“這幾天就要生了啊？那回頭等孩子生下來了，是怎麼個安排法啊？”楊若晴又問。

　　說到這兒，鮑素雲手裡的動作停了下。

　　她看了眼竈房的門口，确定沒有人過來，于是壓低聲對楊若晴道：“我聽到你三嫂柳兒私下跟我這裡說，你四叔八成是改了主意，打算讓菊兒和陳彪就留在陳家安家立戶了哦！”

　　“啥？”楊若晴驚訝了。

　　“之前不是說好的菊兒在家裡招婿上門嗎？白紙黑字都寫好了入贅的文書啊！”她道。

　　鮑素雲眨了眨眼，“這裡面少不了小娟的主意。”

　　楊若晴愣了下，随即恍然。

　　“小娟這是擔心菊兒到時候生的是兒子，會讓她的狗蛋尴尬，嫡出的長孫會分去一大半的家産嗎？”

　　楊若晴問。

　　因為在那些大戶人家，嫡出永遠高于庶出。

　　且不說大戶人家，即便是當初的大明，朱家江山老朱是傳給了太子的兒子，也就是傳給了孫子，都沒有傳給其他有才幹的兒子。

　　小娟是從雲城楊府那種大戶之家出來的，估計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這些嫡庶的東西。

　　所以小娟巴不得菊兒他們留在陳家，做陳家的媳婦，菊兒的孩子是陳家的孫子，

　　如此一來，四叔楊華明掙的那些錢就全都是留給狗蛋了。

　　至于康小子，拉倒吧，天生畸形，本來就是給一口飯吃就行了，而且還不是楊華明的種。

　　“小娟想得可真多呀，我四叔那性格，能攢下多少家産啊？”

　　楊若晴再次道，有點哭笑不得。

　　“他在酒樓一個人掙錢，要養活那麼多口，壓根就攢不下多少的，小娟這算計的真是用心良苦。”她又道。

　　鮑素雲苦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便隻有四五畝薄田，小娟也想全都記在狗蛋的名下，而不是跟菊兒的兒子去分。”

　　楊若晴點點頭，“這倒也是，人都是有私心的，那我四叔咋說呢？他也願意讓菊兒和陳彪留在陳家，也願意讓菊兒肚子裡即将出世的大孫子變成外孫？”

　　鮑素雲道：“若是小娟沒有生下狗蛋這個兒子，你四叔鐵定稀罕菊兒肚子裡的大孫子。”

　　楊若晴也覺得就是這個理兒，菊兒懷孕這麼久，都要臨盆了，四叔四嬸這邊幾乎都不問津了。

　　“哎，要我說啊，倘若真的讓菊兒和陳彪回老陳家那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楊若晴接着道。

　　“陳彪的爹早就死了，哥哥當年卷跑了他爹治病的錢跑路後，這幾年就一直杳無音信，生死不明。”

　　“陳彪娘一個人在家裡守着菜園子過活，做點針線貼補家用，吃飯穿衣那塊也都是陳彪在負擔。”

　　“倘若他們真的回去了，陳彪娘就不冷清了，老陳家也重新撐起了門戶，而且家庭關系也簡單，不像四房這邊，還有姨娘，姨娘生的弟弟，人物關系複雜！”

　　鮑素雲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這種事兒從前沒人做過，别人家都是從外面往家裡娶人，巴不得家裡人丁越多越好。”

　　“你四叔他們這往外面推人，呵呵，這事兒還真是頭一回，反正是四房的事兒，咱看看就好，你四叔他們說了算。”

　　楊若晴道：“這事兒我爺應該是不答應的，但正如五嬸你分析的這樣，老楊家早就分家了，四叔是四房之主，最終還得他來拍闆。”

　　“咱呀，也就背後議論議論，僅此而已。”她道。

　　鮑素雲笑了，道：“那咱就别跟這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來，這黑芝麻糯米甜圓子出鍋了，晴兒，過來嘗嘗。”

　　聽說要試吃，先前談論的那些東西瞬間煙消雲散。

　　楊若晴趕緊放下手裡的燒火棍，轉身去洗了把手，抄起筷子開始享受最愛的小甜品……

　　……

　　夜飯快要擺上的時候，楊華明過來了。

　　“晴兒，棠伢子，小安，四叔過來看你們啦！”

　　人還沒走進堂屋，聲音就先傳進來了。

　　駱風棠和小安趕緊起身，跟楊華明這問好。

　　楊華明對駱風棠笑着點點頭，道：“昨夜我回來的晚，到家後才聽小娟說你們回來了，大半夜的料想你們也該躺下了就沒過來。”

　　“今日一早我就去了鎮上酒樓，剛剛才收工，回家換了一雙鞋子就過來了。”他道。

　　駱風棠微笑着道：“四叔有心了，四叔坐。”

　　“好，好，坐。”

　　楊華明在楊華忠的下首坐了下來，目光落到自己對面的小安身上。

　　“這小子，一年不見個頭竄的好高啊，哈？”楊華明打量着小安，笑呵呵道。

　　“這都跟我這個做四叔的一樣高了啊，三哥，你看是不是？”他又問身旁的楊華忠。

　　楊華忠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小兒子，不滿楊華明，昨天小安剛進門，楊華忠第一眼還愣住了。

　　不曉得是誰家的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來了，直到小安喊爹，他才猛地回過神來，這是自己的兒子！

　　“隻能說軍隊裡的夥食養人啊，咱棠伢子當年去參軍的時候，也跟小安差不多，毛頭小子一個。”楊華忠道。

　　“瞧這如今，全磨煉出來了，都是铮铮鐵骨的男子漢啊！”他又道。

　　楊華明笑着表示贊同，道：“改明兒等我家狗蛋長大了，也送去軍營裡磨煉幾年，哈哈哈……”

　　楊華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眼角的每一條褶皺裡都透露出來自肺腑的愉悅和自豪。

　　因為有了屬于自己的兒子，自己是有後的人了，這說話有底氣，腰杆也挺得直啊！

　　“四叔，來，你的碗筷。”

　　楊若晴把方才去後院取的碗筷拿來放到楊華明的面前。

　　楊華明接過碗筷，夾了面前碟子裡的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嚼得嘎嘣脆，一邊跟楊若晴這問道：“晴兒啊，你娘他們在京城住的可還習慣啊？”

　　楊若晴笑着點點頭：“一開始有點水土不服，後來漸漸就好了一些。”

　　楊華明又問：“小花月份快到了吧？”

　　楊若晴又道：“勞煩四叔上心，應該就這個月底，比菊兒稍微晚一點點。”

　　楊華明笑着道：“嗯，菊兒應該就這幾天了，我今個在酒樓還問陳彪來着，陳彪親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