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暑氣就這樣被一點點沖散，楊若晴把家裡每一間屋子裡的床上涼席抽掉，換成了被褥和被單。

　　被套也套上了，秋衣也拿了出來，随時做好了大幅度降溫的準備。

　　“這雨下得沒完沒了，除了咱村子前面十來裡地好走，十來裡地外的地方泥濘不堪。”

　　楊華忠蹲在堂屋門口淋不到雨的屋檐下抽幾口旱煙，望着院裡石闆地面積聚起來的一層水流，眉頭緊皺。

　　前幾日梅兒就跟自己這裡打了招呼，想讓他趕着馬車送她和王栓子去趟鎮上給倆孩子送秋衣。

　　這天一直下雨，壓根就不開晴，路不好走啊，事情也一直耽誤了。

　　“咱村的人下地幹活，走在那十裡長的好路上，都念叨咱晴兒和棠伢子的好呢。”

　　孫氏走了過來，拿了一件外套輕輕披在楊華忠的肩上。

　　楊華忠扭頭看了孫氏一眼，對她的體貼舉動很是暖心。

　　對她說的話，更是自豪。

　　“那必須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當初為了收拾永仙留下的爛攤子……咱閨女和女婿可是砸進去不少銀子，得幾句村民們的念叨，也是應當的。”

　　孫氏溫柔點頭。

　　“梅兒那邊咋整？她肯定急壞了。”孫氏望着頭頂黑沉沉的天，估計沒有小半天這雨是停不下來。

　　楊華忠也擡頭望天，歎了口氣：“天公不作美，我也沒轍，隻能等了！”

　　他站起身，把外衣穿好，又在外面罩了一件蓑衣。

　　“孩子爹，這下着雨呢，你要上哪去？”孫氏驚訝問道。

　　楊華忠道：“沒打雷就沒事兒，我去一趟老宅，跟梅兒那說一聲，安撫安撫。”

　　“另外，再去村裡幾乎屋子破舊的人家走走，要是屋子漏水太嚴重沒法住，就盡早搬去祠堂避一避，免得又出了上回大雪壓垮屋子的慘劇。”

　　這些理由，讓孫氏沒法再開口勸他留下。

　　“那成吧，我再給你拿把傘，你早去早回。”

　　……

　　夜裡，雨還在下，劉雪雲過來跟楊若晴這禀報情況。

　　“……夜壺佬上了鈎。”

　　“說。”

　　“我們派去的那個女人，被李家村裡正安置在村外的一個窩棚裡，夜壺佬前幾天一直都沒有舉動，完全無視她，但今日下大雨外面沒人，夜壺佬竟然給那個女人送去了吃食示好。”

　　“哦？”楊若晴正坐在燈下，手裡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剪燈芯，聞言挑了挑眉。

　　“這個人警惕性很高，先觀察，再接近，用示好的方式先去博取對方的好感和信任，等到時機成熟了就把人給哄騙走，當初指不定也是用同樣的法子哄走了莫氏。”

　　劉雪雲點頭，“還有一個情況，也是關于夜壺佬的。”

　　“嗯，接着說。”

　　劉雪雲卻沒有痛快的說，微微垂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劍眉擰了下，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隐。

　　“我最不喜歡磨磨唧唧了，你痛快點說啊！”

　　楊若晴催了他一聲。

　　燈光下，劉雪雲的表情有點奇怪，若是沒看錯，好像還有點紅。

　　這下，楊若晴更是疑窦重重，她把燈罩子罩上，撥亮了燈光，舉起來湊到劉雪雲跟前去打量他。

　　“喂，你啥時候變得跟個婆娘似的支支吾吾了？大老爺們就不能痛快點說話？”

　　劉雪雲側過臉去，将一個紙包放到了桌上。

　　“就是這個。”

　　這個？

　　楊若晴放下油燈，拿起那紙包拆開，剛拆開就從裡面掉出一些藍色的粉末，空氣中迅速彌漫開淡淡的麝香氣味。

　　楊若晴撚了一點藍色粉末擱在鼻子底下嗅了下。

　　頓時明白劉雪雲為啥表情怪異，說話支吾了。

　　“咳！”

　　她佯裝輕咳了聲用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将東西重新包好揣進口兜裡，轉回桌子另一邊重新坐下。

　　“這東西可是在夜壺佬那裡發現的？”

　　她手指輕叩擊着桌面，擺出一副見多識廣，寵辱不驚，且公事公辦的樣子。

　　許是被她的這股浩然正氣給影響到了，劉雪雲也深吸一口氣，重新讓自己恢複了淡定。

　　“我們的人跟蹤發現夜壺佬昨日冒雨去了一趟鎮上，他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醫館買了這個藥。”

　　這樣啊……

　　楊若晴手指叩擊桌面帶着節奏感，腦子裡馬力全開，思索着這件事。

　　夜壺佬是個老光棍，這藍色粉末是男人力不從心的時候用來給自己開外挂的。

　　夜壺佬不惜冒雨去鎮上買這種藥，絕對不是他自嗨的時候用，絕對是身邊藏了女人。

　　他五十多歲将近六十了……好sao啊！

　　莫氏……若真的在夜壺佬的手上，應該早已被攻陷了。

　　這個老流氓！

　　“嗯，這個發現不錯，對事件的進展有突破性作用。”

　　楊若晴點了點頭，對此表示鼓勵。

　　劉雪雲卻不敢居功，而是正色道：“接下來怎麼做？”

　　楊若晴道：“餌料都放出去了，自然是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

　　“是！”

　　“還有其他事不？”

　　“暫時沒了。”

　　“成，那你退下吧。”

　　“嗯，告辭。”

　　剛走了幾步，劉雪雲又被楊若晴喊住。

　　“還有什麼吩咐？”他問。

　　“那啥，這會子不說公事，是私事。”楊若晴道。

　　劉雪雲轉過身來，靜靜的望着她。

　　楊若晴目光亮晶晶的，眼中竟然有點八卦之火在閃爍。

　　“你這趟從昌樂縣回來都好幾天了，三丫頭知道麼？”

　　劉雪雲搖頭，“我回來就一門心思忙着處理事情，無暇顧及其他。”

　　楊若晴拉下臉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公務要緊，小嬌妻也不能冷落啊。”

　　劉雪雲目光閃躲，刀削般的臉竟然又紅了。

　　楊若晴覺得自己私底下真不是一個正經的上司，總是喜歡把身邊冷面嚴肅的下屬撩得面紅耳赤。

　　話說回來，她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老是一闆一眼的辦事，就跟一具沒有情感的機器似的，冷冷冰冰，沒意思。

　　在不影響公事的前提下，下屬們也應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喜怒哀樂，趁着年輕，去談場浪漫的戀愛，多好啊！

　　于是，她大手一揮：“今夜給你放個假，不用你去李家村蹲守，去找三丫頭，陪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