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氏翻了個白眼，咕哝說：“你這狗鼻子，啥時候都想着吃。”

　　劉氏眼睛一亮，“真的是吃的啊？是啥吃的？”

　　“四嫂，是雞蛋面，鍋裡給你們都留着呢。”鮑素雲趕緊說。

　　劉氏激動的連連點頭。

　　譚氏咳了聲，又問劉氏：“産房裡咋樣了？”

　　劉氏确定鍋裡有自己的那份後，心定了，于是撿起先前的正事來說：

　　“還沒生呢，王婆正在給紅梅揉肚子，說是胎位有些偏，得先撸正了才好生。”

　　大夥兒聽到胎位不正幾個字，面色都微微一沉。

　　這年月，婦人生娃不怕娃個頭大，就怕娃胎位不正。

　　有些娃胎位不正，是腿或者腚兒朝下，生了三天三夜都生不下來。

　　好不容易生下來了，那娃卻沒氣兒了。

　　又或是養下來了，過了兩年才發現娃是個傻的。

　　還有更慘的，也是因為胎位不正咋生都生不下來，最後母子兩個都沒了。

　　所以這年月的鄉下人家，條件差，各方面都跟不上，孩子生下來就沒娘，又或是老鳏夫那麼多，都是有原因的。

　　長此以往，娶媳婦就想娶那種白白胖胖，一看就好生養的女人，這也是有道理的。

　　“那就先撸着吧，王婆有經驗，有她在應該沒事兒。”

　　曹八妹見到堂屋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趕緊出來打圓場。

　　鮑素雲也說：“對，王婆是這方面的行家，八妹兩個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譚氏點點頭，望向桌邊的福伯和旺生父子。

　　福伯領會到譚氏眼中的詢問，略沉吟了下，也說：“她們幾個說的對，咱請了王婆過來就要相信王婆，不要自亂陣腳，我和旺生也會在這裡一直等下去的。”

　　福伯和旺生留在這兒，是為了應對産婦的其他突發狀況，相當于上了雙重的保險。

　　譚氏‘嗯’了聲，這才移開目光。

　　劉氏屁颠着去了竈房吃她的那份雞蛋面條去了，堂屋裡的人接着等。

　　好一陣之後，孫氏從産房裡出來了，四下張望。

　　鮑素雲趕緊起身迎過去：“三嫂，你在找啥？”

　　孫氏将鮑素雲拉到一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鮑素雲的臉色變了幾變。

　　然後，她咬咬牙，點點頭：“我去找下，家裡應該還有那些東西的。”

　　孫氏也點頭，待到鮑素雲離開後，孫氏也閃身退回了産房。

　　堂屋裡，一衆人看得雲裡霧裡。

　　譚氏小聲嘀咕：“神秘叨叨的，這是在做啥？”

　　曹八妹小聲說：“若是用得着咱，三嬸和五嬸肯定會說的，既沒說，肯定這會子是用不着咱。”

　　譚氏蹙了蹙眉，“不就是生個娃嘛，不曉得折騰啥。”

　　話雖是這麼說，但譚氏好歹也沒再追問，更沒有主動去産房那裡瞧究竟。

　　女人們沒動彈，男人們自然更不方便去問，去看。

　　幾遍是過來做壓軸的福伯和旺生父子都默契的選擇沒看見沒聽見孫氏和鮑素雲的小動作。

　　他們是大夫，信奉的是醫術和藥材。

　　王婆是穩婆，靠的是經驗，除此外，或許還有一些這行裡的忌諱和講究吧。

　　大家是不同道的，彼此可以不認同對方的信仰，但也犯不着去攻擊和質疑，彼此尊重才是相處之道。

　　比起這堂屋裡他們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楊若晴就簡單多了。

　　哪裡不會點哪裡，有困惑就去解決困惑嘛。

　　于是，她直接站起身就跟着鮑素雲出了堂屋，一直跟到後院。

　　“晴兒，你咋來了？”鮑素雲有點訝異的問。

　　見鮑素雲停在原地等待，楊若晴提步跟了上去，來到鮑素雲跟前。

　　“我就是好奇，所以跟過來看看。”楊若晴直言不諱。

　　鮑素雲無奈一笑，看了眼楊若晴身後，确定沒人，這才牽起楊若晴的手一起往前走去，同時也在小聲的跟楊若晴這解說着。

　　“……王婆的意思就是說那娃的胎位不太好調，掰正了好幾回又自個轉回去了，沒轍，讓我去找找小妞妞的玩具啥的給擺到床尾，指不定會好一點兒。”

　　鮑素雲這番解說可讓楊若晴驚訝了一把。

　　生娃還能這樣引誘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老電影，英叔和吳君如主演的。

　　裡面有個橋段就是那個女人懷了孕，肚子裡是個魔胎，為了想法子逼出魔胎，英叔他們在半夜的屋後草地上擺了一堆小孩子玩的小木馬，舞獅子，敲鑼打鼓來引起孕婦肚中魔胎的注意力，魔胎果真在玩心的驅使下脫離的母體來到外面……

　　難道紅梅肚子裡的也是個魔胎？

　　好吧，開玩笑的，電影畢竟是虛構的情節，而眼前，王婆讓鮑素雲去找小孩子的玩意兒，是她們這行的講究。

　　楊若晴是門外漢，隻看不發表評論。

　　陪着鮑素雲到後院找了兩樣小妞妞的玩具後，又重回前院。

　　鮑素雲進了産房送東西去了，楊若晴則回到堂屋重新坐下。

　　劉氏吃飽喝足，打着飽嗝也進了産房。

　　堂屋裡，福伯和楊華忠他們還在抽着旱煙提着神聊這條，談論的話題都是關于這水災，以及水災之後的村莊重建工作展開的。

　　男人們的格局不一樣，聊天的範圍廣，看問題也想得遠。

　　而譚氏這邊，已經眯着眼睛打瞌睡了，腦袋一傾一傾的，像雞啄米。

　　好幾回坐在譚氏兩側的曹八妹和楊若晴都擔心老太太會不會從凳子上栽下去，卻又總是在最後一刻穩住了身形。

　　“奶，你不如回屋睡覺去吧，看你這瞌睡打的，我心驚膽顫。”楊若晴開玩笑說。

　　譚氏睜開一條眼睛縫瞅了眼，沒好氣的說：“哪個叫你看咯？你甭看就是了嘛！”

　　得，楊若晴聳了聳肩，這老太太是一條萬年老杠精，惹不起。

　　楊若晴是一點兒都不覺得尴尬，但旁邊的曹八妹擔心她尴尬，于是打圓場說：“晴兒，我們在這裡等就行了，你一個雙身子最好還是回去睡覺。”

　　楊若晴雙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微笑着說：“也好，我留下來也幫不了啥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曹八妹跟着站起身。

　　楊若晴又跟楊華忠那兒說了一聲，免得待會孫氏出來看不見她又着急。

　　楊華忠看到有曹八妹送，自己就坐在那裡接着陪福伯說話。

　　曹八妹剛送楊若晴到五房門口，就跟迎面走來的王翠蓮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