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梅的眼淚再次落下，她紅着眼圈朝譚氏這哭道：“娘，不是的，都不是的，是壯壯,我心裡煩悶都是為了壯壯！”

　　“壯壯咋啦？這不好好的嘛？那麼小的嘴巴，那麼大的肉丸子，一口一個的！”譚氏說。

　　楊華梅再次搖頭：“娘，你不懂，不懂啊！”

　　譚氏更急了，“我不懂,那你倒是快說呀！”

　　楊華梅哽咽着說：“娘,壯壯，我的寶貝壯壯,這孩子天聾啊！”

　　“啥？真的是聾子？”譚氏的面色也大變了。

　　楊華梅抽泣着，突然，她愕然的望着譚氏，暫且止住了哭泣，“娘，你，你這話啥意思？”

　　“難不成……難不成你早就察覺了這事兒？”

　　譚氏被問得目光閃躲，有點慌張。

　　她扭過頭去不敢正面看楊華梅，但嘴裡的話卻很老實：“不止是我，你四嫂她們也是這麼猜的，但沒人敢跟你這提，怕你生氣，說我們詛咒你家大孫子……”

　　“啊？”楊華梅直愣愣看着譚氏，傻眼了。

　　譚氏接着說：“好早之前，你和紅梅鬧得哭哭啼啼不可開交那陣子，我們就察覺到這孩子好像有點不對勁,一般的孩子，早吓哭了……”

　　“還有後面很多回……”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了！”楊華梅突然用力搖頭，打斷譚氏的話。

　　譚氏吓得立馬閉嘴不敢多說半句。

　　楊華梅将手裡的碗放到一旁的桌上，擡起袖子胡亂抹着臉上的淚水。

　　譚氏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一低頭，看到失去了喂食的壯壯竟然努力踮起腳，用手去抓桌上的碗……

　　譚氏哎呀了一聲，趕緊将那碗往桌子中間推了推，以免被那孩子打翻了。

　　結果，壯壯抓了個空，扭頭看向譚氏，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楊華梅聽到大孫子哭了，趕緊垂下眼并睜開眼來看。

　　這時，譚氏立馬說了：“他想抓桌上的碗，我沒讓他抓，這樣吧，我來喂。”

　　譚氏拿起面碗,拿起勺子，接着喂那壯壯。

　　沒想到那壯壯還真的不哭了，張口來接。

　　譚氏喂一口，這壯壯就吃一口，一來一回，讓譚氏喂得還蠻有成就感的。

　　“嘿，這小子吃起東西來利索，有些像小黑小時候那會子。”譚氏說。

　　當年，對于兩?親外孫大白和小黑，譚氏也是真的掏心窩子的喜歡，每回楊華梅帶着倆孩子回娘家串門，譚氏這個有潔癖的老太太都要把倆孩子接過來抱。

　　至于給孩子們喂食這些事，以及孩子們把吃食灑落在老太太的身上，甚至在老太太身上撒尿，都有過的。

　　但那會子譚氏是一點兒都不嫌棄這倆娃，因為這倆娃是她老閨女梅兒拿命換來的雙胞胎兒子！

　　但後面就漸漸的變了，因為那倆孩子實在是越長越歪，就像那狗似的。

　　最讨喜的是三個月以内的小狗崽子，胖乎乎毛絨絨的，憨頭憨腦，拎起來的時候四肢粗粗短短，一個小肚子又鼓又圓，眼睛像兩顆小小的黑玻璃珠，看着就想撸。

　　等到再大一些，就不好看了，至少不萌，不讨喜。

　　而在譚氏看來，人類的幼崽也是如此。

　　長大了不僅不萌不可愛，而且還有了一肚子的壞心眼，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無休無止……

　　所以到了壯壯這裡，因為有了大白的先例，譚氏對壯壯提不起太大的興趣來。

　　不過這會子喂着喂着，突然就有找到了一點兒手感，臉上也有了幾分投食成功的成就感笑容。

　　“這小子吃東西不錯，不挑，好養活呢！”譚氏又誇了一句。

　　楊華梅原本正在悲傷抹淚，聽到譚氏這些話，她定定看着壯壯。

　　看到大孫子的臉撐成了一隻大包子，小嘴巴還在一縮一縮的，有兩根面條挂在嘴唇外面，這吸溜吸溜的樣子，還别說，都能讓譚氏感覺很可愛，那麼對于楊華梅來說，那無疑是世上最好看的畫面。

　　雖然美中不足的是這孩子天生的聾啞，但不管咋樣，這孩子手腳健全，腦瓜也不笨拙，将來肯定也有他一口飯吃。

　　思及此，楊華梅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點，她擡起剛剛用來給自己擦了眼淚的袖子口又去給壯壯擦嘴。

　　眼底都是愛憐，“慢些吃，别噎着，鍋裡還有呢！”

　　壯壯仰起頭，對楊華梅咯咯一笑。

　　這一笑，把楊華梅的心徹底萌化了。

　　“娘你看啊，就算我家壯壯聽不到，也說不了話，可這孩子聰明，曉得誰對他好。”

　　聽到楊華梅這番話，譚氏心裡隻想說，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且不說才這麼一丁點兒小，壓根看不出将來是聰明還是愚笨。

　　就算聰明，對于一個聾啞人來說，因為不能接受到聲音，本身就比正常人反應要呆闆許多許多。

　　因為聾，所以聽不到聲音，自然也就沒法學習說話。

　　長了一張嘴巴，隻能用來吃飯，卻不能說話。

　　有啥事兒，他怎麼跟人溝通？光靠打手勢嗎？

　　那也太扯淡了！

　　但這當口，譚氏知道不能說那些，說了那些，不僅不能解決問題，反而還是往老閨女的心窩窩裡紮刀子。

　　“嗯，這孩子不錯，不孬不殘的，好好養，養大了自然有用處。”譚氏順着楊華梅的話往後說。

　　瞧見楊華梅的狀态比先前好很多，譚氏試探着又跟她這打聽這趟回村子來的原因，以及打算住多久。

　　心情好轉了一些的楊華梅也不想對自己老娘隐瞞，她把吃飽喝足已經開始打瞌睡的大孫子抱在腿上坐着歇着消消食，手裡抓了一把蒲扇給孩子搖着扇子，同時也跟譚氏說起了這趟回來的打算。

　　“先前當着三嫂四嫂的面我不想說，其實這趟，我是打算帶着壯壯回村來過的，懶得在鎮上鋪子裡過了。”

　　“為啥呀？”譚氏驚問，“鋪子裡吃的好喝的好，人多熱鬧，那麼多人一塊兒帶孩子，你也不用那麼累，為啥非得回村來？還拖着個娃，你這下豈不又要受累了？”

　　親娘就是親娘，不管啥時候，不管啥樣的場合，放在心裡第一位的，始終是閨女的身體，閨女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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