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張了張嘴，正要說出她的點子，靈靈突然從後院跑過來了。

　　“嘎婆，娘，大姨起來了，翠蓮奶奶喊你們過去！”

　　衆人一窩蜂往後院去。

　　小朵跟在後頭，手裡牽着靈靈，還在問關于楊若晴的情況。

　　靈靈說：“大姨說倆小弟弟餓了，她就醒了……”

　　正在奔跑的衆人都步子頓了下。

　　又欣慰又感動，同時也伴随着更大的心疼。

　　晴兒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痛失駱風棠的悲痛都還沒來得及抒發，又惦記着一雙孩子的情況蘇醒……閨女太難了！

　　“孩他爹，你和鐵匠大哥就别進屋了，我們進去。”孫氏跟楊華忠和駱鐵匠那說。

　　閨女給孩子們喂食，男人們肯定要回避的，除非駱風棠……

　　一想到大女婿，孫氏整個人瞬間又不好了，剛剛因閨女蘇醒的那一丁點喜悅都黯淡下去了。

　　楊華忠和駱鐵匠連連點頭，“好，我們不進屋，我倆就在門口守着。”

　　孫氏她們進了屋子，發現楊若晴竟然不在自己那屋。

　　“在隔壁嬸娘的屋子裡。”靈靈像一隻百靈鳥似的跑到前面去帶路。

　　孫氏她們駭然，這剛剛生完孩子沒幾個時辰，撕裂的傷口還在淌皿，咋還下地走動了呢？

　　孫氏她們于是火急火燎進了隔壁屋子。

　　隔壁屋子裡，楊若晴果真在這兒。

　　她側身坐在軟塌上，身上穿着亵衣，臂彎裡抱着一個娃。

　　她的頭上圍着一塊防風的抹額，黑鴉鴉的長發披下來，不知是抹額的青藍色的緣故不，映襯得那張臉白得沒有一絲皿色。

　　她臂彎裡抱着一個正在喂着，目光卻轉動着去看身旁搖籃裡的另一個。

　　她沒哭，但眼眶紅腫如桃，臉上兩條水痕，鬓角的頭發也都是濕的。

　　看她坐在那裡的姿勢……顯然身上不利索，每多坐一刻就是多一份煎熬難受。

　　孫氏她們面面相觑，每個人臉上都是心疼。

　　就連大孫氏這樣大嗓門的女漢子，還有劉氏這樣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長舌婦，此時此刻看到這樣虛弱憔悴的楊若晴，鼻子都酸酸的。

　　孫氏更是直接落下淚來，踉踉跄跄着來到楊若晴身旁。

　　此時，王翠蓮正拿了一件外套輕輕蓋在楊若晴的肩膀上，瞧見衆人進來，王翠蓮說：“剛喂上。”

　　孫氏和劉氏她們點點頭。

　　孫氏端詳着楊若晴，柔聲說：“晴兒，你要喂就喊一聲，我們把娃抱過去給你，你這樣坐着難受啊，聽娘的話，咱先回床上躺着喂，好不？”

　　楊若晴的目光先前一直凝聚在懷裡的大兒子身上，孫氏問她話的時候，她沒有擡頭。

　　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吐出口的聲音氣若遊絲：“沒事兒，先就這樣吧。”

　　孫氏不敢多磨叽，怕磨叽的那些話更耗費閨女的心力，隻得去看王翠蓮。

　　王翠蓮苦笑着解釋：“……先前娃們又餓哭了，我剛打發蓮兒去喊你們，後腳晴兒自個就推門進來了……”

　　孫氏她們隻能默默歎氣。

　　她們想起昨夜電閃雷鳴之際，晴兒難産。

　　好幾次暈厥過去，好幾次強行将她弄醒接着生。

　　生小兒子的時候，晴兒早已精疲力盡，孩子卡在那兒的時候，她抓着穩婆的手隻說了一句話，“……我要不醒了，就把孩子拽出來！”

　　拽出來？

　　當時屋裡聽到這話的人都吓壞了。

　　拽出來那意味着什麼？

　　一命換一命啊！

　　“娘，你們誰幫我托一把。”

　　虛弱的聲音将衆人的心神喚了回來。

　　劉氏趕緊上前，“我來我來，我這手是洗過了的，一點兒都不髒！”

　　楊若晴這回終于擡了下頭，朝劉氏露出虛弱而又感激的一笑。

　　笑容很淡很淡，讓劉氏看着心裡更酸，趕忙兒埋下頭去小心翼翼的托住孩子，将孩子舉到楊若晴的身前，貼近她的身體，好方便孩子喂食。

　　剛生下來的孩子裹在紅色的花布小棉被裡，也不足十來斤重，劉氏托得輕而易舉。

　　但楊若晴卻是累出了一頭的冷汗。

　　楊若晴坐在那裡，累得輕輕喘氣，身子也有點不穩。

　　鮑素雲趕忙兒站到旁邊，雙手托着楊若晴後背。

　　大孫氏又端了一碗紅糖水過來，“晴兒，喝了。”

　　楊若晴稍稍好了一點點，目光在懷裡大兒子臉上流連了一陣，又扭頭去看搖籃裡的小兒子，目光在倆娃身上來回的端詳。

　　懷裡的這個喝上了，正舒服的眯着眼咕隆咕隆的吞咽。

　　楊若晴眼底稍稍寬慰。

　　再看搖籃裡那個，還在哭，皺巴巴的小臉漲得通紅，咧着嘴，粉色的牙龈，嫩嫩的小舌頭，傷心的淚水不要錢似的滾落腮邊。

　　頗有一種知道哥哥吃上了，他還餓着的委屈感。

　　楊若晴不由得急了，又去看懷裡這個，這個正吃得一臉的享受，讓她也不忍心就此打斷他的進食。

　　一時間她竟犯了難。

　　當初辰兒和寶寶那陣子，辰兒很乖的，甭管啥時候，也甭管多餓，都不哭不鬧，眼睜睜看着妹妹霸占着母親的糧倉，他也不哭，忍着，等着。

　　這小哥倆，估計是真的餓極了……

　　旁邊人看到這樣，孫氏趕緊輕輕推動搖籃哄着弟弟，好給哥哥多争取一點進食的時間。

　　劉氏看着手裡的這個，也去看搖籃裡的那個，笑着說：“這倆小子長得不是很像啊。”

　　“是嘛？我也瞅瞅。”大孫氏她們也都湊了上來。

　　倆孩子，哥哥膚色白淨，弟弟則偏黑。

　　用這邊人的土話來說，哥哥唇紅齒白，弟弟則是個油黑皮。

　　“诶，你們看出來沒？這小哥倆一個像大安，一個像小安啊！”劉氏驚訝出聲。

　　其他人也都把頭湊過來細瞧。

　　大孫氏說：“诶，還真是的耶，看看，哥哥這細長眉眼，眯起眼的樣子真的跟大安好像，我記得大安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

　　孫氏也端詳着哥哥，努力回想大安小時候的模樣，好像，還真是這麼個樣子。

　　楊若晴這時也出了聲，“大安小時候啥樣兒我不記得了，不過小安的模樣，我卻是一清二楚，老小确實随了他小舅舅。”

　　連哭起來那個急躁的樣子都一樣，而且，還握着兩隻小拳頭舉到頭頂，仿佛要打人的樣子，小安以前也是這樣子的。

　　屋裡人見楊若晴都在評價倆孩子，大家都暗松了一口氣，紛紛順着她的話往後說。

　　誰都不提駱風棠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