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傍晚時分，天色擦黑，北離淵翻身下馬，望了一眼遠處掩映在黃昏下的青山，長吐一口氣。

　　此時，他已經疲憊不堪。

　　“還要多久能到天宛城？”跟着他身後的碧蛇，也翻身下馬問道。

　　“快馬加鞭的話，還要三日。”

　　“但馬兒吃不消。”

　　北離淵心急如焚，想要早點前往天宛城，但心急吃不到熱豆腐，他至少要考慮到馬力有限，總不能為了趕路，把寶貴的戰馬給累死了。

　　“不僅馬兒吃不消，到了這裡，夜間也不能再走了，前方就是紅林嶺。”碧蛇淡淡道。

　　“我知道的，紅林嶺附近有好幾夥山賊，通常會在夜間出動。”北離淵站直了身子，吩咐軍士們開始紮營。

　　“堂堂大齊，居然還有這麼多山賊，這天下不亂才怪。”

　　碧蛇又感受到了另外一個大齊，一個掩蓋在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盛世氣象之下的大齊，怪不得她總見到紫煙那麼忙碌，這樣的大齊，就像一艘舊船，上面到處都是破洞，皇上等人也隻是拿着錘子釘子，在船上敲敲打打修補而已。

　　“那些百姓在農忙時節就是農戶，閑時成了山賊，所以朝廷剿滅不盡就是如此。”北離淵苦笑道。

　　“要是都能過上好日子，有幾個百姓會造反呢！這不是用民風彪悍能解釋的，還是朝政不振。”碧蛇蹙眉道。

　　正在兩人談話的當口，營帳已經開始搭建起來。

　　而此時，在紅林嶺上，正有一夥山賊下山而來。

　　“大哥，真要下山劫道？我怎麼感覺不對勁兒啊。”說話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的粗犷男子，他名喚大鐵錘，看似很粗犷，但實際上，卻心細如發。

　　“又不是第一次劫道，那邊都說了，這次來的是個大肥羊，咱們五百人還拿不下嗎？”

　　大哥是紅林嶺三大山賊之一的大頭目張燕。

　　張燕是從北方逃過來的漢子，身材高大威猛，有謀略，勇武有力。

　　“再說，咱們再要不宰個肥羊，咱們兄弟還有糧食吃嗎？”張燕眼睛瞪了大鐵錘一眼。

　　“大哥，我這不是擔心嘛，我這個感覺很靠譜的，以前好幾次，不都是靠我來逢兇化吉。”大鐵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顯然有些不服氣。

　　“那依你，我們該咋辦？這次算了？”張燕反問了一句。

　　“大哥，我也不是要放棄，隻是，我想着，咱們不是應該謹慎些嗎？以前紅林嶺多少大王，将軍，現在呢？隻有我們三家還活着。”

　　大鐵錘不再嘻嘻哈哈，而是神色略顯黯然。

　　“那就依你所言，這次我們先不出去，先試探一番，派出探馬。”

　　張燕若有所思，他說罷就招手叫了兩名腿腳利索的漢子，讓他們去探探路。

　　他們這個山寨，是很多寨子合并來的。

　　以前紅林嶺幾十股大小不一的山賊，近些年來在朝廷的絞殺下，山賊的人數越來越少，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聯合起來。

　　大鐵錘曾經也是别的寨子的人，後來才來的，他經曆的事情可不少。

　　探馬出去以後，張燕一行人潛伏在山林裡面，俱都不說話，保持安靜。

　　過了一段時間，就聽見一道貓頭鷹的叫聲響起。

　　這是約定好的叫聲，張燕神色一緊。

　　“不好，大鐵錘說的沒錯，這次遇到鐵闆了。”

　　這個約定的信号就是告訴他們，前方的點子紮手，弟兄們不要露面，但具體什麼情況，現在還不得而知。

　　張燕不敢再派人過去，隻得繼續等待下去。

　　等了一段時間，就在他心一點點沉下去的時候，前方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出現了。

　　“大當家，咱們幸好沒有過去。”出現的兩名探馬面色驚慌，心有餘悸。

　　“此話怎講？”張燕疑惑道。

　　“慘啊，那場面真叫一個慘！”

　　“這次不隻是我們，另外兩家也出現了，他們來的人沒我們多，但每一家也都來了兩百人左右，沒想到，他們想要劫道的竟然是一隊軍士，還是最精銳的那種，他們個個都掏出黑乎乎的管子形狀的暗器，一陣鞭炮響，那兩家死傷慘重，隻餘下一小半逃進山林了。”

　　兩名探馬顯然是被吓壞了，他們面色慘白，沒有一絲皿色，看起來頗是吓人。

　　“什麼管子形狀的暗器……那叫火铳！”大鐵錘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大鐵錘你見過火铳？”張燕問道，他隻聽說過火器火铳的名頭，但沒有見過實物。

　　“見過的，去年我在碼頭。見過一位西洋和尚，他手裡就有把火铳。”大鐵錘粗着嗓子道。

　　“看來你去碼頭幫工，見識漲了不少。”張燕道。

　　“這不是大哥你叫我去看看，能不能去搞水運，我才去的碼頭嘛。”大鐵錘道。

　　“我記得的……”

　　“弟兄們，我們回去。”張燕擺了擺手。

　　他神色冷靜，表面上維持着帶頭大頭目的形象，但内心卻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夜路走多了，遲早撞見鬼。

　　這山賊，哪能幹一輩子呢！

　　這次運氣好，另外兩家上當倒了黴，誰能确定下次就不會輪到他們呢。

　　但，不幹山賊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們這些山賊，到現在還能存在的，背後都是有人支持的。

　　做不做山賊，已經不是他一句話說不做就能不做的了。

　　回去的路上，張燕一直都在思索着應該怎麼解決這個難題，給自己找一條退路，但一時之間，還真的看不清楚前路。

　　夜晚，張燕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信箋，随後躺在了床上。

　　但随後，半掩着的窗戶，從外面被人緩緩推開了。

　　一道黑影像一條蛇一般，從窗戶口的位置，進入了房間裡面，正好坐在張燕的椅子上。

　　“什麼人！”

　　張燕伸手抓起枕頭旁邊的弩箭，一個翻身，對準了椅子上的身影。

　　“鎮定，放下弩箭，我并非是敵人。”說話的是女子的聲音。

　　“你不請自來，還不是敵人？說出你的意圖！”

　　張燕輕喝一聲。

　　“京城，雲别巷，三十七号。”

　　女子看張燕并未放下武器弩箭，便随口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