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外人看來，楊華明有三女一子，也算是兒女雙全。

　　可是老楊家人都一清二楚，康小子壓根就不是楊華明的種。

　　康小子是當初劉氏跟楊華明的大哥楊華安苟且懷上的，而且康小子生下來就是裂唇，兔唇，在莊戶人家的眼中，無異于怪胎。

　　聽說别的一些村子裡，誰家生下這樣的孩子，是會被視為不吉的征兆。

　　會被爹媽送走，又或者被親戚朋友或者村裡人驅逐。

　　但康小子命好，生在老楊家，老楊頭他們不是那種會把孩子送走的人，而且當初康小子生下來的時候，楊若晴的生意已經做起來了，駱風棠在南邊軍營裡也開始建功立業。

　　整個老楊家跟着水漲船高，在村裡的威望擡高了，拉攏住了幾位村老和當時的裡正王洪濤，自然也就沒人會跳出來說要把康小子攆了這種話。

　　“康小子咋啦？康小子不是老楊家的種啊？”

　　這邊，聽到楊華明拿康小子出來說事，劉氏梗着脖子辯解道。

　　說出口的話和語氣，明顯的色厲内茬。

　　楊華明冷笑，一臉不屑的看着劉氏，這個蠢婦可以裝傻充楞，但他僅有的一點理智卻提醒他不能把這遮羞布掀了。

　　掀了，丢的不僅是自己的臉面，還有整個老楊家的臉面。

　　這邊，譚氏再次出聲了，直接呵斥劉氏：“隻要是我們老楊家的種，我們老楊家都稀罕。康小子是，小娟肚子的娃也是。”

　　“一個女人嫁到夫家，最要緊的就是給男人生娃，開枝散葉，”

　　“沒有誰家會嫌棄子嗣多了，老四媳婦，你到了這個年紀，看來也是生不出來了。”

　　“老四還是年富力壯的，兒子自然是越多越好，既然你生不出來，你就别擋着别的女人給他生兒子。”

　　“也就是咱莊戶人家手頭不闊綽，養一方媳婦和孩子都艱難，擱在那大戶人家，做妻子的，過了二十五就要主動給男人謀小老婆了，壓根就用不着男人提醒！”

　　譚氏這番話，劉氏笑了。

　　重口欲的她，頭一回放下手裡的筷子，擡頭直視着譚氏。

　　“照娘這話，那就是我不懂事咯？”

　　“好啊，今個既然娘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咱也就都敞開了說吧！”

　　劉氏目光掃向那邊的楊華洲和鮑素雲，然後直直落在鮑素雲的身上。

　　“五弟妹，你們也都早過了二十五了，老五膝下也就大寶一個兒子，還是你從娘家帶過來的。”

　　“咱家怪我妒忌小娟，你可得記着四嫂我的教訓，學聰明點，趕緊給老五謀個小老婆回來生兒子啊！”劉氏道。

　　鮑素雲正在那裡招呼孫氏她們吃菜，擡起筷子正要給駱寶寶夾菜呢，陡然聽到劉氏這話，鮑素雲的臉翛地就白了。

　　筷子一抖，剛起來的一隻魚丸掉到桌上。

　　邊上，孫氏等人都皺眉，楊華洲更是氣得站起了身。

　　楊華洲正要出聲，一道清脆的女聲卻搶在他前面出聲了。

　　“四嬸你自個理虧被我奶訓，你要是孝順的話，聽着就是了，何必把火氣轉而撒向五嬸？”

　　說話的不是别人，是孫子輩裡面的楊若晴。

　　楊若晴已放下了筷子，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劉氏。

　　“都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今個五叔五嬸好心招呼咱過來吃這麼豐盛的飯菜，你心裡再咋不痛快，也不能拉着五嬸一塊兒跳坑啊？”

　　“你以為把矛頭轉向了五叔五嬸，就沒你啥事了嘛？”她又問。

　　這一字一句，針針見皿，将劉氏的心事全都戳破。

　　也把桌上其他人心裡琢磨的，卻礙于臉面不便說出來的，全給說出來了。

　　劉氏坐在那裡，屁股挪動了幾下，臉漲紅了。

　　菊兒也是滿頭黑線，在那裡壓低聲勸着劉氏，劉氏壓根不把菊兒的勸放在眼中，更不将楊華明投過來的警告的眼神放在眼底。

　　她撇撇嘴，嘟囔道：“你奶關心我們四房，我做嫂子的關心弟弟和弟妹，你奶是好心，我也是好心啊，咋能說是拉着你五嬸跳坑呢，晴兒你真是不會說話！”

　　還辯解？

　　楊若晴冷笑。

　　她把手裡的筷子放了下來，接着道：“每房的情況都不一樣，五叔和五嬸幾時再要孩子，他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這鹹吃蘿蔔淡操心的，何必？”

　　至此，楊華洲再也忍不住了，聲音洪亮的道：“晴兒說的在理，四嫂，我們老楊家早就分家了，我和素雲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個吧！”

　　“還有大寶，他既然改性跟我姓楊，那就是我楊華洲名正言順的大兒子，将來是要給我養老送終的，”

　　“先前那些話，四嫂往後還是少說為妙，不曉得内情的，還以為四嫂是在挑撥我和大寶的父子感情！”

　　楊華洲說話也是一點都不客氣，半點都不給劉氏面子。

　　劉氏氣得臉都白了，坐在那裡咬牙。

　　雖然楊若晴和楊華洲聯手将劉氏給堵住了，但先前劉氏的那番話，還是在老楊頭和譚氏的心口上留下了痕迹。

　　作為最看重子嗣的二老來說，五房的這個問題，一直都是老兩口懸在心頭的。

　　老楊頭好幾次都想要找楊華洲來好好說說這個事兒，但楊華洲長期在慶安郡，很難逮住他。

　　這會子，老楊頭聽到這話，心事再次被勾起來，他目光郁郁的掃了眼楊華洲和鮑素雲，臉上明顯不悅。

　　但看到這滿桌子的人，祖孫四代同堂，老楊頭有點猶豫要不要在桌上說出來。

　　在老楊頭猶豫的當口，坐在他身旁的譚氏可就沒那麼多顧及。

　　“老四媳婦說話固然不讨喜，卻也是說的實在話。”譚氏道。

　　“四房即便老四媳婦人老珠黃沒法生了，可好歹還有個小娟懷上了。”

　　這話，再次讓劉氏暗地裡吐了一口皿，這個瞎了眼的老太婆，就算訓斥五房，也要把自個給捎帶上，老東西不得好死！

　　劉氏在心裡暗暗咒罵的當口，譚氏接着訓斥五房。

　　“老五，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跟大寶感情深，我們不管，但你還得再生兒子才能傳承香火，不然，我和你爹将來百年之後到了下面，都不放心！”

　　聽到譚氏這話，楊華洲竟然沒有像剛才對劉氏那樣惱火，漢子反倒咧着嘴笑了起來，好像非常高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