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黑風寨，也在深山裡面，專門打劫過往的客商。”

　　“我還沒嫁給你爹以前，聽說隔壁村子有個姑娘生得水靈。”

　　“有一回趕集打那山腳下過，被黑風寨的山賊們劫去了山上，再也回不到家了。”

　　“我們那會子攏柴，趕集啥的，都是遠遠繞開那幾個山頭。”

　　“這個兵士，指不定是被山賊給打成這樣呢……”

　　婦人一邊刨土豆皮，一邊喃喃着說道。

　　楊若晴沉默的聽着。

　　指不定娘親這分析，還真八九不離十呢！

　　從這裡到南面軍營駐地，中間可不就隔着這眠牛山嗎？

　　眠牛山綿延幾百裡，由無數大小山峰組成。

　　山裡面有一處天險之地，被一幫山賊霸占着。

　　說不準這出來執行任務的兵士，還真是跟山賊狹路相逢了呢！

　　嗯，回頭等那兵士醒了，一定得好好問問。

　　“娘，先前你們跟裡正說啥了？王栓子那邊情況咋樣？”

　　她一邊利落的切着去腥的大蒜和生姜，邊問孫氏。

　　孫氏愣了下，随即輕歎了口氣。

　　“哎，提起栓子那孩子，就可憐了啊！”

　　婦人道。

　　“聽裡正說，那孩子的臉和脖子，皮都快燙沒了。”

　　“剛送去的那一日一夜，都不合眼，張着嘴喊疼。”

　　“後來老王家人太心疼了，讓那大夫熬了些讓人困倦的藥湯喂他喝了。”

　　“今個才稍微好一點，可還是滴米不進。”

　　孫氏邊說邊搖頭。

　　楊若晴也是聽得眉心直皺。

　　那種痛苦，沒有經曆的人是萬萬體會不到的。

　　簡直比死還難受。

　　“我小姑這孽造的！”

　　“哎！”孫氏搖頭。

　　“裡正說，你爺帶着你小姑在邊上伺候着。他就抽空家來了歇會子。”

　　“這麼說，我爺和我小姑還得在縣城再呆幾日？”楊若晴問。

　　孫氏點頭：“裡正是這麼說的，栓子娘傷心過度病倒了。”

　　“栓子兩個姐姐得留在村裡照看栓子娘。”

　　“縣城那塊，就栓子爹一個人咋成？你爺和小姑得留下！”

　　楊若晴點頭：“我小姑也該在邊上照料着，這是為她自個贖罪啊！”

　　娘兩個說着話的空隙，鍋裡的青菜豬肝湯已經做好了。

　　“娘，這豬肝有兩碗，我送一碗給那位兵士。”

　　“鍋裡還有一碗，等會你送去給我五叔。”

　　楊若晴道。

　　孫氏道：“端給你五叔，不給你奶，像不？”

　　楊若晴笑了：“我奶早就蹦跶了，不在傷病員行列。”

　　譚氏那病是慢性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昨日還躺在床上，吃了一頓夾生的晌午飯後，譚氏下晝就下地了。

　　燒夜飯的時候，在竈房叉着腰把金氏指揮得團團轉。

　　今個一早，就來雞窩這邊撿雞蛋，生怕撿晚了被人拿了。

　　“娘，那就這麼說好了啊，我把豬肝湯送過去就家來燒晌午飯。”

　　楊若晴吩咐道，端起了碗轉身出了竈房。

　　孫氏應了一聲，也起身洗幹淨雙手。

　　把另一碗青菜豬肝湯給楊華洲那送去了。

　　老駱家的竈房裡。

　　楊若晴把豬肝湯交給駱風棠，又叮囑了他一些物理降溫的方法。

　　以防夜裡那人發熱，他們手忙腳亂。

　　“晴兒你放心吧，我都記住了。”

　　駱風棠微笑着道。

　　楊若晴點點頭。

　　臨走前，又往隔壁那屋探了個腦袋。

　　那人像是又睡着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過來。”她對身後跟出來的駱風棠道。

　　“我送你！”

　　“不用，你留下來照看他吧！”

　　她擺擺手，快步出了院子。

　　……

　　隔天，她吃過早飯就來了老駱家。

　　路上，遇到了小雨。

　　“小雨姐，你也是去棠伢子家看那個兵士嗎？”

　　楊若晴問。

　　小雨點頭，擡起手裡折疊整齊的衣裳。

　　“昨日洗的衣裳，曬幹了，我給他送過來。”

　　兩個人一塊兒進了院子。

　　雜屋門開着。

　　兩人進來的時候，剛好趕上駱風棠給那人喂粥。

　　許是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駱風棠那喂食的動作，生澀笨拙。

　　他自己喂得滿頭大汗。

　　而那個被喂的人，也吃得很辛苦。

　　可惜兩手都打着繃帶，動彈不得。

　　瞅見進門的兩個女孩子，那個兵士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的光亮。

　　看到這情景，楊若晴和小雨相視一笑。

　　楊若晴打趣道：“棠伢子，照着你這喂法，這碗裡的粥得漏掉一大半。”

　　駱風棠漲紅着臉，一臉尴尬。

　　楊若晴撸起袖子就想過來替他分擔。

　　想到昨日的教訓，她頓住了。

　　可不能再踩雷了。

　　這憨小子，也是個醋壇子呢！

　　這時，邊上的小雨出了聲。

　　“這些活計你們男的做不來，還是讓我來吧！”

　　小雨走過去，接過了駱風棠手裡的粥碗。

　　駱風棠如蒙大赦，趕緊來到了楊若晴身旁站着。

　　床邊，小雨看了眼床上靠坐着的年輕兵士，露出農家女孩淳樸的笑。

　　“我來喂你。”

　　“有勞姑娘。”

　　那兵士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感激。

　　“小雨，那你先喂他，我和棠伢子先出去說點事，等會再來。”

　　楊若晴對小雨道。

　　小雨點頭應了聲。

　　楊若晴又對那兵士笑了下，他朝她這點了點頭。

　　隔壁竈房裡。

　　楊若晴問駱風棠：“昨夜他發熱了沒？”

　　駱風棠道：“掌燈之後發了一會熱，我照着你教我的法子，用酒給他擦拭。”

　　“又灌他喝了好多熱水，後半夜就退熱了，還跟我聊了小半夜呢！”

　　楊若晴點點頭。

　　這兵士身體底子不賴，恢複的快。

　　“你們都聊啥了？他是什麼來頭？”她問。

　　駱風棠道：

　　“他姓甯名肅，燕州人氏。”

　　“是南邊駐地的兵士，正要去北邊的宜城府執行任務。”

　　“經過黑風寨附近，被響馬盜盯上。”

　　“後面負了傷，但還是甩開了響馬盜逃到了後山山沖那塊……”

　　楊若晴點點頭。

　　“長夜漫漫，你們就聊這些嗎？還有沒有别的？”

　　她随口又問。

　　駱風棠想了下，道：“他跟我說了一些他們打南蠻子的事兒，很驚險，很刺激呢……”

　　楊若晴留意到了。

　　駱風棠在說這些的時候，眼底燃起了一絲火星。

　　尤其是說到前線戰士分用殺敵，一次次擊退南蠻入侵的時候。

　　他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