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這第二喜啊，自然是咱家有錢吃飯了啊，那銀子……”

　　王洪全一高興，差點就把家裡不用還老楊家的債，餘下七兩銀子還完别處的債後還能有三兩純銀子過年的好消息告訴小黑。

　　“爹，你跟他說那些做啥？還能好好吃飯不？”

　　王栓子這下是真有些惱火了。

　　爹也真是，一得意就忘形，跟小黑說那些做啥？

　　這孩子什麼德行不清楚嗎？

　　家裡沒錢，他都能要吃要喝毫無節制，若是曉得家裡有三兩銀子的錢了，那還不得變成一隻饕鬄？

　　再說了，三兩銀子的積蓄算個啥？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王洪全看到王栓子這副嚴肅的樣子，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說的有點多。

　　許是喝了點小酒的緣故吧，心裡一高興就啥都想拿出來說倆嘴。

　　“好好，我不說了，咱吃飯吃飯。”

　　“爺，你為啥說了半截又不說呢？怪吊人胃口的啊！”小黑很不滿，含糊不清的追問。

　　“吃你的飯，不吃就回屋去睡覺！”

　　王栓子冷眼看着小黑。

　　小黑縮了縮肩膀，趕緊埋下頭繼續扒拉米飯，嘴裡還在咕哝着：“不問就不問呗，我還不稀罕呢！”

　　王栓子擡頭看了眼竈房方向，楊華梅一直沒過來。

　　“你們先吃，我去看看梅兒去。”

　　“看啥呀？那麼大老個人了在自個家裡還能竄了不成？”王洪全逮住機會也諷了王栓子一句。

　　“爹，今個梅兒受累了，不僅要給咱燒飯燒菜，還得照看大白屋裡那個，你别那樣說她。”

　　王洪全抿了口酒，嗤笑了聲，“媳婦兒懷着孫子，做婆婆的幫忙照看下也是應當的。”

　　“想當初她嫁過來那陣子，你娘還是把熱飯熱菜端到她手裡呢，我隔三差五的殺雞給她補身子，油壺倒在她腳邊都不帶扶一下的，我和你娘有埋怨過半句嗎？”

　　王栓子頓時語塞。

　　當初梅兒嫁過來的那兩年，确實是當做女皇帝似的供着，家裡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吃，啥活都不讓她幹。

　　她還鬧。

　　跟他爹娘鬧，跟他這也鬧，大家夥兒都是慣着忍着由着她。

　　這确實無法反駁爹的話。

　　“她該享的福都享過了，如今到了她自個做婆婆的時候，也該奉獻奉獻嘛，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嘛？你給她服侍月子，将來她給你養老送終，多好？”

　　王洪全兩手一攤，上下嘴皮子翻飛，竟說得好像很有理的樣子。

　　但是，王栓子卻沒有被他完全說服，“爹，若是明媒正娶的媳婦，當牛做馬都不會有半句抱怨。隻是這情況……我不說你也清楚。”

　　“咱差不多就得了……”

　　“嘿，白貓黑貓能逮住耗子的就是好貓，我不認媳婦孫媳婦啥的，我隻認那肚子裡的娃！娃就是天，娃就是咱老王家的命根子！”

　　王栓子不想再跟王洪全辯駁了，他深知自己是辯不過的。

　　當王栓子離開後，王洪全看着狼吞虎噎的小黑，想到先前那番話，于是又摸了摸小黑的大腦袋跟他這補充道：

　　“黑兒你放心，你跟你哥哥在爺心裡一樣的重要，咱家一碗水端平。”

　　“這會子咱這樣待你哥媳婦，等将來你娶媳婦兒了，咱也一樣對待哈！”

　　小黑翻了個白眼，對這個許諾一點兒興趣都木有。

　　“娶啥媳婦兒啊，又不能吃不能喝的，還不如吃吃喝喝來的香。”

　　“你個混小子，淨說渾話。”

　　“爺，娶媳婦的錢你們提前給我得了，我自個守着買吃買喝。”小黑又把腦袋湊過來，說話的時候嘴巴一張一合，滿嘴米飯碎末，牙齒縫隙裡都是。

　　王洪全看得都有些不适。

　　“你爹娘來了，快别說傻話了。”

　　果真，王栓子和楊華梅一塊兒進了堂屋。

　　楊華梅今個這一整天都沒笑過，這會子也一樣。

　　她來到桌邊坐下就悶頭吃飯。

　　王洪全問她：“梅兒啊，紅梅那邊夜飯吃了嘛？”

　　楊華梅夾了一根土豆條在嘴裡一寸寸咬着，不搭理。

　　王洪全不接受王栓子遞過來的眼神，接着說：“梅兒啊，你是婆婆，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吃吃喝喝這塊都是你在掌管。”

　　“紅梅剛來咱家，懷着身孕，還生着病，你得多費點心照顧她……”

　　“你把她照顧好了，也就是幫了大白的忙，也是照顧好了你的孫子孫女們，人虎毒還不食子呢你說是吧？”

　　“爹，你别說了，該咋整梅兒心裡有數。”

　　見眼神制止無效，王栓子隻能選擇出口攔截。

　　但王洪全酒勁上來了，根本不把王栓子的警告放在眼底。

　　他甚至放下酒盅，沉下一雙三角形的眼睛打量着楊華梅：“夜飯送去給紅梅了嗎？”

　　王栓子趕緊說：“送去了送去了。”

　　“那給紅梅的藥熬了嗎？”

　　“也熬了。”王栓子又搶着說。

　　小黑覺得有趣，咧着嘴嘿嘿的笑。

　　楊華梅突然用筷子敲在小黑的後腦勺上，“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就你逼話多，有能耐自個去整，别跟我這逼逼叨叨！”

　　小黑摸着後腦勺一臉懵逼，也委屈的不行。

　　王栓子朝他使眼色，讓他趕緊回屋。

　　小黑打了個飽嗝，趕緊放下筷子一溜煙跑回了自己那屋。

　　這邊，王洪全的臉也黑得跟鍋底似的。

　　楊華梅字字句句罵的是誰，老漢比誰都清楚。

　　“我曉得你心裡不痛快，那有啥？是大白的女人又不是栓子的女人，你就不要那麼小心眼啦！”

　　王洪全看到打跑了小黑後依舊捧起碗吃飯的楊華梅，他不知死活的又在那絮絮叨叨。

　　“栓子啊，”

　　“在呢爹，你是吃飽了要走嗎？來，我送你回屋……”

　　王栓子剛站起身，就被王洪全按得坐了回去。

　　王洪全打着酒嗝跟王栓子這說：“大孫媳婦懷了身孕，身子骨弱，明日去孫家買肉回來給她好好補補。”

　　“還有啊，光吃傷寒的藥也不成，還得找旺生那邊抓兩副保胎的藥吃着。”

　　“爹，家裡沒那麼多錢……”

　　“咋？那三兩銀子不是錢？錢不就是用來花的？你還想捂着讓它生崽呢？該花就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