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有想到都逼迫成這樣了。
她還能撐着身體,用這樣堅決的語氣違抗她。
邱霜臉色陰沉難看。
放在桌上的手隐隐有往上擡起,要往她臉上扇去的架勢,“喬知漾你.....!”
剩下的話,喬知漾沒有再聽了。
她真的好累啊.....
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一定會倒下吧。
她轉身推開門。
像是沒有看到外面還下着大雨,單薄的身影就這麼機械麻木地走進了雨幕。
無助,痛苦,絕望等一切負面情緒都像是塊巨大的石頭,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通紅的雙眼不斷酸澀,看什麼都是模糊一片。
這種極度壓抑的感覺。
比她第一次情緒發作的時候更要放大數十倍。
痛得讓她走每一步路,都像是光着腳踩在玻璃上,刺出淋漓的鮮皿。
這情緒病又發作了是嗎?
喬知漾自嘲笑了笑。
原來她一直都沒有完全痊愈啊....
“漾漾!你怎麼不讓我去接你,自己淋雨回來了?”
一直在對面焦急等待着的岑今歡看到她。
立刻打開剛新買的雨傘,一臉緊張擔憂地跑了過來。
像是發現什麼。
岑今歡抓着她冰涼的手,盯着她蒼白的小臉,眉頭馬上皺起,“等下,你的臉色怎麼突然那麼難看?”
“是不是你那個不可理喻的媽媽又給你說了什麼?”
她氣得暗罵一聲,“媽的,這該死的女人。”
“别怕,我這就去撕了她!”
就在她話音剛落,袖角就被輕輕地扯住。
“歡寶,我好冷啊。”
喬知漾唇角微彎了彎,聲音輕得像是根羽毛似的,“你能幫我去買一杯熱的抹茶嗎?”
“熱抹茶是嗎?”
岑今歡心疼的點點頭,“好,那你乖乖在這等我。”
“我很快就回來。”
她将女孩安頓好能遮雨的地方後。
立刻急急匆匆跑去不遠處的奶茶店。
喬知漾望着她漸遠的身影,眸色疲憊黯然。
以小姐妹善良仗義的性格。
一定不會放心任由她離開,肯定會說什麼都要陪着她。
但是對不起啊,歡寶。
她現在真的真的好累。
累到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把這些痛苦的事情再次重複一遍了。
喬知漾擡頭望着灰蒙蒙的雨天。
伸出手,任由冰涼的雨珠滴落在掌心上。
她記得那天被邱霜強迫的時候,也是這種陰沉的雨天。
當時的她狼狽倒在雨幕下,是三哥找到了她,溫柔又憐惜将她帶回了家。
一個真正港灣的家。
如果當時她把自己藏起來了。
或者能忍着不喜歡他,不留在他的身邊,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
這樣就不會像一顆定時炸彈那樣,随時都會他的身邊爆開,給他造成傷害了。
喬知漾目光失焦黯然,通紅的雙眼無聲地流下眼淚。
她是不是做錯選擇了?
她是不是不該留在他的身邊?
她是不是不該貪圖太過奢侈的美好?
其實隻有離開他,才是最正确的選擇吧.....
—
“哎呀,少夫人您怎麼全身濕透了?”
回到主宅,徐伯等人見到渾身濕透的女孩,立刻擔憂着急的又沖熱茶又拿毛巾。
衆人的溫暖讓她又沒忍住眼睛紅了紅。
“突然下雨了,沒有帶傘,就淋了些雨回來了。”
喬知漾接過他們的熱茶,溫軟的笑容看不出半點異樣,“你們先忙吧,我回房間洗漱下就好了。”
“最近天氣反常,容易多雨,少夫人出門記得要帶雨傘啊。”
“今天氣溫降低,我們特意準t備了少夫人最喜歡的麻辣火鍋,等少夫人您洗漱好了,就能開動啦。”
“飯後點心還有少夫人最愛的椰乳泡芙!”
喬知漾望着衆人親切的笑臉,喉間像是堵住一樣,哽咽,“.....嗯。”
她回到卧室。
在排列整齊的衣物間裡,找到了第一天來到這穿的旗袍。
她換下後,摘掉手腕戴着的手镯,輕輕地放在首飾盒裡。
這一隻手镯,是在他們正式約會的時候,他送給她的禮物。
他說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是一個值得紀念的重要日子。
喬知漾目光微擡。
看向放在上面玻璃櫃中的粉鑽冠冕,唇角輕彎。
這是那天他騙她沒有女伴,邀請她跟他一起參加慈善晚宴。
就是在這裡。
她隻是随口誇了聲好漂亮。
他就不惜重金,将這頂冠冕拍賣下來,并一臉認真溫柔幫她戴在頭上。
在他眼中,她不是被家族操控的扯線木偶。
而是一個被捧在手心裡寵着的公主殿下。
不止這些。
整個房間都布滿着他專門為她布置的用心。
每一個角落都在無聲宣說着他對她的愛意。
喬知漾眼睛逐漸濕潤,鈍痛的心髒讓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邱霜說,岑晝愛她是假的。
這種鬼話,她其實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她雖然不聰明。
但他的心意,她是能感受到的。
可是....
如果當他知道她曾經患有心理疾病。
并且到現在還沒完全痊愈,随時都會應激發作。
再也不是他當初那位救贖過他的那道明媚的光。
他會失望嗎?
現在喬家又跟岑淵達成了合作。
她再怎麼否認,始終都是流着喬家的皿。
他又會怎麼看她呢?
會不會連同對喬家的厭恨,也一起恨上她了?
喬知漾無助抱着自己,無聲的眼淚已經将長睫打濕。
其實比起怕他不再喜歡自己。
她更怕的是她會連累他,會讓他身陷本不該發生在他身上的危險。
母親的性子,她是了解的。
如果她真的要将她有心理疾病這事散播出去。
她不會隻散播出去這麼簡單。
一定還會煽動媒體們,大肆誇張去報道,去往他身上引去。
到時候這些莫須有的輿論,一定會影響他跟二伯岑淵的商戰。
如果真的會因為她的事。
讓他在這場戰役裡走得越發艱難,她該怎樣原諒自己?
這個掌權之位,他赢得并不容易。
她不想他輸掉,也不能讓他輸掉。
她就是要他永遠頂天立地,永遠位高權重。
去俯視這些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都看不起他的人。
要他們永遠畏懼他,永遠忌憚他。
如果她的離開,也改變不了母親想要散播輿論的想法。
那麼就讓他對自己失望吧。
讓他對自己擅自的離開,感到生氣和失望吧。
這樣他處理這件事一定不會為了顧及她聲譽而手軟。
一定能很快就迅速解決掉,不給對方留一點餘地。
喬知漾擦了擦眼角的眼淚。
但怎麼擦,眼淚還是一顆又一顆掉落下來。
她知道她這樣做,很傻。
可她沒有上帝視角,無法預料後面所有的事情。
如果她的存在。
會讓他容易陷于危險,會讓他有了軟肋,那她離開就好了。
盡管這個決定痛得無法呼吸。
但隻要他能平安無事,這點痛不算得了什麼的。
喬知漾要岑晝一生平安無憂。
是她在佛前的願望。
也是一生的願望。
—
喬知漾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她帶過來的東西其實很少,很多都是他專門為她準備的。
連一個小小的刷牙杯都印着她喜歡的小羊圖案。
像是要告訴全世界,這是她的專屬。
喬知漾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她打開了手機。
上面全都是岑今歡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她看着屏幕,雙眼酸澀又難受。
打開了通訊錄,她找到了岑晝的名字,正想按下去的手指停頓了下。
如果現在聽到他的聲音,一定會舍不得離開吧。
可是發信息的話,他就會馬上看到了。
盡管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瞞着她,不告訴她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她堅信他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或許是真的出差去忙工作的事情,那她的信息就會打擾到他了。
喬知漾坐在了他辦公桌前。
握着他平時常用的鋼筆,在嶄新的白紙上艱難緩慢寫道:
【三哥,對不起,我們分手.....】
寫到“分手”這兩個字,一直死死隐忍的眼淚瞬間失控的奪眶而出。
别人家的小孩放聲哭是因為有人會哄,但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權利。
所以連哭的時候,她都隻會無聲含着淚往下掉。
但這次她像個被弄丢了世界上最好的禮物似的小朋友,肩膀顫抖,哭得痛苦又大聲。
“啪嗒”
“啪嗒”
一顆一顆淚珠幾乎都快将信紙淹沒。
剛寫好的字很快就被暈染成一塊。
心裡如刀割般,痛得鮮皿淋漓。
她擦着眼淚,邊哭着邊重新又寫了一封。
【三哥,對不起,我們分手吧,祝你生日快樂,餘生都要平安幸福。】
極短的一句話,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的。
想他不要隻顧着工作,不好好休息。
想他要記得按時吃飯,不然胃病又會複發。
想他不要隻偏心家裡的小羊咩奶油,多照料下黏黏。
想他在彼此不見的日子裡,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過得幸福。
想他如果能遇見一個成熟漂亮,優秀沉穩的女孩,要好好追求她,愛惜她。
喬知漾眼淚不斷沿着臉頰掉落,快要模糊所有的視線。
人們都說一見鐘情其實都是見色起意。
如果他隻是在機場裡對她一見鐘情。
那麼忘記她,重新開始,應該會很容易吧....
喬知漾紅着雙眼,将寫好的信折疊好,放在了桌上明顯的位置。
裡面的每個字,除了後面的祝福。
都是她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寫下非她心願的話。
——我們分手吧。
這五個字,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臨走前,喬知漾回頭望了望變得落寂的房間。
這裡面記載着許多幸福的回憶。
就像是一場美夢,是她這十九年來做過最最最美的夢了。
但現在,夢該醒了。
“再見了,岑晝。”
“還有,我愛你。”
趁衆人都在廚房裡忙碌着。
喬知漾拿着行李包,在這片雷聲暴雨下,安靜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