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隻是讓你告訴我他是誰而已,你不說,難道你也喜歡他?!”
顧嘉惠羞惱之際,話趕話便吐出這麼一句,神情亦是質問質疑無比。
顧意沒說話,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她想起離島上岸之前蕭景夙說的話,回家不過才幾天,更像是過了好久好久。
原本十多歲已開竅便敏感,尤其對于男女之情更是有種野獸般的直覺,顧嘉惠見她這幅沉默的模樣,瞳孔一縮,頓時就想到了什麼。
“顧嘉意,你要不要臉!那是我先喜歡的郎君,你為什麼什麼東西都要搶我的?!”
她眼眶發紅,瞳孔射出恨意的光。
從小到大,顧嘉意是長房嫡女,衆星捧月,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什麼東西都得讓她先挑,家中長輩全都喜愛她,處處捧着她,而自己就像一顆暗淡的星星,完全被她掩蓋住了光芒。
明明她不差,卻總被親娘教育着,打壓着,不要跟妹妹争,要讓着她,寵着她,以她為先,她早就受夠了,可現在連男人也是她的,讓她怎麼甘心!
顧意略略皺眉,“你别在這裡發瘋行麼,你喜歡人家,人家喜歡你麼,你連他基本信息都不知道,都快成親了,顧嘉惠,我最後一次奉勸你,不要辜負了這門不錯的親事。”
劉氏,對于他們現在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人家了,将來顧嘉惠進了門,便是大奶奶,吃香喝辣,以徐氏教她的那些手段,她後半輩子基本不會有什麼挫折了。
雖說徐氏和老太婆有了借力劉家,好讓孫子繼續讀書的想法,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門親事對顧嘉惠自己來說也很不錯。
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小娘子,也從來沒有下手害過她,顧意還是存着半分憐惜的,不希望她整出事情來,壞了這門親事。
更不希望,她再來自己面前刷存在感,乖乖待嫁不好嗎。
豈料,顧意好心的話,在她耳中更加刺耳,顧嘉惠的面色陰沉幾分,整個人像是被黑氣萦繞,
“你裝什麼好人?我就隻能配一個又矮又醜的人,你就能配上那位郎君嗎,顧嘉意,你自私自利,将來可别後悔。”
顧嘉惠的面色扭曲着,原本不差的五官好像變形,立刻醜了好幾個度。
顧意也不是泥捏的,三番五次被挑釁,當即冷笑出聲,“徐氏真是造了八輩子孽,生了你這麼個孽障!聽不懂好賴話,眼裡還隻有男人,自甘下賤。”
“你有空還是多管管你那兩個兄弟吧,拿了賣妹妹的錢去讀書,也不知道學了什麼,我看書沒有讀幾本,倒是看多了話本子,學會了背後使絆子,比他們小幾歲的孩子都欺負,要不要臉!”
顧意說完,一把将她推開,越過她走了過去。
顧嘉惠還呆愣在原地。
什麼意思?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愣了幾秒,又感覺心髒刺痛,顧嘉意果然是她的克星,一輩子逃也逃不開的克星……她的眸子慢慢變沉,隐隐閃過幾分兇光。
老顧家宅子是個兩進院子,老太婆還是很省着的,銀錢從來隻花在刀刃上,就是給兩個孫子讀書。
其餘的,比如吃食,比如住宅,湊合就行了,縣裡的房價貴,那麼一家子住着,也算湊合吧。
顧嘉惠腳步沉重的回到家,便看見母親面色隐隐含怒的站在她面前。
她下意識的從心底生出些抵抗。
“你到哪裡去了?我說過,不要老是出去,閨閣女兒,就應該規規矩矩,本本分分。”
顧嘉惠面色依舊冷靜,看了眼裡面的房間,問,“哥哥回來了嗎?”
徐氏皺着眉,怒氣不消,“你問你哥哥做什麼?他在縣學讀書,還不到放學的時候。”
顧嘉惠低着頭道,“娘,我不想嫁給劉家。”
徐氏當即瞳孔一縮,兇中的怒氣一段又一段的往上湧,氣得氣皿翻湧,“你魔怔了不成,胡說八道什麼?”
“徐氏!帶她進來!”
徐氏正欲好好跟女兒講講道理,就聽見房内一聲蒼老的聲音。
她一怔,便看向顧嘉惠,示意她安分一點,便拉着她進去找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椅子上,闆着老臉,“嘉惠,這是出去做什麼去了?”
顧嘉惠下意識搖頭,眸子有些畏懼。
“是否見劉家公子去了?他可是欺負了你?”
婚期未定,未婚夫妻出門約會本來就是她所允許的,他們二人感情越好,往後也能越好。
顧嘉惠搖頭。
徐氏急得不行,“那你刷什麼脾氣?嫁人是說不想嫁就不嫁的嗎?”
顧嘉惠不說話。
她不想嫁給劉家,這是腦子裡想了很久的念頭,說出來已經不可避免,可那郎君不能說,她下意識知道不能說。
“既然沒有什麼矛盾,那就安心備嫁,往後别出門了,呆在家裡,安心做嫁衣,等花轎。”顧老太太依舊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這等小事絲毫不能牽動她的心神。
顧嘉惠被這樣的态度刺激的紅了眼,在祖母心裡,怕是除了大哥哥讀書,别人都不能放在眼裡,都隻是她手邊一個趁手的物件兒罷了。
哪怕對她的疼愛,也是假的,她與顧嘉意争了那麼多年的寵愛,其實根本永遠都得不到。
顧嘉惠紅了眼,面色有些扭曲,語氣更是陰恻恻的,“祖母非要把我嫁給劉家,是為了讓哥哥得到劉家的扶助嗎?”
“祖母将一番心皿都傾注在哥哥身上,焉知哥哥能不能扶起來!”
這話一出,紅木桌上的杯子被砰的一聲擱在桌上。
彰示着老太太的沖天的怒氣,這其中有多少藏在其中驚懼和羞惱,誰也不知道。
“放肆!”
顧老太太渾濁的目光犀利的看向顧嘉惠,這極具穿透性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
徐氏也吓了一跳,連忙走到顧嘉惠身邊,着急勸告示意,“你還胡說八道!還不給祖母道歉!”
顧嘉惠腦子被一股沖動給包裹住了,發紅的眸子看向徐氏,“娘也是同樣的想法吧,在娘心裡,哥哥比我重要,對不對?我隻是你們可以犧牲的物件兒,對不對?!”
徐氏瞪大眼睛,下意識的伸出手,朝着她的臉打了下去。
“啪!”
頓時,場面一片寂靜。
徐氏的感官都集中在發麻的右手上,打完之後,便後悔了。這是她唯一的女兒啊,她怎麼可能不為她着想。
顧嘉惠捂着發麻的臉,唇角滲出皿絲,仇恨的看着徐氏,嘴裡還不斷譏諷,“這是被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都說哥哥能幹,讀書種子,呵呵,他在縣學裡幹的事兒可多呢,還給人下黑手,顧嘉意還因此責問我。”
“祖母,你疼了十幾年的掌上明珠大孫女,毫不猶豫抛下的孫女,現在已經重新起來了,縣裡那家味道極好的鋪子,就是她名下t的,她現在都要開新鋪子了,如今日子也過得極好呢,祖母可曾後悔過?”
顧老太太面色已經鐵青,滿是皺紋的臉上更顯蒼老了。
徐氏看着她,聽着她的話,更是滿臉的驚愕。
她們住在縣裡,自然是知曉那家鋪子的,隻是完全沒想到,這家鋪子竟然是她開的。
顧嘉意何時有了這般本事?有了那間鋪子,一個月銀兩至少有上百兩,她們生活能好上太多,不再需要省吃儉用。
若是鋪子是她們的,還能換一座更大的宅子,省的一家子擠在一塊兒。
婆媳倆哪怕都是人精,從來都是喜怒不在臉上,可這心裡頭,嫉妒的心都酸得皺起來了。
顧嘉惠說完,捂着臉,露出報複般的笑意,轉身跑出房間。
跑到院子,正巧撞上剛剛放學回家的顧嘉信顧嘉琪兄弟。
“妹妹!”
顧嘉信見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味的跑進閨房,略略皺了皺眉,不由生出疑惑。
兩人進了客廳,顧老太太一見他們,面色便是和善慈愛的笑意。
“回來了。”
“祖母。母親。”
顧嘉信不由問,“妹妹怎麼了?”
顧老太太搖了搖頭,“鬧小脾氣呢,不用管她。”
和兩個孫子聊了一些學業上的問題,她又将話題轉到縣學裡的學生身上,“你們在縣學可見到了熟人?”
“祖母此話何意?”
老太婆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這茶太差了,一股澀味,“大房雖說分出去了,可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若是在外頭遇到了,還是要兄弟互助。”
徐氏坐在一旁,不由諷刺的嘴角彎了彎,這就是老太太了,從前大房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可以輕易的舍棄,如今他們又發達了,有了銀錢,又重新有了利用價值,便又開始厚着臉皮交好了。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要斷親的,都斷親了,怎麼又厚着臉皮重新來往,也是因此,把交好的重任放在兩個小輩身上吧。
顧老太太和藹的看向顧嘉信,她如今最看重的大孫子,讀書種子,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欺負人的事兒自然不會是他做的,定是琪哥兒做的,嘉信聰明,自然會理解她的意思。
那邊賺了錢,大郎二郎定然上了縣學,可他們沒有考取功名的資格,上學也隻能認得幾個字罷了,希望終究還要寄托在嘉信身上。
至于從前的沖突,隻是小打小鬧罷了,兄弟之間,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
顧嘉信從來不忤逆祖母,自然是含笑應下,隻有顧嘉琪,面色有些漲紅,卻也不敢反駁什麼。
“哥,祖母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她應該沒那麼大本事在就縣學安插奸細。
顧嘉信端坐着看書,“不知。”
“她竟然還想我們去交好大房的小崽子,你說怎麼辦?”顧嘉琪可不想去。
他隻是淡淡的道,“交好不交好的,豈是我們說了算,就說那邊不願交好喽。”
顧嘉琪眼睛便是一亮,沒錯,就當他們努力過了呗。
他又腹诽,“那幾個沒用的東西也不知是怎麼搞的,那麼多人,連一個小孩都欺負不到麼……”
若是大房大郎也在,他們行事說不定還有顧忌,可惜,那是個讀不進書的,現在估計在哪個地方做苦力吧。
顧嘉信眸子裡閃過一陣狠辣,大房那二郎,才入學了多久,便有多少先生誇獎。
聰慧,有靈性,天賦驚人,這些從前都是安在他頭上的。
——
很快便到了新店開業的時候。
首日打八折。巨大的招牌樹在店鋪旁邊,吸引着路人的視線。
哪怕新鋪子不缺顧客,顧意還是弄了這個福利,畢竟是新店開業啊。
新來的夥計已經開始上工了。
新鋪子比老鋪子的面積更大,因此三個新夥計,有兩個都安排在新鋪子裡。
再加上之前的兩個小乞丐,廚房裡一個幫忙,外頭兩個招待客人,還有一個給客人打包,施老闆作為掌櫃收錢。
安排還算合理。
大早上,鋪子一開,擠在外頭的客人們便一窩蜂的湧進來。
夥計們連忙維持秩序,“大家夥兒排排隊!”
這還是早上,大部分人都是沖着鹵肉餅,撈汁海鮮,還有臘腸飯來的。這三樣是常駐,賣的最便宜。
很快,客人們排成一隊,三個窗口都有人,還有人要買剛剛制好的臘腸,顧意便會幫忙遞給他。一時間,竟是熱熱鬧鬧,又井然有序。
顧意不知道,他們鋪子斜對面,正有人盯着鋪子呢。
斜對面是一家家常飯館兒。
門口一個戴着圍裙女人,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嫉妒又仇視的盯着顧家鋪子。
她盯着看了好久,把瓜子嗑得又重又響,像是把瓜子當成了鋪子。
一錯眼,看見她家老顧客走過來,她連忙把瓜子一嗑,手指順手往嘴裡一嘬,又往灰撲撲的圍裙上一擦,便上前招呼着,“張哥,你好久沒來啊。”
那位張哥便看了眼顧家鋪子,嫌惡的看了她一眼,啥話都沒說,往顧家鋪子那排隊去了。
她盯着鋪子,更加仇視了。
本來生意就不好,這條街原本隻有她這一家飯鋪的,突然又來一家,直接把她所有的生意都搶走了。
無論如何,這條街隻容得下一間飯鋪!
她轉身回了飯店裡頭,“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