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意面無表情,緩緩地吐出三個字。
“回你娘。”
林氏瞪大眼睛,臉都漲紅了,氣得。
顧嘉意這死丫頭是鬼上身了不成,怎麼突然變了個模樣!竟然還罵人,打她手闆子。
不過,她是真的不能用老婆子拿捏她了,這小賤人不在乎了!
她氣得手抖,半晌才大罵,“你這小賤人,小克星,你們一家子沒人要的!”
一邊罵,一邊轉身就要走。
“哎呦!”
不知哪裡來的一塊石頭,就突兀的出現在她腳邊上,将她絆了個狗吃屎。
顧意倒是看得清楚,身旁大郎的腳踢了一塊石頭,是他搞的鬼。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的面色蒼白,想必腿傷更嚴重了。
“倒黴催的!你們一家子禍星!死遠點!……”
林氏罵罵咧咧,一瘸一拐走遠了。
“我們走吧。”
顧意淡淡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旁兩人的驚詫,她解釋,“娘,大郎,以後咱們就好好過日子,别再理會老宅那家子人了!”
王語蘭和大郎當然隻有應承,連連點頭。
她更驚喜,意兒說想開了好好過日子,這話是真的。
三人便繼續往家走。
分配的小石屋離海邊并不太遠t,走個兩百多步就到了。
有時風大能聞到一絲絲海水的鹹濕味。
看到小石屋了。
不得不說,顧家這一家子就沒有不好看的,大郎粉雕玉琢,更小的兩隻也漂亮極了。
小妹坐在門檻上嚎啕大哭,“娘,姐……”
王語蘭喊,“姐姐回來了!”
小妹飛奔過去,一把抱住顧意,淚眼婆娑,“姐—姐,死,我—好—怕,二嬸……”
小妹剛滿四歲,逃荒路上吓到了,語言功能變得不正常,人也自閉畏縮,在外人面前不開口,也就在自己家人面前,能蹦出幾個字。
剛剛怕是林氏來刺激過她了。
小可憐兒。
“我不會死的,小妹放心,别聽旁人瞎說,咱們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
顧意在心裡歎息一聲。
一家五口,三個小豆丁,原主十三四歲,半大孩子,親娘柔弱不堪。
共同的特點便是瘦弱,全身都瘦的隻剩骨頭了。
他們能沒死在流放路上真是奇迹。
她緊緊抱着顧意的大腿哇哇哭,生怕她又跑了。
“小妹,咱們先回家吧。”
進到屋内。
第一印象,空空蕩蕩,稱得上一貧如洗。
屋子明明很小,硬是被顯得很大。
桌椅破舊,還缺了一條腿,唯一的櫃子壞的,床上被子灰撲撲的。
真窮啊。
八歲的二郎躺在床上,臉色慘白,見到他們回來,先是盯着顧意看了一眼,緊接着又翻過身朝裡躺。
他嘴裡罵,“不就是被那個老妖婆抛棄了,我都還沒尋死,你先跑去求死了,我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大姐。”
他流放一路便各種大病小病,到了流放地,一天拉好幾次肚子,快虛脫了,躺在床上下不來,生不如死。
他都還沒去死呢!
“二郎,你怎麼說話?”王語蘭皺眉責怪。
二郎道,“我說錯什麼了?之前一直跟在老太婆身邊,分不清親疏的人是誰?現在被老太婆抛棄就擱自家門口跳海,不蠢嗎?”
“閉嘴!”
王語蘭吼了一聲。
小妹吓了一跳,被大郎抱在懷裡。
“二郎,你長姐已經改變了!你别再說這種話!”
王語蘭拉着顧意的手,擔憂不已,“意兒,你别理二郎,這混賬說話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若是原主被這番辱罵,怕是早就臉色發白,又想不開了。
顧意倒是沒感覺,某種程度上,他還真沒罵錯。
她心裡反倒暖暖的,原主也不算倒黴到底啊,至少親娘無條件接受她愛她,而弟妹雖有芥蒂,依舊将原主當做親人。
她笑,“娘,我沒事,我知道二郎嘴賤,他是我弟弟,我不會計較的。”
王語蘭放心下來,忍不住一笑。
“誰嘴賤?”
床上的二郎瞪大眼,氣得大罵,想從床上爬下來。
可惜他虛軟無力,聲音都軟綿綿的,沒有半分氣勢。
“你好好躺着!别下床!你姐姐都不計較你了,你還做什麼妖!”
王語蘭連忙把他扶上床。
她真是心力交瘁,心碎不已。
二郎一到這裡就拉肚子,肚子痛,大郎腳受傷,大女兒更狠,直接去跳海了,好在最後沒出大事兒。
二郎力氣一脫,直接砸在床上,快要憋屈死了。
王語蘭心疼,“老是生病也不是辦法,這該怎麼辦?”
沒有大夫,她還沒銀錢,去老顧家更是被罵了回來。
那群人怎麼這麼狠心啊。
顧意盯了盯二郎的臉色,坐到床邊,拉起他的手。
“放開我!”
二郎嘴上喊,身體卻軟綿綿,掙紮不了。
全家最瘦的就是他,隻剩骨頭架子。
顧意摸着他的脈,看了看他的臉色,又不顧他意願掰了他的眼睛和嘴看。
“意兒,這是做什麼?”
顧意道,“二郎水土不服,有些嚴重,需要好好适應适應這裡的風土和氣候,最好能開幾服藥吃。”
隻見大女兒拉着二郎的手,開始按他的穴位。
“按這幾個穴位,他會好受一些。”
王語蘭忍不住瞪大眼,滿腔疑惑,“意兒,你啥時候懂這些東西了?”
顧意手微微一抖,垂眸。
片刻道,“之前在家的時候便看了許多醫書,剛剛溺水時,突然便融會貫通了。”
王語蘭若有所思,半晌,哽咽道,“你這是開竅了,這是老天爺賜給你的福報,意兒,咱們一定會熬過去的對嗎?”
顧意認真點點頭。
占了原主的身體,自己便一定會守護好她的家人。
“呵,我才不信你突然開竅,你早看了醫書知道我生病,你就是故意的!”二郎怒喊。
顧意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二郎瑟縮了一下。
不知為什麼,明明沒挨過她打,卻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挨她大嘴巴子。
顧意森森的笑了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臉,“小子,你也知道自己讨人厭,嗯?挺有自知之明。”
二郎臉都黑了,憋着一口氣把臉埋到被子裡。
顧意一把扯開被子,“娘,我教你,你按這處穴位。”
二郎還不想配合,小妹爬上床,壓住他,“二—哥—哥,要—治—病。”
大郎也道,“連小妹都知道的道理!你不配合,難受得是你自己,大姐可不會難受。”
二郎哼了一聲,這才乖乖的躺着。
母女倆按了一會兒,二郎的臉色明顯好了些。
“意兒,你快去休息,今日你太累了。”
“好,我先睡一會。”
顧意好累,躺在床上,一沾枕頭便呼呼大睡。
她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又不是夢,是原主十幾年的記憶。
走馬觀花般,一樁樁,一件件,她整個人沉浸在原主經曆的悲傷中,絕望中,或喜悅幸福中。
睡了個把時辰。
醒來,窗外的海天相接,依舊那麼蔚藍。
她出生在現代的小漁村,父母靠着打漁捕魚維生。
後來,海被大面積的污染了,魚群大量大量的死亡,吃魚的人也大量的生病。
從此她再沒去過海邊,更是再也不曾在海裡像魚一般肆意的暢遊。
她生存的時代,環境遭到無比惡劣的破壞。
而這裡,環境正常得如同夢中仙境。
她伸了個懶腰,趴到窗台上,手感受着石頭的沁涼,莫名地一愣。
嶄新的生活環境,身體的感觸好深刻,多巴胺分泌的很快,由心而發的愉悅傳遍身體各個角落。
今日她徹底成為顧嘉意了。
“咕咕。”
顧意:“……”
她摸着肚子,餓的感受也很深刻的傳遞到靈魂深處。
好餓,想吃飯。
竈房就在卧室隔壁,顧意跑到竈房,眼裡的光漸漸熄滅。
竈台空空蕩蕩,幾隻碗,還是破的,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幾根柴,小桶内有幾隻生蚝的屍體。
就真的隻剩個燒火的竈台,連做飯的工具都沒有。
她深呼吸,平複此刻複雜的心情。要想想該怎麼掙錢吃飽養家了。
她跑隔壁問“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