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不管,他究竟為什麼是這樣的态度,是受誰的影響,我也管不着。”
她隐隐能感覺到,從最開始來這裡的時候最明顯,大部分村人都是拒絕和他們接觸的,仿佛他們是什麼病毒,并且還有如何春麗一樣,想要惡意的排斥他們的人。
也許這是一種延續多年的約定俗成。
顧意道,“既然有些人看不起我,我也不必爛好心,以後我赤腳大夫一樣拿錢,看病,雖然我醫術比不上老大夫,但畢竟我住得近,看診費就和老大夫一樣。”
“要不要讓我治,你們自行選擇吧。”
堂屋内沸騰起來了。
躲風躲雨的村民們便開始叽叽喳喳,震驚,恐懼,驚慌,不以為意。
什麼表情都有。
村長歎息一聲,“顧小娘子的想法不錯,從今往後,便拿錢看病,省得有些不要臉的試圖占便宜!”
他最擔心的是顧意說從此不看他們的病了,幸好沒到最糟的地步。
角落裡的李泰和他媳婦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難看極了。
大多數人都贊同起來。
事實上,他們很多都要臉,求診,哪怕不給診金,也會給一些别的東西當做禮送給她,比如一籃子雞蛋,或是魚蝦螃蟹什麼的。
隻有少數人,試圖占便宜,一分錢都不想出。
顧意才不管他們怎樣想的。
原本就不指望行醫賺錢,隻是醫者習慣,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重傷或死亡,再加上重生在古代,對于老天,抱着一份感恩,對這時代的人抱着一分同情,總要救一救的。
她又跑去屋内看曹叔。
曹嬸兒剛剛才把藥給曹叔灌進去,他還是睡着的狀态。
“嘉意啊,你曹叔究竟有幾分把握好啊?”
顧意道,“嬸兒放心,七成把握是有的,隻要熬過今晚,一切都會好的,晚上再把藥煎一回,隔半個時辰給他擦擦身子,發熱了便用酒退燒,實在退不了,便去我家喊我!”
聽了她事無巨細地囑咐,曹嬸兒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些,對于她男人好轉的希望更大了。
擔憂消減了,滿腸子的後悔便作怪了。
“我就不該今日冒險去的!你娘還好心提醒我,結果我不聽,現在好了,不光賣的銀子沒了,人還傷得那麼嚴重!我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怎麼會有我這般蠢的人。”
曹嬸兒氣得直掐大腿,想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一旁的親兒子安慰,“你還算好的,咱們村不知有幾人,落入海裡,再也爬不上來了。”
顧意以為他是陰陽怪氣,偏偏語氣真誠極了。
曹嬸兒也無語片刻,接着哀傷地歎息,“又有幾家人要哭死了。”
一戶人家死了壯勞力,真是滅頂的打擊。
——
回家路上。
王語蘭的情緒才得以表露出來,心裡的大石頭終于放下,驚魂未定,拉起大閨女的手。
“娘,咋了?”
王語蘭笑,“多虧你今日阻止我去,不然我怕是也兇多吉少。”
顧意便想起剛剛縫合前她和曹嬸兒說的話,兇中升起一股暖融融的氣流。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了避免她之後的麻煩,王語蘭不惜冒着和曹嬸兒撕破臉的風險,阻止她縫合,和曹嬸兒攤開講。
醫患矛盾她看得多了,當時情況急,她并沒有想那麼多,可王語蘭自始至終将視線放在她身上,為她設身處地考慮。
顧意抱着她的胳膊,親熱熱的撒嬌,“我該多謝娘,處處為我考慮。”
王語蘭笑了,眼中卻霧氣彌漫。
這麼多年,大女兒還是第一次和她那麼親熱,那麼撒嬌。
家中黑漆漆一片。
母女倆小心推門進去,
“娘,姐姐。”
冷不丁的聲音吓了兩人一跳。
“大郎,你怎麼還沒睡?”
大郎道,“我煮了一點粉絲,怕你們餓,二郎和小妹都睡了。”
他這麼一說,顧意摸了摸肚子,才發覺有些餓了。
在這個時代第一次急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心理身體雙重勞累。
“有些涼了,我再去熱一熱。”他也不知兩人什麼時候回,隻能提前煮了。
大黑天沒蠟燭,隻能摸黑往竈房去。
火還沒熄,大郎生火多日,掌握了訣竅,一下就把火點燃了,照出圍着竈膛的三人身影。
湯重新翻滾幾秒,大郎便立即滅火,将粉絲撈起來。
顧意便端着原地吃起來,裡面加了蝦米,螺肉,生蚝肉,肉就占了一半,吃起來鮮美得很。
她突然就覺得,再好吃的食物也比不上此時的這碗面了。
“大郎你也吃啊。”
大郎見粉還有不少,她們吃不完,便自己也盛了一碗。
三人就着發亮的餘火,發出嗦面的響聲,将一整碗都吃進肚裡。
總算飽了。
——
第二日一早。
顧意醒來的時候,床上隻剩個挺着小肚子大睡的小豆丁。
外面疾風呼呼,吵得不行,依舊沒吵醒她。
哎,真羨慕小孩的睡眠質量。
顧意伸了個懶腰,便起床漱口洗臉,有兩個勤奮人兒已經在幹活了。
一整晚,曹嬸兒都沒來喊她,看來曹叔的情況還好。
剛準備去做早飯,曹嬸兒t便火急火燎的趕來。
“這是怎麼了?這麼急?難道出事了?”王語蘭問。
曹嬸兒便搖頭,“呸呸呸,沒出事,一點事都沒有,你們還沒做早飯吧!”
“沒做正好,到我家去吃,省得再做了!”
王語蘭當然是忙着推辭。
家裡五張嘴,全都跑去别人家,那多不好意思啊。
“你們不去,我讓夏哥兒送來給你們!嘉意,你去我家吃!”
顧意便點頭。
正好要去複診,看看傷口情況。
“曹叔昨晚燒了嗎?”
曹嬸兒點頭,“你可真是料事如神,燒了,額頭還燙得很,我都差點去你家喊你了,後來喝了藥,又一直擦身,總算降了下來,睡到了現在,剛剛醒過來了。”
顧意到曹家,一邊吃豐盛的海鮮面,一邊聽曹嬸兒繪聲繪色的講,吃完便跑去卧室看曹叔傷勢。
“他剛剛還醒了,我立刻就去你家喊你了。”
見曹叔躺床上一動不動,曹嬸兒焦急,就要去搖他,怎麼又昏迷了。
顧意阻止她的動作,給他診脈,“不用喊醒叔,他此時正是養傷的時候,多睡能加快愈合,多給他吃幾個雞蛋,做一些營養湯,好得快。”
曹嬸兒聽得仔細,連連點頭,“你多講一些,我愛聽。”
顧意便笑,“最重要的是,安慰安慰曹叔,養病期間不要着急,不要逞強,慢慢來,我保證他的腿完好如初。”
曹嬸兒便冒着淚點頭,他是家裡的最主要的勞動力,家裡全靠他一人撐着,他腿傷着不能下海捕魚,一下沒了進項,肯定着急的不行。
“我寫個方子,你去縣裡抓藥,先吃半個月。”
顧意四顧,想要找個紙筆,無奈歎息,“算了,給你的藥還能吃兩三日,你先吃着,過幾日我去縣裡替你去抓藥。”順便買些紙筆。
不能每次給人開方都沒有紙筆不是。
顧意離開,曹嬸兒含淚看了眼丈夫,心底的悔幾乎要把她淹沒了。
真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一朝便回到赤貧前了。
罷了罷了,隻要孩子爹好好的,一家三口好好的,便什麼困難都不怕。
她來到院子裡,準備把碗洗了,卻見兒子已經在竈房裡忙活起來,響起噼裡啪啦洗碗的聲音。
而院裡的大缸,裡面的水也滿的快要溢出來。
昨夜的大風吹得東西亂七八糟,如今也整整齊齊擺放,甚至早上的面,海貨也都是他洗的,他拆的。
她望着兒子的側臉,仔細的看,猛地發現,從前調皮搗蛋又躲懶的兒子好像突然長大了十歲。
曹嬸兒憋了又憋,終于沒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娘,你怎麼了?”曹夏見到阿娘哽咽,一副傷心模樣,連忙跑上去。
曹嬸兒隻是搖頭,“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