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城?謝遇知眉頭緊皺,宗忻現在不就是在給新海城老闆跑腿?萬一這個新海城有問題……
電話裡,陳林還在繼續彙報。
“另外,根據闫懷生提供的最新證據,我們在闫玉珧卧室保險箱中發現了一本日記,日記中記錄,在815案發前,趙樂國曾帶闫玉珧和萬嘉豪二人見過一個名叫馮巧的人,見面目的是這名叫馮巧的人需要一種特殊化學制劑,闫玉珧與萬嘉豪都是化學生,且在校期間就多次與導師共同研制注射水針劑,他們對馮巧提出的制劑研究方案很感興趣,覺得有挑戰性,一口就答應下來。我們搜集到闫玉珧的化學方程手稿,已經移交專業機構對其成分進行分析。另外,也着手調查了馮巧的個人信息,但很奇怪,戶籍警在戶籍系統中,并沒有篩選到和這個馮巧信息相匹配的戶籍檔案記錄。”
……
等了半天,陳林沒等到謝遇知的回應,不确定地問了句:“謝副隊?謝副隊,你在聽嗎?”
謝遇知滿腦子都在想要不要給宗忻打電話問一下情況,恍然回神,“在,你說。”
陳林把手裡的資料一合,交給外勤小王,點點手指示意小王先坐,繼續道:“在公安戶籍系統查不到的人,八成是黑戶,一般黑戶大多是超生之類的原因,但這種情況的基本都會補戶籍,不然嚴重影響日常生活,所以我在想,這個馮巧是不是……”
“偷渡入境?”謝遇知擰眉。
“對。”陳林凝重道,“我猜想也隻有這一種可能。”
謝遇知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問他:“報給李副局了嗎?”
“暫時還沒,闫玉珧的方程式手稿對比結果沒出來,還沒有相關結論。”
“嗯,那個張士,交代犯罪動機了?”
陳林說:“嘴挺硬,還沒審出來,不過根據同夥的指認,張士背後有人出大價錢買你的命,不知道是誰,應該不是新海城老闆程華,一個億不是小數目,程華沒那個實力随随便就拿得出來。再說,這個程華十年前就到京台來做生意了,那時候謝副你可不在京台,也不在深夏,他跟你和‘深海’應該沒有任何認識的機會。”
陳林分析的有理有據,謝遇知也覺得他和程華從未謀面,不可能是程華指使。
出一個億買他命的人,暗網上一抓一大把,幕後的人是誰真不好說。再者,找殺手的眼光這麼差,肯定也很可能不是什麼靠譜的組織,八成是在忽悠那幾個京劇臉,不是什麼大問題。
“你好好查闫玉珧留下的線索,還有那個馮巧,遇到問題找許支隊商議,之後潛入地龍村,我會固定時間跟局裡進行聯絡。”
謝遇知叮囑幾句,便挂了電話。
辦公室裡,小王捏着材料坐在陳林對面,舔舔幹燥的嘴唇,“陳哥,整個片區我都查了,那個報警的虛拟來電,真的查不到,網安那邊說了,手機應該安裝了反偵察系統,IP屏蔽,技術無法突破。”
陳林雙手手指交叉,放在桌子上,整張臉嚴肅異常,“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得查出來,這個報警電話很可疑,手機安裝反偵察系統,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地址、号碼,除了心裡有鬼,我想不出其他理由,如果這個人真的知道些什麼,那謝副隊在地龍村,可就危險了。”
小王被他的分析吓呆住:“那……這麼嚴重,告訴李副局和陳局吧,最好尋求一下酆陵公安局的協助。”
“不行,機密任務,咱們自己局裡還保密呢,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陳林立刻否決,“這樣,你先拿着這些資料,明天帶人去暗訪一下。”
“行。”小王把資料收起來,提步走出辦公室,給陳林帶上門。
·
晨曦未明,單間門就被人敲響了。
劉懷搓搓眼,伸手摸到床頭燈開關按下,光線瞬間轉換,三個人都醒了,幾乎是同時用胳膊擋住眼睛。
等慢慢适應刺眼的燈光,宗忻坐起來,去抓搭在床頭的外套,劉懷輕輕搡他一下,囑咐:“一會兒進了山,你帶着根繩子,沒有辟出來的路,很多地方要翻過去,帶着根繩子能保證安全。”
宗忻穿好衣服,點點頭下了床。
老炮心裡着急,記挂着家裡發燒的兒子,本來和四喜商量好等牛車的也沒等,四五點鐘正冷的時候,帶着宗忻他們摸黑進了大橫山。
手電筒的光在茂密樹林裡并沒有那麼管用,周圍環境根本看不清楚,連着翻了兩個小山頭,幾次都差點從落腳點摔下去,摸索着走了三四個小時,才終于迎來了第一縷曙光。
北方的山巍峨,像挺拔雄壯的漢子,大多樹木筆挺,視線幾乎不受限制,但南方不一樣,南方的山靈秀,像含蓄的姑娘,植被茂盛且枝葉遮天蔽日,盡管能感受到天亮,但行走在盤根錯節的大喬木之間,視野還是不夠寬闊,一道道溝壑縱橫,偶爾遇到個風洞,深的吓人,一個看不清,可能就會踩空,直接摔進去。
劉懷幾乎走幾步,就要去扶一把宗忻,生怕他會實足喪命,不過後來他發現,宗忻體力很好,幾乎每次下步都下的很穩,而且比他們幾個人翻的還要矯捷些。
不止他,就連瞧不上宗忻的朱七,在翻過一個大深溝的時候都不得不坐下來氣喘籲籲休息,看到宗忻沒事兒人似的,也對宗忻的看法有了點改觀。
老炮倚着快大青石,磕磕煙袋,往遠處山頭一指:“瞧見了嗎?再走個把小時,翻過前邊那個高的山頭就到地龍村了。”
劉懷和朱七來過不少次,他這話一聽就是給宗忻說的。
“我還行,”宗忻接話,“咱們繼續走吧。”
劉懷拍拍他,“剛才過來那些都是坡,這才開始正經爬山,等會山路隻會越來越難爬,先休息,攢足了氣力再走。”
宗忻從善如流也沒堅持,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
同時間。
距離他們不遠處,隔着濃密的樹林,謝遇知把黃子揚從山坡斷面拉上來,問:“沒事吧?”
黃子揚拍拍身上粘的土,回他:“沒事。”
黃萌瑞繞回來,給謝遇知遞眼色:“老闆,那幾個人在前邊坐着休息的,咱們怎麼辦?”
“繼續盯着,等他們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再跟上。”謝遇知提步走到一邊,倚着棵枝幹交錯纏繞的香樟樹,掏出手機撥拉兩下。
信号已經不怎麼好了,信号格時不時就會消失。
他們在帳篷裡聽到動靜,發現有人進山,就立刻追了過來,本來準備九點動身的,結果硬生生比預計時間提早了四個多小時。
地龍村不比别的地方,但凡往裡面鑽的,除了卧底的緝毒警察,就隻有本村村民和不法分子,根本不會有第三種情況。
這幾個人,一路上都在說貨,他們仨心裡立刻就有了底,這些人是進村拿貨的,至于拿什麼貨好像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太可疑。
謝遇知滑動着手機屏幕,聯系人的名字一一刷過最後落在宗忻的名字上,備注欄标注着兩個灰色小字:初吻。
黃萌瑞蹑手蹑腳原路返回,繼續去盯梢,黃子揚拍拍屁股也跟了上去。
山風刮過溝壑,發出嗚嗚厲嚎。
手機信号格子短暫的滿格又變成灰色,信号消失。
謝遇知點進宗忻号碼打開消息窗口,發了句:到酆陵了嗎?也沒指望宗忻能回他,看這信号,消息都不一定發得出去。
果不其然,十多分鐘後,手機信号還是空的,消息一直在轉圈。
他收起手機,剛要放回褲袋,黃子揚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壓着嗓子表情十分不淡定的喊他:“老闆,老闆。”
謝遇知一手插在褲袋裡,擡眼去看黃子揚。
“怎麼了?驚惶失措的。”
黃子揚拍腿,“出大事了,大事!我剛跟黃萌瑞去盯梢,看見咱們跟着的那四個人裡面有認識的人,你猜是誰?”
謝遇知聽到這話的瞬間,幾乎都沒用想,下意識腦子裡就浮現出宗忻那張深目長睫的臉,心裡咯噔一下。
黃子揚說:“是你那個病弱小美人,宗忻。他怎麼會來地龍村?老闆,他不會和趙樂國的案子有牽扯吧?怎麼這麼巧我們過來查案子的時候,就碰上他?這肯定有問題啊!”
說着,黃子揚就有些懊惱,覺得之前工作沒到位,居然都沒去查一下宗忻的個人信息,有沒有過違法記錄之類的。
“早知道,我就應該先去調一下這個宗忻的個人資料。老闆,現在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
謝遇知腦筋一向很清楚,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從來不摻雜個人情感,甚至很善于僞裝,臨場發揮随機應變,但這會兒卻不知道怎麼了,腦子莫名其妙很亂,一時有點卡機。
他不知道怎麼辦!
現在能确定的隻有宗忻的身份,其餘三個人是什麼來頭無法立刻查證,他們不能貿然露面,宗忻認識他,知道他是警察,雖然他對宗忻掏心掏肺,但他無法确認宗忻到底是出于什麼目的進地龍村,能不能靠得住。
如果答案是最壞的那個,宗忻涉嫌違法犯罪,他隻能依法對其進行拘捕。
果然他是打光棍的命吧?想找個合心意的人結婚過日子很難,三十多年沒鐘情的,好不容易遇到長在審美點上搶了自己初吻的人,還是這麼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