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在水庫這邊發現的,車輪印迹非常清晰。”小王邊在前面帶路,邊跟謝遇知黃子揚兩人彙報,“謝哥,頭兒,你們看,就是這裡。”
城鎮接壤地段,小沙河蓄水庫環線。
河堤防護欄被撞得扭曲變形,豁出一大塊缺口,警戒線封鎖在河堤枯黃的野草叢外,痕檢正用10倍率馬蹄鏡在現場取證。
謝遇知從協警手裡接過一次性鞋套套上,掀開警戒線鑽進痕檢現場,問小王:“目前有什麼發現?”
小王說:“套牌邁騰八成是沉進水裡去了,剛通知水上派出所過來進行現場打撈,應應該很快就到。”
謝遇知點點頭,提步走到車印處,戴上一次性手套蹲下來按了按地面,“土質結構松軟,是新土。”
黃子揚食指往土裡一戳:“還真是。”
“小王,水上派出所的人過來之前,你帶外勤先沿整個河堤轉一圈,看看有沒有最新走過的腳印。”
謝遇知起身摘下橡膠手套遞給黃子揚,露出幹淨修長的指節,制服袖口不松不緊,恰好勾勒出手腕勁瘦流暢的線條。
誰看了都得兩眼冒心,誇一句:端莊正派禁欲系老幹部。
他說完,又點了下食指提醒小王:“注意不要破壞現場可能遺留下的任何痕迹。”
小王鄭重點頭,一揮手帶着幾個痕檢人員離開了。
黃子揚接過橡膠手套剛想說什麼,忽然一輛黑色福特咆哮着發動機,幹淨利落停進警戒線外的隔離帶。
黃子揚納悶:“是誰?局裡還通知了别人過來?”
謝遇知操手看着福特車,鋒利劍眉一挑,眼角噙笑迎了上去。
宗忻推開車門,修長筆直的腿從車裡邁出來,單手搭着車門往這邊看了眼。
謝遇知揚揚下巴,問他:“特地過來找我?”
宗忻帶着黑色防塵口罩,還帶了款大框架墨鏡,幾乎遮擋住了整張臉,黑色碎發搭在額前被風吹得有些雜亂,擡手摸了摸耳垂:“昨天忘記還你衣服,我去市局找你,他們說你在出警。”
“剛過來沒兩分鐘,咱們前後腳。”謝遇知語氣輕快,伸手去攬宗忻肩膀,“這裡是案發現場,非工作人員禁止越過警戒線。”
“明白。”宗忻把自己塞回駕駛座,扯過裝衣服的紙袋拿給他:“衣服給你,我先走了。”
謝副支隊拎着鼓鼓囊囊的紙袋,‘你在這裡等我’還卡在嗓子眼就被宗忻堵了回去。
他不爽的拉開身後紅旗警車車門,把衣服扔到後座啪地關上,回頭看宗忻,“你去哪兒?”
宗忻擺擺手,“江雯約了新海城的飯局。”
“江雯?”謝遇知攥住他的手腕,眼底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霸道情緒,“是誰?”
技偵痕檢都在遠處忙碌着,拍照的拍照,勘驗的勘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就連黃子揚這會兒,也被幾個痕檢拽到水庫堤岸最下邊靠近水域的地方,正埋頭檢查一灘蓄滿水的凹陷地面。
宗忻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淡淡道:“昨晚大衆撞翻河岸護欄沖入水庫,如果是意外,那麼人肯定已經遇難,撈上來的隻能是一具開不了口的死屍。但我覺得,這不是個意外,所以,大衆裡面應該是空的。”
完全沒回答謝遇知問的問題。
“還有,既然是早有預謀,我建議你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因為偵查方向是錯誤的。”
謝遇知擰眉,又重複問了一遍,“江雯是誰?”
宗忻笑笑,摘下墨鏡好奇的看着他:“謝副支隊,你……”
三艘巡邏艇拉着警報駛入水庫水域,同一時間的公路上,巡邏車後面跟着一台警用挖土機和兩輛警用吊車,也徐徐開入隔離帶内。
水上派出所的同志紛紛下車,徑直往謝遇知這邊走過來。
宗忻看着走過來的人,把墨鏡重新戴上,閉了嘴。
打頭過來的民警皮膚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見到謝遇知很正式的敬個禮,“領導,水上派出所民警聽從市局調遣,過來支援。”
謝遇知肩寬腿長,整個人挺拔的站在福特車前,一隻手扒着福特車門,因為用力的緣故,手背脈絡青筋凸起,骨節泛白。
他把目光從宗忻身上收回,看向民警,“你們去勘測下沉車位置,開始進行打撈。”
民警重新敬個警禮,調頭準備離開的瞬間,眼風掃到坐在福特車裡的宗忻,微微駐足,有些疑惑:“盛……”
民警轉念一想,不對啊,刑偵支隊前副支隊長盛陽,在815爆炸案已經英勇犧牲了,車裡這個人肯定不是盛副支隊。
但這人長得……身形可真像。
謝遇知見民警沒走,微微蹙眉:“怎麼?有什麼問題?”
民警撓撓頭,咧嘴一笑:“報告領導,沒問題。”然後看了眼宗忻,問謝遇知,“這位也是咱們市局領導啊?”
謝遇知說不是。
“我看着眼熟,還以為在市局見過呢。”
他就說,盛副支隊已經犧牲了,怎麼可能會大白天的出現在勘驗現場?肯定是自己認錯了人。
民警打着哈哈,帶着挖土機和吊車去了堤岸。
啪
謝遇知敲了下車窗玻璃,提醒宗忻:“市局在辦案,宗先生,作為知情人你哪裡都不能去,在這裡等着。”
宗忻正打火的動作一滞。
“謝副支隊……”
“嗯?”
宗忻幹脆摘下口罩和墨鏡,直視着他,輕輕咬了下嘴唇,蹙眉不滿道:“你這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兩人對視片刻,謝遇知微笑反問:“不講道理?宗先生知道高考嗎?凡是參與出題的相關人員,在高考結束前會集中送到指定場所進行封閉管理。我們做刑警的,最講法理,在車輛打撈上來技偵痕檢未出結果前,宗先生走不了,也不能和任何人互通信息。所以……”
謝遇知直接沒收了宗忻的手機。
“這個,暫時也要放我這裡。”總之,不能和那個江什麼雯的出去吃飯。
說完,謝遇知好整以暇地等着宗忻的反應。
僵持了大概十幾秒。
宗忻從雜物匣裡捏起打火機,把煙輕輕咬在齒尖,唇角拉起漂亮的弧度,突然靠近謝遇知,幾乎近得臉和臉貼在一起,“謝副支隊是不是,喜歡我啊?”
謝遇知握着手機的手忽然緊繃,整個人定格在那裡。
“……”
近到能看見宗忻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自己那張石雕般呆闆的臉。
“我開玩笑的。”宗忻撤回身重新坐下來,又恢複剛才安安靜靜的樣子,“等謝副支隊忙完,麻煩早點放我離開,我希望能趕得及晚上的飯局。”
他就像剛才真的是跟謝遇知開了個小玩笑,沖謝遇知比了個心,坐姿優雅地拉開手套箱,從裡面拿出小霸王玩起了任天堂。
謝遇知眼睛瞟上遊戲機屏幕,腦子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他是不是喜歡宗忻?
說實話,他光棍三十二年,沒喜歡過什麼人。
上小學的時候就有女孩子送他禮物跟他告白,他覺得女生不好好學習,看不上人家。
初中校花追他追的被年級通報處分叫家長,結果人家家長到了校長辦公室,看到他立刻要和老謝把婚事定下來。
要不是他們家老謝腦子清醒,親手掐斷他的爛桃花,他初中就成人家内定女婿了。
高中為了能順利完成學業,老謝給他請私人家教一對一,就怕他早戀影響前途。
其實他還能有什麼前途啊?
家裡錢多到幾輩子花不完,京台市東風中路最繁華商圈一排商鋪全是他家的,那可是京台的一整條路的商鋪啊,他除了不能當皇帝,這輩子人生到頂峰了,沒有人生追求。
所以,當高考前他們家老謝帶他回津台祭祖,和剛認識的秦展對脾氣的聊了一天一夜後,便毅然決然報考了公大。
一入公大深似海,從此美色是路人,人生有了信仰,活着有了力量,基層緝毒八年,槍|林|彈|雨幾次鬼門關死裡逃生,現在回頭看看,突然發現他好像錯過了很多的東西。
八年來,經曆過友情、兄弟情、唯獨好像沒在意過愛情。
他是不是喜歡宗忻?謝遇知在心裡又問了自己一遍,得到的答案好像……是的。
但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
他為什麼喜歡宗忻而不是喜歡一個女人?
謝遇知目光落在宗忻眉眼唇鼻上。
宗忻的五官非常細緻,下颌線有着完美的輪廓,唇紅齒白,鼻梁高挺,眉眼帶着勾人的魅惑,簡直就是從少女漫中走出來的花美男。
對,對對對對!宗忻長得好看,比什麼校花什麼名媛好看多了,校花有這麼細緻的臉嘛?名媛有這麼完美的下颌線和勾人的眉眼嘛?
答案是:沒有!!!
他謝遇知可是直男啊!直男當然喜歡大美人!
沒錯,就是這樣。
給自己做好心理攻略的謝副支隊在心裡肯定的點點頭,他就是顔控,是被宗忻美色所惑。
見色起意多正常啊。
“咳咳,那個……”
“謝哥————”
謝遇知剛要叮囑宗忻兩句别亂走動,堤岸下邊水域線那裡,黃子揚揮着手沖他吆喝:“找到了——謝哥——找到了————”
謝遇知聞言,把自己的手機丢給宗忻:“我過去看看情況,有事用我的手機打電話喊我。”
宗忻打着遊戲頭也沒擡,但還是強調了一遍:“車上不會有任何線索,人肯定早就跑了,讓人看看河岸上能不能找到可疑腳印比較靠譜。”
話音剛落,小王帶着幾個痕檢灰塵仆仆的回來了。
“謝隊,我們剛才在小樹林那邊發現了些雜亂的腳印,還有這個。”小王把放着幾根短發的物證袋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