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政審是卡的哪方面?”秦展抱臂面無表情地問道。
“吸毒。”沈微立刻抽出打印出來的單獨檔案遞過來,“錄取通知書郵寄前兩天,縛光名義上的父親聚衆吸毒被三川當地派出所抓了個現行。”
秦展接過檔案仔細看看:“M國進修?是想走人才引進?”
“應該是這樣,不過這個如意算盤沒打好,後面就發生了在佤邦持槍殺人以及陳丁卯落網的事。另外,更重要的一點,縛光在M國主修計算機語言。”沈微說。
“重建暗網的人,會是縛光嗎?”宗忻聽完插了句嘴。
沈微勾起半邊唇角,露出個邪|性|的笑,“沒有搜集到縛光和暗網莊家周宴琛之間有聯系,暫時還不能确定。”
宗忻點點頭,略一沉吟,轉而看向謝遇知。
謝遇知揚起一個笑,伸手攬住宗忻肩頭,“沒事,怎麼說這也算個陳年舊案,對方是反偵察高手,幾次三番跟我們玩兒金蟬脫殼的把戲,要那麼容易就偵破了,還成立什麼重案組?咱們不急,有得是時間跟他們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等方尖死訊傳出去,整個暗網都會有重大改革,先靜觀其變吧,總能找突破口的。”
“那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脫的趙洋,他和騰纾德之間有些不對付。”宗忻略思忖道,“而且,我聽趙洋說‘琛哥’早就煩透了騰纾德。”
當然,這個琛哥,不用想說的肯定是周宴琛,那個所謂的暗網莊家,或許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岩阿溫。
“你是覺得,趙洋落到騰纾德手裡,可能會有危險?”謝遇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食指。
“嗯。”
“他們不對付,窩裡鬥不是正好?省得咱們費勁巴拉去抓了。”剛打印完一沓資料的警官抱着摞A4紙湊過來,把資料往蘇韫亭面前的辦公桌上一放,插言。
謝遇知短促地笑了下,“你沒懂小花的意思,我們現在手裡還沒有掌握到暗網莊家周宴琛的詳細資料,其真實身份無從得知,唯一可以确定無誤的,隻有趙洋、騰纾德兩人确實知道周宴琛這個人,且能夠對其進行有力指正。目前抓趙洋比抓騰纾德來得容易,就這麼簡單。”
警官恍悟:“也就是說,犯罪嫌疑人趙洋萬一出事,我們又抓不到騰纾德,這個案子就會成為死案無解了?”
“嗯。”四個人異口同聲。
“騰纾德屬貓的,有九條命,怎麼抓都抓不到,怎麼打都打不死。”蘇韫亭把手裡的棒棒彈進垃圾桶,“真他爺爺的氣人啊。”
他沒抓過騰纾德,話是替秦展罵的,畢竟深海和方尖當年同一戰線,和騰纾德也算交過手。
“唉,可惜了,當時警力不足,抓了二十多個人,再加上蜂後案受害者,僅靠淮安高速服務站那些執勤交警白搭,出于戰略考慮隻能暫時先撤退,不然非把趙洋和騰纾德一塊兒拿下不可。”
“已經很好了。”謝遇知接口,“硬追結果也不一定比現在好。”
蘇韫亭起身,雙手往褲袋裡一插,“也對,京台警力增援太慢,憑咱們四個半戰力确實沒法打。”
“四個半戰力?”宗忻擰眉。
蘇韫亭擡下巴:“昂,謝隊和我算四個,你半個。”
宗忻:……
其實,我覺得自己也還行,挺能打的說……
“不說這個了,餓了。”蘇韫亭回頭看看長桌上已經涼透的盒飯,一點食欲都沒有,“今天就到這兒吧,去吃飯,我請客。”
·
秦展、蘇韫亭、謝遇知、宗忻,外加一網安部老光棍沈微,一夥人同時走出省廳網安口辦公樓,徑直上了謝遇知的車。
“去哪吃?”
謝遇知系上安全帶,回頭問了句。
“聽說,泰合小館的酥不膩烤鴨是最地道的京台烤鴨,烤的火候那叫一個正正好,還有宮爆虎蝦蝦球,蝦又大隻又新鮮。”蘇韫亭說着不知道從哪聽來的美食打卡地,心生向往,“就去那裡吧。”
謝遇知盯着他半天,沒開車。
“怎麼了?”蘇韫亭挑眉,納悶不解。
秦展說:“換個地方,泰合小館對過是泰禾獨棟别墅,一整片謝隊家的地盤。”
蘇韫亭:“……”
“就南門四季吧,低調也不引人注意。”秦展說了個地方,按按蘇韫亭的手背,“想吃泰合小館,下次我帶你過去。”
“成。”
蘇韫亭話音剛落,坐在他旁邊的沈微手機響了。
幾個人同時看向沈微。
沈微做個噤聲的手勢,特别小心翼翼的接起電話,聲音柔和了八個度,眼角笑意蓋都蓋不住。
“有空有空有空,真的?”
“行行行,你說的我肯定照做,我這就過去,立刻馬上!”
挂斷電話,沈微扶扶眼鏡框,嘴角都要彎天上去了,“哎呀,我臨時有約,不跟你們去吃飯了,你們自己去吧,我走了。”說着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蘇韫亭抿抿唇,“沈主任他突然怎麼了?笑得跟被屁崩了似的。”
謝遇知緩緩發動車子,随口接了句:“談戀愛了吧。”
“怎麼看出來的?”蘇韫亭脫口道。
謝遇知:“當年他給校花送情書的時候,也這德行,一模一樣。”
·
包間
服務員拿着菜單走進來,問他們選什麼鍋底。
蘇韫亭接過菜單看了看,“老謝和老秦都不吃辣……”他擡眼去看宗忻,“小宗,養生鮮花、枸杞菌菇、麻椒、香辣,你要什麼口味的?”
宗忻剛想說麻椒,被謝遇知搶先一步:“他吃枸杞菌菇。”
“好。”蘇韫亭把菜單遞給服務員,“一個麻辣、一個枸杞菌菇、兩個養生鮮花,謝謝。”
服務員連連點頭,抱着菜單出去了。
宗忻站起身,把背包往謝遇知懷裡一放,“我去趟洗手間。”
剛出來包間,宗忻就追着服務員跑了上去:“那個……那個等一下。”
服務員在樓梯拐角駐足,回頭看向追過來的宗忻,詢問道:“先生,怎麼了?”
宗忻說:“你能不能,把那個枸杞菌菇的鍋底幫我換成麻椒的?”
服務員看看他,又微微錯開視線向後看了看包間方向,收回目光沖他笑了笑,“好的。不過先生,麻椒味道要重一些,口感上可能比較刺激,您……”服務員心說,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太像是能吃青花椒和辣椒的樣子,點了真的不會當場吐掉嗎?嘴上卻仍是态度非常好地詢問道,“能吃的慣嗎?”
宗忻也回她個笑,“吃得慣,從小吃到大的,麻煩你幫我換掉。”
“好的。”服務員微笑着點頭,抱着菜單下樓了。
宗忻看着服務員下樓,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開始往洗手間方向去。
解決完生理需求,宗忻抽過馬桶準備推隔斷門離開,手指剛觸碰到門把手,忽然頓住。
外面有人在打電話。
宗忻在對方的談話内容裡,敏捷的捕捉到一個詞:維也納香薰。
“錢肯定少不了你們的啦,大家都系捧油啦,介D小系,幾要貨到手,細六分某問忒呀!”
宗忻屏主呼吸,一隻手搭隔斷門把手上,一隻手悄無聲息從褲帶裡掏出手機,點開了錄音。
“乜嘢?怎麼會聯系不上嘞?寬哥你在跟我開玩笑?前幾天趙哥不是才剛把樣品拿給你?你可是拍着兇脯給我打包票說這個趙哥可靠的嘛!”這人福廣口音,乍一說京片兒轉換的非常生硬,“不是錢的問題,是誠信,我又不缺錢,我缺貨。”
洗手間這時候忽然響起了推門聲,福廣仔聲音戛然而止。
直到進來上洗手間的人離開,福廣仔才重新開腔:“事情你搞定,我隻要貨,先這樣。”
他挂斷電話,語氣很不好的咕哝句什麼,宗忻聽不懂,不過大概應該是什麼罵人的方言。
福廣仔走後,宗忻才從隔間走出來,簡單洗洗手撩了下額前碎發。
包間裡,服務員已經把涮火鍋的羊肉和配菜端上桌。
宗忻推開門,就看見蘇韫亭抱臂正沖自己笑,然後,謝遇知那張神色凝重的臉就在他的瞳仁裡慢慢放大。
眼見着人這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宗忻趕緊解釋:“謝副隊,領導,我是三川人,從小吃青花椒長大的,饞這口……”
謝遇知腳步一頓。
宗忻總算松了口氣,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謝遇知的眼睛越過他看向了門外。
宗忻猛地回頭,看到來人時,他重重呼了口氣。
“李副局?!”
說實在的,不管是宗忻還是謝遇知,還是說後面坐着的那兩位,看到李副局的時候都有些驚訝。
“怎麼?不歡迎我這個年紀大的老頭子?”李副局夾着公文包,臉色嚴肅地看着他們,語氣嗔怪,“聚餐也不知道喊我一聲!”
“您坐!您裡邊坐!”宗忻趕緊往屋裡請人。
論職位,在座的秦展職位最高,但出了公安局,就是普通飯局,老者為尊,面門為上,四個人自然而然把主位讓給了李副局。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李副局落座,把公文包往身後一放,“開吃吧。”
宗忻瞥了眼廊道,把包間門帶上,在謝遇知旁邊坐下來。
“李叔,你怎麼知道我們……”
“跟沈主任一打聽,就打聽到了。”李副局夾兩片羊肉卷丢進銅鍋,神色鄭重起來,“有個不好的消息,許念他們在雲川線上,發現了一具疑似犯罪嫌疑人趙洋的屍體。”
謝遇知和宗忻同時皺起眉。
“趙洋死了?”
“疑似?”
兩個人同時開口,不同的是,宗忻關注點是趙洋死了,而謝遇知的重點,在疑似兩個字上。
“對,疑似,沒辦法确認,因為屍體已經被碾成肉醬。說是疑似,是因為許念他們在高速公路護欄外的草叢裡,僅發現了一隻還算完整的帶鑽石耳釘的耳朵。”
第85章
謝家豪宅
氣派的别墅大門前挂着白幡,幾名穿黑色西裝的迎賓正站在門口接待前來吊唁的各界名流。
靈堂内,冰涼漆黑的大理石地闆光滑如鏡,映襯着兇佩百花的賓客們身影。
謝煦夫妻倆站在謝遇知靈位旁,一一答謝着前來吊唁的朋友、合作夥伴,以及謝遇知的同事、生前好友……
别墅大門外的街道,蹲守着各個媒體公司記者,他們紛紛帶着攝影師,幾次想偷溜進别墅拍點兒一手爆料,給自家電視台、公衆号、自媒體恰這波熱度。
全國首富!獨生子!因公殉職!千萬億家産!無人繼承!
這些關鍵詞随便哪幾個組合一下,都絕對是炸裂新聞,足以引發微博癱瘓的熱度,可比爆料明星醜聞來得有分量多了。
隻是,首富到底是首富,院裡院外全是保镖,甚至連市公安局都給謝家撥了兩車特警過來,抱槍守在别墅大門口,這些電台記者愣是沒有半個人能擠進去,幾家不怎麼有名氣的自媒體公司記者,蹲了一早晨早就不耐煩了,幹脆湊一塊兒聊起天來。
“哎,我說這謝家就是牛逼啊,死個大少爺連特警都用上了。”
“聽說,是因公殉職,市公安局肯定要有點表示的。”
“你說這個謝家大少爺圖什麼啊?家裡那麼有錢還去當警察,要是我老爹這麼有錢,别說去幹警察,工作我都不找,直接在家躺平一輩子。”
“有錢人就是任性呗,不知道人間疾苦。你看看哪個富二代不是自己作死?前陣子玩滑翔落地失誤摔死的王家二少,就是日子過的太好了,非要找什麼刺激。”
“王家跟謝家可不一樣,王富豪家裡仨兒子,滑翔摔死這個還是個私生子,在王家根本不受重視,謝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唉,你說,謝家千百萬億的家産啊,搞不好都用兆計算了,沒人繼承了!可惜,太他麼可惜了!”
“别說了,再說我都想撲進去直接給謝煦磕頭喊爹了。”
“誰不想啊?”小記者點上根煙,郁悶道,“要是謝老闆認我當兒子……别說喊一聲爹,喊祖宗爺爺都行,我舉家改姓,立刻改馬上改!”
“哎哎哎,有人出來了,好像是吳管家,走走,過去看看。”
幾名記者搬着攝像機跟着人群瞬間一擁而上。
“是不是可以采訪了?我們能進去了吧?”
“對啊,我們一早過來,都在外面等半天了,到底給不給采訪啊?”
“下午還要交稿子的,你們謝家給句準話吧?要是不能采訪,也讓我們進去吊唁吊唁嘛,來者都是客……”
吳管家面容和善,摘下兇前口袋裡的白色絲帕掖掖眼角,眯起深邃的眼睛看了看門口倒栽蔥似的人群,清清嗓子:“各位,謝家今日大喪,謝總和夫人心情萬分悲痛,謝絕一切采訪活動,各位請回吧。”
吳遠說完也不給這些記者反應的時間,轉身就走進了布滿白幡的别墅大門,随即,站在門外的特警往前走了兩步,把人堵在門口兩米遠的街道中央。
最前排幾個記者被擋着連連後退好幾步。
有市公安局安排的特警在這裡守着,得嘞,誰也别想闖進去,這采訪,今天肯定是沒戲了。
幾個京台業内有名的權威電視台記者和攝像師紛紛開始往車上收拾東西,準備撤退,其他名不見經傳的小媒體公司一看大哥大們都準備撤了,幹脆也收拾起東西來。
“哎————你們快看,那是誰啊?”
收拾東西的記者裡,有個人突然小聲喊了一句。
衆人齊刷刷看過去。
一輛黑色奔馳S超跑高調停在謝家别墅門前,緊接着車門打開,一名全身黑襯衣黑西裝帶墨鏡的男人探出身來,墨鏡遮住他大半臉,隻能看到清晰冷峻的下颌線,染成銀色的頭發随意垂在額前,多少有點帥的天怒人怨。
他站定,面無表情的擡頭望向挂在别墅大門前的白幡,舉步走了過去。
司機跟着他一起上前,遞給門口保镖一張請柬。
保镖接過請柬看了看,鄭重地還回去,把人請了大門。
可能是銀頭發年輕人出現的太惹眼,直到他走進别墅很久,幾名記者才回過神,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誰呀?”
“不知道。”
“不認識。”
“京台的名人圈我基本都采訪過,真沒見過這号人,可能……是外地的吧?”
“也對,畢竟謝家在全球都有生意涉獵,有咱們不認識的還不是很正常?走了走了。”
與此同時,謝家别墅隔街相對的泰合小館十三樓包間。
宗忻伸個懶腰,揉揉發酸的眼睛,擡眼去看謝遇知。
謝遇知站在窗前,半撩着印花窗簾,目光落在走進别墅的銀頭發年輕人身上。
他今天換了深灰色修身的休閑西服,背影欣長挺拔,看着自帶股高貴氣場。
宗忻:“領導……”
謝遇知看着銀頭發男人由接待人員帶領着去往靈堂方向,一臉凝重。
雖說,自從公大畢業之後,他基本就不怎麼回家了,但老謝結識的人,無論是誰,都會告訴他,即使見不着面,也會把相關照片之類的寄給他看,畢竟謝家任何場面上的應酬,他以後肯定要參加,人可以不見,但不能不認識,可這個銀頭發……怎麼他完全沒印象呢?
正琢磨着,忽然聽到宗忻喊他,謝遇知收回目光轉身看過去:“怎麼了?”
“第一條熱搜出來了。”宗忻看謝遇知臉色不太好,又補充道:“對面有不妥的地方?”
“沒什麼。”謝遇知放下印花窗簾,邁着大長腿走到桌邊,在宗忻後面俯身往筆記本電腦屏幕看了眼,“喲,新十社的頭條?果然大媒體就是大媒體,中青中廣都慢它一步。”
“國内的新聞不是重點,重點是暗網。”宗忻說:“到目前為止,首頁上什麼動靜都沒有。”
謝遇知揩揩嘴唇,調侃道:“沒那麼快,他們應該不會輕易相信國内新聞,會想辦法自己确認,大概要等到八寶山封墓才會有動作。”
“那你什麼時候封墓?”宗忻完全沒多想,脫口而出,“局裡定下時間了嗎?”
謝遇知拎過旁邊椅子,半倚着椅背看向宗忻吸了口氣,滿滿地揶揄:“聽你語氣這麼盼着埋我呢?怎麼?人生三大喜:升官發财死老公?”
“瞧您這話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如果我不是黨員,堅定地馬克思主義跟随者,我肯定要為了你給壽星公重塑金身的。”宗忻頭也沒擡,滑動着鼠标已經深陷微博熱搜評論區不可自拔。
謝遇知的目光随滾動的留言一路下滑,“是黨員,就沒表示了?”
“有,我可以去八寶山陪你。”
謝遇知:……
“那算了,我可不想咱們倆都睡八寶山,一個人過去就行了,給其他人留個坑呗。”
宗忻似乎在評論區發現了特别有意思的留言,停下了滾動鼠标滑輪的手指。
畫面定格在一條簡短的回複:為什麼好人不長命而禍害總是在人間?
跟回:比我小兩個月,今年才三十二歲……雖然我父母不富有,但我還能在他們眼前撒嬌挨罵,可他……已經長眠八寶山。[大哭]
跟回:老天爺就是這樣,他可能本來就是天上的神仙,下界曆劫攢夠福德就回去了吧。
“你看,這麼多人都在緻敬英雄,幸好你能看到。”宗忻忽然回頭,“可那些八寶山長埋的英魂,卻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這就是生命的意義。”謝遇知久久凝視着宗忻,神情沉定、決然,“庸庸碌碌過一輩子,那不是我謝遇知的追求,我也說過吧,如果隻是在世上充數,我比任何人都有條件,但活着就得活出自己認為值得的人生,庸庸碌碌一輩子,不如轟轟烈烈一陣子,這本該是每個活着的人該有的信仰。”
“好吧,你是對的。”宗忻笑笑,岔開話題,“我們除了守株待兔,等着暗網動靜,就沒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嗎?”
(删掉500字,多花JJ的讀者我之後會多寫正文内容放作話補償,抱歉抱歉。)
一縷和煦的陽光灑進房間,宗忻邊穿襯衫,邊看着垃圾桶裡的餐巾紙羞惱。
剛才被謝遇知搞得完全忘記場合了,這可是飯店,包間門随時都有可能被服務員推開,而且……最重要的是,窗簾沒拉上,窗戶正對着别墅主客廳,謝家今天前來吊唁的賓客那麼多,萬一有那麼一兩個賓客正好坐在陽台喝茶……
“想什麼呢?”謝遇知擡手,替他扣上襯衫扣子,捏住他的下巴含情脈脈問道,“想這麼出神?是不是在想,老公很厲害?”
宗忻半垂着眼皮回視他,“我沒……”
叮咚~
電腦信息提示。
宗忻立刻掙開謝遇知的手轉身看去。
剛才都沒注意到筆記本電腦已經在他們(删除15字)的時候,被推到了桌角,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謝遇知伸出手臂,穩穩當當把筆記本電腦撈回來。
提示音來自暗網窗口抖動。
兩人互相看了眼。
宗忻摁着鼠标,打開了暗網首頁。
果然,飄在首頁重金懸賞的标紅追殺令已經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條标紅貼:方尖!已成為過去!将永遠掩埋于皿污之地!
這個标題……
宗忻忍不住皺眉。
皿污之地……這是什麼惡臭用詞?
“等一下。”謝遇知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匆促,“下面緊挨着的……點開。”
宗忻往下看了眼,貼子主題:擊殺方尖塔之英雄。
不是,暗網的人,都這麼中二嗎?
本以為這個主題,肯定是什麼中二熱皿畫風,結果點開貼子一看,首樓是張遠距離拍攝的車禍照片,一輛紅頭油罐車車身燃燒着熊熊烈火,下風口黑色濃煙遮天蔽日,裝有油罐的車體已經焚燒成焦黑色,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
“啧。”謝遇知眉毛一擰,利落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李副,前天晚上制造車禍的那輛油罐車信息極有可能已經暴露,資料信息做的足不足?不會被查到什麼吧?”
李副局正喝着茶,聞言茶杯往桌面一放,神色立刻凝重起來,“信息都沒問題,而且是秦教授親自經手,這點你可以完全放心。不過,什麼叫信息極有可能暴漏?發生了什麼事,你詳細彙報一下。”
謝遇知把暗網拍下油罐車和牧馬人相撞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目前,還不知道是誰拍下來的,如果是路人拍攝還好,但如果是出自暗網内部的‘真子集’之手……”
“我明白。我會盡快處理。”
李副局挂斷電話,立刻起身親自到信息科走了一趟。
這邊謝遇知剛放下手機,宗忻就扔過來一枚重磅炸彈。
“謝副,這是……”
謝遇知目光死死盯着網頁頁面。
那是靈堂,還有他靈位旁站着,面色悲痛的老謝和裴裴女士。
有暗網的人混進謝家了。
謝遇知臉上浮現出一抹蒼白,咬牙罵了句艹,然後掏出對講機,厲聲道:“周濤,排查今天所有到謝家參加喪禮人員,如有可疑的人立刻扣押,給我抓到市局!”
别墅外,停在街角一直觀察着别墅的特警黑虎突擊裡,特警支隊長周濤對着WT話筒利落地回了個明白。
“周隊,魚上鈎了?”
周濤放下對講機,神色凝重:“應該是。傳達下去,立刻行動。”
第85章
“OK。”
特警抓起步話機下了黑虎突擊車。
謝家宴客大廳内,陳局正和謝家幾個親友寒暄。
“遇知是我們市局的驕傲,人民的好警察,我這個局長實在是痛心疾首啊。”陳局端起白酒一飲而盡,辛辣刺激的味道入喉,讓他眼眶有些發紅。
“遇知這孩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樣,特别有主見,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價值觀,親戚裡我最喜歡他,可惜年紀輕輕就……”說話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面相和善,說起謝遇知來直搖頭,“唉,老謝家就他一根獨苗,今天我一看見老謝就覺得心酸,幾天沒見面都有白頭發了。”
“希望他們夫妻倆早點從喪子之痛裡走出來吧。”旁邊的親戚也是連連歎氣。
這時,周濤穿過人群,直奔陳局這邊走過來。
四目相對,陳局了然,簡單應對謝家親友幾句,給周濤遞個眼色便放下酒杯起身帶人離開宴客廳。
“有什麼發現?”陳局邊走邊問道。
周濤抹了把臉,“有暗網的人混進謝家了。”
陳局腳步一頓,看向周濤。
周濤點個頭:“沒錯,暗網首頁公布出來了靈堂照。”
陳局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雙目微眯:“不要引起注意,秘密排查,任何一個人都不要放過。”
“我明白。”周濤舔舔嘴唇,“我過來是想請個領導指示。”
“什麼指示?”
周濤表情立刻嚴肅起來:“萬一抓到人,拒捕怎麼辦?這不是小偷小摸可以輕易制服,謝家這麼多人呢。再說……”他有些擔心道:“您可是大搖大擺的站在這裡,真要行動,我個人建議陳局您還是先離開謝家的好。”
“不行。”陳局一擺手,“就得我在這裡,對方才會放松警惕,酒席還沒開始我先走了,想都不用想這裡面有貓膩,人還能乖乖等着你們抓啊?我就在這裡,你們放心大膽的幹。”他四下看看,周圍沒人,給周濤勾勾手指,揚揚下巴,“謝遇知那小子呢?現在擱哪兒盯着的?”
周濤:“……不知道啊。”
安插在謝家别墅裡的便衣開始行動,對過泰合小館十三樓包間的倆人也沒閑着。
随着帖子越蓋越高,短短幾分鐘就有了幾十萬的浏覽量,回帖長的拉不到頭。
最後一張照片更新在一分鐘前,拍攝角度非常刁鑽,應該是在靈堂某個不顯眼的側面位置,鏡頭促狹,光線晦暗,卻恰到好處的把靈堂裡的人都拍全了。
這個感覺……
謝遇知眉頭幾乎和眼眶壓在一起,心裡重重一沉。
“怎麼了?”
發現謝遇知有些不對勁,宗忻謹慎地開口問了句。
謝遇知默默看向宗忻,凝重道:“幾年前,大毒枭陳丁卯落網後,他的兒子陳程渡手裡有兩張照片,其中一張就是我的。上次在吊弄抓回來的程昊你還記得吧?”
宗忻點頭:“為了見你一面,費盡心機收集新海誠老闆程華違法證據的那個,還給你送紅酒,送書,心甘情願給你送了個二等功。”
“……”
謝遇知覺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兩下。
“你不提這茬兒行嗎?盡給我搓火兒,我是那意思?你就擱這兒瞎琢磨,還惦記上了…”
“反正,收紅酒和尼古拉·阿曆克塞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名著的人不是我。”宗忻托腮。
“那案子結了以後,我不是轉手就把紅酒扔了?”謝遇知解釋。
“還有書呢。”宗忻半笑不笑的。
“書也處理了。”謝遇知牙疼的抽口冷氣,“哎,打住打住,我對你一顆真心日月可鑒啊盛副支隊,至純至善至情至性此生絕無二心!”他措着宗忻的腿笑得不懷好意,“你要對自己有山呼海嘯的自信。”
宗忻被他撚的大腿發癢噗嗤笑出聲,“行行行,我下次再也不說了,快放開我吧。哎哎,說正經的。”他按住謝遇知的手,止住笑,“忽然提起程昊……他和暗網也有牽扯嗎?”
“那到沒有。”謝遇知任由宗忻按着手,目光淺淺的,“是他手裡那張不知道拍攝者是誰的方尖的照片。”
“你的照片?”
宗忻下意識想松開謝遇知的手,卻反被謝遇知握起來攥住。
“對。”謝遇知擡起另一隻手,在筆記本屏幕上的靈堂照點了下,“和這張照片的拍攝角度,完全一緻。”
宗忻凝眉:“你是說,這兩張照片很可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我覺得……是!”
謝遇知目光幽邃像一渦不平靜的深潭,藏着犀利的刀鋒,讓人感到危險。
“能拍出這個角度,人當時肯定在側房隔斷,挨着白瓷金牡丹落地大花瓶的地方。”
謝遇知斬釘截鐵道。
“趕快通知周濤。”宗忻立刻接話。
十幾個便衣警察排查無果後,接二連三回到和周隊約好的碰頭地對行動進行彙報。
周濤凝眉,咬着下嘴唇冥思苦想,納悶道:“不應該沒有可疑的人啊。”
話音剛落,步話機就響了起來。
“喂,我是周濤。”
“靈堂?”
“好,我知道了!”
挂斷步話機,周濤沖幾個便衣一擡下巴,“走,跟我去靈堂。”
·
“看來,方尖确實是死了。”
銀頭發的年輕男人輕輕摁了下關機鍵,利落抽出SIM卡折斷,扔給說話的男人,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笑,“黎叔,深海當年也說死了,全世界都查不到任何信息,一個死人,的确查不到任何信息,但你真的認為,深海死了嗎?”
“深海和方尖不一樣,畢竟深海一夜之間查無此人,黑鷹死的時候把深海掩護的很好,深海背景肯定很硬。”黎叔沉聲道,“方尖活躍了這麼多年,怎麼能跟深海相提并論?他們倆的命中間隔着一個億,這麼大的差距……”
“不。”銀發男人嘴角挑着玩味兒的笑,“本質他們的命價格相等,隻是想要深海命的人願意出更多的錢,深海得罪的人可太多了,方尖可沒有深海那麼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阿溫啊,你對方尖這個人的濾鏡,太厚了。”黎叔無奈地搖頭,“你到底是在後悔什麼?後悔那輛油罐車不是你撞上去的,還是後悔沒能……”
“黎叔!”
岩阿溫……不,應該說是周宴琛,他冰冷地打斷黎叔的話,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靈堂裡的光陰恻恻的,映襯着他堅毅的下颌線和微微下挂的嘴角。
“當初,是他把我一個人扔在金三角,他說他會回去接我,會讓我脫離那個無盡的地獄,我就像陰間的惡鬼向往見到陽光,日日夜夜向神明祈禱,最後我等到的是什麼?”
“他死有應得。”
“黎叔,他死有應得。作為故人,我來送他一程,他應該在布滿皿污的肮髒地獄體會我曾經的無助和絕望…”他忽然住口,看着靈堂裡突然闖入的幾個人,立刻松開扶着花瓶的手,低聲對黎叔道:“走!”
周濤第一個闖進來,為了不引起謝煦夫妻和其他吊唁賓客的注意,帶人從側面往落地花瓶這邊摸過來,幾乎在周宴琛和黎叔兩人離開的瞬間,周濤就眼疾手快就沖了上去。
黎叔邊掩護着周宴琛離開,邊回頭看追上來的人,提醒周宴琛:“阿溫,是條子。”
“我知道。”
“他們很快就追上來了,外面全是特警,我們不好脫身…”黎叔擔心道。
周宴琛面色沉着,加快腳步,“不用管他們,到處都是賓客,他們不敢在謝家動手。”
黎叔回頭又看了眼,果然身後跟着的幾個條子腳步雖快,卻根本沒有要在這裡制服他們的意思。
周濤冷靜地尾随着他們,後面幾個便衣想沖上去抓人,都被周濤制止了。
“别沖動,這裡都是人,刺激到嫌疑人,萬一他抓倆賓客做人質就完了,出一條人命咱們整個市局都得兜着走。”
眼看周宴琛和黎叔兩人馬上就要離開謝家别墅,周濤掏出挂在腰上的步話機下達行動指令。
“各組注意,嫌疑人銀發、穿黑西裝,身邊帶着年紀約摸四十歲左右的男性司機,帶棒球帽,兩人即将走出正門,給我嚴防死守,别讓人跑了!”
“一組收到!”
“二組收到!”
“三組收到!”
“五組收到!”
周宴琛走到正門門口,忽然駐足,回頭沖着周濤遠遠一笑。
周濤愣了下,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剛張口想說什麼,忽然嗓子一緊。
緊接着一股濃煙帶着臭味在空中劃出個完美的抛物線,穩穩落在他腳前。
“不好!擴散!”
周濤一嗓子喊出去,額頭冷汗唰的就淌下來了,抓着身後離自己最近的便衣掉頭就往回跑。
此時,外面早就待命等着抓人的特警也遭遇了同樣的狀況,有防爆盾的全撐了起來。
一陣濃煙過後,先後響起兩聲清脆的爆炸,滿地碎片。
周濤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手雷碎片和塵土,拔腿就往外邊沖,可路上早就沒有了周宴琛和黎叔的身影。
“媽的!”周濤牙齒咬的咯吱響,“追!”
一瞬間,警笛瘋鳴,幾輛黑虎突擊車,以别墅為中心風馳電掣往四面八方疾馳而去。
“謝隊,對方手裡有武器,人給跑了!”
剛才那兩聲爆炸震的地面跟着輕微晃蕩,謝遇知站在窗前,全程目睹了自家别墅門口驚心動魄的一幕早就坐不住和宗忻一起下了樓,這會兒倆人開着車,正跟在奔馳S超跑後面疾馳,聽到周濤的彙報,謝遇知卻沒有接這個話茬,隻是開口問道:“有沒有人受傷?你還好嗎?”
周濤一愣。
在市局,謝遇知這個名字代表的隻有八個字:工作狂魔冷酷無情,從來不拿自己當人,可以二十四小時加班,仍舊保持着最佳狀态,對自己對下屬要求同樣高,從來不會關心人,誇獎人,口頭禅一般為:重做!加班!不準假!去點個濃咖啡!背熟京台市所有街道名字!往返碧沙湖四個來回!
前幾句司空見慣辦公室常用語。
後兩句由當事人外勤小王和老廖友情提供。
總結:謝遇知根本就不會說什麼好聽的、關心人的話。
周濤支支吾吾半天,總算在震驚裡擠出幾個字:“那個……你是謝副支隊,是吧?”
謝遇知眉毛一擰:“周濤,土制‘老白幹’除了能放點煙聽個響,還真能把你腦子炸壞?”
周濤這下順暢了,嘿嘿一笑:“我沒事,大家都沒事,都好好的。”
“嗯。”
得知沒有人受傷,謝遇知心裡總算松了口氣。
“聽着周濤,我和小宗警官正在追那輛奔馳S超跑,位置:京洲橋四段。”
周濤中氣十足地回答道:“明白。”挂斷步話機立刻帶上十幾個特警上了車,厲聲道:“京洲橋四段!”
奔馳超跑就像在跟後面咬緊不放的吉利玩誰的命更大,它在無數車流裡就像條濕滑的泥鳅,幾次被吉利追上,又再度甩開。
宗忻抓着頂側抓手,整個人身體緊繃。
車速太快了,這是在市區,雖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路上的車輛仍舊很多,方向盤稍微把控不好,就可能會引發交通事故。
而前面那輛一個甩尾再度和他們拉開距離的超跑,連車屁股都仿佛帶着挑釁和嘲諷。
謝遇知目光緊緊盯着超跑,嘴唇緊抿。
宗忻張張嘴,“謝隊,好像發現我們在追他了。”
“我就知道局裡撥的車沒用。”謝遇知臉色鐵青,“早就跟李副局提過,這種車也就能執行個治安管理的任務,碰上這樣玩兒命的性能差了一個銀河系!”
宗忻:“……”
宗忻剛要說話,吉利忽然猛地急刹,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慣性讓宗忻差點撞出去,幸好安全帶系的牢固,右手還抓着車頂前扶手,除感覺胃不适的颠了下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忽然變道插過來一輛私家車,吉利不得不被迫停下,謝遇知看着越來越遠的超跑,咬牙暗罵了句,狂按喇叭。
前車不耐煩的打開車窗,沖他們罵罵咧咧:“按什麼按?要死啊?紅燈看不見啊?!”
謝遇知下車,走到前車駕駛座窗前冷着臉把警察證往司機臉上一怼:“警察,執行任務!挪車!”
對方一看是警察,瞬間惡狠狠變軟慫慫,“馬上馬上!”說着就往前開開,壓過了斑馬線,給吉利騰出一大片位置,停完車司機還不忘回頭問謝遇知:“警官,我這壓線,回頭扣分罰款……”
謝遇知頭也沒回的擺手:“市公安局,拿着罰款單來找我處理。”說着上車關門,嗖地沖了出去。
黎叔往後視鏡瞥一眼,“阿溫啊,後面那輛吉利車從泰合路出來就一直緊咬着咱們不放,可能是條子。”
“黎叔,你繼續開,不用理,在東四環南路上京洲高速。”周宴琛翹腿坐在後車座,把玩着手機,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宗忻打開車載地圖,“再往前是東四環,這條路直通京洲高速,如果讓他出了京台,咱們跨省追捕手續就…”
“不會讓他出京台市的。”謝遇知油門一踩到底,“從這裡抄小涼河近路,要比這條路快二十分鐘,以吉利和奔馳超跑車速差距,能在上高速的路口攔住它!”
開了一段距離之後,黎叔忽然發現一直跟着他們的那輛吉利不見了,疑惑的皺皺眉,給周宴琛說:“可能是我多想了,那輛吉利應該不是條子的。”
周宴琛沒有搭話。
他正看着手機裡拍下的謝家靈堂照,眼角挂着道仿佛是淚痕的東西。
半小時後,京洲高速入口。
黎叔心情放松的打着方向盤轉彎,忽然,車身劇烈一陣,發出難聽的刮擦聲。
他猛地側臉去看。
副駕駛位置,一輛白色吉利引擎蓋深深嵌在了副駕駛的車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