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霎時間。
廟街都跟着安靜下來。
“什……什麼器官捐獻?什麼……一百萬。”湯師奶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充滿了驚愕和不可置信。
翻着白眼差點吓背過氣去,她顫抖着手不停拍打着兇膛:“大師,麻煩你說清楚。無緣無故我兒子怎麼會捐獻器官?”
楚月檸吹了吹茶杯,
“他加入了黑社團。今日放學後,他會直接和同伴約好,大約六點鐘就會被人失手砍死在碼頭。”
又掐指算了算。
“後來你被通知到達醫院,兒子還剩一口氣,說要捐獻器官,你同意了。”
街坊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就說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賺一百萬。”
“一百萬和兒子,真不知道湯師奶會怎麼選。”
“還用廢話咩?肯定是選兒子啊。”
有位在九龍農貿市場賣魚的老伯意味深長的說:“不好講,人性比你們想的還要黑暗。我就見過有人将親生的女兒賣進夜總會。”
湯師奶從驚吓中回神,見有人懷疑她苦笑道:“我是想發财想了六十年,但發财說到底不就是想要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人到中年才得到一枚寶貝仔,哪裡舍得讓他出事?”
說着,她去看楚月檸。
“大師,真的沒有算錯?兒子一直就是好學生,從小學到中一收獲過不少老師的好評。他怎麼會加入黑社團?”
湯師奶根本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兒子竟然會和黑社團扯上關系。
楚月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兒子本性确實不壞,不然也不會想着學父親捐獻器官,他之所以會加入黑社團,其實一切的根源都在你身上。”
“我?”湯師奶急起來人就發懵,“我沒斷過他零用錢,怎麼會和我有關系?”
楚月檸道:“你對于發财的渴求太大,幾乎日日都在想這個事情,從而忽視了兒子的心理健康。你的掌控欲望也非常強,經常會幹涉他的生活。”
“如果說,你隻是單純忽視他,也還好。壞的是,你經常拿對面鄰居的孩子和他作比較,說鄰居的孩子懂事,雖然中三以後就沒繼續讀書,但每次都拿很多錢回家。”
“你還讓他和鄰居的孩子多學習吧?”
湯師奶慘白着臉點頭。
在她看來鄰居的孩子确實懂事,沒上學了每個月還能賺大幾萬塊錢給家庭。
講給兒子聽,也隻是想要兒子長大後也能孝順她。
“大師,你都算準了,我确實是這麼做的。”
楚月檸搖頭,“你隻知道鄰居的孩子會賺錢,卻不知道他靠什麼賺錢。他跟着黑社團混,阿頭賺了錢就能跟着分不少。”
“你兒子經常聽你念叨,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成績在班上也不算多好。最後,他鼓起勇氣去當了鄰居孩子的小弟。”
街坊們聽到最後,吓了一跳。
因為他們其中不少人也是父母,平時喜歡做的事情,也是不停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的做比較。
“因為被比較,孩子就去當了古惑仔最後還被人劈死?”
“我也經常拿孩子和相識的朋友孩子比較,明明大家都是朋友,智商相差不多,怎麼孩子方面就差那麼多?”
“看着湯師奶,我都不敢再拿孩子做對比,免得到時候得不償失。”
“大師,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楚月檸将茶杯放下,目光看向旁側的街坊,問話的人一看就是位年輕的新手媽媽。
她點了點頭,“會的,你們以為不過就是兩句比較的話語,對于孩子來說卻仿佛像是一座巨山,壓在他們心上根本沒辦法喘氣。長此以往,孩子的心理一定會出現問題。”
新手媽媽吓了一大跳:“看來,以後我再不能夠對BB說飲奶量不如其他小朋友。”
湯師奶回憶着最近家中的蛛絲馬迹,也确實發現平日總是宅家的兒子變得很愛往外跑。
想着兒子就會被人砍死的事情。
她惴惴不安:“我盯着兒子,讓他哪裡不要去,不要去打架就能避開死劫沒事了吧?”
“嗯,确實能避開。”
就在湯師奶松口氣時,又聽見楚月檸清淡的聲音問。
“你能避開一次,能避開第二次?”
湯師奶的心咯噔一聲又提了上去,“還……還會有第二次?”
楚月檸訝異:“當然,常言道學好千日,學壞一日。學壞了,又哪裡是一次兩次就能聽勸的?”
“學生和古惑仔的身份地位不一樣,學生要受家長的管束要受老師的管束,古惑仔背靠黑社團就能獲得權利,社會上人人都不敢惹古惑仔,擔心被尋仇報複。”
“你兒子享受到這種人人畏懼的快感,讓他不當古惑仔,再好好讀書是不可能的事情。”
湯師奶面露急色,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些,身子稍稍坐直起來着急詢問:“那依照大師看,我該怎麼辦?”
楚月檸想了想。
湯師奶的兒子是因為心理的問題往歪路走,這種情況,任何符都是沒有用的。
符紙效用隻針對邪祟。
“這樣吧,你照我說的做。”
“好。”湯師奶急的頭如搗蒜,“一定聽大師話。”
“放學後你就去接他,親自去。”楚月檸頓了下,接着說,“記住到了校門口,你一定要大聲對其他同學或者路人誇贊孩子。”
湯師奶點頭,等着後續,見楚月檸沒再說話,她就感到疑惑:“然後呢?是不是還要将他綁起來?”
楚月檸搖了搖頭:“其他都不用,千萬不能用激進的方式,就誇,使勁誇,往大了的方向誇。”
湯師奶還是惶恐不安。
誇獎真能将兒子拉回正道?
但想着兒子馬上就會出事,她也坐不住了,站起來付了卦錢,急忙道:“大師,我這就去接人。”
湯師奶決定,不論誇獎有沒有用,先試一下。
然後,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兒子出門!
待人走後。
楚月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有街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為何誇獎能有用,便問了起來。
楚月檸就解釋起來。
“古惑仔呢,個個扮冷酷嚣張,往往兇神惡煞都是冷皿無情的人。”
古惑仔也有分正義和好的一方,但偏偏湯家兒子跟的這個是十足的壞蛋,殺人都敢不眨眼。
湯家兒子如果不退出來,就算沒死,也遲早要沾染人命吃上牢飯。
“他們甚至還會以違反父母,毆打老人為榮。你們說,一個家長口中的好孩子,有良知的人在這種黑社團代表着什麼?”
街坊們都不明所以。
“難道說代表着性格軟,好欺負、好掌控?”
“對啊,大師,黑社團再有良知的人待久了也泯滅人性吧?”
唯獨有一位當年做過古惑仔的大叔,等楚月檸解釋完,他就鼓起掌:“高!大師這一招真是高!”
他頗為感慨,“當年我年輕不懂事混社會,最讨厭的就是軟骨頭、軟腳蝦!有良知的人,被我們稱呼為優柔寡斷,實在拖累社團後腿。”
“大師這一招,就相當于斷了小朋友的後路。想想,滿是狼虎的黑社團怎麼會允許出現一隻小白羊?”
“就是這個道理。”楚月檸笑了笑,便看向人群,“好了,我們可以開始算下一卦。”
算命的是剛二十出頭的青年,他穿着黑色的皮衣頭上綁着一塊紅色白點的頭巾,右耳打了個耳釘,活脫脫一副嬉皮人士的打扮,端着一杯剛剛買的咖啡烤奶。
剛坐下,他就不斷打抖:“大師啊,一大早排隊真的有點凍,可不可以搭個棚架避風啊?”
“棚架應該就不會搭,不過呢,我在廟街的店鋪不久會開張,到時候如果你可以來避風避雨。”楚月檸講完就笑了笑。
“兩百一卦,覺得沒問題就給出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還好早有準備。”談北側了側屁股,從牛仔褲兜掏出張紙條展開放到桌上,笑眯眯。
“大師,呐,這就是我的生辰八字。”
楚月檸望了一眼,記下八字掐指算了算說:“你家條件還算不錯,算小康。八字帶文曲星,讀書很厲害,今年還拿了一筆獎學金吧?”
“嘿嘿。”談北摸了摸耳釘,“大師就是大師,開口就是不一樣。”
原來。
談北昨日原本打算就找街邊的師傅算命,随便找了兩個,見到談北的打扮開口就是說他雖然學習不行,但在工作上有很大的晉升空間。
工作?
他還在讀大學,哪裡來的正式工作?
沒對比就沒有傷害。
大師不僅算出了他學習成績好,還算出他今年拿了獎學金。
楚月檸問:“你來,是想要算什麼?”
談北笑容漸漸退下,他回憶起什麼目光不由看向四周,然後低聲說:“我覺得家中進了小偷。”
街坊們好奇。
“哥哥仔,你怎麼會覺得家中進了小偷?”
“肯定是遺失了很重要的東西吧?”
“花兩百塊算命捉小偷?他偷了你的東西,你還要在他身上花錢?”
“肯定是報警啊,抓到小偷就讓他坐牢。”
談北摸了摸耳釘,歎氣:“我也想讓小偷坐牢,也報了警,可是警察說金額太小沒辦法立案。”
金額太小沒辦法立案?
街坊們就覺得奇怪。
“不應該啊,在香江但凡有個一兩百都可以抓人了。”
“對喔,哥哥仔,你丢了什麼東西?”
青年伸手,将白皙的面龐擠走一起,表情非常痛苦長長歎氣。
“襪子,我的襪子全都被偷了。”
襪子?
竟然是襪子被偷?
這世上會有小偷隻偷襪子?
全場的氣氛就詭異一變。
“咳咳咳。”
街坊們互相對視一眼,就有個阿嫲問,“你說有小偷進屋,就隻是丢了襪子?”
“對,小偷什麼都沒偷,隻偷襪子。”談北也很崩潰,“我一星期洗一次襪,就買了七雙囤積在簍子裡,等我準備去洗時……”
談北回憶起拿起空空如也的簍子時,眼眸透出恐懼。
“沒了……一雙都沒有了。”
“小偷在我不在房間的時候,偷偷進來,然後把他們偷走了!”
街坊們哈哈大笑,甚至開始問話的阿嫲還笑出了眼淚水。
“哥哥仔,你搞錯沒有?哪有小偷頂着被人抓的風險,溜進屋企就為了偷襪子?”
“之前大師看過有個妄想症的女孩子。”又有個街坊說,“你是不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才會以為襪子被偷了?”
“對哇,現在年輕人都喜歡丢三落四,可能襪子就被你塞在某個角落吧。”
談北更是搖頭,“或許,是我沒說清楚。我丢襪子,已經不止一回兩回。”
“剛開始,我也以為是記憶錯亂将襪子丢在了哪個角落。直到這半年來,都不斷在丢。我幾乎每個月穿的襪子都是新的。”
如果偶爾丢幾雙還算正常。
但是每個月都丢,還連續丢了半年,确實很匪夷所思。
街坊們也開始了另外一個猜測。
“莫非,是你窗戶沒關緊?讓一些野貓野狗進來叼了襪子走?”
“又或者是,做清潔的時候,不覺意将襪子丢進垃圾桶?”
談北再次否認:“那就更不可能,窗戶位置靠近街市異常吵鬧。為了更好的杜絕聲音,我還在窗戶外邊安裝了木闆,非必要的情況下,窗戶常年四季是不會去打開。”
“至于丢進垃圾袋,就更不可能,因為之前曾經把錢扔進垃圾桶一起丢的經曆,現在每次丢垃圾,我都會看一下垃圾桶。”
越想,談北就越是哭喪臉,他站起來緊緊握着楚月檸的手腕,“大師啊,每次報案次數太多,警察都已經當我癡線(神經)。”
“你幫下忙抓小偷好不好?我實在不想再丢襪子。”
說着,他更痛苦了,“為了不丢襪子,我原本攢七天洗的襪子都變成每日洗,洗完後就用吹風機将襪吹幹,然後塞到枕頭下面。”
談北緊張兮兮的,不止被警察當成精神病,還被同學們也當成了精神病。
楚月檸掐指算了算,擡眸,“襪子其實還在你家。”
街坊們更加确定了。
“你就是學習壓力太大,大師都說襪子還在你家。”
“精神緊繃久了是會疑神疑鬼,我從前也這樣。”
“比起算命大師,你更需要心理醫生。”
“沒錯,去找心理醫生看看。”
“不可能啊。”談北震驚不已,低着頭,不斷拍紅色的頭巾,“不應該啊,我将房間都翻遍了就是沒有襪子。”
越想,他越感到恐懼。
莫非……
他真的學太狠,癡線了?
就在談北無限自我懷疑時,一句清淡的話語飄下。
“在你家中,又沒說在你房間。”
談北不解擡頭:“在家中?沒在房間?”
楚月檸掐指算了算,“其實你的感覺并沒有錯,确實有人偷走了你的襪子,那個人就是你合租的室友。”
談北吓了一跳:“大師,你連我有室友的事情都知道?”
然後他又猛地搖了搖頭,“不對,室友為什麼要偷我的襪子?”
談北覺得不可思議,室友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完全不像是會搞偷竊的相貌。
最重要的是。
“我女友就是室友的表妹,我們兩個人能夠在一起,還要感謝他的戳和。他……偷我襪子幹嘛?”
談北震驚過後就感到不解。
楚月檸說:“其實你回憶一下,應該能夠發現他偷你襪子的蛛絲馬迹。”
談北迅速在腦海中放起回憶片段,倒真的讓他揪出一兩次,“有一次,他從天台下來,拿着一堆襪子就要進房間。我發現襪子裡面有我的那幾雙,就問他。他說是收錯襪子了,就将我的襪子還了回來。”
“還有一次,我恰好回家,碰見他在我簍子裡拿髒襪子。我也問了他,他解釋是說幫我一起洗。這哪裡好意思?我立刻就把襪子搶了回來。”
想起這個場景,談北忍不住惡心。
襪子能香到哪裡去?尤其是男人的襪子,他每天都在打球運動,次次脫襪子的時候,那個味道啊,又酸又臭。
談北相信楚大師的卦,畢竟她是唯一不被他外表迷惑,還能算出他有獎學金的大師。
他就是費解……襪子那麼臭,室友為什麼要偷?
“其實,他不止偷你的襪子,他也偷其他居民的襪子。”楚月檸不再掐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如果你去問,應該能找到不少和你相同的受害者。這些人裡,有十多歲的小朋友,有三十多歲的社畜,還有六七十的老伯。”
街坊們紛紛議論。
“哇,你室友真是夠變态,其他人是偷師奶底褲狂魔,你室友是偷臭襪狂魔?”
“是不是有些什麼特殊的不為人知的癖好?”
“我就認識有人喜歡聞臭襪的變态,有次我剛下班,絲絨襪不吸汗高跟鞋打滑,就想着脫下來丢垃圾桶。”
“結果,你們猜怎麼着?”
“我剛在長凳坐下,就有個變态佬盯着看,還問我的絲襪能不能賣給他。吓得我都不敢丢襪子,又把襪子帶回家。”
談北捏着耳釘思考,也愈想愈覺得可能擡頭看大師,“如果我室友偷了同層很多人的襪子,這麼大的量,難道也是為了售賣?”
楚月檸輕嗯:“他偷大量的襪子确實是要售賣,并且靠這個渠道賺了不少錢。”
談北見室友偷襪子是真的要賣,淺松一口氣,也明白了為什麼,“他家庭條件不好,靠這個做生意應當也是被逼急了想出來的招數。賣襪子原本是件好事,但不應該偷。”
“他本來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問我拿,其他居民的襪子,他也可以上門去收,隻要出點錢相信會有人買。”
不過,得知了真相。
談北反而是放下了壓在心上的大石頭,隻是為了賺錢的話,他能夠原諒室友。
畢竟,他女朋友也是室友介紹的,他們還做了計劃,等到畢業就結婚。大家以後都會是親戚,擡頭不見低頭見。
他掏出錢,準備付卦金。
楚月檸看着桌上的錢,眨了眨眼睛,“等等哦,他偷其他人的襪子是售賣,但偷你的襪子不是啊。”
談北滿臉疑惑:“啊?”
随後一個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原本站起來的姿勢又坐了下去。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談北講話都已經哆哆嗦嗦。
“沒錯。”楚月檸好心的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在收集你的襪子?”
“為……為什麼?”談北震驚到已經感覺到面部的麻感。
“還用我說?”楚月檸歪了歪頭。
談北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圍着桌子走了幾圈将頭巾摘下,大腦如同被雷擊睜大雙眼:“難道說……他喜歡我?”
得到楚月檸肯定的回答。
他更懵了,“那他為什麼要介紹表妹給我?”
楚月檸說:“他介紹表妹給你以後,是不是順理成章就和你成為了室友?”
談北想了又想,無力點頭:“是,我本來有個合租的室友,他離開後我想着準備考研究生,懶得搬房子也不想再租給新室友,一個人能夠安靜很多。”
“現在的室友開始也和我提過合租的事情,不過被我拒絕了。直到他介紹表妹過來,我們拍拖後,室友才又提了一次。”
“我想着,女友都是靠人介紹才有的,他想要個環境不錯租金也便宜的房子,沒道理再拒絕。”
談北越想越覺得氣憤。
他的女朋友從小就沒有父親,将室友的父親當做了親生父親,也将室友當做親哥哥。
結果……
室友沒安什麼好心,還為了和他住一起,不惜将表妹随便介紹出來?
“大師,他沒賣我的襪子,那我的襪子在哪裡呢?”
楚月檸說:“都在他房間。”
談北再也忍不了,将卦金付了就急急離開了糖水攤。
荔灣小區,嘻哈打扮的青年帶着警察走進居民樓,苦苦解釋:“阿sir,你們相信我,我知道是誰偷了襪子,真沒報假警。”
幾位軍裝警都認識青年。
其中一位兇挂傳呼機的軍裝警更是拍了拍談北的肩膀,歎氣,“小兄弟,你總是講屋子進了小偷,不見的卻隻有襪子,找不到人是真沒辦法立案。”
“我們很忙,還剩三條街沒巡,真沒多少時間浪費。”
談北着急解釋:“阿sir,你們就相信我。這棟樓不止我的襪子被偷,還有很多人被偷了襪子。”
荔灣小區圍觀的群衆越來越多。
有位穿唐裝的八九十歲的阿公,就氣憤甩手:“我也要報警!丢襪子确實不止這個小青年。我每每拿到天台上要洗的襪子都不見了,足足有幾十雙。也想過要蹲點抓人,偏偏人沒抓到,襪子又不見了。”
有人開了口。
漸漸報警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也不見了十幾雙穿過的絲襪。”
“我也不見了幾十雙襪子。”
“我都是!”
軍裝警們見受害者越來越多,神情也越來越肅穆。這下,就算丢的是不值錢的襪子,但因報警的人數衆多,也變成了會危害社會的惡性案件。
阿sir按下對講機,“荔灣小區有情況,請及時增員。”
說完,阿sir才跟着談北上了樓。
談北打開門,聽見室友門口傳來的音響聲,他走過去敲了敲門,“開下門。”
說起來。
室友住進來後,談北還從沒有進過他的房間。
室友經常表現的很神秘,每次出來都小心的将房間反鎖上。久而久之,談北也懶得進他的房間。
又等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條縫,探出個模樣憔悴的男子。他看見談北背後跟着的軍裝警,已經見怪不怪,“阿北,你又報警啊?”
講着,男子扯出陰陽怪氣的笑,“阿北真是讀書讀傻了,天天懷疑屋子進了人,我同他一起住都沒發現有小偷。阿sir們辛苦了,以後我會教阿北懂事一點。”
男子每次見到警察上門,都要陰陽怪氣一番。
從前,談北看在女友的面子上,不與他計較。
現在又見他陰陽怪氣,談北越想越生氣,一把将男子推開,“你走開!”
男子往後倒,門的縫隙被推開不少隐隐傳出一股惡臭。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捏住鼻子。
男子摔倒在地大吃一驚,趕忙手腳并用爬起來想将門關上,“你們不可以進來!”
軍裝警掏出證件,“麻煩你配合調查,如果不配合,我們有權使用武器。”
說着幾個軍裝警就強行進了房。
談北進來一看,滿地都是打包好的黑色塑料袋,他将其中一個倒出來,全是一雙雙的襪子。
外邊有跟着過來的人看見襪子一激靈,“那是我的襪子!”
“那雙是我的!”
“好啊,你個年輕人偷什麼不好竟然偷襪子!”
男子見證據确鑿,也不敢再狡辯蹲在了牆角。
屋子内酸臭氣沖天,談北捏着鼻子到處在找襪子,終于,屋子被翻遍了,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襪子。
男子見談北一直沒找到,虛僞的解釋:“阿北,别找了,我真沒拿你的襪子。”
談北不聽,大師說襪子在家裡就肯定在家裡。
他的目光看向大床鋪。
床鋪的被子沒有疊,整齊的鋪開。
男子見談北想過去,就攔着,“你幫過我不少,我偷誰的東西都不會偷你的啊,真沒有。”
談北冷着臉将被子扯開,一股濃郁的酸臭味傳出來,滿滿一床,都是他沒洗的襪子。
男子還想解釋,談北扯過他的衣服狠狠甩了一拳上去。
“死變态!”
不遠處。
荔枝灣小區旁邊有棟中學。
放學鈴聲響起。
湯師奶此時就在校園門口,往常,她一般不會來學校接人,都是兒子自行回家。
如今來了,她才知道校園門口竟然有這麼多古惑仔!
又是兩個古惑仔吹着口哨,眼神不懷好意的往學生妹身上看。
湯師奶幫着擋了個年齡小的學生妹,“快回家。”
學生妹和同伴害怕的快速點頭。
終于。
湯嘉亮和兩個男同學勾肩搭背的走出來,見到湯師奶在門口,青澀的臉上閃過一點别扭。
男同學是一起混社會的,看着湯嘉亮的母親來了就打趣,“喲,你這麼大人了還要家長接啊?”
“屎尿片都沒摘,你就學人混社會?”另一個也取笑。
湯嘉亮隻能獨自走出校門,有點不耐煩:“媽,你來學校幹嘛?”
湯師奶被湯嘉亮的不耐煩氣到,但看着門口明顯在等着兒子的古惑仔,她想起大師的話,強行揚起笑臉。
“嘉亮,你在家表現那麼好,媽媽決定日後每天都來等你。”
“什麼表現好?”湯嘉亮認真想了想,最近兩個月他都不怎麼歸家,也沒幫母親做事,哪裡來的表現好?
湯師奶拉過他的手,目光看向前方豎着耳朵聽的古惑仔,再看回懵懂的兒子,第一次目光溫柔下來。
“你幫媽媽收拾家務、做飯。見媽媽年紀大了還幫忙洗衣服。還有,媽媽講什麼是什麼,從來不頂撞媽媽。表現這麼好還說不好?”
旁聽的古惑仔頭頭漸漸露出嫌棄的神色。
做家務?
他們的手可是用來抓砍刀的!
“媽的,以為收了件好貨,哪知道是廢柴?”古惑仔滿臉戾氣再也聽不下去,扔了煙蒂拿起刀就要走。
湯嘉亮見認得大哥要走,知道要壞事忙沖過去說,“權哥,你别走啊,等會不是約好要去灣仔碼頭的嗎?”
另一個古惑仔擋住他,将剔牙的牙簽丢掉,一手插兜痞裡痞氣的回望了一眼湯師奶,諷刺,“你還是先脫掉紙尿褲再講吧,未必還要讓你抓着奶瓶上場劈架啊?真是low。”
他們等在校園門口,本來是打算湯嘉亮一起去打架。
現在看到湯嘉亮一副媽寶樣的軟腳蝦,哪個古惑仔願意帶他?
湯嘉亮鬧了脾氣,但也不忍心對母親發火隻能埋着頭生悶氣。
湯師奶見古惑仔已經走遠,重重松了一口氣,誠心道歉:“阿亮,以前是我的不對。你很優秀,媽媽卻沒看到,還總是拿你和其他人作對比。以後……媽媽再也不這樣了。”
聞言。
湯嘉亮的脊背僵硬起來,不敢相信的擡頭:“真……真的?”
“真的。”湯師奶又說了很多,還一直道歉。
終于,湯嘉亮郁悶之氣沒了,他也向母親坦白:“其實……我當古惑仔,也是想要聽到别人的誇贊,還有出風頭。”
當古惑仔,誰都害怕他。
同學為了讨好他,也經常會說一些吹捧他的話。
湯嘉亮就是從小沒聽過幾句表揚的話,才會讓這些缥缈的東西晃了眼睛。
他擡頭,見湯師奶的頭發已經花白,似乎在和母親敞開心扉後得到了成長。
回到家。
湯嘉亮主動脫下外套去拿拖把拖地,他看着去廚房做菜的湯師奶,想了想,還是說。
“媽,我以後好好讀書,再也不會和他們一起玩了。”
湯師奶見兒子安全,再也不會變成古惑仔被人砍死在外邊,也擦了擦眼睛,“好,媽媽相信你。”
她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沒想到僅僅是幾句表揚的話,就能将兒子救了回來。
還好,來的及。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用傷人的話将兒子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廟街這邊。
進行到了最後一卦。
楚月檸剛放下茶杯,前邊就坐下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安靜,穿着水手領的校服,烏黑的長發都梳成兩條大麻花辮,齊劉海,顯得安靜又乖巧。
半晌。小女孩才擡起通紅的眼睛,怯生生的說:“大師,這個位置是一個阿姨讓給我的?可以算嗎?”
楚月檸往圍觀的人群中看去,開燒臘店的大姐,就站在人群最前邊,身上還帶着燒臘店的圍裙。
大姐解釋:“大師,小女孩有過不去的事,你先幫她算算,我的事情不急。”
“好。”楚月檸點了頭,收回目光将老規矩說出。
“兩百一卦,如果覺得可以就報生辰八字。”
“我有錢。”傅菲菲從書包裡拿出錢,就要遞過來。
被楚月檸擋住。
她微微一笑:“先不急着要卦錢,你先報生辰八字。”
傅菲菲咬了咬水潤的唇,為難起來,“大師,我……我沒有生辰八字。”
說着,她又問,“沒生辰八字還能算嗎?”
“可以的。”楚月檸沒在意,她捏了捏眉心,然後交握着雙手,開始認真觀看起傅菲菲的面相。
“按面相來看,雙眉下的兄弟宮都微微拱起,男左女右,你應當是還有個姐姐和弟弟。不過,右邊的眉毛有個小凹坑,姐姐已經沒在世上。至于父母宮原本并不突出,眼下來看卻又帶了點亮,有父母緣卻與親生父母相隔甚遠。”
算到這時。
楚月檸頓了頓,擡眸,“你現在的父母是你的養父母?”
傅菲菲聽到養父母的話時,頓時烏黑的眼睛又包起淚水,她連連點頭,淚水跟着不斷掉落。
楚月檸見她暫時說不了話,就接着往下算,“從面相上看,你很得父母緣,财帛宮、田宅宮、命宮都能見父母庇護的影子。也就是說,養父母是真心實意對你很好,他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傅菲菲将擦幹淨眼淚水的紙折疊好握在手裡,平複好情緒才開口,“其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養父母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從小到大,他們都對我很好,滿足我的任何要求。也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雖然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但從來沒有相信。直到……”
“直到你的親生父母昨天找了上門。”楚月檸笑了笑,“是嗎?”
傅菲菲拿紙巾擦了擦淚水,點了點頭:“親生父母說,我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他們并沒有因為我是個女孩就放棄,相反還花費錢财一直尋找。”
“姐姐,就是因為在找我的路上被車撞死了。”
“還有爺爺奶奶,也接受不了我的被拐,早早就撒手人寰。現在父母找到了我,他們希望我能回歸家庭,和養父母斷絕關系。”
傅菲菲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一邊是生恩一邊是養恩,兩邊都是對她很重要的親人。
“大師……我該怎麼辦?”
也就是在這時,一位眉間透着陰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看着親生女兒,生怕聽錯了算命大師的話,選擇不跟他回家。
便直接拽起傅菲菲。
傅菲菲被弄疼後,中年男人才稍稍松了點力氣眼眸謹慎的看向楚月檸。
“菲菲,快和我回家,算命有什麼用?你媽媽都急病住院去了。她生你差點難産斷氣,你真的忍心讓她急嗎?”
楚月檸微眯着眼睛,盯着中年男人的面相。
半晌。
她輕嗤一聲,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