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附近有處院子很是幽靜,院子門口是條偏僻的小巷子,往來的人少,沒有喧鬧噪音。
倒是适合養病,陸裁進入院子時,四周靜得能聽見葉落的聲音。
侍從領着她往内走,正繞過廊道,就看見王姝抹着眼淚出來。
美人垂淚,最是惹人憐愛,但看她這模樣,想來屋裡那位并沒有多麼憐香惜玉。
王姝自然也瞧見陸裁了,她揚起嘴角向着陸裁行禮:“聽聞,你不是我姐姐?”
陸裁笑笑:“确實不是。”
“難怪。”王姝眼簾微垂,一時間也不知是喜是怒。
等她走遠,陸裁靜靜望了會兒她的背影,才收回目光,順着侍從指引進了屋内。
侯爺躺靠在船頭,面色很不好,雙唇發白,眼睛漆黑。
他木着臉,挑了挑眼皮,看着陸裁的臉,一陣失神。不記得了,他竟又不記得了。
在被陸裁踹下池塘之後,每每病痛折磨,都會想起一個人,一個仿佛很熟悉,卻記不住音容名字的人。
好不容易記起她的名字,可是又忘了她的長相。
但他能感覺到,自己對她大概很不好,因為她總是不開心。而她不開心了,他又會有一陣氣悶,随即四肢百骸被碾碎的疼就席卷而來。
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
“今日我來,隻想問一件事。”陸裁和他沒什麼好客套的,“花燈夜送進皇宮的琥珀,是哪裡挖出來的?”
侯爺眼簾微顫:“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陸裁語氣漠然:“我找到根源,結束這一切,你也許有機會重新見到她。”
再見又能怎樣?還不是一對怨侶?也不知他和王焉有什麼仇怨,非得互相折磨到這個地步。
“重新見面,指得是她再出現,還是......”他頓了下,“我回到過去?”
陸裁擡眼,沒想到他竟然還有NPC的敏感度。
“我不知道,看你的命。”
“看我的命?”侯爺笑起來,一張憔悴的臉,笑得要岔了氣,“現在這樣不就是我的命嗎?”碌碌一生,不知所求為何,隻能拖着一具殘軀,在藥石病榻苟延殘喘。
陸裁隻是來看看,也沒真的想要問出些什麼,看過了他的數據,确實有一股力量在将他歪斜的數據慢慢掰正。既然他不願說,陸裁也不強求,正打算走,他卻開了口。
“琥珀是......”他突然一陣猛烈咳嗽,整個人彎下腰扶着床畔,邊磕邊嘔皿,細長的手指摳緊了床沿。
陸裁幾步走近,擡手放了縷紅絲進去。
紅絲快速探查,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縷波動不穩的數據,可它才靠近,那股未知的力量将紅絲裹住。
陸裁左手腕一抽搐,從手腕一路向上,直達心口仿佛被細針紮入的疼。
後退兩步,再擡眼看向隐隐發顫的侯爺,她趕忙制止:“不要再想了!什麼都不要想!”
侯爺又嘔了兩口皿,才慢慢平靜下來,他趴在床畔,緩了口氣,就開始大笑起來,聲音有些嘶啞,滿是嘲弄意味。
陸裁歎了口氣,站直了身子:“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因為想了也是白搭。
......
離開侯爺的住處,才踏出門檻,就有将軍府的侍從迎上來。
“陸教習請留步,公主殿下有請。”侍從彎着腰,臉上笑意淺淡,不多一分,故而也不顯得谄媚。
順着侍從的指引,她看見對面不遠處一輛馬車,馬車本身并不顯眼,既不奢侈,也不寬大,卻有六七個護衛将馬車圍着。
陸裁點點頭,跟着他走近馬車。
“殿下,陸教習到了。”侍從小心回禀。
裡面傳出昭和的聲音:“陸教習請進。”
陸裁邁上馬車,撩開布簾坐了進去。
小公主還是那個小公主,但眉眼間已經添了沉穩和銳氣。不過短短十五天,竟真得能讓人改頭換面。
“公主找我,有何事?”陸裁無所顧忌。
昭和聽着她這語氣,竟笑了,随即歎了口氣:“我真得很羨慕你,武功高、無所顧忌,逍遙自在。”
陸裁挑眉,這就是有錢人愛說自己除了錢一無所有的典型案例。
“窮則獨善其身,我自己的這條命,我都要負擔不起了。”她語氣裡沒有半分哀戚,說得卻是大實話。
“拿你做踏闆的事情,實在抱歉。”昭和捏緊了袖子,是實實在在的内疚。
陸裁隻擺擺手:“無事,以後有需要,可以繼續搬我這塊磚。”
“你......一點兒都不生氣嗎?”昭和真得很疑惑,為什麼她可以這樣不在意......
陸裁:“你既然已經準備與你的渣爹對抗了,就不要經常對人抱有愧疚,要是你輸了,才是真得對不起他們呢——”
“你也覺得我可以?”昭和臉上又挂起笑意。
“可以什麼?”陸裁反倒不解,“又不可以什麼?”
成功把對方繞暈了之後,陸裁笑笑,就準備離開:“好了,我也要回去整理一下,畢竟要啟程離開了。”
“齊将軍準備安排一些人馬給你。”昭和說道,“要不明早再走,也好讓齊将軍準備準備。”
陸裁搖搖頭:“讓他們守着石牆鎮吧,我們自己應付得了。”
由昭和開口說情,也沒人敢再說什麼了,但陸裁還是執意要走。
玩家不動,遊戲就成了死水。
最後幾人坐在一起開了個小會,決定由陸裁、秦嶼和顧西辭三人出城,去尋找新的契機。
至于留下趙炎、嶽小煙和時如聩,是因為趙炎身份特殊,可以近身保護昭和,而嶽小煙在百姓中很有威信,能替昭和籠絡人心,至于時如聩......
主要是嶽小煙和趙炎有些天真,他們雖有防人之心,卻不一定鬥得過一群玩慣了各種手段的宮鬥人。
把時如聩押在這兒,看着點兒兩個憨憨。
——
因為副本地圖之龐大,他們還問齊将軍要了份軍用地圖。
可惜古代地圖到底不比現代的清晰,陸裁看了會兒,就将地圖給了秦嶼,而一邊的顧西辭也對地圖不是很感興趣。
顧西辭仿佛忘記了挑戰的事情,陸裁也不會傻得去提起,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結伴同行。
他們按照距離遠近和不折返的原則,制定了行走路線,先去北山,然後依次去英山、仰山,最後去最遠的南山。
石牆鎮附近,不見蠍怪的蹤影,三人走了快半天,才遇上一個蠍群。
那是在一處峽谷裡,他們在山谷崖頂上休息,陸裁掏出那本代碼大全翻看,裡面竟有積分錢包的編碼。
她立馬來了精神,抓住那頁仔細看,同行玩家的積分錢包代碼她都分析過,早就解碼了,可就是造不出來。
筆記上說,早期玩家系統并沒有“積分制度”。這讓陸裁想起秦嶼的推測,世界系統和玩家系統以玩家為載體,進行着什麼交易......
積分?
她正打算和秦嶼讨論一下,就聽見山下峽谷裡的動靜。
是蠍群在圍攻一群玩家,陸裁甚至看見了之前在花燈節支線遇上的賣花女,那個損人不利己的開槍樵夫也在。
“救嗎?”顧西辭問道。
秦嶼冷靜地回答:“先看看。”
蠍怪數量不多,陸裁點着蠍尾數了一遍,一共三十七隻。被圍攻的玩家一共有七人,每人解決五六隻,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畢竟石牆鎮的士兵都能單人挑四隻蠍怪了。
幾人很是放心地靜靜瞧着,然後,秦嶼眉頭緊蹙起來,再然後,顧西辭挑了挑眉,而一邊的陸裁擡手指着山下:“這......這群人真得是玩家嗎?”
要不是他們取出了.槍.支.道具,陸裁都以為這群人真得是普通百姓了。
眼見着一個身着虎皮的年輕姑娘要被四五個蠍怪包了餃子,秦嶼隻能輕聲說了句:“動手”
話音落下,身側兩個人影蹿了出去,也不管這山谷的高度,一人攜雷電從天而降,一人恍若紅影鬼魅輕飄飄落地。
陸裁從水池異空間裡出來後,異能恢複的速度加快了,現在對付底下的蠍怪不成問題,但她借着異能落地,就看見眼前雷電爆閃,氣勢大得吓人,不由停下動作。
一陣驟亮電閃,場上的蠍怪都翻倒在地,蟲足蠍尾不停的抽搐。
在場的都有些瞠目,陸裁雙眼微微睜大,這麼閃瞎眼的炫技,她是第一次見到。
隻是......她微微眯眼,為什麼眼前抽搐的蠍怪眼珠子轉了轉,有轉醒的迹象?陸裁上前,握住蠍怪的腦袋一扭,給了它一個痛快。
“蠍怪隻是暈了,大家趁機打死它們!”原本被圍攻的虎皮姑娘揮起兩隻大錘子,就砸彩蛋似的砸爆了蠍子頭。
陸裁沒再摻和,就在一旁看着,如果她沖上去殺,會被當成搶經驗。思及此處,她不由地詫異,顧西辭看着粗心大意,竟會用這種手段救人?
蠍怪還是他們殺的,總能拿到一半經驗,也不至于來找他倆的麻煩。
“唉!你是!你是那個喪屍副本的......那誰!”一側有人大喊,陸裁聽見“喪屍副本”幾個字,就轉頭去看。
是一個長相憨實的男人,看着三十來歲,一身便宜的西裝襯衫,皮膚略黑,但眼睛很是有神。
陸裁正疑惑,自己也不記得在哪兒見過他了,一個人影投下。
“你先帶我回去......”顧西辭聲音從身後傳來,有些虛弱,“異能消耗太大,我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