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朝曾出過不止一任女帝,因此民風還算開放,除了科舉限男子參加,女子出行乃至做生意都很常見。
遲不歸看向容晚玉的目光絲毫不帶驚訝,作為容府的門客,他自然知曉此番容府上下出行寒山寺,隻是沒想到在這時候碰見容晚玉。
“還得是遲兄,人脈廣闊,随意逛逛竟也能認得東家。”一旁的年輕公子拱手作揖,朗聲言明身份,“小生姓江,名言,澧江水,君子言。是遲兄的同窗。敢問東家芳名?”
江言,容晚玉回禮,心裡卻念出了他的真名,姜詢——澧朝四皇子。
前世生前容晚玉沒見過天家子弟,死後在遲不歸身邊一年,見遍了所謂的皇親國戚,國之棟梁。
隻是那時候的姜詢,已經成為了九五至尊,年歲也更長,不複眼前的疏朗,不怒自威。
“小女姓容。既是遲先生的同窗,公子若有鐘意的,也可随意挑選。”容晚玉示意佩兒去告知花掌櫃留貨。
花掌櫃聞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将攤子交給手下人,提着貨單,一路小跑過來,“見過大小姐,咱們花容閣的貨都在單子上了,請大小姐過目。”
這上面的東西容晚玉無一不知,轉手将單子遞給姜詢,“江公子和遲先生可瞧瞧,可有看得上眼的,若不知怎麼選,可讓掌櫃的介紹一番。”
“常年勞作,冬季生瘡,可有好物?”遲不歸未看單子,也不瞧掌櫃,而是看着容晚玉開口,“不贈佳人,贈家母。”
姜詢看了看遲不歸一本正經的模樣,也不再打趣,湊上前道:“我也無佳人可贈。也想給家母挑一些。”
遲不歸的母親,容晚玉未見過真人,隻見過供奉在府的牌位。
想着他的出身,由母親一人帶大,那位夫人定然吃了不少苦,容晚玉當真仔細挑選一番,給兩人介紹了不同的貨品。
“這一份予遲先生,外敷用,手面皆可顧,可緩冬皴。最好再輔以湯劑調理,回府後,我再寫下方子予先生。”
說完又轉頭給姜詢介紹,“這份t是江公子的,重調理内裡,養膚平皺,用料都是極上乘的。”
姜詢将他和遲不歸的兩相對比,挑了挑眉,笑言:“容小姐莫不是和遲兄更熟些,給他介紹的皆為物美價廉的,給我便是挑着價貴的?”
“物之所用,不看價格高低,而在于适宜二字。”容晚玉答得從容有度,“何況江公子出身不凡,若擇平價之物,怕是令堂用着也不心安。”
定完貨,容晚玉不再逗留,與兩人告辭,“小女今日是陪家中弟妹而出,便不多耽擱先生和江公子好興。”
待容晚玉和佩兒離開,花掌櫃笑得一團和氣成了兩單大生意,特别是江姓公子,一口氣幾乎包攬了花容閣所有貨品。
複歸清靜,姜詢眼裡有些玩味,“遲兄,剛剛那是名震京城的容府大小姐麼?”
“嗯。”遲不歸等來自己那份馄饨,舀一勺入口。
“這可和傳聞不大一緻啊。”姜詢攪動着自己碗裡的馄饨,“适才的容小姐舉止有度,言之有物,當真是名門淑女之風。”
“你自己在京城中傳聞又如何?”遲不歸和姜詢似乎關系匪淺,哪怕知曉他的皇子身份,也随口就怼,“江兄何時也人雲亦雲了?”
被怼的姜詢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拍腿大笑,“遲兄教訓的是,這還是我頭一回聽見遲兄幫人說話呢。看來,這容小姐跟本公子一般,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遲不歸吃相斯文,速度卻快,幾口吃下碗裡的馄饨,放下銅闆,“我再去花容閣給你買一罐薄面膏。”
“诶你等等我,我怎麼沒看見剛剛那單子上有什麼薄面膏?什麼功效?”姜詢摸了半天,沒有銅闆,留下一角銀子,“真摳門啊遲不歸,也不幫我把錢給了。”
“我窮,買不起貴東西。”遲不歸擺擺手,也并非往花容閣的攤位走,“薄面膏,專治厚顔無恥。”
兩人打打鬧鬧,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花掌櫃從攤位前擡頭來,看了一眼兩人消失的方向,才折返尋容晚玉而去。
“那兩位公子吃了碗馄饨便走了,送貨的位置,遲公子留的是容府,江公子說是三日後,差人到店裡拿。”花掌櫃頓了頓,“那江公子幾乎将咱們鋪裡有的都選了一遍。”
“嗯,遲先生那份你不用管,我親自調制送去。至于江公子那份,務必一樣樣過目,不可有瑕疵之物。”容晚玉輕聲囑咐下去,一旁秋扇丹桂抱着的兩個娃娃都已經累得睡了過去。
回程的路上,容晚玉再看那些混迹在人群中的玄衣人便多了份謹慎,見到姜詢便明白,這些全是皇家的暗衛。
前世的冬月廟會,她因為落水後大病一場,并沒有出府同行,當時蕭姨娘安排,也沒有選擇有嫡妻牌位在的寒山寺,自然不知曉今年冬月,皇家的人沒去護國寺,而來了寒山寺。
回到廂房,容晚玉第一時間就去尋容束。
敲房門半晌後,才有人來開門。
容束坐主位,左手坐着給他捶腿的方姨娘,右手坐着笑容未盡的蕭姨娘,頗有齊人之福。
“咳,晚丫頭來,有什麼事?”容束不大自在的輕咳了一聲。
容晚玉當做自己什麼也沒看見,“女兒有要事與父親商議,還請兩位姨娘暫避。”
一聽這話,方姨娘立刻起身往外走,頭都不帶回的,蕭姨娘卻依依不舍地挽住了容束的胳膊,“老爺,如今雖是晚丫頭理事,可妾身到底也管了内院多年,有什麼大事,不如讓妾也聽聽,興許還能出些主意。”
沒等容束開口,容晚玉斬釘截鐵道:“事關父親官運,還請姨娘暫避。”
官運二字入耳,容束瞬間收起了憐惜之心,抽出自己的胳膊,“你懷着身孕,還是多休息為好,先回房吧,讓沁丫頭陪着你。”
蕭姨娘暗中咬牙,隻能起身作别,出門後左顧右盼,還想在門口偷聽,卻被方姨娘喊住。
“蕭姐姐怎得還在這兒,可是身子重不便?讓妹妹扶着姐姐回去吧。”
待屋外清靜了,容晚玉才将剛剛的發現相告。
“父親,東廂房的貴人,女兒知曉身份了。”
她未宣之于口,而是擡手指了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