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放任女兒在外,是在害了她,如今容晚玉雖比從前長進了不少,可這心也是野了。
她的醫術,若隻是用于交際一些達官貴人,那便對自己的仕途有利。
若是如現在這樣,攬上了大事,那便是将自己和容家架在火上烤。
容束對自己的本事,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自認為做到尚書之位,已是官運盡頭。
沒必要靠着女兒的本事,再去博一些美名和機會。
何況,還有遲不歸的婚事未解,容束認定,容晚玉如今需要的是在家安心做好大小姐,不能再抛頭露面,再惹是非。
“你以為,有四皇子給你撐腰,你在外這些行徑就是對的了嗎?”容束橫眉冷對,空口白牙,否決了容晚玉的所有努力。
“直到現在,你都沒有解決刮骨香的難題,再給你時間,也隻會讓殿下陛下更失望。”
說了重話,容束見女兒憔悴的臉色又有些不忍心,換了一副更溫和的口吻。
“為父知曉你想行醫救人,等風聲過了,你給那些夫人小姐診斷交際便已經足夠了。婚事咱們再慢慢尋一個好人家,不會耽誤你......”
容束對自己志向的指指點點,容晚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刮骨香之解,已是大成,兩位禦醫也回宮上禀,還特地給自己留了話,說陛下很滿意此事,等時機成熟會有嘉獎。
容晚玉看重的不是嘉獎,但皇帝的承諾或許還有些用處。
聽見容束想自己以後隻給權貴看病,容晚玉的嘴角便浮起一抹嘲弄,若他知道,刮骨香的大功在身,怕是想給自己當升官的踏闆吧。
直到聽見婚事,容晚玉才擡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束。
“我已和遲先生定了婚約,何來的再尋一個好人家,父親您說錯了。”
容束勸說的話一頓,他看着容晚玉的面色不似作僞,十分驚訝這滿城皆知的事,容晚玉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可以說,容晚玉和遲不歸的婚事,如今就是容束喉嚨裡的一根刺,見容晚玉還一副固執的模樣,容束毫不留情,直接道破了所有。
“人都死了,何來的婚約?你們是過了一些儀程,但也并非無解,我會修書兩封,寄給遲不歸的母親和恩師,再上奏陛下,請陛下收回當初賜婚的聖旨,如此你們便算兩清了。”
此話一出,容晚玉的指尖狠狠地紮破了自己的掌心。
再開口,前幾個字喑啞到幾近無聲,“我和遲先生婚約已定,死生不負,解除婚約,除非我死。”
“逆子!”容束被她的話氣的夠嗆,擡起手想要打在她的臉上,卻被何镖頭眼疾手快的攔住。
聽見容晚玉對自家公子的一片深情,何镖頭也難免動容。
他們這些跟着遲不歸的下屬,為首的多半都有些家世上的淵源,情分匪淺。
遲不歸如今身死,他的下屬也沒有四散,而是暫且聽令清風的父親,和豐镖局的總镖頭的号令。
而擁有令牌的容晚玉,實則也能管束他們所有人,隻是容晚玉對他們的所為并非全然了解。
總镖頭給何镖頭的指意,也是讓他暫時守着容晚玉,聽她的命令行事。
“天熱難耐,動氣傷身,容大人有話不妨好好說。”
容束常年握筆的手怎麼可能敵得過何镖頭那常年握刀的手,他不得已收回手,卻還是指着容晚玉的鼻子大罵。
“你以為他是什麼良配?遲不歸南下巡田,貪污受賄,死于民憤,你身為容家之女,怎可與那樣的賊子為伍?你和他的婚約,解定了!”
對于容束,重生後的容晚玉沒有過半分的期待,她不再期望容束會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可以愛護自己。
但到底,容束是容家的家主,是自己的父親,也是行哥兒的父親,容晚玉不可能像對待蕭姨娘一般對待他。
便隻是利用,依靠他父親的身份,侍郎的權勢,給自己和行哥兒多占一些利益。
容晚玉以為,這已經是她對容束,這個失職的丈夫、失職的父親,最有禮的對待了。
“父親,或者我該稱呼您一句容大人?”容晚玉冷笑一聲,伸手抹去臉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
“女兒在你眼中,到底是人還是貨?我的醫術,在你眼裡是籠絡達官貴人的手段,我的姻緣,在你眼裡是隻看價值的生意。”
容晚玉撐着桌子站了起來,俯視着容束,一字一頓,“無論是開醫館,還是婚約,我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意,不勞容大人關心。”
“你,你——”容束被容晚玉強硬的态度氣得夠嗆,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簡直大逆不道,女子在家從父,你的想法和主意,一文不值!今日,必須跟我回家!”
眼見父女二人僵持不下,何镖頭顧及容束會派人強行帶走容晚玉。
他們是镖局,民不好與官鬥,很難護住容晚玉,略思忖,便讓人去給四皇子送信。
有找了丹桂,小聲提醒她,“今日這事鬧大了,對容姑娘不利,你得回容府講夫人請來。”
丹桂剛點頭,還未動身,石蘊堂門外便又來了人。
從管家口中得知容束去尋容晚玉後,鐘宜沛立刻帶人趕了過來。
隔着門,正好聽見了容束對容晚玉的最後通牒,鐘宜沛直接一腳将門踢了開來。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門口的鐘宜沛吸引了過去。
鐘宜沛極其優雅地放下高擡的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容晚玉身邊,和她一起,面對着容束。
當久了賢妻良母,鐘宜沛都忘了,自己當初快意恩仇的性子了。
“晚玉不僅有父親,更有母親,還有永甯侯府。主君自己的腌臜事都沒料理幹淨,倒是有臉在這裡大言不慚了?”
一瞬間,容束簡直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先是看見自己大方得體的正妻踹門而入,再是聽見她對自己破口大罵。
鐘宜沛此時宛如一個點了火的炮仗,仿佛将嫁給容束後所有的憋悶都釋放了一般。
她站在容晚玉身前,将她護得嚴嚴實實,“晚玉想開醫館就能開,想嫁什麼人就能嫁,她不僅有你容家的皿,更有我們鐘家的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