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幾番猶豫,最終以不知道為借口敷衍過去,同時眼神不住地偷瞄葉蓁蓁,就怕她當場拆穿她的謊言,讓她下不了台。
葉蓁蓁不是來找茬的,沒必要拿這種糟心事來打擾老太太,任憑她胡說八道,因而并沒有發現她的沉默,讓老宗主王世仁眼神柔和了下來。
老太太大部分時間都在内宅休養,不知道葉蓁蓁的産業并不出奇,但王世仁是調查過,因此見她沒有挑事的意思,對這個外孫媳婦添了一層滿意。
雖然出身微末,但器量氣度頗有大家之風,勉強配得上他的外孫兒。
當然,以前他可以做到息事甯人視而不見,如今王家那群人得好好敲打了,免得不知收斂一錯再錯,壞了他的大事。
老太太體力不支,這場闊别重逢的認親大會很快就結束了,崔家三口子暫且在王家住了下來。
葉蓁蓁還以為小李氏那群人會因為“國色”另起爐竈一事前來找茬,誰知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她樂得自在,又見了前來拜見的王祁父子,又過幾日,啟程回京的日子就到了。
老太太這些天有女兒和孫媳婦陪着,心情開闊愉悅,小病很快就好了,隻是轉眼又到了分别的日子,她拉着女兒的手不願松開,舍不得把她送走。
崔大娘眼圈也有些紅:“娘,您請珍重,女兒有時間再回來看您。”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最後還是老宗主出面才把任性的老太太勸回去,王君慎親自送他們一家三口進京。
之所以如此鄭重,隻因為崔大娘的嫁妝也在這回兒一同送回去,浩浩蕩蕩地裝滿了十幾車,就怕在路上惹來強人搶劫,才讓王君慎帶上家丁護送回去。
王家盛名在外,普通強人果然不敢招惹,一路上平安甯靜,終于三天後順利地抵達京城。
從清遠秀麗之地重返鼎盛繁華的京城,葉蓁蓁油然而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明明離開京城不到一個月,卻像是過了許久似的,連街道上摩肩接踵的行人,都讓她生出久違的親切感。
她果然還是個喜歡熱鬧的俗人。
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入聚仁坊,引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圍觀,隻是馬車直接駛入内宅,他們瞧不出裡頭裝着什麼東西,議論紛紛,熱鬧極了。
馬車進了大門後就過不去了,直接停在前院,随行的下人們連忙下車卸貨,把一擡擡的嫁妝往庫房裡堆放,隻是家裡的庫房委實不大,一百三十二擡的嫁妝壓根兒裝不下,最後隻能開了西廂的房子,勉強夠地方安置。
男仆搬嫁妝,婢女婆子們則是殷勤地打掃一個月未曾住過人的屋子,忙得一片熱火朝天,幾個主子坐在率先打掃出來的花廳裡歇歇腳。
王君慎沒忍住開了口:“這宅子終究小了些,我在聚德坊有個四進的宅子,你們搬過去住吧。”
别看聚德坊和聚仁坊隻有一字之差,地段可是天差地别。聚德坊位于西邊皇城邊,是頂頂尊貴的地段,那裡住着的都是皇親國戚,王君慎能有一處宅子,靠得還是世家的底蘊。
葉蓁蓁有些心動。
并不是為王君慎的宅子,而是換宅子的建議,以前他們一家三口再加上五個下人,住兩進的宅子綽綽有餘,但如今下人已經擴容到二十多個,再加上崔大娘的嫁妝,二進的宅子就顯得逼兀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宅子位于七街,崔維桢上下班實在不方便,若是能換一處靠近衙門的宅子,倒也便利。
以前銀子不足隻能考慮聚仁坊,現在無需擔心這個問題了。
葉蓁蓁不由朝崔維桢看去,崔維桢與她心有靈犀,說道:“多謝舅舅美意,隻是那宅子是備着您進京居住的,我們住了反而不美,我讓人留意有沒有合适的宅子,買下再搬過去也不遲。”
王君慎已經足夠了解他的性子,見此沒再多說什麼,與崔家三口子一道用了午膳,才帶着家丁們告辭——他會在京中逗留幾日再回鄉。
雖然假期還有盈餘,崔維桢也沒有偷懶的想法,當天下午就去衙門找吳學士銷假,很快宣武帝就得到了風聲,崔維桢剛從吳學士那兒出來,就被召去面聖了。
瞧着受寵的程度,面聖就像喝水那麼簡單,讓人不嫉妒都難,畢竟有些小翰林入職兩三年,連面聖的機會都沒有呢。
很快,讓他們更加嫉妒的事情發生了,崔維桢面聖結束後,就傳來他被提為從六品的戶部掌司事!
恪王一派的人聽了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他們此前為了這個職位鑽營了許久,一直沒有動靜,就這麼空着一個多月,原來是陛下為崔維桢準備着。
大周戶部設有尚書一人,侍郎二人,郎中四人,掌天下土地、人民、錢谷之政、貢賦之差。其屬有四:一曰戶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倉部。戶部巡官二人,主事四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三人;倉部主事三人。
戶部掌司事是戶部的司事小官,雖然比不上度支、金部和倉部有油水,但那也是戶部啊,連最沒油水的戶籍小官,油水也比其他邊緣崗位足,這是多少人眼巴巴都得不到的好職缺,偏偏就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得了。
崔維桢才當上翰林多久?有兩個月沒有?他還請了一個月的假,回來銷個假就跳去戶部了,有這麼誇張的晉級記錄嗎?
掰指頭算了算,這位算是古往今來晉位最快的官員了。
這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寵臣啊!當年他爹都沒這麼受寵呢!
大部分人對崔維桢的飛黃騰達徹底化身檸檬精,小部分人則是對皇帝背後的深意細細揣摩,越想越心驚,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陛下要對戶籍動手了。
再想想此前陛下的大小動作吧,對隐戶佃戶零容忍的态度,現在把寵臣往戶部一塞,意圖如何,不是顯而易見嗎?
京城,又要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