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完王家的第二天,崔維桢就履行他的承諾,待葉蓁蓁去逛街。
大周開朝以來,實行的是坊市制度。
裡坊是居住區域,裡坊之間有高牆相隔,坊内有東西南北四門,日出開啟,日落關閉。城中有夜禁,坊外主街有金吾衛巡邏,但凡在宵禁後在主街亂逛的,都會被當成不法分子抓起來。
當然,在裡坊内就沒這個要求了,任憑你歌舞升平、通宵達旦,隻要鄰居不投訴,随便你怎麼樣都行。
——當然,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都是煙花之地,有專門的裡坊提供男人尋歡作樂,整個坊内都是做同樣生意的,就不存在相互騷擾的情況了。
集市是專門買賣交易的場所。都城内天子腳下,人口多達百萬之巨,為加強貿易管理,開國之處就特置東西二市,市内店肆林立,四方珍奇積集,是買賣必經之地。
經過三百多年的發展,坊市的界限逐漸被打破,即便在裡坊内也有許多商鋪小攤,崔家初來乍到,在聚仁坊的商鋪裡就能購買到不少生活用品。
但說最熱鬧、貨品最全的地方,當屬東市和西市。
今天葉蓁蓁和崔維桢要去的,是最熱鬧的東市。
東市距離聚仁坊不遠,崔維桢和葉蓁蓁兩人索性步行過去,約莫過了兩刻鐘,兩人終于抵達東市西門。
不同于服務達官貴人的西市,東市素有“金市”之稱,是京都平民百姓交易場所,更是扶桑、中亞、波斯、大食等國的胡商聚集之地,占地1600多畝,有220多個行業,是全國最大的商貿中心。
東市被河流劃分為兩半,東西兩邊有石橋相連。就葉蓁蓁目之所至,商賈雲集,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滿目,比臨陽府不知繁華上多少倍。街上有騎馬閑逛的貴公子,也有牽着駱駝的胡人,還有挑貨穿梭的貨郎,形形色色,摩肩接踵,絡繹不絕,許多馬車在門口要停下,因為裡面行人摩肩擦踵,根本就駛不進去。
葉蓁蓁暗自調侃,還好她沒有馬車,不然還得多付一筆托管費。
正想着呢,連綿起伏的凄厲叫聲忽然從南邊傳來,葉蓁蓁被唬了一跳,耳朵立馬就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捂住了,是在她身邊的t崔維桢。
過了一會兒,他才松開手,對上葉蓁蓁疑惑的目光,解釋道,“不遠處乃錢家屠行。”
原來是在殺豬啊。
猝不及防聽到這麼具有生活氣息的聲響,仿佛連這座高高在上的京都也染上人間煙火的氣息,一下子就真實起來。
屠行往下,便見肉行、五熟行、米行等等幡旗飄動,有身穿布衣的百姓來來往往,采購米糧肉食。對面的街道卻是一排的茶樓酒肆,食客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葉蓁蓁咂了咂嘴,整日伴着殺豬聲進食,這些人的心也是挺大的。
兩人沿着街道慢悠悠地逛着,崔維桢也沒有昨日的不情願,甚至還拉着葉蓁蓁進去一家收拾鋪,打量着鋪子内的飾品。
葉蓁蓁神色微動,撓了撓他的手心,“進來做什麼?咱們現在沒有多少銀子了,得省着點花。”
别看一千兩很多,其實當家了就會發現,壓根不經花。
初來乍到什麼都要添置,再加上崔維桢要去國子監上學,行頭都要備齊,上等車馬少不了,與同窗交際費不能省,處處都要花錢,葉蓁蓁已經謀劃着要不要掙點外快了。
“給你和娘買些首飾。”
崔維桢說道:“你們的衣裳首飾都不是京城時興的樣式,日後出去交際說不定會惹人嘲笑,什麼都能省,這筆銀子不能省。銀子的事你也别急,我并來想辦法。”
他的細心和溫柔,總能才不經意間在觸動人心弦,對于他的好意,葉蓁蓁很難拒絕,便默許了下來。
隻要是女人就無法拒絕首飾的誘惑,再加上崔維桢眼光很好,她臉上不由帶上了期待——要是擱現在,就是被男朋友帶去珠寶店買買買的節奏啊!
崔維桢不知自己此時的氣場兩米八,目光挑剔地落在貨架上的首飾頭面上,隻是都沒有看得上的,直接找上了掌櫃。
“這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首飾頭面?”
掌櫃見他氣度不凡,也不敢怠慢,連忙說道:“郎君好眼光,京城流行的首飾都是從小店裡出去的,不知您需要那些首飾?”
見對方嫌棄地皺起眉頭,他立馬又接了一句,“郎君若是不滿意,可以讓店中師傅另設圖樣,單獨打造,如果您有新鮮的樣式,也可以給我們承辦制作的。”
崔維桢覺得這辦法不錯,便留了地址,“明日派人來我府上拿圖樣。”
掌櫃的連定金都不要,而是恭敬熱情地應了下來。
一般來說店中的首飾足夠應付一般人家,隻有有些講究的達官貴人不願意随大流,府上會專門供養着設計首飾頭面的下人,再由首飾店根據他們的圖樣打造首飾。
聚仁坊不過是尋常宅子,住在那地方的也不像是什麼達官貴人,但掌櫃敢用他閱人無數的眼神保證,此人氣度不凡,絕非尋常人物。
事實上,不僅掌櫃如此想,店中的小媳婦小娘子也是這麼認為的。
男子年近弱冠,一襲文人青衫,修眉俊目,面如冠玉,漆黑的鳳眸深邃迷人,如盛滿破碎星辰般烨然神采,哪怕沒與他視線接觸,也讓人心跳加速,臉色绯紅。
這樣俊美如俦、如蘭如竹的男子近在眼前,惹得所有人女子頻頻注目,若不是顧忌到他身邊站着的一個姿态親密的女人,她們的手絹荷包早砸在他身上了。
沒辦法,京中的女郎就是這麼豪放。
崔維桢閱美無數,又有葉蓁蓁珠玉在前,對于路人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因此他全程目不斜視,與掌櫃的商量好後,就帶着葉蓁蓁離開,留下店中一群女人竊竊私語。
“好俊美的少年郎,以前怎麼從未在京中見過呢?”
“春闱在即,說不定是上京趕考的士子呢。”
“怎麼可能,趕考的士子都囊中羞澀,哪有銀子來打首飾?說不定是哪個世家公子,帶着親眷上京呢。”
……
她們讨論來讨論去,最後還是贊同第三個觀點,原因無他,那男子的氣度,也隻有底蘊深厚的世家才能培育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