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的日子眨眼間過去,宴請的日子眨眼便至。
從縣裡請來的掌廚師傅一大早就到崔家,搭建起土竈開始準備飯菜,葉家村的姑娘媳婦們紛紛過來幫忙,洗菜、擺桌等等,忙得熱火朝天。
十裡八鄉的鄉紳土豪陸陸續續地到來,葉大勇在門口登記随禮,被少則十兩、多則百兩的大手筆驚得手都在抖,心道難怪人人都想要讀書,隻是個秀才公就被這麼多人巴結,要是當了官,那還得了?
這樣的大場面,整個葉家村的人都覺得長臉,更别說葉家人了。
葉世明腿斷了沒能出來,但是葉家除了他之外,能動彈的全來了。
李二娘盛氣淩人地指揮着媳婦婆子們幹活,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似的;李翠兒在竈房幫忙,腰間挂着的兜子卻塞得慢慢的,裝的都是她偷偷塞進去的肉食和糕點,鼓囊囊的一團,還真當别人眼瞎了看不見;至于葉二丫,滿院子亂撞,就想多瞄桢哥兒幾回……
葉蓁蓁從堂屋出來,正好撞見鬼鬼祟祟的二丫,眉頭一挑,“二丫,你在幹嘛?”
葉二丫的目光定住了,直直落在葉蓁蓁的新衣裳上。
衣裳的顔色是一種柔和了色調的淺粉色,一點也不顯黑,反而把她襯得明亮精緻,又帶着少女的粉嫩與活潑,把她所有的優點都給渲染得淋漓盡緻,仿佛是量身定做似的。
可不是量身定做的嗎?
這身衣裳,正是崔大娘連日給葉蓁蓁趕制出來的,精挑細選的布料加上崔大娘出色的繡工,想不出彩都不可能。
葉二丫向來自負,無論是出身還是相貌,都覺得比葉大丫強上幾十倍,然而這一切在大丫嫁人後就有了變化,她不僅變得越來越好看,就連身份,都比她高上一截。
她和大丫之間的距離,就差一個崔維桢而已。
“大姐,我隻是随便轉轉。”
千般想法在腦海中轉了一圈,也不過是過了一瞬而已,葉二丫壓下眼中的嫉妒和不甘,熱絡地說道,“姐夫在堂屋待客嗎?大姐你盡管忙,我去幫忙着招呼吧。”
“不用。”
葉蓁蓁直接把往裡頭闖的二丫拉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有讓客人招待的道理,沒得被人誤會成家裡的下人。二丫要是閑得慌,就去廚房幫忙吧。”
葉二丫開始掙紮,眼看着就要鬧起來,葉大嬸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大手鉗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廚房裡拖。
“二丫,你怎麼還在外邊晃悠,你娘叫你幫忙呢,快去吧。”
在葉大嬸的大掌下,葉二丫根本撲騰不起水花,直接被拎到廚房了。
隻要進去了,想要再出來就難了,嬸子們的嘴功也不是蓋的,隻要她避了懶,第二天保準全村的人都知道葉二丫偷奸耍滑,是個懶姑娘了。
大部分客人都坐在院子外,負責招待的是葉伯山。
葉蓁蓁逛了一圈,才發現葉二丫的小心思根本算不上什麼,要論起來,還是葉伯山要惡心多了。
他處處以案首嶽祖父自居,高談闊論地吹噓起他對孫女婿的恩情,是他當初收留了逃難來此的崔家母子,才有崔維桢今日的風光,說是恩重如山也不為過了。
外人有意巴結,連連奉承,直說葉老丈急公好義、慧眼識金呢。
說到底,葉伯山是在利用崔維桢給他造勢,經營好名聲,若是日後崔維桢有半點做得不妥當,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葉蓁蓁氣得臉色漲紅,轉頭就告訴桢哥兒了。
前陣子崔維桢認識不少同年,給他們寫了帖子,今日都非常給面子的來了,這會兒他正在和張遠、徐子欽說話,見到葉蓁蓁進來,目光詢問地看了她一眼。
葉蓁蓁示意有話說,把人拉到角落,才把葉伯山的作為全說了。
說實話,她心裡羞愧得很,都是她家人給桢哥兒拖後腿了。
“沒事,我來解決。”
崔維桢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臂,與張遠等人告了聲罪,走到外頭去了。
葉伯山還在與人吹噓,崔維桢聽了一耳朵,并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去把葉家村的族老們都請來了。
他這番動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時機差不多了,崔維桢才說出他的打算。
“各位父老鄉親,承蒙大家的關照,收留我母子兩落戶,為了感謝大家的恩義,我願給族裡捐建族學和祭田,但凡葉氏族人所出子弟,皆可在族學中啟蒙。”
捐建族學和祭田?
四下先是一靜,待t葉家村民回過神來,俱是不可置信地嚷嚷起來,“桢哥兒,你說得是真的?真要給我們捐建族學和祭田嗎?”
“是的,雖然我乃外姓人,但葉家村的恩情不敢忘,希望有了族學,葉家村的孩子們都能讀書明禮,光宗耀祖。”
得到崔維桢的肯定,所有人才終于興奮起來,這可是關系到他們切身利益的事情,哪能不高興贊同呢。
日後有了族學,他們家的兒子不用花銀子就能啟蒙,說不定還能考中秀才,改換門楣呢,這樣的恩情,還有誰敢說他半句不是?
葉家村的族老代表全村人表示感謝,直言要在族譜中銘記他的恩情。
旁人也紛紛贊歎崔維桢知恩圖報,實乃一番佳話。
葉伯山費盡心思經營起來的好名聲,轉眼就成了崔維桢的墊腳石,他已經償還了族學和祭天,日後他想要挾恩圖報,也得要掂量着其他人答不答應了。
畢竟他說的恩,是自己的,崔維桢報的恩是全村人的。
如果不想要得罪前程光明的崔維桢,所有人都知道該怎麼選,畢竟他們的子孫要是有了出息,還期望人家提攜呢。
人情社會,不外如是也。
葉伯山吃了個啞巴虧,隻能暗中氣悶,隻好笑着和村民們稱贊起崔維桢的義舉,最後得到一個管理族學的權力,也聊勝于無了。
他左右也不急,案首嶽祖父的名頭還在,這個身份還是很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