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绛雲聽了白九凝的話後，先是一陣沉默。

　　然後就是他仰面哈哈大笑着，笑聲中帶着一些說不出來的凄涼，随後又漸漸低沉了下去。

　　“小九兒，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你說兩清就兩清？”

　　“你憑什麼說兩清就兩清？”

　　“原先你記不得我們的過往就算了，可是現在你明明都記起來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殘忍？”

　　“你就不能對我有一點點心軟嗎？一點點也行。”

　　绛雲的嗓音說到後面直接啞了聲。

　　看着绛雲的這個模樣，白九凝握緊了拳頭，不知道要如何去勸他。

　　他錯了嗎？

　　錯了。

　　可是他可憐嗎？

　　可憐又可恨！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我活着的兩輩子，都是為了你……”

　　“你說和我沒關系，就沒關系？既然連離你都不要我了，那我還活着做什麼？”

　　绛雲說到這裡，突然拔了劍，向着自己的脖子處劃了過去，白九凝吓了一跳，站起來，想都沒有想，沖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劍身。

　　手掌心被劃破。

　　又疼又麻。

　　皿流了一地。

　　绛雲見狀，立馬将劍扔到地上。

　　在門外聽到劍身落地聲音的北辰臨淵，踢開門沖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白九凝的模樣，被绛雲握着手，還流了很多的皿，北辰臨淵上去對着绛雲就是兇口就是一腳。

　　又抱住白九凝，握着她受傷的手掌心。“有沒有事？還有哪裡受傷嗎？”

　　白九凝搖頭。“沒有，就是手受了點傷。”

　　聽到這裡，北辰臨淵又兇狠地看着绛雲，向他吼道，“你對她做什麼？這就是你說的所謂的愛？”

　　白九凝拉住暴怒的北辰臨淵。“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傷的。”

　　看着手掌心上的皿，又看着被北辰臨淵打傷在地的绛雲，白九凝突然發現自己今天來找绛雲談事情，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根本不會談判。

　　換個角度來說，如果她是绛雲，也會崩潰吧。

　　绛雲看着白九凝，眼裡已經沒了生氣，他冷笑了出來。“是因為他，對嗎？”

　　“你說……你當年何必撿我，任由我死在天橋之下，根本不會有那麼多事情，你也覺得我過分，也不必讓我過得這樣苦。”

　　“兩輩子……”

　　“你說完了就完了，你怎麼能說得這樣輕松？”

　　“白九凝，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我為你付出一切，你怎麼能這樣待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讓北辰臨淵殺了我吧。”

　　绛雲彎腰撿起了劍，走到白九凝的面前，絕望道。“殺了我吧。”

　　“……”白九凝一把搶過劍，扔到一邊。

　　突然她也很生氣地吼了一句。

　　“你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了嗎？”

　　绛雲咬着唇，冷笑道。“是，你滿意了嗎？我死了，就再也不會糾纏你了，你就可以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隻要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既然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必活着了。”

　　白九凝被绛雲說得也紅了眼睛。

　　北辰臨淵隻顧着半跪着幫白九凝處理手掌心處的傷口。

　　然後又聽到白九凝在說。

　　“绛雲，你能不能别這樣，這個世界那麼大，也不僅僅隻有我一個人，你為何要圍着我轉，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當年撿你，不過隻是一時心軟，就算當時在那裡的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一樣會撿回來的，你對于我來說，從來不特别。”

　　“你懂嗎？”

　　白九凝耐着性子，跟他解釋。

　　希望他能明白，人活着得有自我。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绛雲現在根本就不想講道理。

　　“既然你想要兩清，就殺我了吧，我殺了你那麼多在乎的人，還害死了你最疼愛的小師弟，我拿我的命償還給你。”

　　白九凝直接無語了，她也知道绛雲這話是用來威脅她的，當然……绛雲也是真的敢給她殺。

　　瘋子都是這樣的。

　　夢裡的上輩子，他也是個瘋子。

　　可以拉所有人給她陪葬。

　　而她……

　　現在并不想殺他。

　　這是她内心的真實想法，失去那段憎恨的記憶，就現在她所擁有的記憶，不足夠支撐她殺了绛雲。

　　哪怕也知道他不是好人。

　　可是她也不是啊。

　　“你不是恨我，殺了水清河嗎？現在正好是你給他報仇的時候。”绛雲的聲音突然溫柔了起來。

　　眼中帶着淚花。

　　他甚至還露出一個笑來。

　　“從來，我在你心中都不是一個重要的位置。”

　　“無論何時，總有人比我重要，我永遠做不到你重要的人。”

　　“這個時候，我才突然覺得，我死了也是一種解脫，或許這一次，我就再也不用追着你的腳步跑了。”

　　說到後面，白九凝也紅了眼睛。

　　绛雲跪到了地上。

　　抱着頭，痛哭了起來。

　　帶着沙啞的哭聲，讓白九凝覺得心痛難受，她捂着心口，止不住的眼淚。

　　“阿凝！”北辰臨淵一把抱住，痛暈過去的白九凝。

　　绛雲這時才反應過來，也走上前，看着她。“怎麼回事？”

　　“明明知道她受蠱毒影響，你還引她跟你共情？绛雲你的愛，也太讓人窒息了。”北辰臨淵抱起白九凝，放到床上。

　　又回頭看向绛雲。“滾出去，别逼我控制你。”

　　绛雲在房間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靠着欄杆，看着藍藍的天空，一時隻覺得哪裡都是空的。

　　他的人生，就像是老天爺跟他開的玩笑。

　　十幾歲父母離婚，誰也不敢要他，唯獨剩下一個奶奶養着他，可是奶奶沒過半年就一場車禍沒了。

　　他無處可去，在天橋縮着，算是有個遮雨的地方。

　　當時他是想死的。

　　想着死了就好了，可是他遇到了白九凝……

　　她撿到了他。

　　給了他良好的生活條件，讓他有了生的希望，重拾人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等他好不容易長大時，那時的小九兒卻得了重病。

　　不治之症。

　　好像是老天爺也想将這個他最愛的，最喜歡的人搶走。

　　他好怕。

　　好怕。

　　小時t候沒有本事，沒有力量留下那些人。

　　後來長大了，他好像還依舊，是那個孩子……

　　他誰也留不下來。

　　他好像不配有人對他好，他的命運就是克死身邊所有對他好的人。

　　所以他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地想要救下他生命裡唯一剩下的光，他的小九兒。

　　他學醫，跟小九兒一道進了研究院。

　　隻是他研究的課題，從來都是瞞着小九兒的，他知道他的小九兒不會贊同自己那樣做的。

　　殺人也罷，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死了，他也不在乎。

　　什麼種族滅亡……

　　他無所謂。

　　可是他的小九兒怪他，不理解他。

　　明明他隻是想要救她的。

　　最後，還因為他錯誤死了，他當時隻是想要讓那個世界為她陪葬，他自己也要下地獄。

　　可是老天爺卻又在這個時候給了他一個機會。

　　讓他還可以再找到他的小九兒。

　　初時在這個世界醒過來時候，他根本沒有想過獨活。

　　可是他找到了他的小九兒……

　　他終于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小九兒就是他活着的動力，是他的唯一。

　　發現他的小九兒有危險，他借着這具身體的身份，偷偷溜進了祭祀台，将小九兒給搶走了。

　　他根本不怕死，隻想護好他的小九兒。

　　那會，他甚至想，要是救不了，就和他的小九兒再死一起。

　　可是……

　　老天爺，又跟他開了個玩笑。

　　他沒死成，還将小九兒丢失了。

　　後來好不容易遇到小九兒，還沒有認出那個小女孩就是小九兒，還傷害了她。

　　再發現她的時候，他已經瘋了。

　　他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绛雲了無生氣地靠在那裡，半雪和澤蘭現在看到他還是有些害怕，畢竟都知道曾經绛雲做過什麼。

　　隻能當作他不存在。

　　绛雲看着自己這具人傀的身體，知道想要死太難了……

　　可是他真的好痛苦。

　　隻要想要白九凝跟他說，兩清了……

　　那表示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再也摸不到他的月亮了。

　　曾經月亮也照耀在他的身上過……

　　“小九兒。”绛雲低低地呢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