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知的眼中果然閃過一抹憐惜：

　　“小七沒地方住？”

　　宋如霜飛快得點了點頭：

　　“可不是，不僅沒地方住，還沒錢，您就行行好，在奶奶跟前為小七求求情吧。”

　　張翠知果然将宋如霜說得話給聽進心裡去了。

　　她得态度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堅定。

　　說什麼也要讓宋如霜下山去。

　　趁着張翠知猶豫得時候，宋如霜又繼續開口說道：

　　“大嬸嬸，您一向是最疼我的，肯定舍不得小七露宿街頭，對不對？”

　　張翠知大概是預想了一下宋如霜露宿街頭的場面，然後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她果然是接受不了。

　　猶豫一陣，張翠知果然産生了動搖：

　　“好，大嬸嬸去幫你和奶奶說說，小七不難受啊！”

　　宋如霜連忙點了點頭，扯出一個讨好般的笑容來：

　　“嗯嗯，小七等您的好消息！”

　　張翠知去見宋老太太的時候，她正巧在喂老爺子喝藥。

　　宋老爺子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

　　和一口藥，就要吐八分出來。

　　他們也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年輕了，所以心裡也都清楚，老爺子的情況，怕是好不了了。

　　這也是不讓宋如霜插手的原因。

　　宋老爺子和宋老太太夫妻幾十載，帶着他大大小小的醫院也都去了不少。

　　幾乎所有醫生給出的答案都一樣。

　　肝癌晚期。

　　不管是中醫也好，還是西醫也好，就算真是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也不是能起死回生的大羅神仙。

　　“娘。”

　　張翠知站在回廊上叫了一聲。

　　老爺子的情況日益衰弱下去。

　　也讓衆人心裡慌亂了起來。

　　知道道理是一回事，可親眼看着人就這麼日漸消瘦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老太太問道：“咋這麼快就送下山了？”

　　張翠知突然有些心虛，她猶豫了一陣，還是把剛才宋如霜說得話，一字不差得告訴了宋老太太。

　　末了，在老太太還沒有說出什麼話之前，她便有些不放心得詢問道：

　　“娘，小七到底還是個孩子，您讓她下山去，她又能去什麼地方呢？”

　　“老大媳婦兒，你當真是這樣想的？那孩子說得話，可是能全信的？”

　　張翠知愣了一下，她有些遲疑，但還是應聲道：

　　“您是說，這孩子是故意在我跟前賣慘呢？”

　　宋老太太大概是也想到了宋如霜是怎麼在張翠知面前胡說八道得那個場面。

　　所以，她還是笑出了聲。

　　“那丫頭，一向是古靈精怪的，從小就數她的主意最多，從小就能帶着家裡人做生意，你當真相信她下了山就隻能去睡橋洞了？”

　　經過老太太這麼一點撥，張翠知突然醒悟了過來。

　　自己差點被小七那孩子給繞進去了。

　　可見這孩子對她實在是太過了解，吃準了她會心軟。

　　“好了，讓這小毛丫頭趕緊下山去，聽娘的，别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要不然呐，你還得被她給忽悠一頓。”

　　張翠知點了點頭。

　　她确實應該聽宋老太太的。

　　隻是，張翠知隻是點了點頭，但是腳下卻沒有什麼動作。

　　宋老太太就是看了一眼，都看出來張翠知應該還有話想說。

　　她順着張翠知的視線，越過她，落在了身後的宋老爺子身上。

　　宋老太太心中明鏡一般。

　　想着她想說的事情，大概和老頭子有關。

　　宋老太太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幾分。

　　她突然意識到自家小孫女的出衆之處到底在哪裡。

　　張翠知雖然知道了自己鑽入了宋如霜的圈套。

　　原本能站出來的。

　　但現在看來，她還是被宋如霜的思維給影響了。

　　宋老太太看了一眼宋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昏昏沉沉得睡過去了。

　　她安心了不少，随後走到了張翠知身邊。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張翠知眼底幾番掙紮，她到底是心善的，要不然宋如霜也不會抓着她一個人薅毛。

　　“娘，爹這邊的情況是越來越不行了，小七既然說，有法子，那……”

　　萬一是不用危及生命的治療手段呢？

　　她想說的話還沒能完全說完，就被宋老太太給制止了：

　　“翠知，小七那孩子不懂事，怎麼你也說這樣的話？”

　　張翠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了起來.

　　她有些無措得看向宋老太太。

　　本質上，宋老太太不想沖着她發脾氣的。

　　“翠知，你知道你公爹是什麼病麼？”

　　當初，是宋老太太獨自帶着宋老爺子去看病的，所以，大家雖然知道很嚴重，可具體是什麼病，卻不是很清楚。

　　張翠知緩緩搖了搖頭，她看向宋老太太，心中也清楚，老太太之所以這麼問，就是已經要告訴她的前兆了。

　　“肝癌晚期。”

　　張翠知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差點摔倒。

　　他們縱然是什麼都不懂的農民，卻也清楚得知道，癌症和晚期這兩個詞代表什麼。

　　代表絕望。

　　這大大超出了張翠知的預估。

　　是宋老太太扶住了她，随後壓低了聲音繼續對她說道：

　　“翠知，咱們母女這麼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如何挂念着小七，你說說看，小七要是要插手，應該怎麼做？”

　　張翠知被問得啞口無言。

　　宋老太太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這天底下就沒有免費的午餐，小七那孩子當初為了救她娘，幾乎是死了，要是沒有惠空大師，這孩子早就消失了，可見，哪裡有什麼治療手段？”

　　頓了頓，老太太方才艱難得開口說道：

　　“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罷了。”

　　張翠知猛然擡頭看向宋老太太。

　　她突然驚覺，老太太一早就把這些事情弄得明明白白了。

　　也難怪她平日裡那麼想着宋如霜，結果真等這個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卻極盡冷淡。

　　宋老太太握着張翠知的手，由衷對她說道：

　　“翠知，小七這孩子最是重情，留下她在山洞裡，她想盡法子也要救她爺爺，咱們所有的安排就都錯了。”

　　說着說着，宋老太太的聲音也随之哽咽了起來：

　　“我知道，這很難，要不，我這老婆子也不會不見她，可為了這個孩子好，翠知，你得幫幫你娘，也幫幫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