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楊晶晶，确實在聽着窗外的鞭炮聲。

　　出租院子裡面其他的租客已經離開了北京，回家鄉過年去了，最早的候鳥型的春運已經開始現了雛形，現在這個院子裡面，隻剩下楊晶晶與房東一家人。

　　房東一家，夜裡十點多給她送了一盤餃子，本來看書看得已經睡着的楊晶晶，又起來吃了餃子，反倒睡不着了，正好守歲。

　　她守着煤還沒有燒盡的爐子，坐在椅子上看書，一燈如豆，英文醫學書上的解剖圖，上面的英文标注的小小的，楊晶晶貼近費力地看，一邊看一邊用鉛筆，在膝蓋上面的本子上面做着筆t記。

　　十二點的時候，窗外響起了鞭炮聲。

　　“新年快樂。
”她帶着淡淡的微笑輕聲說。

　　放下膝蓋上的書與本子，起身來到窗邊。

　　木窗的縫隙漏風，離開了爐子的熱輻射範圍，這窗縫出來的陣陣冷風讓她一哆嗦。

　　從門邊木衣架上拿下在家披着的舊棉襖，披在身上，重新來到窗邊。

　　外面時不時有竄天猴的火光照耀，更多的是二踢腳之類的鞭炮聲，更多的是黑暗。

　　楊晶晶就這樣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心裡默默念了一下，爸爸媽媽妹妹新年快樂，永峰跟默默也新年快樂。

　　随後摸到牆上的燈繩，拉了一下繩子，小橘子一樣的黃色燈泡被關掉，脫掉棉襖，鑽進被窩睡覺。

　　當了醫生之後，春節期間值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也不是她第一個獨自一人過的春節，再加上初一值完大班，初二就可以回東北跟家人團聚了，所以楊晶晶倒沒有很自怨自艾，給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上棉被，開始睡覺。

　　陳默在院子中看完大哥二哥放鞭炮，守歲圓滿成功，大家随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初一的早上，陳默一睜開，就覺得屋子裡面亮亮的，起身一拉窗簾，果不其然，外面又在下雪了。

　　陳默很是開心，蹦蹦跶跶地去換衣服，今年的北京城，下雪挺多的，比往年多一些，給北京城增添了許多浪漫的氣息。

　　陳默換上紅色，毛茸茸的紅色外套，平時穿太紮眼了啦，春節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順穿上它的時節，陳默自然不會錯過。
把它帶來真的是太對了，推開門，融入雪的世界，白茫茫的雪與她的紅裝，配合得好極了。

　　初一把頭低，見了誰自然都要喜氣洋洋地開口拜年。

　　“方阿姨過年好！
”

　　“诶，好好好。
我們的默默呀這一聲站在雪地裡，活脫脫一個紅孩兒。
手裡再捧一叢紅色蠟梅的話，再就是紅樓夢裡面的場景了。
明月梅花漫疑猜，知是紅梅與黃梅？
”

　　邵将也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正好聽見妻子與陳默的對話，“你方阿姨啊，時不時就有這些文藝範出來在身上，一出來就聽見在這裡吟詩了。
”

　　陳默笑了，“方阿姨是全才，又學理又懂文。
”

　　方芳見陳默提出“默默呀，聽着信兒，這幾年高考肯定就要恢複了，有沒有考慮到底學什麼專業啊？
”

　　邵将在妻子的身後，對着陳默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聳聳肩。

　　“我還不确定诶，方阿姨。
但肯定不會學理科的。
”

　　“嗯。
”方芳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陳永峰在數學上造詣太高，她一度也對陳默報以特别大的期望。
所以初中開始，她就特别關注陳默的理科成績，後來在一次次與邵光榮的通信中，她對于陳默超越陳永峰的期冀一次次的降低，在高中的時候，她終于接受了，陳默在理科數學與物理方面不擅長的事實。

　　邵将趕緊扯了扯妻子，提醒她收斂一點，老爺子三令五申地，不許拿陳默跟陳永峰比，她這個毛病就總是也改不了，得一個陳永峰就夠了，還一直不死心地想着陳默也是天才。
不過，邵将想着，這也不完全怪方芳，陳默小時候表現出來的那個聰明勁兒，任憑誰都會這樣以為。

　　方芳看了一眼丈夫，突然想起來，“默默，你小時候，射擊就非常準，聽邵爺爺說，現在依然沒有撂下，有沒有考慮過，拿這個當職業啊？
”

　　“也不知道呢，方阿姨，嘿嘿嘿。
”陳默不知道怎麼應對了，唯有傻笑，她知道近代史，新中國第一次參加奧運會，是一九八四年的第二十三屆洛杉矶奧運會，離現在還有八年的時間呢，那個時間她是二十四歲，雖然她确實很想去參加，但是到時候再說，射擊一直沒有撂下，也是有點這個原因。
但是上大學的專業，就考慮不到這個了，現在大學可還沒有體育之類的專業，所以她還是迷茫的，隻是迷茫，但不焦慮。

　　陳默的傻笑，沒有換來方芳的停止，這個心裡隻有學習的女人，對于晚輩的要求也是這樣。
“默默呀，現在還不知道可不行啊，我們的消息都是準的，沒準明年呀後年呀高考就恢複了，你得想好你喜歡的專業，不能到時候機會突然來了，你再說你沒準備好，機會是不等人，知道嗎？
”

　　“媽過年好，爸過年好。
”邵錦成出現了，大聲給自己父母拜年。

　　“好，你起來也真早。
”是邵錦成聽見他們說話，兩岸帶爬起來的，他就知道，媽媽抓住陳默就會念她，整個家裡隻有陳默還沒有高考了。

　　陳默馬上乖巧地給邵錦成拜年，“錦成哥過年好。
”在方芳跟邵将的面前，陳默保持着喊邵錦成為錦成哥的習慣。
二哥太親近了，并且還排在了第二，這個稱呼在他的父母面前，不是很合适宜，畢竟是他們的親兒子，突然變成别人的二哥，他們肯定不習慣。

　　“默默乖。
”

　　邵錦成出來打個岔也沒有成功阻止自己的母親，方芳繼續跟陳默講，“默默，所以你現在開始真的要好好考慮了，我一會兒呢，把文科的那些個專業給你整理一下，你現在就看看，自己心裡有個數。
”

　　“好的，謝謝方阿姨。
”

　　雖然她可以用十秒鐘的時間，就讓空間給自己列出所有大學所有文科專業，畢竟連每個大學的位置，距離，競争力，都全部列好。
但是她還是真心謝謝方阿姨。

　　“媽，你有空你不如管管我了，這兩天我帶你去我的辦事處看看，你就别盯着默默了，她考不考都沒事，她開心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