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如約而至。

　　按理說，陳永峰的年紀，并不需要領大隊的秋收任務。

　　但是屯子裡面的人，同意了他以這個年齡出來獨立門戶，那麼他就得拿出點态度，不要讓人家拾到在背後嚼口舌的機會。

　　所以在陳永峰的堅持下，他也像别的成年人一樣，分到了秋收任務。

　　秋收是一年最中最繁忙的時候，黃子屯所有在花名冊上的人，都必須要參加集體勞動。

　　所以，難免的，就要跟老陳家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

　　見就見呗，陳永峰不在意。倒是老陳家的人，看見過得這麼好的兩個孩子，像是鬥雞一樣分外眼紅。

　　相反，陳默看着陳老太太瘦骨嶙峋的，那劉珍珠躺在田地裡也一樣要割糧食，她可開心極了。

　　邵錦成自然不會讓陳永峰一個人幹，他不是黃子屯的人，他是單純地幫陳永峰幹活，所以每天，他們都能比别人提早放工好多，回家幹活，學習。

　　而兩個哥哥參加秋收，陳默也忙活起來。她要做好他們的體力管理，後勤工作。

　　午休時間，大家都懶得回家吃飯，都是找一棵樹，靠着樹吃點早上帶來的幹糧，喝點水，之後直接躺着休息。

　　陳永峰他們三個也是如此，今天他們帶來的午飯，是蒸茼蒿，煎雞蛋，玉米糁子幹飯，當然還有暢飲的幫助他們快速恢複體力的靈液水。

　　每個人一個鋁飯盒，一點都不糊弄。

　　陳默每天早上，站在沒比自己矮多少的竈台旁，把菜，米都洗幹淨，像今天的蒸茼蒿，她都調好味。等哥哥起來湊一把火，然後做熟就行了。

　　哥哥還不讓她碰燙的，危險的，但是别的力所能及的，她都幹得立立正正的。導緻每次陳永峰都嘟囔，“你别這麼能幹啊！會幹得越多，以後就越累啊！”

　　“哥哥，以後我裝不會幹！我隻在家裡幫你一點小忙！出了這個門，我啥也不會幹！我喜歡洗菜做飯。”

　　“那也是，别幹重活，你還不到三歲，你看看哪家有你這麼小就開始做飯的。诶？永峰，你說我們這算不算虐待幼兒啊？”

　　陳默趕緊撅起嘴，“二哥！别亂說！我喜歡洗菜做飯的感覺！比布娃娃好玩，你這麼說，大哥不讓我幹了怎麼辦！”

　　陳永峰跟邵錦成無奈地抱臂看着玩得不亦樂乎的她，隻能随她去了。

　　蒸茼蒿，是用玉米粉、面粉、鹽等調味品，均勻地裹在茼蒿上，然後蒸熟，可作為主食也可以作為菜。很多菜都可以用這種做法制作。

　　而這個菜，陳默調味做出來的特别好吃。因為她用的是空間出産的預拌粉，那是專門為這種蒸菜，菜煎餅之類的，準備的含有各種調料的預拌粉。

　　這一天，吃完了午飯，兄弟兩個在樹下席地而躺，陳永峰用自己的衣服在地上鋪好，讓陳默躺在上面。

　　午休時間過後，大家紛紛又開始幹活。

　　突如其來的嘈雜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停下手裡的鐮刀，往吵鬧聲來的方向看過去。

　　是陳大妮，帶着李紅李軍，正在跟牛嬸徐虎他們大喊大叫。

　　呦，看他們娘三個邋裡邋遢的樣子，這是剛剛放出來？

　　如果他們不來，陳默都忘了當初他t們來家裡搶東西，被抓進去了。

　　他們進去得比王淑芬他們晚了一些，這是關了多久放出來了？陳默想了想，不在意這個問題了。主要也是，家裡沒真丢東西，可能也沒辦法關太久。

　　“陳大妮！别跟俺掰扯這些沒用的！之前給你們娘幾個發過糧食！但是你們從來沒有參加過集體勞動！這回你在黃子屯了，你必須把勞動給俺補上！”

　　“不幹！你們看俺們！剛放出來，現在都啥樣了，俺們哪裡有力氣幹活了！再說了，以前的糧食，給俺就給俺了，早就吃光了變大糞了，你現在想起來讓俺幹活？可笑死誰了！”

　　“幹活吃糧，天經地義。今年夏天澆水，鋤草，打藥，上肥，你全都沒幹上，你關在裡面，沒辦法。今天出來了，俺就告訴你，秋收你不參加勞動，絕對不行！你不參加勞動，就把以前劉陽給你分的糧食，全部給俺吐出來！”

　　陳大妮這樣的懶貨，怎麼可能幹活。再說，她一向以城裡有地位的人自居，已經不屑于幹農活。

　　跟牛嬸在那邊掰扯了好久，最後拉帶着她的一對女兒，直接跑掉了。

　　“俺告訴你們！以後休想占生産隊一粒糧食！”牛嬸當着所有人的面，表面上喊給陳大妮聽的，也是喊給老陳家的人聽的，最重要是喊給全黃子屯生産隊的人聽的。

　　剛才的争吵也是，她是真的想讓陳大妮還回來之前的糧食嗎？當然不是，她知道陳大妮也不可能還得回來了。

　　“鄉親們，你們都看見了！他們母子以前每年都回來撒潑打滾地要糧食，現在他們又拒絕勞動，以後不論誰來，隻要沒參加勞動，糧食一律不給。連十一歲的陳永峰，都自己負責那麼大一片地，别人憑啥白吃白喝！那都是俺們參加勞動的人種出來的糧食！”

　　“對！牛隊長說得對！”

　　“那可不咋地，以前那個劉陽是不是跟老陳家串通了！憑啥拿俺們種的糧食，添補老陳家已經嫁出去的女兒！”

　　牛嬸吵完架，去地頭拿出帶來的水壺，喝了幾口水，抹了一把嘴，“好了好了，都繼續幹活了啊！咱們黃子屯今年可是大豐收！早完事，早下工！趕緊忙活完秋收，分完糧食就挂鋤了！”

　　豐收，分糧食，挂鋤，貓冬。

　　這幾個詞彙，每一個對于老農民來說，都是絕對的興奮劑。

　　“好了好了，幹活了幹活了！”

　　陳默坐在地頭，看着田地裡面的人們繼續彎着腰收割糧食，一堆一塊的谷子搭在一起，形成一個個谷子小塔。

　　太陽已經沒有夏天時候那樣刺眼，微風不燥，一切都剛剛好。

　　黃子屯今年豐收，産量明顯超出附近那幾個屯子，在整個省裡，這個畝産都是獨一份的。

　　這是陳默送給牛嬸的‘禮物’，這是她上任的第一年，東北奇怪事很多，所以大家很是相信神啊風水之類的東西。作為這一片第一個女性生産隊大隊長，産量，數據，就是牛嬸的底氣。徹底斷絕他們女人當官影響風水的言論。

　　收工了，陳家人回到家之後，發現地裡的菜，都差不多被霸園了。

　　不用問，是白天從田裡跑掉的陳大妮，他們沒有直接回縣裡，而是先回了娘家，把大小正好，現在能吃的菜，都給拔掉帶走了。

　　雁過拔毛這個本事，陳大妮第二，沒人認第一。老陳家的人對陳大妮的罵聲又被陳老太太給壓了下來。

　　“她縣裡又沒有地，給她拿點菜咋了！那園子裡面，不是還剩下些嗎？剩下的秧子是長不大咋的？你們大姐拿點菜，瞧給你們咋呼的！晚上就吃剩下的，老三家的！趕緊做飯！”

　　林燕也跟着幹了一天的活，晚上到家了依然要做飯。

　　“娘，那園子裡面就剩些小崽了，那小茄包子如果摘下來，那不可惜了了嗎？”

　　“那你說咋整？不吃它，吃你？”

　　林燕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如果不摘菜做飯，一會他們會罵得更兇。隻能忍着可惜，把那些小小的茄包子，小辣椒，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黃瓜，摘下來做飯吃。

　　當天晚上，陳永峰家裡吃的是從省城供銷社買回來的南方的白面。擀了一頓面條，炸的雞蛋醬。

　　陳默從園子裡面，摘了幾多新嫩的黃瓜，讓哥哥切成絲，拌在炸醬面裡面。

　　他們喊了王英姐跟牛嬸也過來一起吃。

　　白面面條，煮了滿滿兩大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