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輕輕轉動茶杯。
謝夫人垂眸,沒有說話。
“傅家,你了解多少?”謝先生歎了口氣。
謝無妄修長手指輕輕握起,語氣平靜:“傅家在上個世紀,犧牲者衆多。”
可以說,他一直容忍傅淩琛,都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
“嗯。”謝先生又歎了口氣,“傅老爺子那一輩,本來有八個兄弟。”
謝無妄指尖輕顫。
“有些人,甚至因為特殊原因,不能青史留名。”謝先生抿了一口茶,“所以你可想而知,傅家隻要不鬧出人命,他們能得到的優待會達到什麼程度。”
“但傅家已經退下去了,不是嗎?”謝無妄穩住情緒,說道。
“是的。”謝先生點頭,“傅老爺子退了,而傅瑾松從了商,傅淩琛跟你一樣進了娛樂圈。在世人看來,是因為傅家子嗣凋零,為了保護子嗣。”
“難道不是?”
“不是。”謝先生将茶杯放了下來,“傅家内部的事情,我和你爺爺都沒有多加打聽。有時候知道多了,并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但,我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年傅瑾松并沒有娶妻。”謝先生看着謝無妄,說道。
“沒有娶妻是什麼意思?”謝無妄緊緊盯着自己的父親。
謝夫人無奈地一笑:“意思就是傅瑾松的老婆兒子,都是突然冒出來的。”
謝無妄:“!!!”
突然冒出來的老婆兒子?
“還有。”謝夫人看着兒子,語氣微澀地道:“因為念念身世被傅家公開,所以我和你爸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應該就是念念出生的頭一年,發生的一件至今被封鎖下來的大事。”
“什麼大事?”謝無妄瞬間緊張。
“那一天,從XX路到XX中心,全被封鎖了。”謝夫人苦笑,“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普及,所以沒有任何痕迹留下來。除了當時的直接參與者,沒有人會知道發生過什麼。”
謝先生随後接過話頭:“而第二年,也就是念念出生的那一年,傅瑾松多了一個老婆,和一個兒子。”
謝無妄一瞬間背脊發寒。
如果說,連他爸媽都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那還有誰知道?
可事情如果發生得這麼巧,又怎麼可能和念念以及傅夫人無關?
“我們不能胡亂猜測什麼,但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念念還是不要跟傅家人經常接觸為好。”謝先生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傅瑾松他……聽說是有精神病的。而精神病,會遺傳給下一代。”
謝無妄心裡一沉。
這是在點傅淩琛了。
“他和念念是……”
謝先生淡淡打斷兒子:“他比念念大一歲,傅夫人不太可能在兩年内接連懷兩胎。要知道,傅夫人從念念之後就再無所出,她如果有這麼容易懷孕,傅瑾松不可能隻有傅淩琛一個兒子。”
而所有人都知道,傅瑾松很愛傅夫人。
從傅夫人出現在傅家之後,京市就人盡皆知——傅瑾松身邊,連隻母蚊子都沒有。
每天按時回家。
甚至隻要有人提到傅夫人,他整個人都會顯得柔和。
“……”謝無妄僵住了。
“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謝先生看着謝無妄,說道:“傅淩琛的年紀,造了假。”
謝無妄薄唇緊抿,晦暗不明的桃花眸中,閃過一抹郁色。
怎麼辦?
念念好不容易才快樂起來。
她沒認傅夫人這個生母,卻認了傅淩琛這個哥哥。
傅淩琛很寵她,她完完全全以這個哥哥為驕傲了。
今天傅淩琛給謝川紅包,她還甜笑着讓謝川謝謝舅舅。
回謝家老宅的路上,謝川眨巴着眼睛問她:“媽咪,為什麼舅舅以前沒有來過我們家啊?”
謝川當然記得姜念不記得的那些過去。
謝家别墅,桑非魚來過,姜家夫妻來過,姜依柔來過,謝家人也來過。
唯獨傅淩琛這個‘舅舅’,沒有來過。
她笑得特别明媚,回答說:“因為媽咪之前沒有親人呀!但是現在媽咪有親人了哦,舅舅特别疼媽咪,而他也會很疼很疼川川寶貝的。”
謝川‘喔’了一聲,乖乖點頭了:“如果舅舅很疼我,我也會很疼他的。”
謝無妄蓦地用力握緊雙手。
他怎麼舍得碾碎她重獲親情的幸福感?
但是他爸剛剛說的這些……
“無妄,這是你爸的意思。”謝夫人輕輕擡手,拍了拍謝無妄緊握成拳的手背,“可我有另外的想法。”
“媽……”謝無妄嗓音帶着一絲掙紮的沙啞。
“嗯,我知道這件事無非就是兩種可能——第一種傅淩琛不是傅夫人所生,他和念念不是親兄妹;第二種傅淩琛是傅夫人所生,他和念念是親兄妹。”
謝夫人看着兒子,輕聲道:“如果按照你爸的意思,就是帶念念一起避着傅家。但男人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謝先生輕咳一聲。
他不是想得太簡單,他隻是不想讓兒子媳婦再經曆什麼磨難了。
整整五年,已經夠了。
謝夫人沒理會謝先生的輕咳,繼續對謝無妄說道:“如果傅淩琛的确是念念的親哥哥,那麼毫無疑問他沒有什麼危險性。可如果他不是呢?他的病,痊沒痊愈誰也不知道,我不是很贊同你爸的意思去刺激他。”
刺激他……
謝無妄眸色微動,定了定神後問道:“媽的意思是,如果我執意去證明——他不是念念的親哥哥,導緻念念與他生疏,他就會受刺激?”
“我的意思是,隻要你刻意地去避開傅家人,他就會發現你在防備他。這,也是一種刺激。”謝夫人道。
“所以,我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謝無妄臉色冷了下來。
如果傅淩琛和念念沒有關系,他怎麼可能放任一個觊觎他老婆的男人留在他老婆身邊?
關鍵,他老婆還以為這個男人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哥哥,無比相信對方?
“如果他就是呢?我們隻是猜測而已。”謝夫人不答反問。
謝無妄本來想說可以做親緣鑒定,但随後想到姜念,他又沒說出口。
她很怕紮針。
本來這五年裡她身體不好,皿管又細,那天去抽皿化驗毒素,紮了三次才紮到皿管。
她一直在抖,幾乎沒把抱着她在懷的他給活活疼死!
“你為什麼不去問傅夫人呢?她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當事人。”謝夫人溫和道。
傅夫人。
謝無妄眸色複雜。
“不管念念認不認她,但沒有她——你也不會有念念這個老婆。所以,這個嶽母你還是得去拜訪一下的。”謝夫人端起茶杯,淡淡往唇邊遞。
卻被謝先生一把奪走了。
謝夫人:“?”
“冷茶。”謝先生把茶杯放了回去。
“那你給我倒熱的啊。”謝夫人瞪了他一眼。
“好的。”謝先生麻利地開始燒水泡茶。
謝無妄:“……”
随後就起了身:“我去找念念了。”
老夫老妻的,真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