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的失控,傅淩琛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他隻低低地問了一句:“媽知道,是誰害死念念的?是不是?”
他這個母親,很少笑。
她是一隻真正的豪門金絲雀。
她不需要出門工作,也不喜歡逛街購物。
所有的一切,他的父親都會給她準備好。
可她也不社交。
現在,回想以前的她,極少次數的出門,都是為了阻止他和念念交往。
她不願意念念踏進傅家。
他曾經,恨極了這個母親。
如今真相浮現冰山一角……他慢慢明白,她隻是個可憐蟲。
跟他一樣的可憐蟲。
“她在哪兒?”傅夫人極力忍着顫抖的手指,緊緊抓住傅淩琛的手腕,“帶我去見她。”
不可能的。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
她不可能出事的……
傅淩琛明白傅夫人誤會了,就淡淡笑了笑:“念念現在沒事,但她五年前——死了。媽想知道過去五年發生了什麼事嗎?想知道,念念過去五年受着怎樣的折磨嗎?想知道……她是怎麼活活痛死的嗎?”
他起身,順帶着将傅夫人也扶了起來。
“如果媽想知道,我們母子兩個,出去喝杯咖啡吧。”
傅夫人死死抿唇。
盯着傅淩琛。
她甚至希望傅淩琛是瘋了,才跟她說這樣可怕的事情。
但……事關念念,她不能不弄清楚。
“好,我們去、去喝咖啡。”傅夫人努力維持崩潰邊緣的情緒,恢複成淡定的模樣,朝門外走去。
傅淩琛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沒一會兒,傅淩琛就親自開車,載着傅夫人到了郊外空曠的河畔。
“媽,我扶您。”傅淩琛打開車門,彎腰伸手。
傅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有了淚。
路程太遠,她想到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此刻渾身沒力。
她顫抖着手扶住傅淩琛的手臂,顫顫地下了車。
河風吹過來。
傅淩琛扶着傅夫人迎着河風,遠離了車子。
傅夫人心神不定,直到傅淩琛打開一把折疊椅請她坐下時,她才發現他還注意了這個細節,帶上了一把折疊椅子。
而這在以前的傅淩琛身上,是不會出現的。
他就跟傅瑾松一樣。
陰暗成疾。
偏執成狂。
認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他現在的改變……是因為念念嗎?
傅夫人看着眼前沉澱了仿佛幾十年的養子,忽然眼淚落了下來。
“你恨我是應該的。”
“我……确實對你……太嚴格。”
傅夫人坐在傅淩琛替她準備的椅子上,眼淚不止。
“都過去了,我也不再恨您。”傅淩琛站在河畔,雙手插在褲兜裡,低低地道:“況且……在念念的死亡面前,什麼都不重要了。”
就算她不反對念念和他在一起,就算20歲生日那天,他真的跟念念求婚成功……
隻要幕後人還在。
他也還是會失去念念。
無論是五年前的傅淩琛,還是五年前的謝無妄,都護不住姜念。
現在念念還活着,就比什麼都重要。
隻是,他不會放過幕後人。
不管這個幕後人——是誰。
傅淩琛眼底泛出一抹冰冷的寒芒。
“你、你說念念五年前……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她不是好好的嗎?”傅夫人知道自己似乎不應該相信一個瘋子的兒子說的話,因為他很可能也因為得不到念念,瘋了。
可是事關念念……
她就不能不聽。
總要讓他說完,她才能判斷到底是真事,還是他瘋了之後的臆測。
“那您仔細聽着。”傅淩琛轉過身,看着傅夫人蓄滿眼淚的眼睛,輕聲地說:“故事有點長……我慢慢說給您聽……”
河畔的微風,輕輕拂過。
傅淩琛的嗓音又低又沉,如果不是說着讓傅夫人心痛如絞的故事,那麼應該會很好聽。
這個故事,一點都沒帶停頓的。
“24歲的念念,已經死了。現在我們所看到的,是重生而來的、19歲的念念。那個晚上,她活活痛死在謝家别墅裡,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傅淩琛緩緩落下最後一個字時,傅夫人哭了出來:“不會的,念念她不會死的,不會的……我保護了她這麼多年,她不會有事的……謝家、謝家也會保護她的……她怎麼會中毒……怎麼可能是溫彥廷給她下的毒……”
溫彥廷。
溫彥廷不是謝無妄的好兄弟嗎?
他怎麼可能背刺謝無妄,害念念?
他甚至還找上了她……
不不不,不可能的!
明明,他不是這麼跟她說的。
“啊——”傅夫人忽然捂住臉,痛苦地大叫出聲。
看着痛苦不堪的傅夫人,傅淩琛眼尾輕輕泛紅。
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沒有一個。
是他們所有人,一起害死了念念。
他愛念念,卻被溫彥廷鑽了空子。
謝無妄愛念念,也被溫彥廷鑽了空子。
傅夫人應該也是愛着念念的吧,可她還是被溫彥廷鑽了空子。
為什麼溫彥廷能鑽這麼多人的空子?
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私心。
傅夫人不想讓念念進傅家的私心……
謝無妄不想失去念念的私心……
他傅淩琛,故意邀請謝無妄參加宴會,看他跟念念求婚、想以此斷掉謝無妄念頭的私心……
這麼多這麼多的私心疊加在一起,就成為了揮向念念的刀!
傅夫人哭了很久。
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你确定,念念身體裡的毒素已經沒有了嗎?”傅夫人的聲音,帶着極緻痛苦後的沙啞。
“綜藝結束之後,我和謝無妄帶她親自去抽皿化驗的——那種細胞毒素,會伴随人的細胞一直存在,不停地繁殖蔓延。而現在,她皿液裡一點毒素都沒有了。”
傅淩琛語氣淡淡,“不然,媽以為我和謝無妄是怎麼确定,念念是死而複生的人?”
傅夫人雙肩不停地顫抖。
她明白了……
隻有死亡,才能停止細胞的活力,讓那些毒素也随之死亡。
難怪,難怪鏡頭前的念念那麼正常,和溫彥廷跟她描述的念念,完全不一樣。
“我其實挺好奇,媽做了這麼多,都是為了什麼?”傅淩琛看向傅夫人,薄唇微勾:“媽又想得到什麼?”
傅夫人沉默良久。
她忽然擡起通紅的眼,看向傅淩琛:“淩琛,你會傷害念念嗎?”
“不會。”傅淩琛回答得毫不猶豫。
“你發誓?”傅夫人看着他的眼睛。
傅淩琛淺淺一笑,一派斯文。
“可能您不信。”
“但我這個人生性偏執,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我可以發誓——哪怕我傅淩琛死,都不會傷害念念一根頭發。”
“因為,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