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言爻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時開宇的臉上,将他所有神情的細微變動都收在眼底。
聽見言爻這句話後,時開宇沉默着沒有回答。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沉默本身,已經代表了一種回答。
言爻繼續問道:“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非常了解我。你清楚地知道我喜歡的口味,了解我喜歡的顔色,明白我每一個動作和表情代表的含義……”
“就好像……我們曾經認識過很久很久。”
在言爻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留意到時開宇的表情微微變化,但很快被他自己強行壓抑了下來,回歸了平靜。
沉默了良久後,時開宇緩緩歎了一口氣,對着言爻露出苦笑:“我不能說。”
“不能說?”
言爻的眉頭微微皺起。
時開宇張開嘴,嘴唇上下翻動了幾下:“我們之前确實見過,在不同的時間裡……”
隻說了這半句,他的臉色就驟然變得蒼白,嘴角沁出鮮皿。
看見時開宇這樣的變化,言爻神色劇變,臉色也陰沉下來:“竟然到這種程度了嗎?”
算命并不是通天之道。
當算出未來的走勢變化,甚至于改變未來的時候,算命者本身也會受到一定的約束。
而一旦透露超出範圍的未來時,就會受到嚴格的限制,甚至是反噬。
隻是,像時開宇這樣,僅僅是升起了一個念頭,透露了一句話,就已經遭受到反噬,隻能說明他透露的這件事已經非常嚴重了。
如果時開宇将信息透露完整,恐怕即便言爻就在這裡,也不能保證,他一定能夠見到明天的太陽。
看見言爻這詫異的神色,時開宇擡起手,緩緩地擦去嘴邊的皿迹,臉上卻并沒有慌亂的神色,甚至露出了微笑。
言爻心頭劇震,開始思索時開宇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也要透露給她的那句話——
“我們之前确實見過,在不同的時間裡”。
言爻對自己的記憶非常有信心,不管是在穿越前,還是穿越後,在花懷亦将時開宇帶來之前,她絕對沒有見過時開宇。
隻是,時開宇說出的這句話,既然讓他遭受到了這樣的反噬,那這一定是一句真話。
謎底或許就藏在後半句“在不同的時間裡”。
想到這裡,言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剛剛來到這具身體裡的時候,她就留意到,這具身體和她穿越前的面容不能說一模一樣,那也有9分的相似度。
隻是因為這具身體的記憶齊全,人際關系也非常正常,言爻也不曾懷疑過,自己是“穿越”的這個結論。
如今,聽見時開宇的這句話,言爻卻忍不住開始回想自己當初的這個結論是否準确了。
想到這裡,言爻擡起頭,看向時開宇。
“你是不是,不止一次地想要向我透露未來的事情。但是……中間有過失敗?”
至于失敗的後果是什麼,言爻沒有說出口,卻已經心裡有了猜測。
從時開宇剛才的表現上看,他僅僅是透露了這邊緣的未來信息,就已經遭受到了這麼嚴重的反噬。能讓算命者本身遭受到接近死亡的反噬的,有且隻有可能是死亡本身。
在那些時開宇沒有能夠透露的時間中,她自己的下場早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聽見言爻的這句話,時開宇緩緩地點了點頭,印證了她的猜想。
“既然如此,你應該已經了解到了透露信息的邊界。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你直接說出口,我會問你,如果可以透露,你隻需要點頭或搖頭就可以了;如果不可以透露,你就完全不做反應。”
“你之前就知道,盛世集團會針對我,是嗎?”
時開宇緩緩點頭。
“盛世集團背後還有其他人,而你也知道那些人是誰,對嗎?”
時開宇同樣點頭。
“那些人……”言爻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和玄門有關,是嗎?”
時開宇再一次點頭。
當這些問題全部被時開宇一一解答的時候,言爻的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即便被時開宇印證,确實是玄門對她出手的時候,言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對于她來說,這些并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真正讓她在意的,是接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在不同的時間裡見過我……那些時間裡,你遇到的是同一個我嗎?”
當言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窗外正好響起一聲驚雷,閃電照得言爻臉色沉郁。
聽見言爻的這個問題,時開宇沉默片刻後,說出了一句話:“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說完這一句,時開宇臉色蒼白,徹底暈了過去。
在時開宇倒下的瞬間,言爻擡手攔住了時開宇的身體,讓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言爻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時開宇的這句話,其實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出自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之口,赫拉克利特說出這句話時,他的核心思想是強調世界萬物的不斷變化。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不斷變化,時間的長河也在不斷變化。
即便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靈魂,第二次踏入到時間長河的時候,接觸到的也已經是新的時間,而不是之前的時間。因為時間本身已經發生了變化。
對言爻來說,時開宇的這個回答,透露的還不隻是這些。
在赫拉克利特這句話中,不止提到了河流的流動,話語中的“人”通常被理解為同一個人。
如果,第二次,甚至更多次,踏入時間長河的,就是“言爻”這一個人本身呢?
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時開宇最開始的那一句話——
“我們之前确實見過,在不同的時間裡”。
在言爻的記憶中,她仿佛是因為意外昏迷了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她就出現在了千年後一個陌生女孩的身體裡。
這個女孩和她本身的外貌有9分的相似,甚至連名字也一模一樣。她在進入這個女孩身體的時候,帶來了屬于自己的算命能力,又如同走馬觀花地看電影一般,看完了這個女孩前半生的故事。
在這樣的信息背景下,言爻自然而然地覺得,自己遇到的正是所謂的“穿越”。
但事實又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這一切,從一開始,就不是一次常規意義上的“穿越”呢?
如果千年前,屬于玄門掌門人的言爻,和千年後,從SuperIdol出道的言爻,從根本上,就是同一個人,或者說……同一個靈魂呢?
言爻怔松地坐在原地,緩緩開口。
“隻是……”
“我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