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耀被一球拍砸得趴在了地上,他一時間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視角的驟然變動,像個呆頭鵝一樣隻知下意識瞪大自己的眼睛。
身體裡過量的酒精已然麻痹中樞神經讓他的反應開始遲鈍,但饒是如此,後背上仿佛火灼、好像被人活生生打斷脊骨的痛楚還是超脫于醉酒後的副作用,一點一點順着傷處往外蔓延,最終清晰地傳達到了他的大腦中。
至此,張耀像是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剛才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不可置信地仰頭看向不遠處過分瘦削的人影,難以想象剛才自己居然被人那球拍一下就給砸在了地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抵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在原本近乎于權威的暴力中失利,即便後背上還是一抽一抽的疼,他一時間也無法接受現實,開始給自己找借口,并在最終成功說服了自己。
應該就隻是意外吧。
因為他自己喝多了就所以走路有些不大穩健,再加上喬思柳這個賤人手上還拿着球拍當做是武器。
聽說人在絕境中能爆發出遠超于常人的力氣,可能現在的喬思柳就是勉強歸類于類似的奇迹中。
因為恐懼于是爆發力量,該說她到底是大膽呢還是膽小呢。隻是身體本身就存在力量的極限,在開始的爆發過去後,像是喬思柳這種平時沒怎麼鍛煉的家庭主婦,肯定很快就會脫力再沒有半點反抗的可能。
對,肯定就是這樣!
“你這個該死的賤人,我今天就讓你看清楚究竟什麼是規矩!”張耀雙手撐住地面,有些笨拙地想要從地上站起。
然而還沒等他爬起來,對面的喬思柳卻也跟着有了動作。
和張耀想象中可能的反應截然不同,在意識到神明賜下的神裝究竟給自己帶來了什麼後,喬思柳不僅沒有脫力,甚至于之後動手都逐漸掌握了發力的動作,帶來的痛苦越發劇烈。
張耀最開始還試着反抗,伸手去搶奪喬思柳手上的球拍,但随着球拍破風不斷砸到自己身上後,大概是終于被強制着了解了此時的現狀,他也不得不開始跟着軟下自己的态度。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張耀有些窩火,但想着如今确實不同于往日的現狀,還是勉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停下,忍着即将到嘴邊的痛呼聲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但他到底還是失望了。
喬思柳冷笑一聲,她直接無視了對方想法又是一球拍砸在了張耀身上,過分冷靜的神志甚至讓她現在還能考慮到相關的法律,在盡可能保證肉/體痛苦的前提下盡量避免緻命傷。
喬思柳嘲諷道:“‘差不多得了’,現在哪裡輪得到你說這句話。我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你還記得你當時是個什麼反應麼?”
“我現在還記得呢,現在我就把這句話還給你。哈哈,你們男人就是矯情,這就受不了?今天我就要讓你記住什麼是規矩,誰家男的做事動作這麼慢……啊,忘了,你在家從來都不做事。”
“明明是你最開始定下的規矩,要是連你自己都不記得不遵守,那也就顯得不大合适了。以後晚上下班早點回家做飯拖地,要知道,我的大度也不是你在外邊瞎玩的借口。哪個男的半夜在外邊抛頭露臉?哪家好男人會去外邊喝酒喝得爛醉?哪個男的動不動就脫掉上衣露肉一點都不知道潔身自好,恬不知恥地到處瞎顯擺你這身肥肉?你這簡直是丢光了我的臉,你讓别人以後都怎麼看我!嗯?”
她想着自己過去受到的侮辱與責備,當她将其盡數砸回到張繼頭上後,現在想到那些加諸于自己身上的、看似合理被社會默認的規則,一時間隻覺得可笑,而她最後也确實笑出了聲。
對面,張耀聽到喬思柳的話,當即憋紅了一張臉。
半晌後,他終于憋出了這麼一句話,仍舊嘴硬道:“……你一個女的能懂什麼?工作就是要應酬的……别打了,我知道錯了,但是工作就是這樣的啊。”
不過顯然,在剛在的那頓暴打後,張耀似乎也終于學會了一點能稱之為稀少可貴的禮貌,話說出口前倒也算是真的斟酌過了用詞。
隻是這還是一句喬思柳不怎麼愛聽的話。
喬思柳認真斟酌了片刻張耀那點莫名其妙的驕傲,難以想象對方到底為什麼至今還沒有認清現實,那怕這會兒像是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卻還沒能接受現狀。
估計還是挨打少了。
或許還有一點其他的原因,比如說,因為仍在社會中工作覺得自己仍有退路,所以還保有莫名其妙的傲氣。
可是工作算得上是什麼?
喬思柳同樣也是正經大學畢業的學生,她的學曆讓她在畢業後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工作。
隻是之後工作是怎麼丢的的……記起來了,就是因為張耀說她整天在外邊花枝招展賣弄風騷。
工作是她立足于社會的底氣,喬思柳在最初一直都清楚記得這一點,哪怕自己之後為此多挨了幾頓打,也依舊不願意松口。
直到之後張耀去她工作的地方鬧,鬧得多了公司那邊估計也怕惹事,最後還是導緻了她的失業。
還真是越想越讓人覺得生氣啊……
喬思柳冷笑一聲,看着此時趴在地上的張耀,拿着球拍又給對方來了一下。
意識到對方此時甚至因為有自己的工作還抱有為止的期待,說不定眼前這人還做着拿着工資躲到其他地方去徹底遠離自己的美夢呢。
“是麼……好吧,我比你大度,倒也不會讓你辭掉這個工作。不過——”喬思柳拉長語調,突然換了個語氣蠻橫道,“不過工作歸工作,應酬歸應酬,我以前工作的時候還要回家做飯,應酬之類的事倒是沒碰上一點,他們不會是看你好欺負才讓你去應酬喝酒吧。”
“這可不行,他們說不定都覺得沒人幫你出頭淨想着欺負你呢。這樣,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去你的公司,我明天就要找你們領導說說理,讓我老公這麼個好男人出去喝酒坐台拿業績算什麼本事,你以後可是要準時上下班回家來做家務的,我肯定也會讓他們以後都不帶你去那種地方去出賣色相。”
喬思柳可太清楚了,張耀這麼個人有多好面子。
她沒想讓對方失業,也沒想過要鬧事,頂多就是去對方公司說幾句話她想說的話。
畢竟不管怎麼樣,這麼個人活在家裡怎麼着都得創造點合适的價值。
“你看,我多貼心。”喬思柳笑笑,輕描淡寫道。
張耀聞言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慌感在這一刻襲上的他的心頭,讓他有這麼一瞬間甚至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片刻後才擠出了自己的聲音。
張耀咬牙,整張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要報警,你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作為過去一貫的既得利益者,在過去的慣性想法下,他幾乎下意識認為警察就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習慣于過去法律之下無聲的縱容,習慣于借着夫妻的名義、借用自己作為男性天生就比女性更加強健的體格占盡便宜。
“報警?”于是此時此刻,喬思柳也平靜接手了這段夫妻關系能帶來的所有好處,“可這明明隻是我們夫妻間的事情,外人哪裡有資格插手?就算是警察,那也不行!”
這也是張耀以前慣用的說辭。
最開始或許還會假模假樣得敷衍幾句說幾句“會改”之類的話,但到了之後,因為惡行從未被懲戒,于是被縱容的行兇者也越發肆無忌憚。
到了最後,就是警察再上門,最後也就隻剩下了這麼一句話。
而現在,喬思柳也順勢将其盡數歸還給了張耀。
張耀徹底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