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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宋第一衙内 瀟騰 92940 2024-08-29 11:12

  花榮确實說不出有什麼問題,便道:“沒禮數!”

  說他沒禮貌?首先史進是強盜沒那麼多規矩,其次花榮是忘了他自己對别人愛答不理的态度了吧,高銘皺眉道:“人家史進都沒覺得沒禮貌,是不是?”說着還探頭朝史進笑了一下。

  史進對高銘沒意見,對花榮倒是不滿,“我愛給孫兄弟看紋身,怎地?”

  花榮本就看他不順眼,又聽這刺耳的話,怒道:“你說‘怎地’?我就看不慣!”

  氣頭上,說話也沒經過仔細琢磨,便将心中的真實想法出了出來,沒錯,他就是看不慣。

  史進覺得好笑,“你算什麼人,你看不慣?!”

  “那你就知道知道我是什麼人!”花榮針鋒相對。

  高銘一瞧,這事态要往“你瞅啥”“瞅你咋地”“欠收拾是不是”這種方向發展,火藥味嗆鼻子,還眼瞧着就要打起來了。

  魯智深和武松楊志他們剛才低頭吃串喝酒,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對面倆人怎麼就走到要幹架的地步了?都一臉懵相,希望能出來個人能捋一捋究竟發生什麼事,“這是怎麼了?”

  高銘忙拉住花榮,“算了算了,我想起有東西落在家裡了,你陪我回去取一下罷!”

  “我一會再陪你回去取!”花榮不為所動,仍舊盯着史進。

  史進打着赤膊,不用挽袖子,直接摩拳擦掌,“怕你不成?!”

  高銘見狀,朝花榮咬唇使勁搖頭,“别這樣。”

  要是史進惹到他了,他雙手支持花榮收拾他,可人家史進真沒錯,這打起來算怎麼回事?!

  花榮見高銘這樣,氣雖然沒消,但也不舍的高銘替他擔心,強行忍着不再發作,“那好吧,回去。”先行起身,轉頭走人。

  史進屬于來事不怕事那種,但也不會傻到對方主動避戰後再挑釁,見花榮走了,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對其他人道:“來,咱們繼續吃!”

  不過心裡還是犯嘀咕,花榮是不是有病?孫小五看他紋身,管他屁事?用他來管。

  這邊廂,高銘往回走,他心裡也在嘀咕,花榮是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換季,梁山上有什麼植物讓他過敏了,怎麼這麼暴躁?

  高銘關心的問花榮,“你怎麼了?你不是和史進有什麼過節吧?”

  嚴格來說,高銘才是跟史進有淵源的人,因為史進是王進的關門弟子,而王進就是那個他爹高俅一開始追殺的禁軍教頭。

  但這層關系,花榮應該不知道才對,所以可以排除他為了自己出頭這茬,到底是為什麼?

  花榮哼道:“沒有過節,就是看他不順眼,身上九條鼻涕蟲而已,你看得還挺來勁兒。”

  實話實說,史進的紋身還是很帥的,至于用鼻涕蟲來形容麼,但現在花榮心情不順,高銘總不能嗆他說話,“紋身不就是給别人看的麼,他敢露,我就敢看。”

  說完,就見花榮直勾勾看他,眼神極其複雜,至少有難過、生氣、郁悶、責備等幾種情緒。

  高銘吓了一跳,這是怎麼了?他就數了數史進身上的龍紋身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幹、幹嘛啊?”

  “沒事!”花榮說罷,快步走在前面。

  聽這語氣可不像沒事的樣子,但現在摸不到頭腦,高銘便沒有跟上去,而是站在高處,遠處眺望了一會景色,順便捋了捋事情的經過,希望能發現破解花榮生氣的蛛絲馬迹。

  可琢磨了一刻鐘,還是理不清頭緒,最後隻能歸結為梁山這群魔君們也有八字不合的,同性相克。

  回到住處,不見花榮,一問喽啰,說是花頭領拿着弓和箭袋出去了,這可把高銘吓到了,難道去找史進尋仇了?

  轉身就追了出去,等返回烤肉的坡地,遠遠就見魯智深、武松和史進還在正常吃喝,九龍紋身上并沒有紮着羽箭,看來花榮沒來過。

  他估摸着花榮沒來尋仇,那應該就在靶場,便去校場找他。

  果然見他一個人站在校場邊緣,朝遠處的垛子射箭,靶心上紮着十來支箭,這要是個人,已經數箭穿心死透了。

  晌午喽啰們都在休息,校場并沒有其他人,高銘慢慢走過去,打趣的笑道:“垛子神以後真的不幫你了。”

  花榮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他提起這個梗,猛地想到垛子神這個笑話本來是屬于兩人之間的,卻被郓王和燕青他們都聽去了,不禁更郁悶,又發了一箭出去,因為力道太大,竟将垛子射了個半穿。

  再想搭上一支箭,手伸到箭袋内卻探了空,才發現已經将箭都射出去了。

  他便走向垛子,一根根的往下拔那些箭。

  高銘不遠不近的跟着花榮,直到他站在垛子前,扯那些紮進去的箭,高銘得到空隙,在一旁探頭道:“花榮,你到底怎麼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不知道!”花榮眼睛盯着垛子,不看高銘,然後就聽高銘道:“那好吧,你自己冷靜一會,我先走了。”心裡一涼,不覺手上用力,咔嚓一下,将正在拔的箭從中間折成了兩段。

  高銘本來是開玩笑的,哪能真走,看到花榮這樣,趕緊嚴肅對待,“我逗你的,我哪兒能走啊,你是我好兄弟,你心情不好,我怎麼可能不陪你。”

  花榮斜眼看他。

  高銘上前幫着他一起拔箭,奈何他力氣小又不得要領,半天沒薅出來一根,尴尬的咳嗽了一聲,“還是你來吧。”

  花榮明知故問的哼道:“你既然拔不出箭來,何必來湊鬧,不如去和史進他們喝酒。”

  高銘看得出現在花榮氣鼓鼓的,他但凡說一句,“好啊,這就去!”就能把他氣炸了。

  他當然不會做那麼危險的事情,高銘道:“你比他們重要多了,你不開心,我哪有心思吃吃喝喝。你在這裡難受,别說喝酒了,就是發錢我都不去。”

  花榮聽了這話,心裡舒服多了,瞄向高銘,“真的?”

  高銘一吐舌頭,笑道:“假的!”

  花榮的心剛被安撫的舒服點,結果高銘又來這麼一句,登時惱了,“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就那麼喜歡跟他們吃喝?”

  “啊哈!我知道你生氣的原因了。”高銘已經看穿了一切,“你看我跟魯智深史進他們走得近,你覺得我有了新朋友,跟你疏遠了,對不對?”

  花榮這次不說話了。

  “果然被我說中了麼。”高銘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

  花榮将門之後,跟這些草莽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在整個梁山,除了秦明外,他也不和别人來往,但秦明比他大十多歲,壓根就不是一代人,所以也稱不上交心的朋友。

  花榮在整個梁山,朋友隻有他高銘,但是他高銘最近走動的“朋友”卻有很多,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疏遠了花榮。

  花榮當初為了他來的梁山,結果在梁山上沒朋友,他高銘還總和别人聚餐,确實很過分。

  高銘檢讨自己,“這件事确實是我不好,我沒顧及你的感受。”

  花榮覺得高銘的說辭确實很貼近他的感受,他的确不喜歡高銘跟别人他親近,尤其還數史進身上的紋身,也太親密了,現在還恨得牙癢癢。

  花榮輕哼了一聲,表示收到了高銘的道歉,心裡那股火也所剩無幾了。

  高銘看出他不怎麼生氣了,進一步勸道:“其實完全沒必要的,你說不愛吃膻味,我才不叫你去,我是跟他們吃喝,可他們哪能跟你比?咱倆才是過命的交情,咱們之間哪有别人插足的份。”

  花榮心頭雲開霧散,高銘這幾句話太順耳了,正是他想聽的,“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了,反倒是你不知道。”高銘噘嘴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原來就是因為這個。你以後再懷疑我,我才要跟你生氣。”

  花榮氣都消了,又聽高銘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嘴上不服輸,“可你非要數史進身上的紋身,我攔着你,你還跟我頂嘴。”

  “可就算數了也沒什麼的吧,純粹是好玩。他綽号九紋龍,但到底是不是九條,會好奇很正常吧。”高銘不想糾結這些了,“行了,你不開心,我以後不數了。”

  花榮心道,果然還是我重要,不禁得意的追問:“是不是我比他們加起來都重要?”

  “那是當然,這還用問?”高銘道:“不要比了,他們完全跟你沒法比,壓根不是一個等級上的。我隻是想團結所有能團結的力量罷了。”

  花榮完全滿意了,将箭都收進箭袋中,對高銘笑道:“那咱們回去吧,太陽怪曬的。”

  高銘咧嘴,“嘁,你不生氣了?真是個小心眼,就因為這麼點小事還跟我鬧脾氣。”

  “這不是小事,若是有下次,我才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小心眼!”花榮說完,朝高銘舒心的笑道:“咱們回去吧。”

  花榮清亮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如雪後初請的陽光,耀眼而溫暖。

  高銘的見花榮笑了,自己也開心,“嗯,走吧。”

  兩人并肩往回走,花榮提議道:“我知道你想拉攏他們,如果因為我剛才和史進起口角,有損你的計劃可不好,我回去替你找補吧。”

  高銘好奇花榮怎麼找補,跟着他去吃燒烤的北坡。

  魯智深和史進他們還在,隻是都有幾分醉意。

  看到花榮和高銘返回來,史進一眼就看到花榮背着弓箭,心中有警覺,但嘴上挑釁道:“怎麼,聽說你射箭厲害,是想給我看看嗎?”

  花榮已經知道自己在高銘心中是何等地位,這會不想和史進打嘴仗,隻是笑道:“我剛才冒失,打擾了你們吃喝,特來送你們一個賠禮。”

  魯智深見花榮除了弓箭外,兩手空空,便道:“什麼賠禮,拿來給灑家看看。”說完,就見花榮舉起弓,搭上一支箭,對準了天空。

  這梁山上最不缺的就飛禽,正此時,有一隊大雁飛過。

  衆人聽到大雁的叫聲,都擡頭去看,說時遲那時快,花榮已經放出一箭,衆人隻見中間有個雁子身上中箭,從空中墜了下來。

  高銘立刻叫小喽啰去找射下的大雁。

  史進新上山的,剛才隻聽魯智深說花榮射箭厲害,還不曾見過,此時此刻,真的眼見為實,不自覺的歎道:“真是神射手。”再看花榮的眼神,挑釁少了,多了幾分敬佩。

  他們這些江湖人士,平日何止口角,動刀動槍都是有的,但隻要對方有真本事,當即拜服也很常見。

  魯智深和武松等人也都驚愕,魯智深把酒碗一撂,“難怪當初能射散灑家的挂珠!”

  很快,喽啰取來了大雁,花榮便指着大雁道:“這就是我的賠禮,一份野味,希望你們吃得開心。”

  江湖人士,實力說話,誰能耐大誰就有資格當老大,史進看過花榮武藝,剛才口角的小事已煙消雲散,盛情邀請,“不如一起坐下吧。”

  花榮隻是道:“我不愛吃這些煙熏火燎的東西,你們隻管吃得盡興。”盡了禮數,轉身告辭。

  高銘朝其他人笑笑,也跟着花榮走了。

  等他倆走了,魯智深和史進一緻認為,花榮這人的确有本事,就是太傲氣。

  但江湖中,傲氣無關緊要,無能才是死罪。

  花榮既然有本事,雖然和他們走得不近,但彼此相安無事,之前的口角沒幾日就都忘了。

  尤其史進,在寨中碰到花榮,還會主動打招呼。

  花榮也會回應,畢竟高銘真的隻是想數史進身上的紋身而已,跟他才是最好的。

  —

  高銘自打升任為梁山小軍師,十分得晁蓋器重,沒事閑逛,有事就在晁蓋身旁聽令。

  這日,喽啰來報說,山下朱貴酒店來了一隊登州人,為首的自稱病尉遲孫立,是登州兵馬提轄,想上山聚義。

  出身的确重要,就是來梁山落草,軍官的待遇都比一般的江湖草莽高得多。

  聽說是個提轄來投,晁蓋直接道:“吩咐喽啰們準備好鑼鼓,我要在金沙灘親自給孫頭領一行人接風!”

  高銘知道這孫立,他有個弟弟孫新,而孫新的媳婦比較厲害叫做母大蟲顧大嫂,是個女中豪傑。而顧大嫂還有兩個堂弟解珍解寶,總之,這是一個沾親帶故的家族團。

  梁山上親兄弟一起落草的不少,但像他們這樣,都沾親帶故的一大家子的團體還是比較少見的。

  凝聚力很強,但也意味着一件事,不好控制。

  但晁蓋不管這麼多,現在他需要的是梁山壯大,不管是誰,先拉上來充門面,蓋過宋江那邊的人馬就好。

  孫立是個提轄,這個職位魯智深之前做過,屬于中下層的軍官,但在一幫子殺人越貨的社會邊緣犯罪分子中,還是很閃亮的。

  于是金沙灘前,旗幟飄揚,鑼鼓喧天,晁蓋帶領衆頭領親自迎接登州一行人。

  這是個八人團體,病尉遲孫立和他的妻子,小尉遲孫新和他的妻子母大蟲顧大嫂,顧大嫂的表弟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還有孫新的朋友山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叔侄。

  其中鄒潤腦袋後面長了個肉瘤,所以得此綽号。

  高銘站在人群中,看向鄒潤,隻覺得他應該做個外科切除手術。

  孫立等人被擁簇着往山寨聚義廳去,一路上人多繁雜,孫立也沒倒出空來找花榮。

  他記得太尉的人告訴他,找到花榮就能找到衙内,那花榮十分顯眼,生得很是好看,年歲不大,二十歲左右,擅長箭術,隻要他在梁山上,就能找到他。

  等到了聚義廳,各個頭領坐下,孫立再一一看過這些頭領們,很快就找到他要找到了符合特征的人。

  孫立腦海裡浮現六個字:他一定是花榮!

  花榮正和另一個年紀相仿的人坐在一起談笑,那年輕人皮膚白皙,有一雙丹鳳眼,垂眸的時候,眼尾有個上挑漂亮的弧度,十分耐看。

  正附和太尉府告知的高衙内特征,孫立見了,甚至激動,太好了,這麼容易就找到了。

  他沒敢多看他們,害怕暴露,繼續觀察情況,盤算着如何接觸他們。

  結果轉悠了幾天,酒席沒少吃,卻一直找不到機會。

  雖然通過周圍人的話語中,坐實了花榮的身份,但他極少和别人接觸,剛上去搭個讪,對方就轉身走了。

  而跟花榮親近的那個年輕人,人稱孫小五,竟然是梁山小軍師。

  孫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不由得懷疑,那真的會是高衙内嗎?

  他不是被擄劫上梁山,這會應該以淚洗面,蓬頭垢面,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來太尉救援麼,怎麼活得這麼滋潤?

  再說這才多長時間,竟然混到軍師的位置上去了?

  高衙内做了梁山的小軍師?

  孫立一路上還以為自己會是梁山的最大的細作,現在看來,完全是錯誤的,最大細作是高衙内本人。

  琢磨了一圈,孫立決定走夫人路線,叫自己的老婆去找秦明夫人套近乎,不管怎麼說,大家丈夫都是投誠的官軍,理應有共同語言。

  果然,三五日後,孫立媳婦樂大娘子已經和秦夫人在一起做針線了。

  從秦夫人的口中,孫立得知,花榮和孫小五同住在一起,十分親近,兩個小夥子需要縫制衣裳,都是秦家負責的。

  孫立便讓妻子向秦夫人委婉表示想結交秦明和花榮兩個軍官,畢竟大家之前都是朝廷的人,希望多多走動。

  轉天,媳婦回來告訴他,“事情辦妥了,明天秦家請花榮和孫小五吃飯,叫咱們也過去。”

  孫立感歎,終于可以碰面了,實在太不容易了。

  第二天晚上,秦家擺酒席,請花榮高銘,還有孫立和他媳婦樂大娘子來吃飯。

  高銘聽說登州提轄孫立也來赴宴,倒沒什麼感覺,他對孫立沒什麼特殊的印象,倒是對他弟媳婦顧大嫂印象深刻,畢竟那是梁山僅有的三枚女好漢中的一個。

  如今孫二娘死了,扈三娘待定,弄不好顧大嫂會成為碩果僅存的女好漢。

  秦夫人在梁山中頗為寂寞,所以孫立夫人一來,兩人立即成了朋友,這頓飯,算是孫立蹭她夫人的面子獲得的。

  他得抓住機會,跟花榮和高衙内接上頭,好在男女分桌分席,他們這桌隻有秦明父親、秦明、秦懋、花榮、孫小五和他。

  秦明父和秦懋吃好飯,相繼下去了,留下他們四個男人繼續吃酒。

  孫立推斷,高衙内最後出現在青州,青州的兵馬統制秦明不可能沒見過他,如果這孫小五就是高衙内,那麼秦明肯定認識他,現在隻是替他隐瞞身份而已。

  孫立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我娘子姓樂,她有個親弟弟在東京做事,叫做樂和。”

  高銘心裡咯噔一下,對啊,記起來了,這孫立是樂和的姐夫,因為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好漢關系,他一時竟然忘記了。

  孫立說完,見秦明和花榮都沒什麼表情,倒是孫小五斜眼看他,顯然對這信息有反應。

  于是他又多說了一點,“他之前在登州做小牢子,後來得到高衙内的賞識,才有幸進入東京。這麼算起來,高衙内算是他的貴人。”

  提到高衙内,秦明和花榮都有反應了。

  尤其花榮緊皺眉頭,提防的盯着孫立,他不知這人好端端的提高銘做什麼,難道他偶然見過高銘,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且看他是什麼意思,若是想曝出他的真實身份,這人就不能留。

  高銘也摸不清孫立的真實意思,試探道:“可我聽說,那高衙内已經死在了青州。他要是不死,花榮和秦明也不能上山。”

  孫立道:“這高衙内死了,高太尉本來非常傷心,但最近據說聽到了别的消息,說那高衙内其實并沒有……”

  花榮本來雙臂疊着放在桌上,現在都拿了下來,冷冷的看孫立,“他并沒有怎樣?”

  秦明也盯着他,“是啊,并沒有怎樣?”

  那孫小五也挑眉,“說吧,他怎樣了?”

  孫立繃不住了,不管了豁出去了,必須得挑明了,“我是奉太尉之命來的梁山,就是為了找高衙内!”

  高銘、花榮和秦明三個人都盯着孫立,半晌,秦明先兇道,“你敢扯謊,你今天就别想平安走出這間屋子!”

  花榮沒說話,但眼神冰冷,也動了殺意。

  “在梁山,這種事豈能開玩笑。”孫立忙解釋道:“若不是為了衙内,我好好做我的提轄,怎麼會攜妻子上梁山來。”他看向高銘,“您就是衙内吧,太尉府的人告訴了我您的長相,我第一眼在花榮旁邊看到您,就認出是您。”

  高銘覺得孫立今晚上敢攜帶妻子過來,應該沒有藏别的心思。

  高銘道:“你說是太尉叫你來的,可有什麼憑信?”

  孫立忙道:“有的,我曾有一封太尉的親筆信,不過我看過後,就被太尉府的人燒掉了。但裡面的内容,我卻記得,太尉說,若是上梁山,衙内懷疑我,就跟他說,當初在東京辦白打比賽,太尉求你買過球票,這是隻有你們倆個知道的事情。”

  沒錯了,的确是父親派他來的,這件事隻有他和他爹知道,連花榮都不曉得。

  高銘松了一口氣,對花榮和秦明點頭,“确有此事。”

  花榮和秦明也如釋重負,太好了,确實是自己人。

  孫立确定了高銘的身份,便起身朝他拜了一拜,經過高銘的首肯,才又坐下。

  高銘問孫立,“我爹都說什麼了?”

  “太尉隻吩咐我上山找你,将找到你的消息遞出去,其餘的并沒有多說。”

  高銘心道,也是,他是死是活都沒确定呢,确實不可能定下什麼計劃,“那你怎麼傳遞消息出去?我看你好像很有自信,難道有什麼特殊渠道?”

  “我弟弟和弟妹山下的時候就是開酒店的,如果梁山讓他們重操舊業,經營一家酒店,不愁傳遞不出消息去。”孫立道:“我上山的時候,看下面的朱貴就經營一家酒店,負責打探消息。我弟弟和弟妹也能做。”

  花榮道:“恕我直言,你弟弟和弟妹在山下開的不是黑店吧?”

  “絕對不是!他們是正經生意人。我那弟妹是個女中豪傑,不做那等事。”孫立道:“既然衙内在山上,隻要梁山叫他們經營一家酒店,我立刻給太尉府傳遞消息。太尉說了,會在最近的縣裡開一家盛記酒店,專賣好酒,如果您沒事,就派人送三支桃花過去。”

  “他們都知道你上山的目的和我身份嗎?”高銘問道。

  “現在就我一個人知道。”

  “那好,先不要告訴任何人。”高銘道:“越少人知道越好。”

  孫立點頭,“那是自然。”

  對孫立來說,高衙内已經找到了,第一步任務順利完成。

  四個人交換了信息,見時間不早,就各自散了回家。

  高銘走在夜色中,心情大好,他爹派來的人總算跟他接上頭了。

  而且若是論勢力,站在他這邊的人,籠統算來,有秦明、花榮和他的兩個迷弟呂方郭盛、二龍山派,少華山派,現在有多了個李立的登州派。

  他如今在山寨内橫着走,完全不成問題。

  一進屋,高銘就往床上一躺,整個人放松的道:“我明天就遊說晁蓋,讓他吩咐顧大嫂和孫新經營一家酒店,這樣傳遞消息的平台就搭起來了。”笑了兩聲,又道:“沒想到啊,我爹還給我送了外援來,這下子,我身邊可用的人就更多了。”

  花榮陪他高興,并在心裡得意驕傲又自信滿滿的想,哼,就算再來幾十上百人,他肯定也還是高銘心中最重要的那個。

  第50章

  高銘和父親派來的孫立接上了頭,便馬不停蹄的勸說晁蓋開設新酒店打探消息。

  “寨主,我聽說那李立的弟弟和弟媳婦在登州就是開酒店的,不如讓他們在山下再開一間酒店打探消息。”高銘為了讓晁蓋順利答應,不忘制造危機感,“宋公明那邊有個催命判官李立,之前就在揭陽嶺開酒店,早晚也得在梁山上重操舊業,替宋江打探消息,不如趁着孫新和顧大嫂來投,先讓他們選個好位置,強占先機,快那宋江一步。”

  晁蓋認為有道理,開酒店打探消息确是當務之急,最近官兵沒動靜,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他們把害死高衙内的罪魁禍首宋江給救上了梁山,高太尉不可能善罷甘休。

  “那便讓孫新和他渾家顧大嫂經營東山酒店,負責打探消息。”

  現在梁山産業還在晁蓋名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

  最近宋江那派士氣低落,究其原因是頭領宋江沒有上位,之前發起的新舊頭領之争徹底失敗,不僅沒把晁蓋拽下來,反而替晁蓋牢固了寨主的位子。

  加上前幾日又有登州的八個好漢來投奔晁蓋,其中孫立是提轄軍官出身,和秦明花榮他們自然而然的走得近,頂算登州派也是晁蓋的人。

  宋江有點坐不住了,偏巧這時候,李逵見宋江的老父親都上山了,思念起山下的老娘來,便提議要下山卻接老母親。

  宋江這邊正确人手,不願意讓他離開,但李逵那性子,有什麼念頭就得去做,否則就坐立不安,他整日鬧騰嚷着要下山接娘,宋江隻能應允他。

  李逵是梁山的一個頭領,雖然晁蓋事實上根本管不了他,但名義上還歸他管,于是,他臨下山前到聚義廳找晁蓋報備行程。

  聽說李逵要下山接母,晁蓋害怕李逵單獨下山去辦什麼宋江的任務,便道:“李逵兄弟既然要下山,怎麼也得帶兩個喽啰,住店也好有人端茶掖被,照看個行李。”

  李逵知道這是晁蓋要派人跟着他,嚷道:“鐵牛睡覺不要人在跟前,睡覺時有人掖被,怕不是要被鐵牛一闆斧砍坐兩段!至于行李,鐵牛不要行李!隻帶兩個闆斧。”

  戴宗在一旁道:“帶什麼闆斧,還怕人不知道你是黑旋風李逵嗎?宋江哥哥叫你帶一把樸刀頂天了。”

  李逵悶聲道:“那就隻帶一把樸刀!”

  高銘可記得李逵下山背母的後果,那就是他老娘被老虎吃掉了。

  倆人走到沂嶺,因為李母口渴,李逵就獨自去找水,這個功夫,李母被老虎給叼走了。

  李老太太生了李逵這麼個兒子,一輩子光受苦了,雖然梁山上對出身好的人來說,并沒有什麼值得稀罕的,但對一個苦兮兮的老太太說來,可以算是福地了。

  結果兒子來接她,沒帶個幫手,讓她一個人待在荒郊野嶺,被老虎吃了,相當慘。

  高銘勸道:“李頭領,你最好帶個兩個喽啰,你倒是不要緊,但你回來的時候,你娘若是渴了餓了,你去找吃的,誰來照看她?山上多得是野獸,轉眼人就遇到危險。”

  李逵看不上高銘,眼睛一瞪,“鐵牛有的是力氣,走到哪裡都帶着俺娘,看哪個野獸敢吃?!”

  高銘就閉上了嘴,他越勸李逵越不會聽。

  晁蓋還是覺得應該讓人監視李逵,不顧李逵反對,強行撥了兩個喽啰跟着他。

  結果李逵下山沒半日,那兩個喽啰就跑了回來,哭訴稱李逵拿樸刀威脅他倆,不回山寨就把他倆砍死。

  晁蓋聽罷,臉色陰沉,不用說,心裡将李逵罵了個底朝天。

  高銘見狀,趕緊上去發揮自己小軍師的職能,獻計獻策,“李逵就這麼下山了,也沒人跟着,他如果冒冒失失闖禍,還不得被人記到梁山名下。依我看得派人暗地裡跟着。”

  晁蓋也是這麼的看,“軍師所言不錯,隻是派誰去……”

  小喽啰不行,很容易被李逵發現,弄不好一闆斧一個。

  可如果派頭領跟着他,哪個頭領願意做這種費力不讨好的活兒。

  “依我之見,解珍解寶這兩兄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倆是一頂一的好獵手,常在林中跟蹤獵物,行多少裡都不會驚動野獸,先不講那李逵是個莽漢,就算不是,也逃不過解珍解寶的追蹤。他倆新上山,急着立功,不如将這件事交給他們去做。”

  解珍解寶是顧大嫂的表弟,而顧大嫂是孫立的弟媳,孫立是他高衙内的人,直接等于解珍解寶也是他的人。

  李逵和他娘要在山上遇到老虎,解珍解寶如果能把李逵老母給救下來背上山,豈不妙哉。

  晁蓋一尋思,是這個道理,解珍解寶的确是不二人選,便把兩人叫來,叮囑了一陣,叫他倆速速下山去追那李逵。

  高銘送解珍解寶出聚義廳,特意叮囑道:“李逵不會走大路,隻會奔小路,除非必要,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你們,他背着一個老娘,那老太太不容易,盡量護她周全,如果必要先行接到山上來也好。”

  解珍解寶的命是孫立救下的,而孫立告訴他倆不可慢待孫小五軍師。

  于是倆人将高銘的話都記在了心裡,保證道:“軍師這個放心,都在我們兩兄弟身上。”

  高銘見兩兄弟圓面身黑,精壯魁梧,尤其那解寶兩條腿上都文着飛天夜叉,十分惹眼,便誇道:“解寶兄弟,你這紋身真是非比尋常,有紋身的雖然多,但你這個肯定是獨一份。”

  誰人不想聽自己的東西是獨一無二的,高銘正好誇到點子上,“軍師說得不錯,滿山東怕是也沒第二個。”

  跟高銘離别,解寶便對哥哥解珍道:“孫頭領真是個不錯的人,這些頭領裡就屬他最好,一點架子都沒有。”

  他雖然剛上山,但也有感覺,寨主高高在上,吳用總是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個啥。其餘的人也是莽的莽,野的野,反正不合他眼緣。

  解珍道:“是這個理兒,難怪孫立哥哥叫咱們要聽從他吩咐。”

  兩人拿了令牌,奉晁蓋的命令出了山寨,在金沙灘搭乘船隻,去追李逵。

  ——

  高銘抽空見了顧大嫂一面,将自己掌握的烤肉技法傳授給了她。雖然現在梁山别的頭領見到他烤串,也有樣學樣的效仿,但高銘畢竟是“創始人”,還是他的正宗一點。

  他希望顧大嫂能接過他的衣缽,讓烤串事業更上一層樓,通過這個技術套牢一部分好漢的味蕾,打開局面,多多獲取有利的消息。

  顧大嫂和她丈夫孫新原本就在登州開正經酒店,有相當不錯的烹饪基礎,一聽說高衙内烤串的點子,當即就認識到這是個不錯的路子,串成串的牛羊肉,更入味,口感更好,馬上向高銘虛心學習。

  高銘也是傾囊相授,還特意找來梁山打造兵器的鐵匠,打了個烤爐,讓燒烤事業更加專業。

  等顧大嫂和孫新完全掌握了燒烤的精髓,山下的酒店開得熱火朝天。

  而跟孫新相識的鄒淵鄒潤叔侄,跟他倆下山學習了幾天,回來也烤得一手好串,主要負責供應梁山上的好漢們。

  至此,羊肉串一舉打敗醬牛肉成為梁山最受歡迎的飲食。

  ——

  自打史進的少華山幫和孫立的登州幫上了梁山,宋江就意識到一件事,發展人頭是立足關鍵。

  史進的少華山是魯智深引薦來的,而魯智深表面上不向任何人效忠,但實際上跟小軍師孫小五走得極近。

  那孫立也是來投奔的晁蓋,頂算說現在二龍山、少華山和登州來的都是晁蓋那邊的人。

  他從江州帶來的人明顯要被壓過一頭了,想到這裡,他立即叫戴宗等人來,列了個名單,将能想到的綠林好漢都寫在上面,準備派人下山拉他們入夥。

  名單上排在第一第二的便是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橫,這兩位如今還都在郓城做捕快。

  宋江決定就用晁蓋讓他上梁山那招,給朱仝和雷橫也送一封信和一些銀兩去,一定要叫人發現,這樣的話,這倆人不上山也得上山。

  其他名單上的人,原本就是在江湖上混迹的人,聽說梁山山頭大,稍微遊說一番,應該就會來投。到時候不愁他的人馬不壯大。

  李逵不在,這些事便由戴宗去辦,反正他跑得快,一個人能跑許多地方拉攏各山頭的好漢。

  晁蓋聽說戴宗也要下山,便又想叫人跟着他,但奈何戴宗跑得實在快,一出水泊就沒影了,晁蓋派去暗中盯梢的人,望着一股煙塵,默默的在朱貴酒店吃了頓午飯,灰溜溜的回來了。

  遇到這種開挂的,高銘也沒辦法,隻能任由他去了。

  李逵和戴宗的下山,竟然觸發了閉關許久的公孫勝的思鄉之情,也堅持要下山還鄉看視師父。

  晁蓋幾番挽留,無奈公孫勝一再堅持,隻好讓他離去。

  高銘看着公孫勝的背影,有種預感,公孫勝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一個修道的人,之前不管是出于對蔡京收女婿生辰綱的憤怒,還是想得一筆富貴到梁山無憂無慮的生活,但在梁山這麼久的生活,他應該已經看清了,哪裡也不是世外桃源,朝廷有争奪,有貪墨,但這小小的梁山也是紛争不斷,好漢們之間同樣勾心鬥角,煩心事一點不比外面少。

  想要清靜,還是回去修道是正途。

  高銘見李逵、戴宗和公孫勝都下山了,便趁機試探道:“話說我來梁山也有些時日了,想回鄉去看看,叫那些當年看輕我的鄉裡,知道我在梁山發達了,寨主,能否應允?”

  連走了幾個人,孫小五這麼重要的人竟然還要走,晁蓋想都沒想,“先不急,你現在才是梁山小軍師,等到哪日你更發達了,再衣錦還鄉不遲。”

  晁蓋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一旁的吳用搖着羽扇,可笑不出來,這孫小五若是再發達,豈不是把他的位置擠沒了。

  但表面上不動聲色,渾然裝作沒聽到。

  高銘卻注意到了吳用表情中的不自在,不過他無所謂,吳用被他擠得心裡不平衡,去投奔宋江才好呢。

  一人支持一個“主公”,兩虎相争、才能兩敗俱傷。

  最近宋江那邊形勢走低,不是高銘願意見到的。

  ——

  下山去的幾個人,最先回來的是解珍解寶兄弟,他們不是自己回來的,還帶回來一個皺巴巴的盲老太太,正是李逵的母親。

  正确來說,是兩兄弟救回來的。

  據說在沂嶺,李母口渴難耐,李逵就把她娘放在松樹下的石頭上,然後自己去找水,這一去就是許久。

  解珍解寶在後面見了,按兵不動,結果這時候有兩隻小老虎過來,就要朝老太太撲去。

  解珍解寶可是獵戶,此時又有樸刀在手,兩兄弟手裡刀落,結果了兩隻小虎,知道必有大虎在附近,就趕緊背着李逵的母親離開當地,一路下山去了。

  解珍解寶雖然救了李母,但考慮到李逵那個性格,如果在沂水縣等他,說不定會被他誤會偷他老娘,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李逵老母背到了梁山上。

  于是一幹頭領,圍着一個幹癟的老太太看。

  李母因為李逵不省心,整日啼哭,眼睛都哭瞎了,此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聽周圍都是男人的聲音,口中都稱頭領,害怕的道:“背我來的人說你們是我兒李逵的兄弟,可是真的?”

  宋江先道:“老伯母,這個不假,鐵牛是我們的兄弟,您在這裡十分安全,隻管享清福罷,李逵兄弟還在辦事,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了。”

  李母眼睛看不到,不信也得信,再說這群人要想害她這個糟老婆子還不簡單,沒必要跟她說好話,“那我就在這裡等我兒鐵牛來,有勞幾位大王了。”

  雖然兒子李逵告訴她,他當了官背她享福,但老太太也不是傻子,她兒那個樣子别說做官了,不做強盜就是好的了。

  結果在路上遇到老虎,救下她這兩個姓解的兄弟告訴她要去梁山,李逵也是梁山的頭領之一,她心痛又無奈,她兒子果然做了強盜。

  在場圍觀的大王之一高銘,看着這個飽經風霜的老太太,心想,李逵這會不知在做什麼,老娘都丢了,看他還怎麼有臉回來。

  又待了三天,李逵回到山寨來了,不止他一人,還帶來了四個好漢,笑面虎朱富、青眼虎李雲、金錢豹子湯隆和沒面目焦挺。

  原來李逵找水回到原地,不見老娘,隻看到兩個小老虎的屍體,找了一圈不見老娘,這時候兩隻大虎見小虎死了,撲向李逵,被李逵砍下了山澗。

  結果漫山遍野還是尋不到老母,以為老母喂了兩隻大老虎,在跌落山澗的老虎的肚子裡。

  于是隻能下山,結果沂水縣也被老虎禍害,作為殺虎英雄,李逵受到了當地隆重的接待。

  雖然老娘生死未蔔,大概率是死了,但一點沒耽誤李逵在沂水縣受人款待,喝得不省人事,然後被人認出是黑旋風,給捆了報官。

  幸好朱貴的兄弟笑面虎朱富,用蒙汗藥藥翻了押解衙役李雲,把李逵給救下了。

  但李雲丢了李逵,也隻能上梁山來。

  路上遇到了鐵匠湯隆和祖傳玩相撲的焦挺,于是一并給帶到梁山來了。

  其中湯隆是個重要人物,因為他能打造鐵甲兵器,對武裝山寨的作用相當重要。

  李逵到了聚義廳,在幾個大頭領的注視下,開始講述一路的見聞。

  聽罷李逵說殺了兩隻大老虎的事情,晁蓋哈哈大笑,“雖然世間少了兩個真大蟲,但今日山寨内卻又添了笑面虎朱富和青眼虎李雲兩個兄弟,正好慶祝。”

  一聽有酒席,李逵亦笑道:“是該慶祝,這一路嘴巴沒吃沒喝,嘴巴都淡出鳥味來了。”

  不等宋江開口,高銘在一旁悠悠說話,打破了這喜慶的局面,“李逵,你光顧着吃喝,把你娘都忘了吧?”

  李逵可是個孝子,聽高銘這麼說,便惱道:“不許提俺娘!”一副要抓狂的樣子。

  宋江喝道:“鐵牛不可無禮!你娘如今就在山上!”

  李逵整個人呆住,“宋江哥哥,可不要騙俺鐵牛。”

  晁蓋此時笑道:“是小軍師說先不要告訴你,給你個驚喜,我們覺得有道理,才都不說的。”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高銘含笑看向一臉懵相的李逵。

  李逵和他對視了片刻,也不知道這時候腦子裡在想什麼,然後急吼吼的道:“俺娘呢?俺娘在哪裡?”

  很快,解珍解寶攙扶着一個瞎眼老太太走了進來。

  李逵一見老娘還活着,立刻沖了過去,激動的吼道:“娘,你沒死啊?俺以為你喂老虎了,還殺了那大蟲一窩。”

  李母顫巍巍的伸出手,撫着兒子的臉,哭道:“是我的鐵牛,你去找水,半天不回來,有兩個大蟲來吃我,幸好這解家兄弟出手救我,要不然你就真沒娘了。還不快謝謝他們。”

  李逵是個孝子,這點和宋江很像,解珍解寶從虎口救了他老娘,必須是他李逵的大恩人,便道:“你們救了俺鐵牛的娘,勝過救俺鐵牛自己一百倍一千倍,這恩情俺肯定記得,以後有需要俺的地方,隻管喚俺一聲,俺皺一下眉頭,都不是個人!”

  解珍解寶把事情和盤托出,“這件事還得謝孫軍師,你一個人下山莽莽撞撞,帶個老娘,身邊又沒人應手,保不齊會出事,才叫我們兄弟照應你,沒想到真叫軍師料中了,那山嶺有大蟲出沒,你老母親一個人眼睛又看不到,被丢在原地,擎等着喂虎。”

  李逵也為這事兒懊悔過,“是啊,當時俺怎麼就把老娘一人放在那裡了。”

  李母還是袒護兒子的,替李逵開解,“是娘不好,娘口渴,非要喝水,若是不喝水就好了。”

  險些把老娘丢去喂虎,老娘還替自己說話,饒是李逵也忍不住流淚,“娘,俺以後都好好伺候你,讓你在山上享清福。”

  李母比兒子心細,顫巍巍的道:“我兒,你剛才聽到了解家兄弟說話了沒,你還要謝謝孫軍師,沒有他讓人跟着,你真就沒娘了。”

  解珍解寶這幾日聽表姐顧大嫂說,在山寨内要近一切可能的支持孫軍師,便道:“是這個理兒,都是軍師料事如神。”

  不管之前李逵如何不待見孫小五,但此時此刻,他站在這裡,便是他李逵的救娘恩人,粗着嗓門道:“俺鐵牛的半條命除了是解家兄弟的,也是軍師的,軍師有話隻管吩咐。”

  半條命是救娘恩人們的,另外半條命是宋公明哥哥的,李逵在心裡分得很清楚,覺得這樣說沒毛病。

  卻不知這話聽在宋江心裡,冰涼涼如那三九天的井水,簡直冷到冰封,李逵這種心腹,怎麼也被孫小五等人拐走了一半。

  高銘聽了李逵的話,也沒客氣,微笑着道:“真用到鐵牛兄弟的時候,你不要推辭啊。”

  李逵一拍心口,“在俺娘面前,鐵牛還能說假話?!”

  非常之好,高銘很滿意。

  退一步講,就算以後李逵不聽他調遣,肯定也不敢對他這個救娘恩人大聲嚷嚷或者掄起闆斧,這就夠了。

  ——

  高銘如今可以在梁山橫着走了。

  地位是寨主欽點的小軍師不說,關鍵還有一衆跟他要好的頭領,各個武藝非凡。

  軍官出身的有花榮秦明和孫立,山大王們有魯智深史進,殺星李逵見他也不敢造次。

  還有鄒淵鄒潤這倆燒烤師傅,在給好漢們做串的時候,偶爾給他美言幾句,所以他在一般的好漢們中也是很有口碑的。

  個别想跟他套近乎的,直接把小字去掉,管他叫軍師。

  這日,風和日麗,湛藍的天空中飄着朵朵白雲,好似藍緞子上綻放了幾朵白色的牡丹花。

  高銘跟蕭讓學完寫字後,閑着沒事便去校場找花榮。

  剛到校場,在旁邊站着的呂方和郭盛就拿了杌子迎上來,“軍師來了,軍師坐。”

  你倆真是花榮死忠粉,還沒死心呢。高銘坐下後,他倆就圍着高銘說好話,大意是希望軍師能在花頭領面前美言幾句,收他倆做徒弟。

  高銘實話實說,“我也沒辦法,我影響不了他的決策。”

  呂方和郭盛立即露出一副“怎麼可能”的表情,“怎麼會,人人都知道你們最要好。”

  這時花榮得空休息,看到郭盛和呂方,不樂意的道:“你們怎麼還在?!”

  他倆忙對高銘道:“杌子你先坐着,我們有事先走了。”留下杌子,趕緊走了。

  花榮走過來,看着兩人的背影,“真是的,每天都來,煩。”

  高銘笑了笑,花榮以前在青州就是專門剿匪的,呂方和郭盛在對影山附近打劫,和花榮犯沖,他能待見他倆才怪了。

  他拍了拍另一個杌子,“你也坐。”

  花榮坐到他旁邊,見四下無人,便低聲道:“不知孫立将消息傳遞出去沒有,明天找他過來問一問。”

  “我覺得不用問,他要是有消息肯定主動告訴咱們。”高銘仰頭看藍藍的天,慢悠悠的道:“其實我在想另一件事,那就是我是不是得起個綽号?”

  花榮一蹙眉心,“綽号?”

  “你看這山頭人人都有,我沒有的話是不是沒有氣場?”其實他想說沒有逼格,怕花榮聽不懂,改說氣場,“當初在上梁山,圖省事,自稱叫孫小五,現在想想這名字太過敷衍了,要是連個像樣的綽号都沒有,以後這些人怎麼叫響我的名号?”

  “名号?”

  “是啊,像你叫小李廣,秦明叫霹靂火,魯智深叫花和尚,史進叫九紋龍,我也想起一個。”高銘打趣的道:“不行,我也找金大堅文個紋身,然後按照紋身圖案起一個吧。”

  花榮聽他這麼說,開玩笑的道:“也行,你以前不是愛在扇面上畫一些奇怪的動物麼,你就文那些個吧。”

  高銘以前的确在扇面上畫過羊駝和皮卡丘,他若是文到身上,難道要叫東方羊駝孫小五或者霹靂獸孫小五?

  他趕緊搖頭笑道:“不行不行。還是得想個正經的綽号。”

  其實他在東京的時候是有綽号的,叫做花花太歲,花花表現了他喜歡有夫之婦的無恥,太歲點明了他身為衙内的不好惹。

  唉,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要不然我給你取一個吧。”花榮道:“你給我取了小李廣,那我給你取一個綽号。”

  “不許太難聽!”高銘“威脅”道。

  花榮想了片刻,有了主意,在箭袋内翻了幾下,高興的道:“還真有一支。”然後便取出一支銅頭帶孔的箭來,搭在弓弦上,對高銘道:“這就是我要給你取的綽号。”

  說罷,對準天空,曳滿弓,手指一松,便将箭朝雲層射了出去。

  高銘就見羽箭伴随着哨子一般的鳴響,飛竄到雲端,直到看不到它的身影,還能聽到它的餘音,久久不絕。

  “響雲箭!”花榮放下弓,笑看高銘,“你覺得這個綽号如何?”

  高銘知道有這種箭,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記得冒頓單于就是用這種能發出聲響的鳴镝箭作為号令,讓其他射手萬箭齊發,殺掉了他的父親,做了匈奴單于。

  鳴镝又叫做響箭。

  高銘覺得這綽号不錯,響雲箭可以做千萬支箭的領頭者。

  “響雲箭,這個好。”高銘滿意的點頭,“以後這就是我行走江湖的綽号。”

  花榮見高銘喜歡,自己也高興。

  高銘琢磨了下,繼續笑道:“你發現了沒,咱倆這綽号還挺搭的,小李廣和響雲箭。”

  小李廣,弓張滿,箭上弦,響雲箭,射九天。

  花榮取名字的時候就想到了,要是不配,他也不會這麼取,有點小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

  有人說水浒傳對女人狠,其實施耐庵不光是對女人,對老人,比如李逵母親,喂老虎了。對小孩,比如小衙内,砍成兩段。對男人,比如武大郎,被綠被殺。官員,滿門被滅,比如高廉和程萬裡。甚至對好漢也都挺狠,最後一百零八,善終的沒幾個。

  另外,再說一個宋江的事,雖然不待見他,但是網上流傳的,說宋江在聽完李逵母親被老虎吃掉這件事後哈哈大笑,這個是不對的。

  其實原文是這樣的;【李逵拜了宋江,給還了兩把闆斧,訴說取娘至沂嶺,被虎吃了,因此殺了四虎。又說假李逵剪徑被殺一事,衆人大笑。】

  說老娘被吃的事,宋江等人什麼反應沒描寫,但衆人大笑,明白的寫着是笑假李逵剪徑一事,雖然剛聽完人李逵母親離世就能發笑,也很沒心沒肺,但絕不是直接笑李逵老母被老虎吃掉這件事的,這個還是有區别的。

  第51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山寨内很快都知道李逵粗心老母親一個人留在山嶺上,自己去找水,結果那山嶺大蟲出沒,要不是孫軍師料事如神,派人獵人解珍解寶跟着,那李逵的娘就喂了老虎了。

  李逵本來就看着像個莽漢,又做出這樣的事來,一時間衆人看他的目光都像看缺心眼。

  于是李逵就算事後回過味來,解珍解寶本質上是孫小五派去跟蹤他的。隻是湊巧救了他的老娘而已。

  但也找不到發作的理由,畢竟要是不派人跟着,他老母親就成了老虎的盤中餐。

  大家對李逵評頭論足的同時,也伴随着對孫軍師的敬佩。

  而且越傳越離譜,猜測他是不是能未蔔先知,否則的話,怎麼會知道李逵母親會在沂嶺上遭遇大蟲,提前叫解珍解寶兩個獵戶出身的去救。

  讓獵戶從虎口中救人,這不正對症下藥麼。

  之前的公孫勝号稱能呼風喚雨,也沒見他未雨綢缪任何事,還不如這孫小五。

  以前覺得孫小五上位太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有真本事。

  高銘聽到外面的輿論,非常滿意,達到了他的預期效果。

  因為這些吹捧他的話,就是他讓孫立通知顧大嫂和鄒潤等人趁着烤串的時候散播出去的。

  茶館酒店是交換消息的重要場所,高銘既然手裡有顧大嫂和鄒潤等人,自然把他們當做宣傳小幫手,四處散播他的好話。

  大家都有從衆心理,并且愛人雲亦雲。

  否則的話,及時雨宋公明的名頭是怎麼吹響的?

  見都沒見過他的人,一聽說是及時雨宋江,納頭便拜。

  這一日,孫立來找高銘,大意是他弟弟孫新在山下開店有些時日,把周遭情況都摸清了,已經在山下找到了那個盛記酒坊,送了三支桃花過去,就看太尉的進一步意思了。

  這對高銘來說是個好消息,隻要他能跟他爹接上号,不愁搞不成事。

  ——

  被宋江派出去跑業務的戴宗很快也回來了。

  不愧是宋江的得力幹将,這一次下山,帶回來了兩個倒黴催的郓城捕快: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橫。

  據說戴宗帶了金子給他倆,感謝他倆當初對晁蓋跑路時,睜一隻閉一隻眼的恩情。朱仝沒收,但是雷橫愛賭,将金子收下,沒幾日就在賭場露了财,被人告發私通梁山賊寇,順帶着連朱仝也咬出來了。

  兩個捕快,難兄難弟,連夜跟戴宗跑了路。

  在路上還順便招納了飲馬川山頭的錦豹子楊林、鐵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鄧飛、玉幡竿孟康等人。

  另外宋江給自己的徒弟孔明孔亮去信,他倆在白虎山打家劫舍,聽到宋江召喚,想都沒想,包袱一收拾,就帶喽啰們來投。

  以上這些都算是宋江的人,看到新到來的皿液,宋江無比高興。

  高銘也高興,因為現在梁山上,除了那些個攻打州府投降的軍官,比如張清。和被坑上梁山的,比如盧俊義等外,其餘的好漢基本上都湊齊了。

  尤其那些個打家劫舍危害鄉裡的山頭,基本上都到位了,如今都在梁山上窩着,相信山下的治安能好不少。

  還有朱仝,雖然他被帶上梁山很冤枉,但是高銘知道,他後來因為雷橫的關系,被刺配到了滄州。

  滄州知府喜歡他,叫他照看小衙内,結果李逵奉宋江的命,請他上山,将小衙内劈成兩半,來逼他就範。

  現在朱仝雖然也是不情願上的山,但不用去滄州府走一圈,那小衙内的命應該保住了。

  高銘當初讓魯智深叫史進投奔梁山的時候,就預感到宋江會進行拉人競賽。

  他正是他想要的結果,收攬好漢的速度大大加快,原本好幾年才陸續上山的好漢們,在晁蓋和宋江的拉人頭競賽中,都倍速來了梁山。

  高銘恨不得拍手,既然都到齊了,那麼可以一鍋燴了。

  ——

  幾家歡喜幾家愁,高銘這邊名聲水漲船高,一切進行順利,但有的人卻沒這麼開心了。

  吳用接連啜了幾口悶酒,将酒杯内最後一滴酒喝幹淨後,長長一歎。

  坐在旁邊的戴宗,立即給他滿上,“學究慢些喝,今日咱們兄弟好好聚一聚,不要急着喝酒,喝醉了,話都悶在心裡了,更不暢快。”

  戴宗本來就和吳用認識,隻是山上後各為其主,鮮少走動,但是最近他明顯看出吳用的煩悶,便主動上門接觸,終于說動吳用到他那裡做客,兩人好好叙叙舊。

  吳用又喝了口酒,歎道:“你說,就是我再足智多謀,也不能未蔔先知吧,誰能想到李逵下山接母親會遇到老虎?我沒想到豈不是很正常?唉。”

  吳用心裡苦,他自認頗有才智,雖然屢試不第,但為晁蓋和山寨出謀劃策上,并沒有不稱職的地方。

  可俗話說,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跑出來個孫小五,一次次得到晁蓋的信任,将他給比下去了。

  也是,從孫小五用“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夯實晁蓋的地位,到化解衆頭領因為周通事件的不信任危機,到最近的救李逵母親這三件事。

  件件都是孫小五自己完成的,壓根沒他什麼事。

  最近晁蓋更願意跟孫小五商量山寨内的事情,本來說好孫小五是小軍師,可是現在,這山寨内誰稱呼他還會帶那個小字,都是直呼他軍師的,分明和他吳用平起平坐。

  吳用感到他這個七星聚義的老人不頂用了。

  而且,他和孫小五還有一點不可逾越的差距,那就是孫小五背後有勢力。

  花榮秦明就不說了,二龍山少華山登州派都跟他走得很近。

  反觀他吳用,并沒有自己的親信人馬,他的确認識阮家三兄弟,但現在他們追随晁蓋,并不聽從他的調遣。

  戴宗順着吳用的心思說話,“這就是寨主的不是了,你好歹是七星聚義的元老,一起搶過生辰綱,如何做了寨主,反倒冷落了兄弟。”

  說到七星聚義,吳用更有感慨,“如今公孫勝也下山了,不知什麼時候再回來,七星早就散了。”

  戴宗道:“你我既是多年的朋友,我有些話也不拐彎抹角了,俗話說‘良禽相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佐’,晁蓋不賞識學究,但是宋公明哥哥卻是個慧眼識英雄的人,學究既然有才幹,不如為宋公明哥哥施展。”

  其實吳用多少猜到戴宗請他過來的意思,不僅是簡單的吃酒,而拉攏他倒戈。

  吳用不置可否。

  這時,打裡間裡走出個人,正是那黑宋江,一見吳用就作揖道:“本來你和戴宗兄弟飲酒,小可不該來打擾,但實在是想和學究說上幾句話,冒昧攪擾,希望學究不要怪罪。”

  宋江是個圓滑的小吏,他有意拉攏吳用,姿态可以放得相當低。

  果然,他這姿态在晁蓋那裡受冷落的吳用很是受用,忙将宋江也請到席上,和戴宗三人圍坐桌前。

  宋江先敬吳用,寒暄了許多句,才慢慢道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今次請學究來,不為别的,隻想請學究在寨主面前美言幾句,給江州來的兄弟們找點事做。”

  他帶上山的二十來人,每個人閑得都快長毛了,但晁蓋就是不分配事情給他們做。

  尤其是李俊張橫張順他們,多麼适合梁山水軍,現在偏偏晾着。

  本來指望前幾日周通那件事,叫晁蓋就範,結果被孫小五給化解了,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吳用雖然坑過他,但現在梁山上軍師隻有三人,除了孫小五就吳用和綽号神機軍師的朱武。

  但那朱武也是後上山的,對山寨裡的彎彎繞繞根本不懂,他根本出不了什麼主意。

  那孫小五在晁蓋麾下,可不就剩下吳用了。

  吳用捋了捋胡須,眼珠轉了轉,才道:“說一千道一萬,你從山下帶來的頭領們沒有事情做,歸根結底是沒有人替他們出頭,隻有宋公明哥哥你在山寨中有了地位,他們才能有好差事做。”

  “願聞其詳!”宋江一眼就看出吳用有辦法,“如何叫小可有地位?”

  “這會不難,其實你隻顧着和晁蓋争麾下頭領的數目,卻忘了你最大的優勢。”

  “最大的優勢?”宋江和戴宗齊齊發問。

  “不要忘了,你是晁蓋、也就是我等劫生辰綱之人的救命恩人。沒有押司當初通風報信,我等就被官軍擒獲了,哪有今日的梁山。”吳用一語道破,“這個人情,就算他去江州救你,也是還不上的。”

  因為大家都知道去江州救人是怎麼回事,壓根就沒想救,若是細追究起來,晁蓋根本頂不住宋江一句“你們為什麼來晚了五天,那可是整整五天啊!”的質問。

  宋江明白了,“學究的意思是……”

  吳用眯起眼睛,用一個“你懂”的眼神送給宋江,“沒錯,便是舊事重提,至于怎麼提,相信哥哥自有辦法。”

  宋江若有所思,當即起身又敬吳用一杯。

  吳用想到自己已經幫宋江出謀劃策,有些事情便得澄清一下,“有一件事險些忘記了,接老太公上山頤養天年的一事,一開始也是那孫小五提出來的。”

  宋江一怔,原來這件損事竟然也是孫小五的壞水,但嘴上則道:“原來是孫頭領的主意,虧得他幫我惦記老父了。”

  三人酒過三巡,彼此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各自散去。

  ——

  高銘敏銳的察覺到宋江那邊又開始搞事情了。

  因為他不止在一個地方聽人講道:“孫小五派人救李老太太,那是未雨綢缪,要說真仗義,還得是及時雨宋公明哥哥,當初他聽到朝廷下發公文要抓劫生辰綱的晁寨主,那真是奮不顧身,豁出性命來相救!”

  宋江本來就是個十分擅長打造自己形象的人,畢竟連綽号都有三個:及時雨、山東呼保義孝義黑三郎。

  如果說綽号是一個人的标簽,誰像他一樣貼了三個?!完全屬于綽号過載。

  高銘就怕宋江不搞事情,畢竟晁蓋已經是寨主,他肯定希望大家都太太平平的,山寨不要生事。

  但對于高銘來說,不生事怎麼渾水摸魚。

  所以某種程度上,他還挺喜歡宋江的,宋江蠢蠢欲動,他就開心。

  宋江把以前對晁蓋的恩情舊事重提,很明顯,完全是沖着讨債來的。

  高銘按兵不動,且看他到底想怎麼樣,如果有必要,他願意幫他一把,畢竟他現在處于弱勢。

  如果宋江完全被踩下去了,晁蓋豈不是一家獨大了,那可不行,不符合高銘的計劃。

  如此過了幾天,這天早晨,高銘照例去聚義廳點卯。

  别的頭領都可以不去,但晁蓋、吳用、宋萬和他天天都得過去,一起商量寨内的大事小情。

  高銘才在聚義廳外露面,就見李逵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

  他嗓門大,離老遠就嚷嚷,“孫軍師,你且站住,鐵牛有話跟你說。”

  就李逵這麼大的身軀,高銘想視若無睹都不行,隻能站下,等他說話,期間眼睛一直放在李逵手裡的兩把雪亮的闆斧上。

  李逵來到高銘近處,嚷道:“今日在聚義廳前,大家都給鐵牛做個見證,孫軍師派人救了俺娘,俺鐵牛絕對不是那等忘恩負義的人,有仇當場報仇,有恩也絕不拖拉。”

  高銘不做聲,看他喊得震天響,隻是站着看李逵。

  李逵膀大腰圓,一身黑肉,走到哪裡想不注意他都難,何況現在還持着兩把闆斧,在聚義廳前叫嚷,周圍但凡聽到動靜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來了。

  在聚義廳内的晁蓋、吳用和宋萬也都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看李逵。

  這時,李逵便對高銘道:“孫軍師,俺鐵牛感謝你,但是現在鐵牛窮得叮當響,還要養活老娘,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隻有一對闆斧,所以俺就将這闆斧贈你一隻,你不要嫌棄?”

  “啊?”高銘皺眉,不覺間看向李逵手裡的闆斧,不知是不是錯覺,手柄上好像還隐隐可見殘留的皿迹,真是名副其實的殺人兇器。

  “鐵牛有什麼就給你了,救命之恩絕不拖拉,如今手裡隻有闆斧,孫軍師你不要嫌棄。”說着就要把一隻闆斧往高銘手裡遞。

  高銘忙舉起手來,“你的好意我都懂,闆斧我就不要了,你給我,我也沒用,你還少了一個趁手的兵器。”

  “但鐵牛就隻有這個了。俺鐵牛不是那等有錢卻不報恩的人,有一文也分你半個。”李逵說着,還扯了扯自己的單衣,那意思,似乎在說如果身上的衣裳值錢,恨不得也分給對方半個。

  高銘信他就有鬼了,李逵真願意給他闆斧,大可以暗地裡拜訪,大早上的在聚義廳來這麼一出,就是表演給别人看的。

  李逵後面是誰,不言而喻。

  高銘再看看晁蓋陰沉得要下雨的臉,再結合這兩天的輿論,什麼都懂了。

  李逵一個莽漢,身無分文,但是為了報恩都能将闆斧讓出一半來,你晁蓋富有整個山寨,但對救命恩人卻沒表示,說得過去嗎?

  晁蓋顯然感覺李逵句句在打他的臉,所以才臉色難看得厲害。

  高銘真的不想碰李逵那把殺人的闆斧,“不急一時,你先把闆斧拿回去罷,你把它給我,我也用不着,不如在你手裡發揮更大的效用。”

  李逵本來也沒真的想給高銘,本來就怕高銘真的收下,此時聽他這麼說,便趕緊将闆斧放下,“那俺以後賺大錢,再好好報答你。”

  這時戴宗又出現了,在遠處喝斥李逵,“一大早又來喝酒生事。”走過來給眉心陰沉得能擰出水來的晁蓋作揖,然後把李逵推走了。

  晁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黑着臉轉身進了聚義廳。

  高銘随後進去,發現氣氛很微妙,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肯定都聽出李逵的弦外之音了。

  李逵就是宋江手裡的傀儡,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李逵表演這麼一出,真正唱戲的是宋江。

  晁蓋和每日一樣,簡單過問了山寨内的事情,等其他人起身要走的時候,才特意對高銘道:“孫小五,你留下來。”

  不留宋萬和吳用,單獨留他,他現在的确是晁蓋的心腹。

  既然是心腹,豈能不好好“出謀劃策”。

  晁蓋先開口,“最近寨中又有風言風語,今早李逵又來找你裝模作樣,不知你看穿了沒有?”

  事到如今,就開門見山吧,“江湖上都知道宋押司豁出性命通風報信,救了寨主您一幹人等,之後雖然寨主也去江州劫了法場,雖然也算是報恩了,但是江州那群人顯然不這麼想,肯定覺得您的回報還不夠。”

  劫法場根本是去收屍,人家宋江一派覺得沒報恩很正常。

  晁蓋冷笑,“李逵隻有一對闆斧,卻肯分你一個,他們要什麼,我豈能看不出來,又豈能遂了他們心願。”

  “呃……我倒是覺得安排江州人馬進水軍的事不能再拖了,得盡早處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與其等他們不耐煩了生出别的事端,不如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送去,所謂雪中送炭,都念着寨主的好。拖下去,保不齊會說寨主嫉賢妒能,反倒讓他們更團結在宋江周圍,現在您施予恩惠,反倒能争取一些搖擺的頭領的支持。”

  高銘說完看晁蓋的眼睛,你自己想想,再拖下去可能嗎?再不确立宋江的地位,就不是文鬥而是武鬥了。

  晁蓋心裡歎氣,事實雖然如此,就怕真的叫李俊等人進入水軍,養虎為患。

  高銘看出他的擔心,低聲道:“依我之見,不僅要讓李俊他們進入水軍,最好再給宋江一把交椅坐,排位還不能低,這樣的話,他就能出手幫助水軍頭領們了,如此一來,水軍有什麼事,都找宋江擔着。”

  晁蓋狐疑的道:“難道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行不行,不能壞了水軍的建設。”

  晁蓋以為孫小五想設計破壞水軍,在内部搞破壞,再把責任推給宋江。

  高銘搖頭,勾起嘴角笑道:“咱們梁山如今銀兩不多,甲拿得多了,乙肯定就拿得少了。讓宋江坐一把交椅,讓他的弟弟宋清和麾下頭領蔣敬一起管錢糧收支,叫李俊等人掌管水軍,還愁沒有他的把柄抓嗎?”

  晁蓋多了想了一會,也懂了高銘的意思,拍案笑道:“好啊,就這麼辦!

  高銘假裝小心翼翼的進言道:“而且,我還有個想法,寨主您不如主動讓位,讓宋江來坐寨主的位置。依現在的形勢,他肯定不敢接受,也沒法接受,而他現在一旦推辭不受,之後他就别想再染指寨主的位置了。”

  當初給他,他不要,事後又來搶,梁山頭領們和江湖好漢會怎麼看宋江。

  宋江不要面子的嗎?事實上他是個愛面子要死的人,萬萬不會做那等背信棄義的人,至少明面上不會。

  所以隻要晁蓋活着一天,宋江就不能做老大。

  晁蓋琢磨了一下,覺得高銘的提議有道理。

  這麼一來,不僅能堵上宋江的嘴和他後路,還能在衆頭領面前體現自己的高風亮節。

  晁蓋臉上露出了笑意,果然找孫小五商量對策是正确的,什麼事到他這裡,壞事都能變成好事。

  “就按照你說的做,明日聚義廳,叫各個頭領都來,另外,你與我拟一份名單,将各頭領的差事安排一下。”

  但凡新頭領上山,打着詢問需要什麼日常生活用品的名義,進行摸底工作的都是高銘。

  他最熟悉各個頭領的能耐,進行合理的人事安排,少不了高銘。

  于是高銘便和晁蓋商量讨論了一份名單。

  期間他把自己的綽号響雲箭報了出來。

  晁蓋對此連聲誇好,“行走江湖,确實得有個叫得響亮的名号,如今你自己起了一個,等衆兄弟叫響了,江湖上漸漸就流傳開了。”

  再由吳用和宋萬過個目,他倆都沒有異議,這些安排就這麼定下來了。

  隻是吳用看到孫小五的新綽号的時候,心道小李廣和響雲箭,他倆果然是一對。

  _

  隔日,聚義廳敲鑼打鼓,喽啰們殺牛宰羊,把個大廳布置得張燈結彩,紅毯鋪地。

  在一派喜慶的氛圍内,點上一爐好香,衆好漢都聚到聚義廳内。

  高銘和花榮并肩站在一個左側靠前的位置上,看着兩個晁蓋和宋江兩個黑大佬假惺惺的互相謙讓座次。

  晁蓋先坐了一個請的姿勢,對宋江道:“多虧兄弟當然通風報信,才叫我們逃脫了官軍的追捕,如果不是你,怎麼會有我等今日,你是山寨的恩主,這第一把交椅理應你來坐。”

  圍觀的衆好漢都想,晁寨主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宋江内心震驚,心裡罵晁蓋惺惺作态,他現在腳跟未穩,豈能坐第一把交椅,他現在還沒這個膽子和臉皮。

  晁蓋故意擺出讓賢的樣子,一來賺個好名聲,二來他宋江這次推辭不就,隻要晁蓋不死,他就永遠不能當寨主。

  宋江也不能讓晁蓋占上風,回道:“不可,輪年齒,兄長大我十歲,我如果坐了這第一把交椅,成何體統。”

  個别腦子不願意思考的好漢,都以為兩人情深義重,互相謙讓,都默默的感動着。

  高銘卻心裡冷笑,晁蓋和宋江他倆的對話夾槍帶棍,互相打擊。

  因為如果宋江這一次當衆表明不坐寨主的位置,以後就别想再惦記了。

  宋江行走江湖靠一個“義”字,以後必然不會再來明搶,想當老大,隻能等晁蓋死掉。

  而宋江雖然推辭不受,找的理由卻是晁蓋比他年長,發揮孔融讓梨尊老愛幼的美德,讓長輩坐第一次把交椅。

  他要是真的服晁蓋,又怎麼會找這樣的理由,直接說晁蓋比他能力強,他甘願屈居下首,為晁蓋執鞭墜蹬不就好了,結果搬出個長幼有序的理由來,等于在說你沒什麼強過我的,隻是歲數大罷了。

  他們倆人你一嘴我一言的暗中傾軋,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就是看個熱鬧。

  晁蓋聽宋江說完,臉上在笑,心裡也在撅宋江祖墳,但這一點不耽誤兩人裝腔作勢,互相吹捧謙讓。

  經過一番互相“謙讓”,最後晁蓋坐了第一把交椅,宋江坐了第二把交椅,其他人的暫且不論,散坐在下面。

  前幾天畢竟鬧出周通那檔子新舊頭領相争的事,晁蓋這麼坐也是給其他頭領一個态度:現在梁山内隻有兩個大頭領,其餘的人都是平等的,以後論功行賞,所以不要再扯什麼新舊頭領偏袒之類的話了。

  就此堵住了後山上的一些頭領的嘴巴。

  其他頭領對晁蓋的安排算是滿意,宋江系的人看到自己哥哥名正言順的坐了第二把交椅,揚眉吐氣,而且其他像公孫勝宋萬花榮秦明都沒參與排名,大家一視同仁了,更是沒話說。

  都沒怨氣,都消停了,下一步就開始安排日常事務吧。

  晁蓋坐到第一把交椅上,巡視下面,目光落到高銘身上,“孫小五,你來宣讀一下人事安排。”

  于是高銘再次成為了衆人目光的焦點,雙手接過晁蓋手中的文書,朗讀起來,便是:

  “梁山泊總兵都頭領二員:托塔天王晁蓋、呼保義宋江。掌管機密軍師二員:智多星吳用,響雲箭孫小五。同參贊軍務頭領一員:神機軍師朱武。”

  事實上,這就是一份排名分先後順序的頭領任命書。

  花榮、秦明和孫立三人暗中交換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雖然名義上除了晁蓋和宋江外,其他人不排座次,但以這份名單看,高銘位列梁山第四把交椅,而第三位的智多星吳用,隻是資格老,并沒有心腹人員,所以實際上,第三把交椅的擁有者就是高銘。

  高衙内,如今是名副其實的梁山第三号人物。

  第52章

  高銘早知道這份名單,這就是他跟晁蓋昨天拟定的。

  他能排到這個名次,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他一次次“鬥争”得來的,一點不心虛。

  而下面的衆位好漢,對這個排名也沒有異議,畢竟孫小五是寨主心腹,也是目前最活躍的軍師。

  高銘再往下讀:“馬軍頭領十四員:小李廣花榮、霹靂火秦明、青面獸楊志、九紋龍史進、美髯公朱仝、沒遮攔穆弘。病慰遲孫立,摩雲金翅歐鵬,鐵笛仙馬麟,跳澗虎陳達,火眼狻猊鄧飛、錦豹子楊林、白花蛇楊春,小霸王周通。”

  這些人裡面,前六名裡面有五個都跟高銘好,其中還有三個是他絕對的心腹。

  “步軍頭領十五員: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赤發鬼劉唐、黑旋風李逵、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寶。病大蟲薛永,金眼彪施恩、插翅虎雷橫、小遮攔穆春、打虎将李忠、出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沒面目焦挺、石将軍石勇”

  步軍裡有一半人都和高銘交往十分親密,再加一個被高銘救了老母親的李逵,任由他再張狂沒人性,但見了高銘,在他面前也要矮半截。

  再說這是戰時狀态,不打仗的時候,鄒淵鄒潤還在山上經營一個燒烤排擋,現在大家都離不開他倆的手藝。

  “四寨水軍頭領八員:混江龍李俊、船火兒張橫、浪裡白跳張順、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

  這裡面沒高銘的人,在八員水軍頭領中,宋江帶來的揭陽幫占了五席,無論是地位還是人數都占優勢。

  隻有剩下的二五七才是晁蓋的人。

  一目了然,水軍是宋江的勢力範圍。

  果然這個名單一讀出來,宋江的揭陽派喜氣洋洋,活像過年。

  但高銘覺得水軍得分開來分析,如果朝廷來剿,首先要靠水軍退敵,也是梁山有别于其他山頭的最大優勢,但敗也水軍,因為水軍隻能在梁山泊範圍内使用,下山搶糧搶錢,就沒優勢了,還是馬軍和步軍的天下。

  高銘繼續念:“掌管錢糧頭領二員:鐵扇子宋清、聖手書生蕭讓。考算錢糧支出納入一員:神算子蔣敬。”

  衆人聽了,也沒有異議,畢竟現在大家多少都知道目前山寨花銷靠得是宋公明的家資,叫他弟弟管錢糧理所應當。

  蕭讓,他是晁蓋的人,這錢糧支出算是宋江和晁蓋的人馬各半。

  還有一個擅長算數的蔣敬配合,相信這三人能把财政管得明明白白。

  “守護中軍馬軍骁将二員:小溫侯呂方,賽仁貴郭盛。守護中軍步軍骁将二員:毛頭星孔明、獨火星孔亮”

  高銘不急不緩的繼續宣布道:“專造一應兵符印信一員:玉臂匠金大堅。定功賞罰軍政司一員:鐵面孔目裴宣。專造一應旌旗袍襖一員:通臂猿侯健。監造大小戰船一員:玉幡竿孟康。屠宰牛馬豬羊牲口一員:操刀鬼曹正。監督打造一應軍器鐵甲一員:金錢豹子湯隆。起造修緝房舍一員:青眼虎李雲。監造供應一切酒醋一員:笑面虎朱富。監築梁山泊城垣一員:九尾龜陶宗旺。”

  這部分屬于後勤人員,縫東西的縫東西,打鐵的打鐵,蓋房子的蓋房子。

  農民出身的陶宗旺的武器是鐵鍬,正好用來蓋房子。

  名單念到這裡,隻剩下安排打探消息的酒店:“打聽聲息,邀接來賓頭領四員:東山酒店:小尉遲孫新,母大蟲顧大嫂。南山酒店:旱地忽律朱貴,北山酒店:催命判官李立。總探聲息頭領一員:神行太保戴宗。”

  戴宗跑得快,做總頭領舍他其誰。

  名單都念完了,各派的人都挑不出錯來,安排得公平得當,每個頭領都發揮了所長,人盡其才,隻需各司其職便是。

  之前還擔心晁蓋偏心的人,這會都沒話說了。

  一時間,各頭領都唱喏作揖領命,喽啰們端上是肥羊肥牛,當然還有最近爆紅流行的烤串,衆人開懷暢飲,比過年還熱鬧。

  宋江剛才留神聽孫小五念那份名單,本想找出不恰當的地方向晁蓋發難,可惜一直聽到結尾,都沒任何錯處,不禁失望。

  而晁蓋端着一碗酒,一邊喝一邊笑看宋江,是不是想發難啊,叫你失望了吧?

  宋江也看出晁蓋心中所想,故意低頭喝酒,一刻沒停止思考,這份名單,肯定不是晁蓋自己拟定的,必然有人從中協助他。

  對每個人的技能這麼了解,隻能是打着詢問頭領日常所需進行調查的孫小五。

  就說他當初拿着紙筆挨個頭領那裡登記,果然是調查每個人的底細。

  不禁愈發後悔當初沒叫王英在路上就吃了他。

  其他人卻不像宋江這樣想,隻覺得當初孫小五找他們登記每個人的情況,果然沒白登記,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都可以在适合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衆頭領喜氣洋洋的又吃又喝,在這大喜的日子裡,鬧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高銘和花榮回到住處,已經是後半夜,作為梁山的“紅人”,今天少不了人向高銘敬酒。

  好漢們的酒量,不像山下用“盅”和“杯”,而是用“碗”,個别甚至用“壇”。

  雖然高銘一再推辭,花榮也幫他喝不少,這會還是醉得厲害,回到屋内,就爛泥似的倒在了床上,嘴裡含含糊糊的說着什麼。

  花榮靠過去聽他說什麼,好半天才勉強分辨出一句,“爹……您看我有出息不?”

  原來是念叨太尉,花榮怕高銘醉酒說錯話,不敢叫喽啰們進來,隻由他來幫他蓋被子。

  這時候,高銘有嘟囔着說什麼了,花榮湊過去仔細聽,就聽他道:“慕容彥澤,你個小二逼,是不是以為我死了,其實老子活着好的呢,回去吓死你。”

  花榮哭笑不得,“行了,别說了,趕緊睡吧。”給高銘調整枕頭的高度,就在此時,高銘又說話了,罵罵咧咧的道:“趙楷,你才流鼻皿呢……你們全家都流鼻皿……”

  花榮以為高銘醉得無知無識,便輕哼道:“你連趙楷都念叨,怎麼不念叨我一句?”

  卻不想聽到這句話,高銘迷蒙的睜開眼睛,醉眼朦胧的看花榮,“……因為你就在我身邊啊……想看就能看到,幹嘛要念叨你。”

  花榮心一緊,耳朵莫名發熱,“都什麼時候了,趕緊睡罷!”刷啦一下,将床幔給拉上了。

  高銘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揉着眼睛坐起來,穿着中衣,撩開床幔探出腦袋,不見花榮,喊了一嗓子,“花榮——”

  話音剛落,就見花榮、秦明都推門走了進來,看着狀态和平時一樣好,不像高銘,因為宿醉,腦袋想要炸開一樣。

  他隻抽冷氣,心想以後再喝這麼多酒,自己就是狗。

  秦明是個急性子,一見高銘就忍不住道:“你可醒了,我有事想跟你說。”

  高銘嗓子不舒服,朝秦明點頭,那意思是,你說,我聽着。

  花榮見狀,轉身出去端了杯水回來給高銘,他倆在一起住了這麼長時間,有些需求,不需要對方特别交代。

  高銘接過水杯,朝花榮燦爛的笑了一下,謝謝你,你可真好。

  花榮也微笑看他。

  秦明雖然是個急脾氣,但并不是對周圍人事毫無察覺的莽漢,說來奇怪,他最近覺得高銘和花榮特别熱絡,兩人尤其愛眼神交流,就跟“眉目傳情”似的。

  這會見花榮和高銘這般,他不覺間向兩人投去“驚異”的目光。

  高銘見秦明不說話了,喝了口水追問道:“你想說什麼?”

  花榮接過話茬,“秦将軍一早來找我,說他擔心梁山聚集了這麼多頭領,昨天又都安排了職務,怕是不會再安分,必然下山危害周邊。”

  秦明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一開始咱們來的時候才幾個人,現在都多少人了?寨子裡這麼多人,肯定要找事做。”

  不是内戰,就是外戰。

  高銘道:“這是必然的。”本來就是強盜,能消停這麼久,說實在的已經很不容易了,就這麼大點山頭,卻住了數個亡命徒,怎麼可能不鬧事。

  就這群人的脾氣和道德,哪天早上起來,說某某昨晚把某某剁了并且做成燒烤吃了都不奇怪。

  秦明急了,“這不是要禍害蒼生嗎?那怎麼辦?”

  “你不要急,孫立那邊還在跟我爹接觸,就算梁山要對外動兵,還有我爹那層保障呢,他們敢打,官府就敢圍剿。再說了,現在兵器船舶都在打造,喽啰還在訓練,什麼時候能下山,還不一定呢。”

  人都湊齊了,不打仗怎麼能行呢,必須得打,而且還得往他爹設置的圈套裡打。

  秦明一琢磨,馬上懂了,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難怪你一直積極促成幾個山頭來投奔梁山,原來是打算一網打盡。”

  花榮早就看出高銘的想法,但笑不語,隻是目光欣賞的看向高銘。

  秦明就見花榮笑看高銘,高銘察覺後,也向花榮眉眼彎彎的回笑,使得他在場有種“多餘”的感覺,畢竟這倆人分外默契,有時候不需要語言交流,他還得費勁動口舌。

  秦明沉默下,起身道:“我心裡有底了,那我就回去了。”

  高銘心想,不愧綽号霹靂火,真是個急性子,來去匆匆。

  等他走了,花榮坐到高銘身旁,關心的道:“你還難受麼,如果不舒服,不用着急起來,再躺會。”

  高銘确實腦袋又悶又疼,重新躺回去。

  花榮陪着他說話,“你的意思是,讓太尉再次發兵,等梁山下山打劫,做好準備,将他們一網打盡,可是孫立那邊才把消息遞出去,來得及布置計劃嗎?”

  “應該來得及吧。”高銘翹着二郎腿,笑道:“我有種預感,在對外打仗之前,梁山内部得先鬧騰一番。”

  “宋江已經坐了第二把交椅,他還鬧騰什麼?!那日叫他坐頭把交椅,他又不坐,總不會這麼快就反悔來搶吧。”花榮哼道。

  宋江的确是鬧事的大戶,但有的時候,鬧不鬧事不是他能控制的,恐怕在他不想出事的時候,事情偏要來找他。

  高銘前幾天忙,沒倒出空來跟花榮說一些事,今天所有好漢們應該都是宿醉的狀态,都在休息,有的是時間。

  “那我跟你說道說道那天我和晁蓋指定的計劃。我那天慫恿晁蓋在馬軍步軍和水軍之間挑唆生事,他很高興的采納了。晁蓋可能覺得水軍多數是宋江的人馬,鬧騰起來,是一個打擊他的好機會。估計過段日子,就能看到效果了。”

  “怎麼挑唆?”花榮是軍官出身,略一想就猜到了,“難道是讓他們在待遇上不平等?”

  好多人當兵隻是為了軍饷,敢克扣待遇和軍饷,輕則鬧事,重則嘩變。

  梁山雖然是個寨子,但如今也快有百個頭領,成千上萬個喽啰,俨然一個小軍隊。

  軍隊裡沒有的結症,它有,正規軍隊有的結症,它更得有了。

  “你怎麼知道?”

  “又不難猜,你都說是挑唆了,跑不出這幾招。”

  高銘惬心,“寨内先鬧騰起來,暫時沒空對外征戰,給我爹準備的時間就多了。”

  花榮半是佩服半是調笑的道:“就屬你鬼點子多。不過,你打算幫助晁蓋多久?你如今實際上坐第三把交椅,什麼時候踢掉晁蓋,自立門戶?”

  高銘已經在晁蓋和宋江的争鬥中頻頻獲利,日益壯大,勢力扶搖直上。

  他一挑眉,“隻要時機成熟。”

  就等一個機會了。

  ——

  自打孫立等登州派的人馬投奔了梁山,高俅便寝食不安,既盼着梁山傳遞出來消息,又怕傳遞出來壞消息。

  當初約定以三枝桃花作為兒子安好的信号,弄得高俅如今看到桃花就心裡莫名緊張。

  如此等待了許多日,才從山東傳來消息,太尉府安排在梁山附近的盛記酒坊接到了孫立弟弟孫新送來的三枝桃花,說明衙内确實在梁山上。

  高俅恨不得自己跑到山東去,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叫信使送酒坊的接應人員一塊石頭,讓他交給梁山來買酒的人。

  高銘接到他爹送來的石頭,本以為裡面有什麼暗号之類的,又是水泡又是火燎,最後還砸碎成了粉末,發現就隻是一塊石頭而已。

  猛地頓悟,原來是他爹在回複他:心裡踏實了,一塊石頭落了地。

  可能是考慮到梁山這邊狀況不明朗,他爹不敢貿然寫信送上來,隻根據高銘的舉動做回應。

  于是高銘大膽的給他爹寫了一封……密碼信。畢竟身在梁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寫密碼信更保險。

  密碼信分為兩封,第一封信,乍看之下是一封寫風景抒發思鄉之情的文章,辭藻堆砌,廢話滿篇。

  第二封信則是若幹個數字,隻有按照第二封信的數字,在第一封信中每一行隔着相應的數字看,才能看出真正的意思。

  兩封信之間隔了三天,才分别交給孫立,叫他派他弟弟孫新給盛記酒坊的人送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判斷,孫新和顧大嫂也是可靠的,加上傳遞信件,瞞不住他倆,于是孫立就把高銘的真正身份也透底了,甚至把肯上山的真正目的也交代了。

  他們登州一行人在太尉那裡已經有姓名了,以後能發展成什麼樣子,全看能不能在梁山保護衙内周全。

  孫新和顧大嫂趕緊調整心态,從打算破罐子破摔在梁山開展強盜生涯,調整回良民心态。

  原來人生還是有希望的,并非要一條強盜路跑到黑。

  本來就是為了救表弟才劫獄,不得已上的山,之前也沒打家劫舍的黑曆史,聽說能做回良民,感覺天都亮了。

  堅決做好保護衙内和給太尉傳遞消息兩項任務。

  很快,高俅接到了兒子高銘的第一封信,興沖沖的打開,一頭霧水的合上,因為完全看不懂。

  還以為真正的信被信使在路上給弄丢了,但一對比兒子留在家裡的筆迹,發現的确出自兒子的手,便想這是一封密碼信。

  可是密碼信沒有密匙,無從破解,高俅再次覺得肯定是信使在路上搞丢了,正要發作,就接到了來自兒子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就是密匙了,他趕緊對照密匙,一邊破解原文,一邊感慨,兒子真是太聰明了,怎麼會這麼聰明。

  破解出來的文字為:我在梁山很好,已成軍師,你我裡應外合,可将其一網打盡。

  高俅看到“已成軍師”四個字,懷疑自己破解錯了,又對着看了三遍,确定就是這四個字。

  兒子……軍師?

  他不是被擄劫上的梁山嗎?在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成為了梁山幾個強盜頭領之一!

  高俅實在無法想象,沉思了良久,還是覺得彷如一場夢,十分不真實。

  一個官宦子弟,竟然成了強盜窩的……軍師??

  唉,兒子太優秀了也不好,做強盜都這麼出色。但高俅腦門疼,不管混成什麼,就是寨主,也不要再在梁山待着了,被人知道真實身份還有好嗎?!趕緊下山回東京來!

  于是高俅按照兒子的密碼信格式,洋洋灑灑的寫了許多文字,中心隻有一個:爹擔心你,趕緊找機會下山逃跑!

  高銘接到他爹的書信,不由得仰天歎氣,難道他要這麼一直和他爹扯皮要不要下山的問題嗎?

  他現在是梁山軍師,常伴晁蓋左右不說,除非大事發生他才能下山,下山身邊也得跟着數個喽啰,想跑也跑不成,再說了,還有花榮呢,他走了,花榮怎麼辦。

  于是高銘繼續寫信:爹啊,我現在跑不了,您現在也别發兵,等時機到了,您再發兵與我裡應外合。我跟花榮在山上生活挺好的,真的不要擔心。

  高俅接到兒子的信,經過思考,最後決定還是聽兒子的話,畢竟他在山上,他最清楚那邊到底怎麼樣,山下的人不宜輕舉妄動。

  隻是兒子在山上吃得慣麼,穿得好嗎?缺不缺人照顧?好想送廚子丫鬟奶媽子上去啊。

  就在高銘和高俅書信來往中,梁山中也悄然發生着一些變化。

  高銘雖然名義上不管錢糧,但他跟蕭讓某種程度上可是師徒關系,再加上他是晁蓋心腹,蕭讓有許多事會和他商量。

  最近蕭讓就悄悄跟他說道:“寨主叫我多撥錢糧給水軍那邊,宋清倒是很高興這樣,但是我總覺得不妥。”

  高銘便語重心長的安慰道:“這是寨主的良苦用心,你也不是不知道,這水軍是咱們山寨的優勢,不着重點建設怎麼能行呢。況且那宋清是宋公明哥哥的弟弟,他都說可以了,你若是阻攔,不是跟宋公明難堪麼,既然寨主吩咐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要多想。”

  蕭讓見高銘都這麼說了,再說了,他就是管支出的,并不是寨主,寨主都說沒關系,他何必管那麼多,“你說得對,我做好我該做的吧,旁的,我也不管不了。”

  山寨的建設如火如荼,建造城垣,打造兵器,四方又建立了分寨。

  水軍那邊,營造船隻下水試行,更是熱火朝天。

  衆頭領争分奪秒的投入到了山寨建設中,正所謂山寨是我家,保護靠大家。

  然而使勁折騰的弊端,也肉眼可見的出現了:沒錢了。

  高銘發現最近夥食質量下降的厲害,牛羊肉少了,豬肉多了,喝到嘴裡酒,水的占比明顯多了。

  許多人上梁山,就是追求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現在基本逍遙快活的日子都保證不了,紛紛都不幹了。

  起先有零星的人反應,晁蓋不搭理,于是在一天早晨,各個小山頭聚集了幾十人集體去聚義廳找晁蓋。

  高銘從喽啰那裡聽到消息,也去了聚義廳,跟花榮悄悄的貼邊溜進去,站到一旁看着大家抗議。

  他原本以為最先跳出來的會是魯智深和武松這兩個大食量的步軍頭領,沒想到居然是九尾龜陶宗旺和青眼虎李雲、還有金錢豹子湯隆。

  陶宗旺負責修建城垣,此時憤怒的道:“寨主,你得做個主,沒有這樣的,俺天不亮就帶喽啰出來搬磚,之前還好,最近一天三頓飯,兩頓吃不飽,叫俺怎麼做活?”

  青眼虎李雲按捺不住火氣,氣咻咻的道:“要肉沒肉,要酒沒酒,我在房頂餓得頭昏眼花,差點跌下來!”

  他負責造修緝房舍,梁山猛地上來這麼多頭領,房屋供應不上,加班加點的蓋房,李雲的任務很重,所以一旦基本生活沒保障,怨氣橫生。

  金錢豹子湯隆也是怒形于色,兩道濃眉倒豎,“打造兵器,沒力氣能論動錘子嗎?你們大家說說!”

  其實待遇并沒有差到吃上頓沒下頓,還不至于餓肚子,隻是菜品和酒水質量差了,但這些人本就是奔着享受來的,既然當強盜還當得捉襟見肘,不如去良民算了,冒這麼大風險,收益就這麼點,心裡失衡了。

  宋江坐在交椅上,臉上焦急,心裡則淡定的想,晁蓋,看你怎麼化解這場危機,這待遇差了,誰還跟你一條心。

  晁蓋坐頭把交椅,認真的聽取了好漢們的意見,然後站起身,歎氣道:“大家不要急躁,可能是因為一時上來許多頭領,錢糧開支安排出了問題。讓我查一查問題所在,管理錢糧的宋清和蕭讓、還有出納蔣敬在哪裡?”

  喽啰得令,很快就把三人叫來了,其中蔣敬抱着一摞賬本。

  蕭讓似是早料到會有這天,很淡定,蔣敬也還好,他畢竟隻負責算賬,他對自己的計算能力有自信,有錯也不在他頭上。

  比較懵的是宋清,他隻是個郓城宋家莊的少東家,還不如他那個在縣城裡混迹,多少見過世面的哥哥,見到這場景,心裡發慌。

  人都到齊了,開始查賬,看看賬面上的錢都去哪裡了。

  自打宋清和蕭讓接手錢糧支出,吳用就不再管賬,所以他也不曉得這賬目有什麼貓膩,跟衆人一樣在等待結果。

  宋江的親弟弟宋清管這些支出,宋江當初覺得這個關鍵位置上是自己人,便放下心來,隻顧着四處籠絡好漢,這種俗務一直都不是他的興趣所在。

  他綽号及時雨,在江湖上以仗義疏财被稱頌,豈會計較這些黃白之物的進出?!

  以前隻要有好漢來找他,對方要什麼,他給什麼,眼睛都不帶眨的,到了梁山上,自然也是這樣,兄弟們要什麼大手一揮。

  高銘瞄着宋江,發現他根本沒意識到風險就在眼前。

  蔣敬開始念賬本,雖然很多好漢不識字,計算能力也不行,但是賬本中支出的項目,哪個項目出現的次數多,還是知道的。

  在場卻一直沒說話的魯智深,終于發話了,“怎麼水軍的支出這麼多?十次有七次都是他們。”

  史進也憤憤然的道:“就是!他們攏共才幾個人,馬軍步軍又有多少人?!人少卻多花錢!”

  花榮見狀,火上澆油,“不知道那些船隻是吃豆餅還是幹草,竟然需要這麼多支出?”

  秦明嗓門大,怒容滿面的道:“我的馬,沒得豆餅吃,最近隻吃幹草,如何能上戰場?”

  群情激憤,各個義憤填膺,在這樣的情況下,水軍等人也不滿了,船火兒張衡水匪出身,脾氣火爆,針鋒相對,“水軍花得多又怎麼樣?有能耐你們進出山寨,不要坐船渡過水泊,自己遊水上金沙灘!”

  本來一個個就因為不公平在氣頭上,張衡又來頂撞,局勢登時緊張起來。

  宋江此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危機是沖他開的,在他疏忽的地方,晁蓋竟然給他挖了這麼大一個坑。

  高銘左邊花榮,右邊秦明,被保護得十分安全。

  他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拿出一塊糖放到嘴裡,一邊吃着一邊想,事态比想象中的嚴重,會打起來嗎?會引發山寨内部火并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各個頭領職務的安排出自原著第七十一回。

  第53章

  宋江以前隻以為晁蓋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一個小保正,萬萬沒想到,這家夥如此毒辣,一招接着一招打得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但他轉念一想,以他對晁蓋的了解,單憑個人能力,他絕不是他的對手。

  之前靠吳用,如今……

  宋江的目光看向孫小五,見他躲在人群中不慌不忙的吃着零嘴,一副看熱鬧的悠閑面孔。

  宋江瞬間明白,這肯定又是這孫小五的計謀,故意叫水軍得到好處,造成水軍和馬軍步軍還有後勤各部分的矛盾。

  掌握水軍的是他宋江的親信,二五七被壓制得死死的,原本是他得意的地方,現在卻是他吃虧的地方。

  宋江恨不得用眼神撕了孫小五。

  宋清不過是個莊子的少爺,雖然和史進出身相同,但不像他史進自幼習武,反而是讀書更多一點,如今他在風口浪尖,被衆人讨伐,有點頂不住,本能的看向哥哥。

  哥哥宋江坐第二把交椅,肯定會幫他的。

  宋江感到了弟弟求救的目光,豈能不管,立刻站起來,“衆頭領稍安勿躁,聽小可說幾句話。”

  高銘知道宋江又要表演了,往前邁了一步看戲。

  宋江先長歎一聲,知道這情況,嘴硬不道歉是不行的,“水軍是梁山重中之重,所以小可跟寨主都抱着讓它更上一層樓的想法,對它大筆透入加緊建造,本意是好的,卻沒把山寨的狀況考慮周全,不曉得原來錢糧已經不多了。”

  本意是好的,要怪就怪錢糧不多。

  孫立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時候也決定在衙内面前表現一番,“宋公明哥哥,你話雖如此,但是兄弟們都知道,我們非水軍需要的東西報上去,都不批準,并不是大家一塊把錢花光的,而是有的人多花,有的人沒得花!”

  高銘心裡鼓掌,說得好。

  這就是拉幫結派的重要性,關鍵時刻,都出幫腔,引導輿論,口水淹死對手。

  孫立這個節奏帶得十分到位,簡直一語驚醒夢中人,衆人心道,對啊,這不是把錢花光的問題,而是偏心眼不公平的問題。

  晁蓋一直都沒說話,靜靜的看着宋江,之前你不是用周通事件說我治理山寨不公,現在也叫你嘗嘗這個滋味。

  李逵見宋公明哥哥處于弱勢,趕緊跳出來嚷嚷:“這屁大點的鳥寨子,整天怎地這麼多事?!要俺鐵牛說,錢就要花在刀刃上,造了大船,養飽了水軍,鳥朝廷派人來都按水裡淹死!”

  高銘瞅了眼解珍解寶,這兩人會意。

  這幾日,他們的表姐顧大嫂告訴他們,不僅要聽孫立的,更要聽孫小五的,因為那軍師孫小五,是他們在梁山的靠山,他說什麼就聽什麼。

  解珍解寶上次聽孫小五的話背回了李逵的母親,在山寨内混了好名聲,也覺得孫小五料事如神,加上表姐叮囑,所以對孫小五越發聽信。

  得到孫軍師眼神的暗示,解珍對李逵道:“李逵兄弟,你這話不太對,你整天說要殺到東京去,難道這些船能開到東京去嗎?還不得靠馬軍和我們步軍沖鋒陷陣。”

  要是别人說這話,李逵說不定會耍無賴亂嚷嚷,但這話是從解珍這個對他有恩的人嘴裡說出來的,李逵呲牙咧嘴,最後竟然忍了,退了下去。

  戴宗見李逵被怼了回來,忙出來打圓場,“大家先靜一靜吧,還是聽聽宋公明哥哥怎麼說。”

  這就是宋江想說的,他從剛才的話被孫立打斷,就一直晾曬在這裡,沒人聽他說話,他還是第二把交椅嗎?!氣死個人!

  宋江便一抹臉,做出拭淚的樣子。

  下面的人一見宋公明流眼淚了,萬分驚詫,畢竟他們平日裡都不掉淚的,猛見大男人落淚,一時都不說話了。

  高銘卻知道這隻是宋江的常規操作罷了,因為其他人沒皿沒淚,反倒襯托他這個愛哭的十分有人情味。

  宋江眼角閃着淚光,“衆兄弟們不要再說了,是宋江錯了!是宋江沒有平衡錢糧支出,一心隻想建設水軍,保護山寨周全,卻沒想到冷落了其他部分的兄弟們!虧我宋江還叫及時雨,山東呼保義,竟白擔了這綽号!我枉受美譽許多年!”

  一提這茬,不由得喚起了頭領們的美好記憶,是啊,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公明,在江湖上有響當當的大名,但凡好漢去了,照顧得無微不至,索取什麼,從未有半點遲疑。

  這樣的及時雨宋江,一向把黃白之物置身事外,會主動争奪錢糧嗎?

  便有人小聲道:“哥哥何必說這樣的話,我們也隻是問問清楚,并沒有懷疑什麼。”

  高銘還是有幾分佩服宋江的,難怪能在原著中統領下面的這些驕兵悍将,坐穩老大的位置。

  宋江見衆頭領都平靜了,含淚道:“小可出身小吏,貌拙才疏,承蒙晁蓋哥哥擡愛,才坐了這二把交椅,并無照管山寨的經驗,以至于苛待了馬軍步軍還有監造城垣、房屋、兵器的兄弟們,衆兄弟相信小可,小可卻做得不盡人意,實在愧對各位,小可的德行不足以坐這第二把交椅。”

  他最擅長的以退為進,屢試不爽。

  戴宗跑出來帶節奏,配合的道:“哥哥,如何說這等話,大家都是兄弟,都是為了山寨好,誰想你卸任,都隻是來問問清楚,若是傾向了水軍,從現在開始,調整過來不就好了麼,沒人想鬧事,大家說對不對?!”

  李逵再次蹦出來,喊道:“哪個是想鬧事的,站出來?!”

  誰能承認自己是想鬧事的,陶宗旺忙道:“是了,我們就是來問問清楚,并不想怎樣,隻要能保證我們的供應,我現在就回去搬磚造牆!”

  其他人也都道:“哥哥不必這樣,我們并沒有其他心思!”

  宋江的徒弟孔明見時機不錯,出來道:“這裡面不知多少兄弟是敬仰宋公明哥哥的威名才上山來的,若是沒有哥哥,大家也不會聚在一起了,何必因為錢糧小事,鬧成這樣。”

  宋江在江湖上有威名,崇拜他的人還是不少的,比如飲馬川等幾個山頭,此時紛紛都道:“沒錯,便是久聞宋公明哥哥在山上,才來投奔。”

  宋江見形勢逆轉,心裡松了一口氣,但想到逼他使出卸任這終極大法的是孫小五,就氣不打一處來。

  畢竟有些招數隻能用一次,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狀況,就不能用了。

  頂算孫小五逼他把王牌使了出去,不禁想把孫小五扯碎了。

  他咽不下這口氣,便看向孫小五,惺惺作态的道:“衆頭領的好意,宋江心領了,但宋江仍舊覺得不能勝任這第二把交椅,因此有意讓孫軍師來坐。”

  還在吃糖看戲的高銘,沒想到宋江見好不收,把禍水引到他身上來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逼得他咕嘟一下,将糖塊咽了下去,眼神平靜的接受衆人的目光。

  晁蓋斜看宋江,心裡罵道,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前我讓位給你,你不坐,便隻能坐第二把交椅,現在你有樣學樣,讓位給孫小五,把他架在火上烤。

  高銘咳了一下,淡定的道:“宋公明哥哥,你何必這樣,錢糧支出一事,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大家心裡自有一杆秤。”

  宋江仍舊不放棄,“宋江不過小吏出身,面黑身矮,年紀已大,不如孫頭領年少有為,滿腹經綸,一表人才。”

  他這麼一說,他那派的人馬各個心中憤憤不平,他們追随的宋公明哥哥還能輸給一個沒資曆的孫小五嗎?山東呼保義聞名的時候,你孫小五還不知在哪兒涼快呢。

  英雄尚且不問出處,還在乎樣貌如何嗎?!

  高銘心中罵宋江,你這黑厮,虐粉虐上瘾了吧,适可而止不行麼。

  但是宋江見高銘面露難色,不僅有幾分得意忘形,還在堅持,“來,請孫軍師坐這第二把交椅!”并側身讓來,坐了一個請的姿勢。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說話,都看孫小五的反應。

  高銘憋着一口氣,心想就你會虐粉啊,難道我不會嗎?便看向魯智深和史進,這倆人各代表二龍山和少華山。

  他眼神焦慮,仿佛有千萬句難言之隐,端的憤怒又無奈。

  魯智深和史進都是兄弟有難,願意兩肋插刀的人,都看出來宋江分明是為難人,本來就一肚子火氣,又見孫小五如此無助,已經滿腔怒火,

  此時花榮突然大聲道:“孫軍師坐第二把交椅,坐就坐罷,我花榮沒異議。”

  有花榮帶頭,魯智深和史進本來就憋不住了,立即聲援道:“就是,何必推來推去,誰願意坐就誰坐,孫軍師坐也沒什麼不可!”

  孫立等登州派的人也都紛紛支持,尤其解珍解寶的嗓門最大,“别叫宋公明哥哥難做了,孫軍師你就領了好意吧。”

  哪能少了暴脾氣的秦明,他已經為高銘開路,把擋在他們前面的好漢一個個撥開,讓出一條通道叫高銘走向前面的交椅。

  高銘見狀,覺得支持他的人數已經達到預期,便清了清嗓子,“那孫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此話一出,宋江呆若木雞,半晌心裡罵道,直娘賊,孫小五,你竟然同意了?你怎麼能同意?

  高銘心裡哼道,怎麼樣,沒想到吧,你敢讓,老子就敢坐。

  他在兩側好漢們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前面的交椅,直到站到宋江跟前,然後心安理得的往椅子上一坐。

  衆目睽睽之下,高銘榮登第二把交椅。

  使出突然,包括晁蓋和吳用在内的人都沒想到。

  但是晁蓋不僅不會阻止,還很樂于看到這樣的局面,位置是宋江自己讓的,看現在怎麼辦,但表面上不動聲色,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吳用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心裡埋怨宋江的不智,那孫小五勢力不可小觑,人又不懂深淺,你看,這就叫他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可怎麼辦?

  宋江第二把交椅還沒坐熱乎,就讓了出去,此時内心隻有四個字:追悔莫及。

  戴宗見孫小五竟然真的坐了上去,知道如果此時不把他攆下來,就再沒機會了,便發難道:“哥哥,豈能如此?我當初夜行八百裡上梁山搬救兵去江州救哥哥,大夥都指望跟哥哥上梁山做出一番事業,如何讓出交椅,叫我等兄弟們怎麼辦?”

  李俊、張衡張順等水軍頭目,剛才就被擠兌,深知如果沒了宋江照拂,在山寨内更難立足,馬上跟着道:“戴宗哥哥說得在理,哥哥讓出交椅來,我等怎麼辦?在江州就聞宋公明及時雨大名,我們拜到你麾下,心服口服!若是他人,我們何必冒着被官軍追殺的風險到這裡來!”

  李逵吼道:“俺天都不怕,從法場把你背出來,現在推來推去的,真不痛快,這是什麼鳥事?!俺殺将起來,各自散夥!”

  解珍解寶覺得這話刺耳,誰怕你來殺?解寶道:“孫軍師神機妙算,救你老母來梁山就是證明,憑什麼要散夥?!”

  李逵對上救母恩人,瞬間啞火。

  花榮這時冷聲道:“這山寨原本是柴大官人支持白衣秀士王倫建的,因為他心兇狹窄,不能容人,才叫晁寨主奪了來。在梁山上,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

  你宋江不是說自己不能勝任麼,那就趕緊下去!既然讓了,就别想再要回來。

  沒人敢出聲怼花榮,就算在梁山,也是橫的怕不要命的,都知道花榮武藝高強,又是軍官出身,性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秦明和孫立附和道:“就是如此!能者居之!”

  史進更是直接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别拖拖拉拉的了!該誰坐就誰坐!”

  宋江一派不服:“我們是追随宋公明哥哥上山的,不尊他,就散夥!”

  高銘剛才希望山寨内部火并,那是因為他在下面看熱鬧,現在他成了風暴眼,計劃有變,朗聲道:“這把交椅是宋公明哥哥讓出來的,我孫小五鬥膽坐了一下,沒想到引起許多兄弟的不滿。”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接着道:“當然,也有更多的兄弟支持!”

  這句才是重點,你們鬧什麼,你們帶頭大哥宋江讓出來的,他都讓了,我坐怎麼了,再說了,你們反對不假,但我支持者也不少。

  這話一出,支持高銘的派别紛紛發聲,“孫軍師如何坐不了第二把交椅?人家孫軍師管事的時候,可沒出過這樣的事情!”

  魯智深和史進聲音尤其響亮,武松雖然和宋江有來往,但實在不想攪合進這樣的争鬥中,再說了,剛才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位置是宋江主動讓出來的,怎麼還能往回要。

  武松見宋江也不出聲阻攔其他人,知道他也是後悔了,不禁心中有些許的鄙夷,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

  高銘心裡清楚,這樣關鍵時刻,拼的從來不是像武松那樣的路人粉,拼的是死忠粉,誰的死忠支持者多,誰就能坐穩交椅。

  這些死忠,還不能單看人頭,還得看地位,比如像周通那樣的,他死忠支持誰,沒人在乎。

  梁山上如今隻有三個軍官,都支持高銘,還有魯智深和史進替他撐腰,外加晁蓋一派,在水軍受了壓制的阮家三兄弟,這會也都支持孫軍師。

  聚義廳内再次群情激憤,事情已經從聲讨待遇問題發展到站隊了。

  晁蓋見事态有擴大的趨勢,深覺打擊宋江可以,但是持續下去分裂山寨就得不償失了,趕緊起身道:“都安靜!”

  寨主終于發話了,衆人暫時都不再做聲,聽寨主有何高見。

  晁蓋忍着惡心,假裝對宋江深情厚誼的道:“兄弟,你這是何必,不過是商量錢糧事宜,沒有誰有責備你的意思,你何必置氣把交椅讓出來?”

  一語點破宋江讓出交椅是置氣,心兇狹窄。

  這宋江不愛聽了,“哥哥,如你所見,宋江文不能平邦,武又不能服衆,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如何能坐這第二把交椅?”

  這話說得巧妙,他手無縛雞之力,但顯然孫小五也沒有。

  不知誰喊了一句:“哥哥莫要這樣說,那孫小五可能還不如你!”

  花榮冷笑道:“韓信将兵多多益善,但劉邦将兵不過十萬,但卻善将将。怎麼能簡單的用武藝來評判?!”

  什麼“将兵”、“将将”,對一些人來說太陌生,但正因為聽不太懂,才不敢貿然出聲反駁,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聽不懂理解錯意思,豈不是顯得沒讀過書。

  一時間,屋内安靜了不少。

  高銘雖然被宋江發難,但眼珠一轉,卻意識到這或許是個絕佳的機會,便騰地站了起來。

  原本晁蓋和宋江站着說話,高銘安靜的坐着,他此時蹭地站了起來,不光是他倆,下面的人都是一驚。

  高銘拿冰冷的目光巡視衆人,尤其是像戴宗李逵這樣的宋江心腹着重盯視,然後再對自己的心腹們報以嘉獎的目光。

  其中花榮朝他挑眉微笑,那意思分明是不用怕,有我在呢。

  高銘心裡有底多了,清了清嗓子,“宋公明哥哥說得不錯,我孫小五也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必然有人不服我,但是,就像花将軍說得那樣,劉邦善将将,我孫小五不才,卻也自認為有幾分才華,善于運籌統帥。今日之所以鬧起來,還不是因為咱們梁山缺錢少糧麼。

  我想說的是,梁山的錢糧好比一塊重陽糕,咱們要做的不是想着怎麼分重陽糕,而是要想辦法把重陽糕做大,隻有重陽糕本身大了,不管是馬軍、步軍還是水軍,才能人人都有錢用。

  所以懇請我孫小五有個想法,不知大家認同與否,與其在這裡争論是非,不如跟随我下山找村莊重鎮借些錢糧!大家意下如何?”

  借糧是山大王們打家劫舍的委婉說法,償還期限一般是999年起步。

  高銘這一套說辭的通俗表達其實是,吵什麼吵,吵能吵出錢來嗎?你們擁護我,我就帶你們去搶錢糧,我很有才華的,保證能搶到的,這樣大家不就都有錢花了麼,你們說好不好?支不支持我?

  至于支持他拿到調兵遣将的權力後,借不借糧的再說,先把權力弄到手總沒錯。

  花榮敏銳的意識到了高銘這麼說,完全是沖着山寨的軍權去的,瞅準機會,馬上道:“剛才吵嚷那麼多久,都拿不出解決辦法!孫軍師說的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我同意跟着軍師下山借糧,誰如果反對,就拿出更好的辦法來。”

  孫立亦發現了其中的厲害,高衙内這是要認領軍權了,有了這個才能徹底上位,大聲道:“既然有人覺得孫軍師坐第二把交椅沒資格,那麼軍師就帶兵下山,統領我等去借糧,攻下城鎮來,有糧有錢,看誰還敢說什麼。”

  秦明是青州統制,自然也曉得統兵權的重要,火急火燎的道:“軍師一聲令下,我就取我的披挂來!”

  史進一身武藝,憋在山上都要發黴了,十分積極,“下山,下山!孫軍師帶我們下山!”

  魯智深也道:“算灑家一個!灑家也去!”

  高銘的勢力中本就以馬軍和步軍為主,此時都躍躍欲試,大聲訴說自己的想法。

  一些中立的頭領,也覺得沒錢,下山去搶一票是正确的解決辦法,也加入了主戰的陣營中。

  晁蓋和宋江都傻眼了,怎、怎麼局勢又發生了變化,這不是坐第幾把交椅的問題,這是孫小五染指軍權的節奏啊。

  晁蓋身為寨主,當然知道軍權的重要,所以在他的計劃裡,軍權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的,隻能他調兵遣将出去打仗,其他大頭領都無點将的權力,萬萬沒想到這孫小五明目張膽的索要兵權,他還沒法反駁。

  宋江和晁蓋相争,叫孫小五撿了便宜,心有不甘,“下山借糧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如今山上錢糧不足,恐怕不能支撐對外争鬥。”

  高銘立即反駁道:“就是因為錢糧不多,才要盡快下山,越等越緊急。”

  “孫軍師,你且聽我說一句……”晁蓋并不希望孫小五帶兵。

  “寨主你不要擔心!”高銘嘴快,搶過晁蓋的話,“我這次下山,若是能帶衆兄弟借來錢糧,那麼我再坐第二把交椅,在這之前,我願意和宋公明哥哥共坐一把交椅!”說罷,吩咐喽啰道:“快些再搬一把椅子給宋公明哥哥坐!”

  不等喽啰動手,解珍解寶已經遞了一把椅子上來。

  高銘一把扶住宋江的肩膀,把他往椅子上按,“宋公明哥哥請坐!”

  宋江不想坐,他要麼就一個人坐第二把交椅,和人分享是這麼意思,“我既然讓出,豈能再坐?”雙手死撐着扶手就是不想坐。

  “千萬不要這麼說!你若是不坐,戴宗兄弟和李逵都要散夥!大家聚義在這處不容易,怎麼能因此散夥!請!坐!”高銘雖然力量不濟,但勝在個子高,按住矮個子的宋江的肩膀,使出渾身力氣,硬是把人按到了椅子上。

  他喘了幾口氣,坐回剛才宋江讓出來的那把,對下面道:“我與宋公明哥哥在借糧前,并列坐第二把交椅,都沒意見吧?李逵,你還散夥嗎?”

  李逵沒話說,畢竟他不好沖撞孫小五,隻搖頭。

  戴宗也不好說什麼,交椅是宋江讓的,孫小五不還都沒招,何況還還回來半個。

  衆人見孫小五如此高風亮節,将到手的交又讓出來半邊,都贊不絕口。

  高銘又賺了一波好感,赢得了不少口碑。

  他坐在交椅上,目視下方各頭領,微笑對晁蓋道:“寨主發個話吧,什麼時候吩咐我去借糧?”

  宋江被孫小五狠狠的惡心了一把,本來是他的交椅,現在反倒成了孫小五讓給他的,襯托得孫小五高風亮節,他豈能坐以待斃忙也道:“宋江也懇請出戰,誰先借到糧,誰就坐這第二把交椅,如何?”

  晁蓋不肯放權,隻想和稀泥,“這第二把交椅怎麼坐,從長計議,我乃山寨之主,理應由我帶兵下山借糧。”

  高銘鄭重的道:“您乃山寨之主,不可輕動,山寨不可一日無主!”

  “孫軍師所言極是!”宋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附和孫小五的一天。

  高銘和宋江兩撥人馬也都道:“寨主還是在坐鎮山寨吧,若是有損傷,山寨可怎麼辦?!就叫孫軍師和宋公明下山借糧罷,誰先借到,誰便坐第二把交椅,也能服衆,誰也不會再有異議。”

  民意不可為,衆怒不可犯,晁蓋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那便好,你們各自調撥人馬下山借糧罷!不知去哪裡借糧?”

  這話等于允許高銘和宋江可以帶兵下山。

  宋江失去了一半的交椅,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希望靠借糧扳回一局。

  高銘則成了最大赢家,不僅交椅次序上往前挪了零點五個身位,和宋江同列第二把交椅,還把帶兵下山的權力要到了。

  第54章

  晁蓋今日本想着重打擊宋江,沒想到卻叫孫小五上了位,他不知道是怪宋江不知進退,出了一招臭棋,還是怪孫小五不知深淺,借機上位。

  但事已至此,話都說出去了,隻能硬着頭皮上了,他微笑道:“不知你們去哪裡借糧?”

  高銘剛才隻是想把軍權忽悠到手,至于去哪裡借糧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中,“這個,看寨主和宋公明哥哥的意思。”

  宋江也道:“願聽寨主指派。”

  晁蓋整理好情緒,翻盤的機會來了,得給他們使絆子,微笑道:“這個不難,其實離這裡二十裡的獨龍崗附近有三個莊子,分别是祝家莊、扈家莊和李家莊,這三個莊子乃是附近的最大的莊戶人家,錢糧無數,若能攻破,可供山寨三年吃穿不盡。”

  高銘一聽,暗暗咧嘴,原著中就打過祝家莊,他們離梁山這麼近,第一戰必然是打他們,逃不掉的劇情。

  “既然有這麼多錢糧,但想必也有不少護院吧。”宋江道:“豈會那麼容易攻陷。”

  “确實如此,據說這三個莊子,有佃戶一兩萬,家家都有刀槍,平日由莊主訓練,不是農戶,俨然軍戶。”晁蓋笑道。

  宋江不吭聲,剛才因為冒失意氣用事,險些失去第二把交椅還順便讓孫小五上位,這次可得謹慎點。

  高銘心想這既定劇情是逃脫不了的。

  他看向宋江,“意下如何?”見宋江遲疑,高銘便大聲對下面各頭領道:“你們怕嗎?”

  江湖好漢,渾身是膽,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說他們是無膽鼠輩。

  高銘一激,都嗷嗷嗷叫道:“這就下山,打下那三個莊子,取來錢糧!我等眼睛眨一下,便不是好漢!”

  連李逵也叫道:“看俺一闆斧一闆斧剁掉他們的鳥頭!”被旁邊的戴宗責備的看了一眼,李逵才不嚷了,但嘴裡小聲嘀咕,“本來就是,俺可不怕他們那些村驢。”

  史進更是道:“軍師,這就點齊兵馬,帶我等下山罷!”

  已是躍躍欲試,摩拳擦掌。

  高銘不由得心裡感慨,簡直各個都是亡命徒啊,他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既然寨主說那祝家莊糧食、牛羊無數、打下祝家莊之日,各位要什麼有什麼,整個梁山三年内都不愁吃用!大家不如先修整修整,馬軍,好好喂馬,将它喂養得膘肥體壯,馱着你們沖鋒陷陣,步軍的,便好吃好喝,攻破那祝家莊的大門就靠你們。所以現在都回去備戰,好不好?等準備妥當,就在這幾日,一聲号角,随我下山去借糧,好不好?”

  “好!都聽軍師的!”

  至少跟着孫小五有事做,有錢糧用,其餘說什麼都是虛的。

  宋江見狀,看這幫人被孫小五煽動的已經心活來了,不下山是不行了,便也起身道:“孫軍師,剛才的賭約還在,寨主和各位兄弟做個見證,看誰能先打下祝家莊!”

  高銘微笑,“一言為定!”

  晁蓋在一旁,臉色鐵青,剛才訴說祝家莊的情況才搬回點存在感,就被高銘喊話衆頭領給蓋過去了,現在又跟宋江兩個一唱一和,敢情都沒他這個寨主什麼事了。

  他趕緊說話,搶回存在感,“那就如此說定,誰先帶錢糧上山,誰便坐這第二把交椅!如果大家沒有其他的事,今日就此散了吧,各自回去整備。”

  鬧了大半天,好漢們也都乏了,見寨主下令,三五成群的出了聚義廳的門。

  但仔細看,卻能看出都是拉幫結派離開的。

  宋江的人馬擁簇着他,往他的住處去。

  孫小五和花榮、秦明、孫立等人并肩離開,有說有笑。

  七星聚義的老人則留下來,目光憂愁的看晁蓋。

  吳用搖着羽扇,也不覺歎氣,今日鬧下來,晁蓋和宋江其實都是輸家。

  晁蓋發現孫小五脫離自己的掌控,便又想起吳用來,歎氣道:“學究,你來說,那孫小五今日索取兵權下山借糧,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

  吳用和晁蓋眼神對視,直言不諱的道:“哥哥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吧,何必再多此一問。”

  秃子腦袋上的虱子,這不是明白着呢麼。

  孫小五翅膀硬了,今天見機行事,抓住了宋江給予的機會,順利上位。

  晁蓋懊惱,“看他年紀輕,以為是個好掌控的,沒想到他有這般野心!”

  吳用心道,咱們也不是善男信女,别說有野心,就是有殺心都是正常的。

  自打孫小五顯露頭角,就被邊緣化的宋萬也開口了,“那孫小五是寨主一手提拔起來的,如今翅膀硬了,竟然也想學那宋江。”

  提到宋江,晁蓋就是一肚子火,“他真是做戲上瘾,竟然提出要将第二把交椅讓給孫小五坐這種混賬提議。卻沒想到那孫小五順杆爬,看他那騎虎難下的模樣,我都替他臊得慌!”

  在這點上,吳用倒是有幾分佩服孫小五,心思夠缜密,臉皮夠厚,在機會來臨的時候,及時出手抓住,唉,真是後生可畏。

  阮家三兄弟和劉唐卻沒想那麼多,哼道:“他們要下山借糧,就讓他們借,還省得哥哥出手了,不是很好嗎?”

  晁蓋見這三個人啥也不懂,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吳用,“學究,你可有什麼主意?”

  現在想起我來了?早幹什麼去了。吳用身在晁營心在宋,歎道:“事到如今,各頭領都等着下山,加上寨中确實缺少錢糧,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看他們各自下山的成果了。不過,哥哥不必心急,你也聽說了,那祝家莊不是尋常的村莊,家家戶戶都有兵器,平日還演武訓練,不比攻打城池簡單,說不定他們都會失敗,威信掃地,再都不敢下山了。”

  吳用為晁蓋描繪了一副美好的未來藍圖。

  晁蓋叫他們去打祝家莊就是存了這份心的,如果好打的話,他不早自己去了。

  就是查清祝家莊不容易啃下來,才一直靠打劫零散商客過活。

  他心裡祈禱這倆人帶兵下山敗北,狠挫他們銳氣。

  吳用在晁蓋這裡商讨完,轉身就找個避人的機會去找宋江。

  果不其然,跟晁蓋那邊一樣,宋江等人都在罵孫小五恬不知恥,讓他坐第二把交椅,他真就厚着臉皮坐下了,從沒見過這種人。

  若是别人,李逵肯定嚷着要去剁了他,但對方是孫小五,他剁誰也不能剁救母恩人,狠話連說都不能說,反而是最安靜的一個。

  宋江本就生得黑,這會好像臉色仿佛更黑了,整一個黑到發紫。

  “學究,你說孫小五對今日發生的事,有預料嗎?外界傳他能掐會算,料事如神,可是真的?”

  吳用想說,你不如直接承認是你走錯了一步棋,把機會給孫小五送上門去的,“他年紀輕輕,怎麼可能懂什麼玄學,他蓄謀已久,看準時機,果然出手,倒是真的。”

  宋江追悔莫及,“當時覺得他借着山寨中缺少錢糧,污蔑水軍頭領們多分了錢糧支出,我心中氣他不過,才做出那樣的事來,真是不該。”

  說罷,看向李俊等人,“都是我宋江的錯,對不住兄弟們。”

  李逵、張衡、張順等人,忙勸道:“哥哥寬心,是那孫小五恨人,不怪哥哥。不管哥哥做什麼,我等都願意赴湯蹈火相追随。”

  宋江長歎一聲,似是抒發兇中郁結。

  但說一千道一萬,怎麼就蹦出孫小五這麼個攪局的家夥呢。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孫小五這手玩得真是純熟。

  ——

  高銘這邊,他們一行人在秦明家,吃了秦明娘子和孫立媳婦樂大娘子的做得飯菜,推杯換盞,酒桌上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秦明本來心裡敞亮的吃菜喝酒,卻不想猛地看到高衙内嘴角有殘渣,而花榮掏帕子給他擦,兩人都十分自然,可以看得出這樣的情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上演了多少次。

  秦明軍将出身,若是麾下有士兵這個樣子,早一腳踹過去了。

  但對方是高衙内和花榮,他隻能默默的看着,你們倆個,真的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嗎?!再看孫立,發現孫立眼神中也有驚愕,但很快就調整過來,像個沒事人似的。

  但秦明不一樣,他出名的暴脾氣,心中揣不住事。

  等酒席散了,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實在憋得慌,對妻子道:“你覺沒覺得……孫小五和花榮好得有點過分?”

  秦明妻子狐疑的掃了丈夫一眼,“怎麼講?他倆不是好朋友麼,形影不離很正常呀。”

  “不正常!”秦明使勁搖頭,“軍中也有這樣的情況,在極端沒有女人的情況下,會有士兵按捺不住,對同性出手,我懷疑花榮……”

  沒等說完,就被妻子打斷,“花榮是我等的救命恩人,這樣無端的揣測太不合适了!”然後扭身躺下,背對着丈夫道:“再說了,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花榮喜歡男人女人還是妖人,左右和咱們無關,再說人家孫小五樂意,你管什麼。”

  關鍵孫小五其實是高衙内啊!不是随便的張三李四,要是下山那日,知道花榮跟高衙内這個樣子,太尉還不得殺人?!

  正因為花榮是他家的恩人,他才不能坐視不理。

  但秦明又不能給妻子透底那孫小五的真實身份,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難受得半宿沒睡着覺。

  同樣睡不着覺的還有高銘,從秦明家回來,他就躺下睡了,但腦子卻十分清醒,沒什麼睡意。

  大概是因為今天做成了一件大事,混成了二寨主并取得了調兵之權。

  他一早的計劃就是發動一場戰役,叫朝廷出兵伏擊,以此把雛形中的梁山剿滅,沒想到宋江親自遞上了機會,讓他更能掌握主動權。

  他明天就給父親發信,叫他準備好兵馬,援助祝家莊。

  這樣他和宋江帶兵下去借糧,正好就在此地,被祝家莊和朝廷“一網打盡”。

  他們這次下山,肯定帶走梁山大部分人馬,隻要都折在祝家莊一戰中,梁山必然元氣大傷,再難興風作浪。

  他确實要做一發響雲箭,帶着這些好漢回最初的老家去。

  ——

  第二天,高銘就動筆給他爹寫密碼信,全文中心隻有一個:趕緊派兵到陽谷縣附近的祝家莊,我要帶兵打過去了,争取在這裡,把梁山一鍋燴了。

  高銘把信交給孫立,叫他速速傳遞給盛記酒坊。

  剩下的日子,高銘望穿秋水,盼着他爹來消息。

  山寨這邊,一個個如惡獸欲出籠,擦兵器的擦兵器,磨刀的磨刀,整一個群魔下山。

  花榮自打高銘掌握兵權要下山借糧,他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好。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隻需馱着高銘奔到附近的州府,略作補給,就能一口氣回到東京,之後什麼梁山,和他們再無關系。

  徹底逃出這座魔窟。

  當然,這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花榮不會這麼做的,因為身為朝廷一州統制,眼見梁山上聚集了這麼多兇悍的亡命徒,豈能坐視不理,隻顧自己逃命。

  高銘的意圖很明顯,要帶着這幫人折在祝家莊,一勞永逸的把他們解決。

  花榮當然也支持,所以目前的計劃是,如何跟太尉的人裡應外合,剿滅梁山,至于他們兩個的安危,先不急着逃回東京。

  花榮想到此處,不由得對高銘笑道:“真是沒想到,本來是萬不得已上山的,現在卻無法停手了。”

  他們此時坐在山寨半山腰的斷金亭内,吹着和煦的風,眺望山下波光粼粼的水泊。

  今日天氣好,兩人說着話散步,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這裡,周圍也沒喽啰跟着,隻有他倆,靜谧惬意。

  高銘坐在石桌前,單手托腮,苦笑道:“就是,誰能想到,我當初可是個做醒酒湯的牛子。”

  要吃他心肝的王英已經成灰了,他不僅活蹦亂跳,還坐了上第二把交椅。

  花榮忍不住想笑,“等你身份被這群人知曉的時候,不知會是什麼情景?”

  高銘聳聳肩,“說一句‘抱歉,我其實是細作’?”

  花榮覺得高銘一舉一動都可愛極了,就這麼看着他,和他待一整天都不膩。

  高銘見花榮對他笑的,眼中倒映着水泊中的粼粼水光,如同星辰璀璨耀眼,心裡不由得想,花榮顔值确實過硬,他一個男人都覺得他容貌沒得挑,難怪崔念奴見到他走不動路。

  诶?似乎不太對,崔念奴後來一心推銷功德碑,準确來說,她見到錢走不動路的概率更大一點。

  想到崔念奴就想到燕青,高銘低喃,“不知道燕青怎麼樣了,怪想他的。”

  誰知道這話一說出口,原本還朝他一臉笑意的花榮,就不耐煩了,“他在東京不知多好,值得你牽腸挂肚嗎?”

  “我就是随口一說,哪能達到牽腸挂肚的級别?”高銘撇嘴一笑,“我不都說了麼,跟你最要好了麼,你還不放心?”

  “我哪有?!”花榮心虛的反駁。

  這時,恰好沿着曲徑跑上來一個喽啰,花榮見了,為了緩解尴尬,叫住此人,“山下有什麼狀況了嗎?”

  這小喽啰見是孫軍師和花頭領,作揖道:“小的自朱頭領的酒店來,有一個自稱病關索楊雄的人來投梁山,小的正要去通報寨主。”

  花榮不認識楊雄,随便一聽,就叫喽啰走了。

  高銘卻知道這楊雄是什麼人,這位就是水浒四大X婦之一的潘巧雲的丈夫,潘巧雲給他戴綠帽,他就在義弟石秀的慫恿下,殺了潘巧雲,政府工作也不要了,上山當賊寇。

  他來得正是時候,忙對花榮道:“咱們也回寨子裡去罷,說不定有什麼熱鬧看。”

  花榮在哪兒都一樣,隻要高銘在身邊,便起身跟着高銘随着那個喽啰兵的步伐,回到了山寨聚義廳内。

  晁蓋聽說有個叫石秀的好漢來投,立即叫喽啰吩咐朱貴運上山來。

  他的想法很簡單,現在宋江和孫小五都有各自的人馬和支持者,他這個寨主也不能落于人後,能拉攏一個是一個。

  但是等楊雄上山,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簡單了,這不是個一般的好漢,而是個惹禍的好漢。

  因為楊雄一進聚義廳,就唱喏作揖道:“寨主,各位頭領在上,小的人稱病關索楊雄,和我義弟石秀來投奔梁山,不想在路上路過祝家莊,因為争些閑氣,我義第被那祝家莊的莊戶擒住,特此上山來,希望搭救我那兄弟,楊雄願意為梁山做牛做馬,不在話下。”

  晁蓋目光陰冷的盯着他,“如何争的閑氣?”

  楊雄隻得把實情講了出來,“我們住在祝家莊開的酒店内,不想那酒店夥食忒差,便尋了一隻雞來吃,他們非說是報曉雞,賠錢都不行,打鬥中,他被抓住了,祝家莊說是要把人交給官府!”

  高銘聽出其中有邏輯不通的地方,盤問道:“隻是偷一隻雞,至于扭送官府嗎?祝家莊再跋扈,也不至于這樣,官府又不是他家開的,連偷雞也過問。”

  楊雄這才道:“石秀一時興起,就燒了那家酒店。另外……我為了叫他們退後,自稱是梁山泊好漢。因此他們要報官!”

  晁蓋一聽,這幾天憋的火都朝他撒來,“好啊,你們兩個,要知道梁山各個是忠義之人,哪有你等這樣以梁山名義去偷雞的?!來人!将此人斬了來報!”

  這話一出,宋江先出來踩晁蓋,“哥哥,不可如此,俗話說來的都是客,既然來投梁山便都是兄弟,他們吃了雞,要還錢,便不是偷,隻是對方非要糾纏,無禮的是祝家莊!要知道上梁山的兄弟哪個不曾有些不願意面對的過去,如果哥哥因此斬了楊雄,誰還敢再來?”

  宋江踩完,高銘也站出來打擊晁蓋的威望,“寨主,其他都好說,萬萬不可斷了賢路啊!”

  轉眼間,殺掉個楊雄的後果已經上升到颠覆整個水泊既定方針的地步,晁蓋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文人一張嘴,殺人不見皿。

  高銘繼續道:“那祝家莊的人既然抓住了石秀,并認定是梁山的人,那麼外界才不管那石秀上沒上山,已經笃定他就是梁山泊的人,如果咱們不去救,豈不是叫外人覺得咱們梁山不救手足嗎?況且這楊雄兄弟死裡逃生出來救援,救不救先不論,若是斬了他,江湖上必然會說咱們不仗義,自斬手足!”

  晁蓋受不了了,再說下去,他成了斬殺兄弟的惡人,還怎麼做老大。

  他隻想孫小五閉上那張可惡的嘴,忙道:“罷了,且饒了楊雄!”

  宋江和孫小五約定要打祝家莊,這楊雄就是打那裡逃出來的,是個隻内情的人,十分重要。

  宋江在晁蓋話音落下之時,就已經起身來扶楊雄,安撫道:“兄弟不要驚慌,我們梁山會盡快點齊兵馬,下山救你兄弟。”

  高銘挑眉,心道,這楊雄來得及時,這下子連出兵的理由都有了,就說是去祝家莊救梁山好漢石秀。

  楊雄看宋江的眼神,仿佛看救世主。

  高銘看在眼裡,心想,宋江啊,你不就是想通過楊雄熟悉祝家莊的地形情況麼,想得美。

  高銘話鋒一轉,沉聲道:“不過,寨主,楊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山寨自有法度,依我之見,不如先行關押,等救了石秀上山,再一并懲處。”

  想利用楊雄為你提供祝家莊内部的情報,做夢吧你。

  晁蓋不知為什麼孫小五又倒向他這邊了,但是那楊雄或許熟悉路,讓他下山,豈不是幫助宋江和孫小五了,如果能關起來,叫兩人借不上力才好。

  “軍師說得對,來人,将楊雄先行關起來,再多定奪!”

  宋江咬牙切齒,孫小五你夠狠,甯可你自己不借楊雄一點光,也不讓我占到便宜,“哥哥,此人或許了解祝家莊的内情,關起來未免可惜,不如叫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是個很好的理由。

  但是高銘偏不要宋江如願,嚴肅的道:“宋公明哥哥你且冷靜,這楊雄究竟是真的來投奔,還是祝家莊的細作,現在還未可知。或許祝家莊探聽到咱們要去借糧,所以先發制人派細作引咱們入甕也不一定,三思啊。”

  這一番話,連其他頭領也認同,紛紛道:“确實,謹慎為妙。”

  宋江牙縫擠出三個字:“那便關!”

  晁蓋便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将人押下去!”

  任楊雄怎麼辯解,都無濟于事了,人被關押了下去。

  高銘便朝晁蓋道:“寨主英明。”又對宋江笑道:“宋公明哥哥不要魯莽哦。”

  晁蓋和宋江心裡恨極了孫小五,但臉上也都假裝一團和氣的笑。

  三人相視一番,都互相笑,真是“一團和氣”。

  ——

  宋江氣得連晚飯都沒吃下,這孫小五真有能耐,氣得他幾次破功,剛才險些繃不住。

  等天黑了,吳用來訪,照例罵過孫小五和晁蓋後,宋江深深歎氣,“我現在覺得,晁蓋還在其次,唯有那孫小五難對付,趁着我和晁蓋相争,他卻步步上位,如今成了氣候,想對付他都難了,有花榮、秦明,還有魯智深史進保他,誰能把他怎麼樣?!”

  吳用瞥了宋江一眼,眸子一沉,“哥哥說得對,孫小五成了氣候,但是仔細想,這些保他的人,最基礎的是兩人,乃是花榮和秦明,至于秦明還是看在花榮這個恩人的份上,所以,花榮是重中之重,不如試着分裂兩人。”

  “怎麼分裂?不見他倆有什麼矛盾。”

  “他倆本身就是矛盾。”吳用神秘的道:“哥哥,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嗎?花榮和孫小五他倆不是朋友,而是夫妻。”

  宋江驚異的看吳用,半晌沒說出話來,在腦海裡仔細回憶了下花榮看孫小五的眼神,蹙眉道:“……經你一說,确實……”

  吳用便把他知道的細節都說了,笃定的道:“絕對不會錯。所以分裂他倆,其實也簡單,投他們所好,讓一方變心便是了。”

  宋江也覺得好,“如何施加這計策?學究可有合适的人選?”

  吳用一怔,他哪裡來的人選,還是宋江認識人多,“我?我沒有人選,哥哥手下衆多,可以選一個人出來去挑撥他們。”

  宋江眯起眼睛,回憶自己手下那群牛鬼蛇神,擡頭見門口立着的毛野人似的李逵,順着門口再往外看則是一個個莽漢,各個面容猙獰,狀如鬼魅,一群魑魅魍魉。

  勉強五官過得去的,諸如李俊、朱仝都是紅色面皮,面如重棗,壓根不是搞斷袖的調調兒。

  宋江低頭扶額,連連擺手,“這個計策不行,還是換個吧。”

  吳用巡視了一圈,就見門口站着的滿身黑肉的李逵、一身傷疤的湯隆、面目猙獰的鮑旭等人,簡直群魔亂舞,别說跟英俊無雙的花榮比,就是一般人都比不了,不免結巴的道:“這……确實……好像……不太行。”

  不是不太行,是很不行,沒有美男的美男計根本行不通。

  宋江道:“咱們還是從别的地方想辦法吧。”

  吳用連連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水浒四大X婦:閻婆惜、潘金蓮、潘巧雲、賈氏(盧俊義妻子)。

  說來很有意思,這四個女人就沒一個是因為嫌貧愛富出軌的。

  ①閻婆惜放着有錢的宋江不籠絡,喜歡長得好看的不富裕的小白臉張文遠,還尋思帶着宋江的錢和張文遠過小日子。

  ②潘金蓮:她在大戶人家做使女的時候,大戶人家的老爺要纏她,她向主母告狀,大戶人家的老爺很生氣,才把她嫁給了更醜的武大郎。

  有人很奇怪,為什麼潘金蓮水性楊花,面對老爺的調戲,卻這麼貞烈。

  很簡單,很明顯潘金蓮是個顔控,她煩那老爺老醜,多有錢都不待見,向主母告狀。

  因此她出軌也不是嫌棄武大郎窮,估計是武大郎富有四海,她看到帥哥,該出軌還得出,她喜歡武松,因為武松帥,被武松拒絕破罐子破摔,正好看到比較帥的西門慶,一拍即合。

  ③潘巧雲也是,她丈夫楊雄,人稱病關索,因為面皮發黃得此綽号,估計不是很好看。

  她和楊雄是二婚,做夫妻還沒到一年時間,感情估計也很淡漠。

  而潘巧雲出軌對象裴如海,是她師哥,自幼相識,裴如海個養尊處優的和尚,白淨不說,關鍵還有一副好嗓子。

  潘巧雲甚至忍不住跟石秀誇起裴如海【晚間你隻聽他請佛念經,有這般好聲音。】

  語氣特别沉醉,簡直像裴如海的粉絲。

  ④剩下賈氏,賈氏背叛出賣盧俊義,原著中寫得也很明白,就是怕盧俊義勾結梁山連累他,至于和管家李固好,也是因為之前盧俊義隻打熬筋骨,冷落了她。畢竟她要是愛錢的話,還有比盧俊義更有錢的麼。

  這四個女人,三個出軌是因為愛帥哥,一個是為了保命加空虛寂寞冷。

  第85章

  如果孫小五有斷袖的癖好,而花榮又在他宋江麾下,叫花榮去勾搭孫小五,可能還有機會。

  但孫小五和花榮本來就是一對,花榮在梁山上論樣貌超群絕倫不說,就是論武藝也不輸給任何人。

  有了花榮,孫小五還會看上别人嗎?

  再說花榮這邊,他恐怕也難看上除了孫小五之外的人,畢竟這梁山就這麼大點,能識文斷字又品貌上乘的年輕人也就隻有孫小五。

  他倆一體同心,關系牢固,水潑不進,針刺不進的。

  吳用自喃道:“難道真的不能分化他倆了麼。”

  宋江無奈的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我手裡沒有合适的人選,就是你的計策再好,也沒法施展。”

  吳用确實沒考慮到宋江手裡連個像模像樣的男人都拿不出來這點,“本想讓孫小五和花榮内讧,這樣,孫小五必然心不在焉,那樣宋公明哥哥就能搶得先機了。如今看來,還得從别處入手啊。”

  宋江道:“這孫小五和花榮兩個人竟然是這樣的關系,真叫人想不到,都說好漢不能犯滑骨髓,他倆倒好,更甚一步。可惜花榮少年英雄誤入歧途啊。”

  “不如将他們的關系公之于衆,看其他頭領怎麼瞧倆人。好漢們會服一個龍陽君嗎?”

  宋江思忖片刻,搖頭否決,“不行,時機不成熟,沒有證據,不可貿然行事。之前周通嘴調戲孫小五,已經鬧過一次斷袖分桃的風波,再來第二次,恐怕更沒人信,反而會覺得是咱們散播出去,污蔑他倆的。孫小五那張嘴,再趁機裝個可憐,說不定反倒幫他籠絡了人心。”

  吳用也隻得徹底放棄從這方面入手,歎道:“那隻能從正面硬碰硬了,戴宗日行八百裡,先叫他下山查探祝家莊的情況,那三個莊子都在何處,村莊堡壘什麼樣,先畫個粗略的圖形回來吧。”

  宋江認可這個提議,“明日就叫戴宗下山,孫小五那邊,沒有戴宗這等人可用,從這點上咱們就快了他一步。”

  吳用雖然向宋江提議分化花榮和孫小五的美男計沒被采納,但仍覺得分化他倆還是得從感情方面入手,因此一直留意着,隻待時機到來。

  ——

  高俅再次接到兒子傳遞來的消息,不由得大驚失色。

  兒子這是打算玩個大的啊,竟然想把梁山強盜一窩端了。

  震驚過後,高俅想流淚,兒子如此為國為民,試問天下幾人能做到。

  等他凱旋,一定要向皇帝奏報請功。

  兒子帶兵下梁山是闆上釘釘的事,他縱然再擔心也無濟于事,隻能按照兒子的計劃,派兵增援祝家莊。

  帶兵的将領絕不可是碌碌之輩,必須得是一員猛将。

  高俅經過重重思考,有了人選,此人乃開國之初,名将呼延贊的嫡系子孫,單名一個灼字;使兩條銅鞭,有萬夫不當之勇,如今是汝甯邵都統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所向披靡,是朝廷的王牌軍。

  雖說殺雞焉用宰牛刀,但為了徹底把雞宰殺了,就得用牛刀。

  奏報聖上,不日就被批準,樞密院星夜奔赴汝甯宣讀诏書,叫他帶兵即刻去祝家莊剿匪。

  而另一方面,高俅又派心腹去東平府,那祝家莊就在東平府下轄的陽谷縣附近,呼延灼一到,就讓知府協同呼延灼,一舉拿下梁山賊寇。

  東平府知府正是程萬裡,自打高衙内從他這裡出去死在了青州,他這心裡就不是滋味,畢竟高衙内幫他除掉了心腹大患董平,卻不想恩人就這麼死了。

  如今聽說高太尉要剿滅害死高衙内的梁山,還派了幫手呼延灼來,二話不說,當即在本州兵馬也點了點,就等着跟呼延灼彙合,在祝家莊一舉殲滅敵人了。

  才做好準備,太尉府的心腹人員也到了。

  雖然對方隻是個虞侯,品級不高,但是程萬裡不敢怠慢,因為這人他看着十分眼熟,正是當時高衙内身邊的随從之一,名字叫時遷。

  時遷此番前來不為别的,就是讓程萬裡知道,這是一次埋伏戰,梁山那邊有他們的細作,而且這個不是别人,就是高衙内本人,所以呼延灼來了,牌并不占打起來,切不可傷了高衙内性命。

  當然了,高衙内應該有花榮、秦明和孫立保護,人身還是有保證的,但還是要萬分注意,千萬不要傷害到他。

  程萬裡愕然,敢情這不是一次剿滅,而是一次抓捕。

  梁山那邊由高衙内本人帶領,直奔包圍圈,他們這邊隻需收網即可。

  程萬裡實在無法想象高衙内是怎麼在強盜橫行的梁山當上軍師的,再看時遷,時遷也是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

  眼下緊急,他便也不問了,一切都等高衙内下山再說。

  不過,那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在當地經營十數年,俨然地方一個豪強。

  村内佃戶兩萬,家家有兵器,官府也奈何不了他們。前任知府陳文昭離任的時候,就交代過這三家是個隐患,他一直有意打擊他們,但一直找不到機會。”

  機會倒是不難找,想找茬總能找到,其實找不到的是外援,就憑他收底下那幾個捕快,那幾千兵馬,還沒有祝家莊多呢。

  在程萬裡眼裡,祝家莊跟梁山的威脅差不多,都是自治的小王國,外人幹涉不了。

  祝家莊、李家莊和扈家莊修建城垣,打造兵器,訓練民兵,囤積糧食,就問他們想幹什麼吧。

  自己統轄地界有這樣的小豪強,誰能睡得着。

  不過,現在機會來了,讓梁山和這三個莊子兩敗俱傷,一起收拾幹淨。

  程萬裡對時遷道:“事不宜遲,我們先去陽谷縣見呼延灼,等待出兵的時機。”

  到了陽谷縣,程萬裡才知道呼延灼帶了精銳連環馬軍來,不禁歡呼雀躍,這些軍隊對抗他國入侵都可以了,剿滅個小小賊寇,肯定手到擒來,勝利在望,勝利在望啊。

  呼延灼亦有自信,“剿滅梁山賊寇,如探囊取物。”

  不過,知情人程萬裡和時遷反複叮囑,“其他人都可以不留,但太尉有三個人點名要活的,分别是軍師孫小五、花榮和秦明,一根毫毛都不要少。還有孫立幾個,也都不要傷了。”

  花榮和秦明可以理解,都是朝廷将領,但排在第一的孫小五是什麼人?

  但是太尉要,呼延灼也沒辦法,“本将知道了,如若他們投降,必然擒來給太尉。”

  時遷和程萬裡,保證道:“放心罷,這幾個人會投降的。”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來,打吧!

  ——

  官軍緊鑼密鼓整備的時候,梁山也沒閑着。

  因為要下山,喽啰們重新編隊,各個山頭的大王們都帶了自己原來的喽啰們下山,比如史進就點了少華山的人馬。

  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三派勢力,寨主晁蓋、兩個二當家的宋江和孫小五都各有人馬。

  而孫小五和宋江目前正在争第二把交椅的正式所有權。

  宋江十分看重這次下山借糧,隻能赢不能輸,輸了叫孫小五就得騎到自己頭上。

  他及時雨在江湖如此有威名,怎麼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戴宗在祝家莊和梁山之間跑了幾個來回,帶回來不少消息。

  比如三個莊子,屬祝家莊勢力最大,因為他家有三個兒子,祝龍、祝虎、祝彪,各個武藝高強。

  差一點的是扈家莊,有一個兒子扈成和一個女兒扈三娘。

  最與世無争的是李家莊,隻有一個叫撲天雕李應的莊主,年紀不小了,祝家莊不把他這個老東西放在眼裡。

  這三戶人家都建在杜龍崗上,易守難攻,把個莊門修得固若金湯。

  不過,他們也确實有錢,根據這些年的收成算,光糧食至少就有五十萬石,牛馬更是不計其數,要是能打下來,足夠梁山三年吃穿不盡。

  确實是頭肥羊,雖然這肥羊戴着铠甲,舞着大刀,但足夠肥,仍然叫人垂涎三尺。

  宋江便和戴宗、吳用分析戰況,經常徹夜不眠。

  而高銘這邊,他目前隻有一件要緊事,那就是——學騎馬。

  高銘不會騎馬,還要下山打仗,這不是要鬧呢麼。

  花榮對他進行集訓。

  當宋江等人聽說孫小五不會騎馬,還在學習騎馬,都哈哈大笑,“連馬都不會騎,還打什麼仗?在山上慢慢學騎馬吧。我們要先行下山了!”

  然後晁蓋就告訴他們:“不行!你們怎麼能先行下山,不覺得勝之不武嗎?等孫軍師學會騎馬,你們再一起下山。”

  現在的晁蓋,能給誰使絆子就給誰使絆子。

  宋江臉色凄苦的道:“哥哥,此言差矣,如果那孫小五永遠學不會騎馬,豈不是永遠不能下山借糧了?”

  晁蓋反駁道:“我昨天去看了,他學得很用心,又有花榮教他,沒幾日就能學會了。再等等,你此時下山,人家會說你趁人之危,勝之不武,日後誰服你?!”

  高銘聽到這個消息也放出話來,“科舉考試,考生們都得一起動筆答卷,先動筆算怎麼回事?!我馬上學會了,你們再等一等。”

  高銘其實學得還行,之所以拖拉,主要是因為擔心父親那邊沒布置好,所以在拖延時間。

  現在滿梁山的人都在等待他學成歸來,他就更加磨起洋工來。

  反正這一次下山,他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也不太管别人看他,慢悠悠的消磨時間。

  終于史進和魯智深等人都不急不可耐起來,都來到金沙灘看他騎馬。

  有一次,天色已晚,高銘決定回去,史進卻來牽住他馬匹的缰繩,對花榮道:“你要是累了,可以回去,我來教他。”

  教高銘騎馬一直都是花榮負責,他倆之間豈容史進冒出來生事,不悅的道:“我不累,也會負責到底,你還是别管了。”

  高銘則裝作腰酸背痛的道:“不是他累,是我熬不住了,饒了我吧,明天再學吧。”

  秦明也在場,看着這三個人,心中百轉千回,甚是糾結,幾次想上去勸花榮,最後都忍住了,一咬牙,一跺腳,獨自往山寨回了。

  眼看就要下山,這花榮還跟高銘如此糾纏,不讓别的男人接觸衙内,這要是回到東京,叫太尉知道了,還有花榮好下場嗎?

  秦明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見秦明負氣般的走了,其他人莫名其妙,這吵架的三個人還沒走呢,他怎麼好端端的走掉了?

  不過,管不了他許多,眼前這兩個針尖對麥芒的還沒消停。

  高銘對花榮和史進道:“我真的累了,讓我回去罷,我保證三天内肯定學會。”

  反正三天又三天。

  花榮扶着高銘下了馬,史進抱着肩膀站在一旁,表情略顯憤怒,不知是憤怒高銘的“無能”,還是花榮不許他插手。

  在金沙灘邊坐着乘涼的魯智深,起身提議道:“要不然别學了,就你這小身闆,灑家背着你一樣走。”

  花榮橫眼看魯智深,心道,就算背,也得我背。

  不過,不知為何,他能感覺到他對魯智深的“敵意”遠不如史進。

  既然高銘說累,一行人就慢慢往山寨走去,寒暄了幾句,就都散了。

  高銘和花榮回到住處,他往床上一躺,“不是對史進撒謊,我是真的累。”

  花榮還因為剛才史進的事不快,“隻有我能教你騎馬,你不許跟史進學。”

  高銘随口回道:“你天天跟我在一起,就是史進想教,也輪不到他啊。”說完,就聽花榮道:“怎麼,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還想跟他學?”

  “反正都是騎馬,跟誰學不一樣?”高銘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哪裡說錯了,等了許久,不見花榮回話,才發現原來彼此沉默很久了。

  他半坐起來,就見花榮臉上分明寫着“老子不爽”四個字,高銘眨眨眼,試探道:“不是因為我剛才說可以跟史進學騎馬,你又不高興了吧。”

  不等花榮回答,就聽喽啰來報說:“秦頭領來了。”

  花榮叫喽啰引他進來。

  等秦明走進屋内,發現氣氛怪怪的,目光在花榮和高銘臉上遊移,“你們吵架了?因為史進?”

  花榮哼道:“他算什麼東西,豈會因他壞了我們的情分。”

  秦明盯着花榮,你啊你,死到臨頭了知道不?怎麼還不醒悟?

  高銘道:“秦将軍所來何事?”把秦明的注意力引了過來,秦明便低聲道:“我是來确認的,這次下山,我是不是不能被抓?”

  高銘點頭,“你家人還在山上,你就不要被抓了,我和花榮被抓就夠了,等我倆被抓,其餘人會被官軍包圍,一舉拿下。”

  之後,有能力的頭領,如果願意為國效力,他會想辦法保他們,而那些個殺人放火的,該去哪裡涼快就去哪裡涼快,

  花榮道:“如果我們和宋江的人馬都折在祝家莊,山上也不剩什麼人了,官軍來剿,隻能束手就擒,到時候你就做内應。”

  秦明颔首,“我聽說宋江連水軍裡的李俊、張順、張衡等人都要帶下山去,如果能把他們抓住,叫他們引領官軍上梁山,事半功倍。”

  “這個自然。”高銘道:“等孫立那邊傳來我爹布置妥當的消息,就帶他們下山。”

  秦明心想,那史進跟高衙内頗有幾分要好,不知道到時候知道他竟然是告高太尉之子會是什麼表情,不過看來,高衙内還是跟花榮更有情分,原本就沒史進什麼機會。

  诶?那史進也有龍陽之癖嗎?還是自己想多了?

  秦明感覺腦袋有點熱,急得直撓頭,他一個骁勇的武将為什麼要琢磨這些啊?!

  都是因為花榮,他實在不想叫他得罪太尉被收拾!

  一定得找個機會提醒他,懸崖勒馬,否則便要萬劫不複。

  太尉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要是知道花榮趁着在梁山時沒有女人,把他得到手了,還不得殺人。

  高銘是太尉府的衙内,他怎麼玩都行,他爹不會動他一根毫毛,等回到東京有女人了,他正常了,花榮可怎麼辦?傷心的是他,被太尉尋仇的也是他。

  秦明一想那未來,簡直慘不忍睹。

  高銘和花榮就見秦明,一會唉聲歎氣,一會搔頭一會又皺眉的,都很不解,“秦将軍,秦将軍?”

  秦明如夢初醒,悲哀的看了眼花榮,“我先走了,我有些話,我找個機會再給你說。”

  “就現在說吧。”花榮道。

  “不,我還在醞釀,等想好了措辭,再告訴你。”秦明鄭重的道。

  花榮知道秦明這人急脾氣,有話憋不了多久,想必也不會等很久,便道:“那好,你自便。”

  送走了秦明,他對高銘道:“你覺得秦明要跟我說什麼?”

  高銘眼珠一轉,打趣道:“我看他這麼認真,難道是想招你當女婿?”

  他不是胡說,把女兒嫁給恩人是常規操作。

  花榮十分反感的道:“你不要胡說!”态度之嚴肅,吓了高銘一跳,忙解釋道:“我就是随口說說。”

  花榮見高銘緊張,忙安撫道:“我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高銘就故意眨巴眨巴眼睛,“那和史進學騎馬的事呢?”

  花榮見他這小模樣,忍俊不禁,“……也一樣!”

  高銘笑道:“我就知道,你怎麼會生我的氣呢。不說這個了,吃飯吧,快餓死了。”

  ——

  隔日,高銘學騎馬,不僅魯智深史進到場,連武松和楊志也都來了,還有幾個山頭支持高銘的頭領們,大家一邊聊天吃肉喝酒,一邊圍觀高銘學騎馬。

  高銘壓力有點大,幸好當晚就接到了孫立傳遞上來的消息:準備就緒。

  于是第二天高銘就學會了騎馬,當天宣布:“大家好好休息,我們後天就下山!”

  宋江那邊聽到消息,一邊罵孫小五這厮終于完事了,一邊點齊将領,為下山做準備。

  孫小五和宋江這次下山,帶的都是自己心腹人馬。

  但說起來氣人,宋江發現孫小五這厮,在馬軍和步軍上非常有優勢。

  花榮、秦明、楊志、史進,孫立各個是馬上良将。

  步軍那邊更是有魯智深和武松,更無對手。

  相比孫小五,他這邊人馬倒也不能說無将可用,但比那邊的配置就差了一截,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多賺人才上山。

  雙方各帶三千個喽啰,直奔獨龍崗祝家莊所在之地。

  因為之前已經打探過,那李家莊、扈家莊、祝家莊三個莊子裡,實力最強的是祝家莊,最弱的是李家莊。

  于是,宋江便決定最先打實力最弱的李家莊。

  此言一出,麾下人馬都誇哥哥謀略深遠,攻其薄弱,知己知彼。

  而高銘也曉得三個莊子的實力強弱,于是決定直接去打實力最強的祝家莊。

  此言一出,麾下人馬都誇軍師英勇無敵,直搗黃龍,知己知彼。

  于是打一個大路的岔口,兩撥人馬各自分開,分别前往目的地。

  高銘騎在一匹精挑細選的溫順馬匹上,又有花榮和秦明護着,除了有點累之外,一路騎行很順暢。

  此時,夜色漸深,天邊升上一輪圓月,照得大地銀白,見不遠處杜龍崗修建得固若金湯,有兩丈高的城牆,周圍壘着檑木。

  隻是要去這獨龍崗祝家莊的大門口,卻沒有大路,隻有雜亂無章的小路,而小路兩旁栽種着各種樹木,甚是茂密,彎彎曲曲,一條路延伸到前方,根本看不到路的盡頭是什麼。

  這些小路再分叉,真是橫七豎八,高銘心道,這簡直像是人的皿管。

  要去獨龍崗上祝家莊的大門,沒有别的路徑,隻能這麼走。

  所有人見了,心裡都惴惴不安起來。

  高銘見四下靜悄悄的,知道官府的人馬都埋伏好了,必須引着這群好漢進入包圍圈。

  這時候,武松冷聲道:“前方路徑不明,還要繼續前進嗎?就怕進去了,裡面活像迷宮,容易進去,卻出不來。而且這四周怎麼如此安靜?怕不是有埋伏?”

  這難道就是可以打死老虎的敏銳察覺力嗎?高銘心道。

  秦明哼道:“不安靜怎地,咱們突然來襲,靜悄悄的,除非他們天上有眼睛才知道咱們來了。”

  花榮冷聲道:“還是聽軍師拿主意吧。”

  高銘要騙他們進包圍圈,得打消他們的顧慮,自信淡定的笑道:“大家不要怕,我已經看穿這些小徑的門道,隻管前進,就算打不下來,大不了撤退。”

  史進為了确定,又問了一遍,“當真?”

  高銘鄭重的點頭,“我已經看出了門道,這個可以保證。”

  魯智深大聲道:“都聽見了沒?軍師交底了,隻管跟灑家來取這鳥莊子。”

  高銘一勒馬,先行往前走,花榮和秦明緊随其後,其他人員也紛紛跟上。

  頭領加上三千個喽啰往密林深處,沿着小路走去。

  待到中心一處空曠的地帶時,突然就聽周圍鑼鼓喧天,四周竄出無數人來,一時火把通明。

  “哈哈哈——梁山小賊敢到你爺爺處來,叫你們有來無回!”打頭的是這個年少的壯士,騎在馬上指着高銘等人叫道:“快快投降!”

  他周圍還站着幾個看起來是領頭人的男子,各個身着铠甲,手執兵器。

  其中一個男人冷笑道:“趕來我們祝家莊生事,也不問問我們祝家三兄弟同不同意。”

  高銘心想,幾個村霸就别亮相了,沒人想看,快點來抓人我啊。

  高銘大聲道:“梁山好漢特來借糧,我是軍師孫小五,你們若是投降,可以保證等我們走後,你們的腦袋還在腔子上,若是抵抗,後果自負。”

  “就是此人,就是此人,就是此人!”祝家莊陣營中有人大喊大叫。

  高銘就覺得這聲音如此熟悉,仔細一看,原來是程萬裡,正指着他大吼大叫,“此人是梁山小軍師!誰來生擒他領賞!”

  一看老熟人,高銘這顆心裡就有底了,和花榮交換了個眼神。

  花榮手執兵器,打馬出陣,“誰來與我對陣?”

  就見出來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使一根鐵棒,“我栾廷玉來會會你!”便來戰花榮。

  一聽此人是栾廷玉,孫立趕緊低下頭,将領巾拉起來,遮住大半邊臉,因為這栾廷玉是他的同門師兄。

  花榮被擒也不能太放水,與對方戰了個數個回合不分勝負。

  程萬裡見了,使勁朝祝家三兄弟道:“祝彪,你去助陣!不要傷了他,要活的!”

  祝虎便策馬出列拿着兵器朝花榮殺去。

  高銘見狀,心想這簡直是送上門的機會,大喊一聲:“花榮——”做為了救朋友情不自禁殺出陣的模樣,策馬跑了出去。

  史進和魯智深等人都震驚了,孫小五剛剛學會騎馬,就要為了朋友沖鋒陷陣,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實在是義薄雲天,令人敬佩。

  高銘可不管那麼多,滿心隻有一句話,哈哈——來啊,來抓我,我要回家啦——

  祝彪眼疾手快,不去顧花榮,直奔高銘,記得吩咐要活的,便将兵器抵到他脖子上,等對方不反抗,就将其一抓,帶到馬下,給擒住了。

  花榮見狀,裝作看到朋友被擒亂了方寸的樣子,“失手”掉了兵器。

  跟花榮對戰的栾廷玉,深知朝廷要抓活的,隻将花榮掃下馬,親自去擒。

  轉眼,兩人都被抓了。

  高銘回眸看梁山人馬,心想,擒賊先擒王,我和花榮被抓,你們群龍無首,必然自亂陣腳,還愁不被一網打盡。

  誰知道,梁山人馬短暫的呆了一下之後,不是吵着:“軍師被抓,趕緊撤退!”而是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救孫軍師——救花将軍——”

  這群該死的祝家莊村夫逮住了我們機敏果敢,情深義重,足智多謀,體恤下屬的二當家的,豈能饒了他們!

  高銘見這架勢不禁一愣,你們怎麼好像突然爆發戰鬥力了?原來我這麼有人氣,這般有群衆基礎的嗎?

  第55章

  說時遲那時快,唰唰兩根羽箭射來,分别朝分别擒住高銘和花榮的祝彪和栾廷玉射來。

  倆人見狀,閃身一躲,高銘一瞬間被祝彪放開。

  就在這眨眼的功夫,就見史進已經騎馬奔到他跟前,彎腰一抓,就把他帶到了馬上,往自家陣營回去。

  高銘眼瞧着視線裡的程萬裡越來越遠,悲憤的喊道:“史進,不要管我,你們逃命去罷!不要管我!”

  史進哪裡會聽,高銘越是這麼說,越覺得高銘是替他安危着想,更不能棄他于不顧。

  程萬裡見高衙内又被搶走了,伸出手來喊道:“快把孫小五搶回來——”

  高衙内啊——你明明都一腳踏進家門了,怎麼又被搶走了。

  花榮見史進搶走了高銘,這還了得,史進算什麼東西,還敢碰高銘?!

  腳尖勾起落在地上的銀槍,瞬間抓到手中,反身掃開栾廷玉的鐵棒,翻身上馬便追史進。

  祝家莊的人馬見花榮要逃,有不知情者上前來攔他,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的一槍打翻,看都不看一眼繼續追史進。

  高銘被史進就回自家陣營中,就見楊志手裡拿着弓箭,原來剛才那兩箭是他射出來的。

  他看着楊志,第一次感到做卧底太成功也是罪,梁山真把他當強盜頭子了,竟然又把他給“救”了回來。

  史進還在安慰道他:“軍師不要害怕,我已經将你救回來了,你現在安全了。”

  高銘頹喪的看他,牙縫裡都不擠出謝謝兩個字,隻淚光閃閃的看史進,我真的太特麼謝謝你了!

  楊志是最恨晁蓋的人之一,也不是很待見宋江,受魯智深影響,很待見孫小五,他就指望孫小五上位滅掉晁蓋呢,豈能讓他被抓。

  他大吼一聲,“軍師救回來了,大家不要怕,今日既然來了!便和他們戰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魯智深已經掄起禅杖,“跟灑家來!”

  武松也祭出了雙刀,寒光雪亮。

  史進也喊道:“孩兒們,給這鳥莊子點顔色看看!”話音剛落,花榮就打馬過來,對他怒道:“趕緊把他還給我!”

  這個他自然是指這會和史進同騎一匹馬的高銘。

  史進不滿的道:“給你,你能保護好他嗎?”

  花榮咬牙切齒的道:“不要廢話!”計劃都叫你破壞了。

  這時秦明在一旁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脫口而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别再争風吃醋了,行嗎?”

  剛說完,就見花榮和史進目露兇光的看他,“你說什麼?”連高銘都一臉的驚駭,“什麼?”

  秦明惱然的哎呀了一聲,往回找補,“我是說都什麼時候了,别再争鋒了!”

  他之前本來打算提醒花榮幾句,但因為突然間高銘就學會了騎馬,匆匆下山,來不及的花榮說,本來以為再沒機會了,誰成想剛才又摻和了進三人的關系裡。

  花榮對高銘伸出手,“回來。”,抱住高銘将他過渡到自己馬上。

  高銘抓着花榮的胳膊,去了他馬上坐着。

  史進便道:“也好,你隻管照看好孫軍師罷!”說完,舉起慣用的三尖兩刃刀,“孩兒們,随我來!殺他個幹幹淨淨!”

  祝家莊的幾員将領,不屑的想,能叫你們水窪子裡的草寇獲勝?!

  各自帶着兵上去迎敵人。

  程萬裡在原地急得直搓手,因為探查到高銘帶的人馬往祝家莊方向來了,呼延灼等帶着連環馬軍去了李家莊那邊伏擊宋江。

  如今跟高衙内他們這群人對打的是祝家三個兒子極其莊客,扈家莊的一兒一女和莊上門客,将領足有十人左右,共有武裝的佃農和精銳官兵共一萬人,而梁山隻有三千人,倍數于他們,肯定能勝利。

  程萬裡的想法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

  沒多久,他就發現官兵的陣型被沖得七零八落,有一和光頭和尚跟一個頭陀,端的英武,以一敵百,所到之處,全圍困不住他們。

  除了他倆之外,梁山其餘的頭領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許多官兵都是混個軍饷,哪裡見過這樣的亡命徒,真是渾身是膽,将生死置之度外。

  打了一會,都懷疑人生,我是誰,我在哪裡,為什麼要跟這麼可怕的人對陣?

  這是步軍的,馬軍這邊也同樣叫人心驚,這還是在花榮沒上場,秦明、孫立應付了事的情況下。

  光是幾個馬軍的梁山強盜就已經打祝家三傑和扈家的人節節敗退。

  高銘在一旁看着,隻覺得腦門疼,梁山戰鬥力原來這麼強的嗎?以為倍數圍困住,他們隻有投降的份兒,不想卻和祝家莊的人與官兵打了個平手。

  這時沖鋒的梁山人馬中,史進大喊:“一定要獲勝,讓軍師坐上第二把交椅——”

  登時,又鼓舞了一波士氣,高銘在心中呐喊,求你了,不要再鼓舞士氣了。

  萬萬沒想到,做戲做太足,這群梁山的人真把他當二當家的了。

  花榮面色凝重,“梁山怕是要赢,祝家莊的步軍已經有撤退的了。”

  高銘仰天長歎,“低估他們了。”

  他隔着打成一片的兩方軍隊,在夜色中借着月光和火把遙遙相望程萬裡。

  雖然看不清程萬裡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是一臉的悲催。

  誰能想到,梁山的人這麼能打啊,不怕流皿,不怕死,就是打。

  高銘是個審時度勢的人,親眼見到梁山的戰鬥力,腦海裡不禁冒出一個想法來,強行剿滅他們恐怕是不行了,還得招安。

  但是招安就得坐第一把交椅,真正在梁山說了算。

  突然,高銘看到楊志将一個祝家莊那邊的将領打翻下馬,旁邊一個女音喊道:“哥哥——”,便有一個女将打馬沖了上來。

  楊志雖然認出對方是個女人,可戰場可不管麼多,揚刀就要斬殺此人。

  高銘及時喊道:“抓活的更有用!”

  楊志這才沒下死手,跟趕來幫助的史進,在小喽啰配合,幾下之間就用撓鈎将兩人勾住,用網罩住。

  此時有人道:“三公子,你的未婚妻被抓住了,快救她!”

  “顧不得她了,先撤退——”祝家莊三公子祝彪道。

  眼前的形式,不容人多做考慮,當機立斷先撤退。

  祝家莊的人一跑,官兵的人也頂不住了,節節敗退,跟着撤了。

  因為熟悉地形,如潮水般來,如潮水般退。

  史進還要帶人去追,高銘立即喝止,“不行,說不定是計!咱們已經抓了他們兩員大将,他們不敢再貿然來犯!”

  史進覺得有道理,沒有繼續追去。

  這時候楊志打馬到高銘跟前道:“我怎麼覺得這些人當中有官兵,我剛才交手的幾個人,倒像是軍中教的槍法,史進,你覺得如何?”

  史進的師父王進是禁軍教頭,将一身武藝都教給了他,所以史進對禁軍中的槍法也很熟悉,經楊志一說,道:“确實如此,有幾個人的招法像是我見過的,不像剛才抓住的那兩個人。”

  說罷,目光去看擒住的一男一女兩個人。

  高銘剛才聽那女的叫男的哥哥,就猜到他倆可能是扈三娘和她哥扈成,悲哀的歎氣,“是飛天虎扈成和一丈青扈三娘吧。”

  扈三娘年紀輕輕,高銘目測也就十五六歲,此時她被網罩着動彈不得,但嘴巴不饒人,譏諷道:“沒想到梁山泊那一窪之水,卻養了你們這多強龍。”

  面對周圍投來的憤怒的目光,她渾然不在乎,大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但她哥扈成卻很老實,語氣服軟的道:“各位頭領,這場對陣,其實不幹我們扈家莊的事,但因為我妹妹和祝家老三祝彪有婚約,所以前來助陣。”

  史進冷冷的道:“不說這個,你們到底得沒得到官軍的幫助?剛才那些人中間有沒有官軍?不說,就剮了你。”

  扈成老實的道:“确實有,其實剛才有個像私塾先生的男人,其實就是東平府知府程萬裡,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來,他跟祝家有接觸,我不是很了解。而且,據說朝廷還派來個了厲害的将軍,叫做雙鞭呼延灼,就在獨龍崗中,反正我沒看到,隻是聽說,不知是真是假。”

  楊志好歹在東京太尉府做過事,聽過呼延灼的名字,驚道:“他有一支連環馬軍,他這樣的人,怎麼會來幫祝家莊?”

  高銘、花榮和秦明當然知道為什麼,但都裝傻“是啊,為什麼?他怎麼來了?”

  楊志冷聲道:“是不是有細作?”

  高銘心道,得把這鍋甩出去,便表情凝重的道:“不好,肯定是高俅還記恨着宋公明殺害他家衙内的事,一直按兵不動,原來是在等在這裡發難。”

  衆人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合理,畢竟之前高俅大軍掃蕩青州,二龍山的魯智深他們就是因為這個上山的,到了山上,他們還納悶,高俅怎麼收手了。

  原來高俅不是收手,而是蟄伏,得到消息在祝家莊伏擊他們。

  成功的把遇到官軍埋伏的黑鍋甩給了宋江,高銘如釋重負,一身輕松。

  武松冷靜的道:“應該就如軍師所說,還是因為高衙内之死,高俅肯定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在這裡埋伏咱們。隻是,高俅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孫立表面上臉不紅心不跳,其實心裡慌成一片,裝作思考的樣子,“是啊,怎麼知道的呢?”

  氣氛凝重,都一副随時抓細作的模樣,最大的細作高銘坐不住了,他趕緊看向扈三娘,“難道你們一直也在偵察梁山的動向,向朝廷禀告?”

  賭一把吧,就不信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做為離梁山最近的肥羊,沒有一點警惕。

  扈三娘不待見這幫強盜,冷笑道:“你們的一舉一動當然早就在我們三莊的偵察内,這幾個月,眼看你們梁山做大,我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提防?!早晚要有一戰!我們三個莊子一直都有向朝廷彙報你們的動向。”

  高銘十分滿意她的回答,看向衆頭領,你們聽見了,沒有細作,隻是祝家莊和扈家莊在暗中探查咱們,向朝廷禀告,太尉才知道的。

  并不是我帶你們包圍圈的,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扈三娘這番話,解開了衆人的疑慮,紛紛氣道:“原來是你們向朝廷禀告的,你們這群朝廷的走狗!”

  高銘心想,這可不能怪扈家莊,家旁邊有土匪窩,任誰都會多長心眼吧。

  史進眉頭緊鎖,環視四周,“沒見到呼延灼和他的連環馬,他們應該在宋江那邊堵截着,不出意外打敗了他們,還要來戰咱們。”

  魯智深瞅着周圍的黑林子,“依灑家看,應該先離開這個林子。保不齊一會他們會帶更多的人來。”

  于是衆人,全都看向軍師孫小五,“怎麼出去?”

  剛才可是他放話說窺破了路徑的機關,大家才都一頭紮進來的。

  高銘深知就憑剛才被擒住的表現,不表現一下挽回威望恐怕不行,便問扈成,“怎麼出林子?”

  扈成叫苦,“這裡是祝家莊的地界,我是扈家莊的,雖然我們結成了生死同盟,但他們提防我們,從不透底,我們扈家也不知道。”

  史進怒道:“胡扯!你們三家住在一起,就沒祝家莊的人偶然說漏嘴嗎?”

  “真的沒有,祝家莊法度不輕,莊上有人敢不聽祝家三兄弟号令的,嚴懲不貸,哪有敢違抗的。”扈成叫苦連天,“我剛才也是跟他們進來的,真的不知道出去的路。”

  武松眼神冰冷的看高銘,“軍師,還是你來說吧。”

  如果沒記錯,剛才就是孫小五聲稱窺破了機關,大家才沒有戒備心的進來的。

  到高銘表演的時候了,“扈成,你不說也沒關系,我來時就已經觀察到了,這些林子裡其他樹木都是挨着種植,隻有白楊樹是隔一段路才有一棵的,這麼栽種,十有九成是标記。”高銘朗聲道:“所以大家隻管見到白楊樹轉彎,不要管它是大路還是小路,我相信就能走出去!咱們來時,肯定是從東來的,所以隻要朝回去的方向,見到白楊樹轉彎即可。”

  經高銘一說,大家發現确實白楊樹栽種得與衆不同,别的樹木都是一片連一片,隻由它經常孤零零的冒出一棵來。

  魯智深哈哈大笑,“還是軍師細心,灑家就沒注意到。”

  楊志道:“應該就是出林子的标示!”

  “不愧是軍師,果然足智多謀。”

  既然發現了出去的辦法,事不宜遲,人馬一齊見到白楊樹朝右轉彎,不多時,竟真的回到了來時和宋江人馬分别的大路上。

  衆人出了林子,在大路上短暫的整備,等孫小五拿主意下一步該怎麼走。

  此時,就見前方拐彎處撞出一個騎馬的人來,因為太過熟悉,一眼就認出小霸王周通。

  周通極為狼狽,見到高銘等人,馬上叫喊道:“不好了,宋公明哥哥等人陷在前面了,那些馬三個用腰腹帶鍊成一個,見人直沖過來,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打不翻!”

  他說話語無倫次,可見是被呼延灼的連環馬吓到了。

  高銘這邊的魯智深和武松一聽,都打算去救,畢竟大家借糧都是為了寨子的生計,并不想梁山的人馬毀在祝家莊。

  高銘見周圍人都一臉的焦急,看的出來他們想去救援,隻能做順水人情,“速速去救宋公明哥哥!”

  衆人一聽,心道,果然沒跟錯頭領,軍師真是個顧全大局,不計較個人得失和恩怨的人。

  高銘盼着連環馬給力,直接給宋江收屍。

  他們由周通帶着,直奔李家莊,李家莊沒有密林守護,倒是容易到達。

  他們到的時候,戰事正焦灼,放眼望去,連環馬三十匹一聯,人馬都有铠甲,馬匹隻露四個蹄子,上面的騎兵隻露兩個眼睛。

  兩邊的騎兵拿槍,中間的猛放箭,俨然一座堡壘直推着往前奔馳,正追着宋江的人馬在打。

  但縱然如此,其實也沒占到多少優勢,因為連環馬雖然厲害,但機動性不行,宋江帶出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對準馬腿攻擊,倒了一匹馬,其他的馬匹也亂了。

  打仗講究個陣型,陣型一亂,前景不樂觀。

  而高銘所帶的梁山人馬又來支援,戰事扭轉,朝有利于梁山的方向發展。

  呼延灼見狀,揮動帥旗,叫兩翼備戰的連環馬再上,又叫步兵和祝家莊的民兵跟上,雙方投入全部兵力厮殺。

  連呼延灼自己都驚訝,不過是些草寇,怎麼如此難打?

  高銘一見這戰事,朝廷和梁山旗鼓相當,與其打下去兩敗俱傷,不如及時止損,便喊道:“不要戀戰!撤退!”

  反正把宋江救下了,鳴金收兵。

  宋江知道就是今天打敗連環馬,也攻破不了李家莊,叫人揮動一面帥旗:“撤——”

  面對梁山的撤離,呼延灼騎馬帶兵追了上去。

  高銘和宋江的等人撤離到大路上,呼哧帶喘的才歇了一口氣,就聽身後有追兵來了,繼續跑,再跑,那些追兵還在。

  這時有人發現頭頂的天上竟然飄着一盞孔明燈,似是周圍的偵察細作在放信号标記他們在哪裡。

  楊志見狀,發出一箭,射偏不中,于是衆人把目光都放在了花榮身上。

  花榮沒辦法,隻得拉開一弓如滿月,朝那孔明燈射了出去。

  箭到,燈滅。

  身後的追兵漸漸沒了動靜。

  經過商量,衆人一起決定離開祝家莊,先回到梁山泊再說。

  一衆人人困馬乏的回到梁山泊,最高興的是晁蓋,哈哈哈——叫你們下山胡鬧,受挫了吧?

  雙方誰也沒打下祝家莊,但是孫小五這邊抓了扈家的一雙兒女,算是擒獲了人質。

  宋江那邊就慘了,好幾個頭領吃了連環馬的飛箭,幸好沒傷到要害,更别提得到好處了。

  李逵也中了一箭,嗷嗷大叫,衆人都覺得比他沒中箭的時候還煩。

  下山一趟,沒打破祝家莊,還損兵折将,梁山士氣受挫。

  但是高銘和花榮卻看得很清楚,能跟朝廷重兵連環馬打成這個成績,絕不是一般的山匪強盜可比的,這股力量不容小觑。

  本來想叫他爹調兵剿滅梁山,現在看來,兩夥打了個平手,朝廷根本沒占到什麼便宜。

  如果繼續調兵,花費人力财力巨大,得不償失。

  計劃沒有變化快,最環保的做法還是招安。

  高銘心裡盤算着,此時有喽啰來報,說寨主和等衆頭領找他,讓他去一趟聚義廳。

  高銘便和花榮一并來到聚義廳,一進門去就見扈成和扈三娘站在中央,兩人雖然沒被捆着,但周圍都是梁山好漢,倆人不敢輕舉妄動。

  扈三娘警惕的看着周圍,她生得貌美,海棠花一般的人,隻是前幾天,好漢們很多都見過她舞着雙刀,知道這女人不好惹,和顧大嫂是一個級别的母老虎。

  高銘和花榮一進來,史進就道:“剛才山下來了幾個祝家莊的仆人,拿了許多牛羊美酒,說想換回扈家兄妹。我們不好拿主意,軍師做主罷。”

  晁蓋的臉色很難看,自打孫小五翅膀硬來之後,他看他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本來放不放扈成和扈三娘的事,應該由他這個寨主做主,但擒住扈三娘的史進和楊志都說要孫小五來了才能定奪。

  楊志這家夥,不聲不響,其實一直記恨生辰綱的事,這不就出來跟他唱反調了麼。

  宋江的臉色也難看,隻是他本來就黑,這會隻是從黑色變成紫黑,梁山都是糙漢子,沒人發現。

  扈成和扈三娘旁邊果然站着一個滿臉堆笑的小老頭,他朝高銘作揖道:“老朽是扈家莊的管家,奉扈太公的命前來,獻上一點小小的心意,犒勞各位好漢,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高銘開門見山的道:“我們都是爽快人,有什麼話直說吧。”

  “是這樣……我們扈家莊本來也隻是受了祝家莊的挾制,不得已才跟你們作對,如果能讓我們公子小姐平安歸山,我們願意用錢糧表達對梁山的敬意。”

  說白了,就是我們願意拿錢贖人質。

  扈成和扈三娘沒有反對,老爹願意拿錢贖他們簡直太好了,不管對梁山有什麼仇恨,先回家再說。

  綁架勒索是強盜的基本操作,其他人都很平靜,隻是偶爾冷笑一下,表示對扈家的鄙視。

  高銘發現了扈家管家言語中的異樣,“怎麼就你們扈家莊出錢,扈三娘是祝彪的未婚妻,他家是不是也得出一些?”

  一語道破天機,扈家管家苦笑道:“這個,不瞞你們說,自從我們小姐上了山,祝家還沒派人問過,我們也不敢去。”

  未婚夫不在乎她,扈三娘并不意外,她不待見祝彪,祝彪也不喜歡她,兩家結姻完全是出于利益,但是扈家處于弱勢,祝家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哎呦,這麼漂亮的小娘子都不要,祝彪是不是眼瞎?不過沒關系,我願意,扈三娘你别下山了,嫁給我得了。”頭領中有人不三不四的調笑道。

  但是話一出口就被“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軍師說正事,你不要打岔!”等一衆讨伐聲湮沒了。

  晁蓋此時冷聲道:“軍師意下如何,要放人嗎?”

  許多頭領叫道:“五十萬石,不拿五十萬石糧食來,就叫他們扈家收屍罷!”

  “對,少一石都不行!那娘們頂厲害,傷了我們許多喽啰!”

  扈家已經提議願意交贖金,而且一幹頭領都看着呢,高銘不收錢就放人肯定說不過去,沒法交代。

  “可以放人。”高銘道:“叫扈三娘先跟管家下山去,留下扈成在山寨中,等湊齊了錢糧,再放扈成。”有轉身對管家道:“我知道五十萬石是你們三個莊子的總錢糧。所以我不會獅子大開口要這麼多,我隻要糧食五萬石,馬匹五十,牛羊二百,對你們扈家莊來說,還是拿得出來的吧?我不為難你們,你們也不要讓我們難做。”

  大公子的命在梁山手裡捏着,不敢不從,“是,我回去就跟太公說。”

  扈三娘聽說自己可以走,心下一松,但看哥哥,就見他面如土色。

  高銘看向衆頭領,“扈家莊如果拿了錢糧來,便不再對扈家莊出手,我今日的承諾放在這裡,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如果誰再騷擾扈家莊,就是跟我過不去。”

  李逵發現孫小五的眼睛是盯着他看的,不禁嘟囔,“看俺鐵牛做什麼?”

  高銘心道,當然是因為原著裡你滅了人家扈家莊滿門啊,但至于是你個人的想法,還是受人指使,就很值得推敲了。

  梁山下山打了一回仗,什麼都沒撈到,聽到扈家可以拿五萬石糧食來,多少有些安慰。

  管家怕高銘反悔,馬上決定帶扈三娘下山去,扈三娘臨走前對哥哥道:“爹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

  扈成相信他爹肯定愛他甚過愛錢,便道:“總之,盡快吧。”

  等喽啰帶着管家和扈三娘離開,一直沒說話的花榮突然道:“這也算是借到糧了吧?之前的比賽,是不是有結果了?”

  此言一出,聚義廳内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到。

  按照一般套路,宋江會起身主動承認失敗,謙虛的讓位,然後孫小五推辭不受,虛心的表示隻是綁到人質,扈家派人來贖罷了,不能算嚴格上的借到糧,大家可以再比一場,之後相逢一笑,一團和氣。

  可宋江見識過孫小五的無恥,他就不是個遵循江湖規矩的人,不敢再玩讓賢那套。

  史進等人都看向孫小五,等他的反應,他們也發現孫軍師不是一般人,不知他下一步會怎麼走,内心深不可測。

  然後衆人就聽孫小五志得意滿的道:“大家如果沒有異議,就判我赢吧。”

  宋江幾乎吐皿,非常想跳起來指着孫小五的鼻子罵無恥。

  晁蓋攥緊拳頭,梁山這片林子怎麼就蹦出了孫小五這個鳥人?!

  高銘尋看衆好漢,語氣飽含誠懇的道:“我孫小五宣布自己獲勝,不光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陪同我一起下山的衆兄弟,尤其是史進和楊志,沒有他倆,如何能擒住扈成和扈三娘?如果我虛僞推辭,明明獲勝卻因為怕人對我指指點點,罵我厚顔無恥,而不承認勝利的結果,這是對兄弟們付出的否認,在我的顔面和兄弟們的功勞之間,我覺得我的顔面不值一提。就算寨主和宋公明哥哥如何責罵我,我也要替陪我下山借糧的兄弟們,确定下這次借糧的功勞。”

  此言一出,短暫的寂靜後,是孫小五一派頭領雷動般的掌聲。

  高銘“謙虛”的朝衆人微笑,心裡則想,唉,瞧我這要命的人氣啊,不做寨主可惜了。

  第85章

  高銘講完,拂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淚光,宋江能哭哭啼啼的作秀,事實證明好漢們就吃這套,他高衙内當然也能了。

  一番話,将争奪第二把交椅的行為說成為了替兄弟們的撈功勞。

  如此冠冕堂皇,如此不要臉。

  花榮聽了高銘的話,忍不住發笑,好不容易才将嘴角的笑意壓下去。

  秦明和孫立則吃驚地嘴巴合不上,難怪太尉如此寵愛衙内,這就張嘴,死人都能說活了。

  史進和楊志被當衆誇獎,十分有面子,越發覺得孫軍師真是厚待他們,願意為了确定他倆的戰功,而被人指責。

  魯智深直言道:“這話說得不假,面子哪有兄弟們重要。”

  連武松也點頭,其他人也暗暗對孫小五稱贊。

  高銘的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戴宗和張衡等人,本來想說點風涼話的,但話都叫孫小五說盡了,此時的他們,不管說什麼都枉然。

  越罵孫小五,越顯得他是個為了兄弟們,不計個人得失的人。

  宋江深吸一口氣,他發現自打這孫小五嶄露頭角,幾乎将他的路堵死了,他原本隻覺得他會說話,能籠絡人心,比晁蓋這樣的莽漢強,沒想到,這孫小五比他功力還強。

  人比人,氣死人,宋江感到一口氣憋着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晁蓋也沒比宋江強到哪裡去,孫小五這番話裡子面子都占了,他強作笑顔,“你說的哪裡的話,我怎麼會責怪你呢,有你這樣的頭領,是梁山一大幸事!”、

  娘的,好想把孫小五拖出去砍了!

  于是高銘借着晁蓋的話頭,又發言了,“寨主過獎了,我隻是做了一個帶兵頭領該做的,朝廷中的軍隊中互相傾軋,上級軍官搶走下級将士軍功的事情時有發生,讓将士們寒心。但是咱們梁山絕不可以這樣,我要大聲宣布,這次下山借糧,功勞是史進、楊志、魯智深和武松等幾位頭領的。”

  本來是商量扈成和扈三娘的處置問題,轉眼間,孫小五就借着場地開上了表彰大會。

  晁蓋和宋江算是發現了,不能叫這厮得到開口的機會,一旦要他說話,就指不定把人帶到哪個溝裡。

  可現在晚了,所有人都看孫小五表彰的幾個人,讓他們十分有顔面。

  魯智深摸了下自己的光頭,有點不好意思,“行了,行了,都不要看灑家了!”

  武松見識過人情冷暖,尤其被張都監陷害,更懂朝廷中的爾虞我詐,孫小五這話正戳到他心坎裡。

  花榮見狀,心想怎麼能隻叫高銘誇别人,别人也得誇誇他,于是道:“軍師此言差矣,你雖然沒有親手擒獲一個敵方将領,但是帶領大家走出祝家莊盤山路機關的卻是你,當機立斷不要殺扈成扈三娘,把他們帶上梁山的,不怕連環馬相救另外一隊借糧人馬的也是你。”

  花榮說完,秦明、孫立、解珍解寶齊上陣附和。

  孫小五的人救宋江的兵馬是事實,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沒想到被花榮當着衆人的面給抖落了出來,宋江顔面不保,氣得一陣頭暈。

  花榮的話,一時激起層層波瀾,大家都暗自思忖,确實,别管是綁架人質還是什麼,孫小五的确借到了糧,而且還救了宋江人馬一把,怎麼看都是他占上風。

  “沒錯沒錯,軍師果然足智多謀。”

  史進更是道:“軍師真的一眼就看破了白楊樹的機關,除了他之外,真的沒人發現,就連扈成也說他不知道。”說完,還看向一旁的扈成。

  作為人質的扈成,還能怎麼辦,隻能點頭承認是真的。

  于是再度掀起了互相吹捧的風潮。

  晁蓋實在受不了了,這聚義廳不是讓你們開吹捧大會的,他冷聲道:“好了,都不要再說了,雖然現在看起來是孫小五獲勝了,但是畢竟錢糧還沒上山,大家稍安勿躁,等扈家送來錢糧,讓孫小五坐第二把交椅不遲。”

  那錢糧肯定是會送上來的,除非扈太公願意看着唯一的兒子身首異處。

  孫小五坐第二把交椅已經闆上釘釘了。

  衆人在晁蓋宣布完,各自散去。

  孫小五更是放出話來,“等扈家的錢糧一上山,就犒賞兄弟們,并給有功勞的頭領們發賞銀。”

  真是别人有多痛苦,自己就有多快樂。

  ——

  扈三娘和扈家的管家下了梁山,星夜回到扈家莊,将梁山的要求說了,扈太公反倒松了一口氣,畢竟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馬上叫下人收整糧食,打算給梁山送去。

  就在扈家不分晝夜的打包糧食牛羊的時候,祝家卻派了祝龍過來。

  那祝龍一見到扈太公就宣布:“我們莊主不希望你們給梁山送糧,要知道,你們把糧食上送去,豈不是讓他們衣食無憂,更加危害鄉裡了。”

  扈太公氣得肝疼,“我花自家的錢救自家兒子,與你們何幹?虧你們家祝彪還和三娘有婚約,兩家算是姻親,你們竟然能袖手旁觀。”

  祝龍隻是語氣輕蔑的重複道:“老太公,你不要因小失大,送了錢糧給梁山,養虎遺患。”

  扈太公惱道:“那你們就動手去救我兒如何?”見祝龍不搭腔,愈加生氣,“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從進門跟我說話到現在就沒半句敬畏。我做什麼,輪不到你來教訓。”

  祝龍從鼻子裡哼了聲,“你是想論事還是想挑理?論事就好,若是想挑理,李家莊的李應,來我們祝家莊生事,被我弟弟一箭射傷,如今還躺在床上,你也想那樣嗎?”

  這時就聽咣當一聲,原來是在屋内聽着的扈三娘蛾眉倒豎的走了進來,“祝龍,這裡是扈家莊,你最好不要放肆。”

  祝龍輕笑一聲,“我不與女流之輩計較。幸好梁山把你放了回來,若是留你在山上久了,我真不放心叫你做我弟媳了。“

  這句話暗示着什麼,飽含了如何歹毒的猜忌,直将扈三娘氣得嘴唇發抖,“你再說一遍?祝龍,你敢與我去外面比試幾招嗎?”

  扈太公不想女兒再出意外,忙攔着,“罷了、罷了!”對祝龍下了逐客令,“你給我出去!”

  祝龍蔑視了父女一眼,“之前的婚約,我們祝家要好好想想。”

  扈太公怒道:“我們扈家才要想一想,等梁山危機過去,我去找你父親好好說說。”取消算了,本來說好的生死同盟,結果女兒兒子被捉,祝家根本不出力。

  祝龍根本不怕,他家原本也不想娶扈三娘,更想要個知書達理的閨秀做媳婦。

  “你們好自為之,不要追悔莫及!”

  等祝龍走了,扈家人連夜準備了梁山要的錢糧數目,派人送到梁山泊前。

  梁山的人劃船來到灘前,點清了數目,數艘船隻載着錢糧離開,隻剩最後一艘船的時候,才将在船艙裡的扈成叫出來,送他上岸,船隻則劃進蘆葦蕩不見了。

  扈家管家見到公子,顧不得多說,忙叫他騎上馬,一衆人往扈家莊回。

  卻不想走在半路上,就見妹妹和父親各騎着馬,身上多少帶傷,和幾個家裡的莊客們正往他這邊騎來。

  兩夥人打個照面,扈成驚呼:“這、這究竟是怎麼了?”

  扈太公哭道:“晴天清晨,那扈家莊和官府的人突然沖進咱們莊内,說要鎖我們進大牢,說咱們扈家莊勾結梁山賊寇,你已經在梁山落草了,我們運糧是打算搬家去梁山。我和你妹妹好不容易沖出來。不要廢話,快跑吧,後面還有追兵。祝家莊跟禽獸無異,咱家落難,袖手旁觀就罷了,還聯合官府吞并咱們。”

  扈成趕緊掉轉馬頭,與妹妹父親一起跑,他們也沒另外的去處,一咬牙,幹脆到了梁山泊前,叫着要上山。

  他們恨梁山嗎?恨!

  但是他們更恨祝家莊,如果在祝家莊和梁山中選擇一個,他們甯願選梁山。

  而且他們已經被官府追捕,除了梁山無處可去。

  祝家莊落井下石,毀他們莊園,此仇不報非君子。

  ——

  高銘正在清點扈家莊送上來的糧食和肥羊,就聽喽啰來報說:“扈太公、扈成、扈三娘說他們被官府追殺,要投奔上梁山。”

  扈成不是昨天才放走麼,怎麼又回來了?

  高銘心裡納悶,但既然人家想上山,就上來吧。

  他一進聚義廳,就聽扈太公在罵祝家,“他們不是個人,早就知道他們想吞并我們扈家莊,卻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動手!他們有了官府做靠山,朝我們下死手!”

  高銘朝一臉頹喪的扈成和滿臉疲憊的扈三娘擺擺手,“又見面了。”

  扈成和扈三娘一副想死的樣子。

  高銘徑直走到最前面,坐到了晁蓋旁邊的交椅上。

  這時宋江也走了進來,看到孫小五坐到了寨主旁邊的第二把交椅,最後活生生的忍住了上去的沖動,在一旁和頭領們一起站着。

  高銘聽着扈太公訴苦,心裡不由得納悶,祝家莊和程萬裡搞什麼,怎麼把扈家莊給逼上梁山了?

  難道這是程萬裡自己的小九九,讓官兵鏟除梁山,讓祝、扈、李三莊自相殘殺,清除地方豪強?

  否則解釋不了祝家莊和官府的操作。

  扈家莊的錢糧除了給梁山的和他們帶出的一部分,帶不走的良田佃農,基本都被祝家莊吞沒了。

  暫時看來,祝家莊是最大的赢家。

  果然他們三莊也逃不了同室操戈的命運。

  扈太公罵得太激動,加上一路颠簸,整個人直發暈,于是高銘就叫喽啰帶着三人下去休息了。

  等他們走了,衆頭領開始讨論這三人是真投奔梁山還是預謀當細作,如果是真投,就留下,要是抱着當細作的想法,就結果他們。

  扈成功夫一般,扈三娘是個女流,扈太公是個吃幹飯的,如果把他們三個殺了,他們帶上梁山的銀兩直接收入了梁山庫房,簡單省時省力。

  晁蓋和宋江都一臉凝重,大意就是,“之前咱們下山借糧的風聲已經走漏,就怕這扈家人不是真投,而是打算在梁山生事,做祝家莊的内應。”

  高銘認為這扈家人就是走投無路才來的梁山,但他現在不能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開口保三人,萬一他們在梁山待得不舒服,搞出什麼事來,他跟着吃挂落。

  況且,他想和程萬裡好好接觸一下,探一探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高銘悠悠開口,“這個不難,你們有所不知,那祝家莊的教頭,就是那天和花榮對陣的那個使一根鐵棒的人,名喚栾廷玉,乃是孫立的同門師兄。他還不知道孫立上了梁山,以為他還在登州做提轄,不如叫孫立去祝家莊探探口風,究竟祝家莊和朝廷打得什麼主意,不就一目了然了麼。”

  晁蓋和宋江愕然,原來孫立和祝家莊還有這樣的淵源?

  孫立一驚,他和栾廷玉同門的事,可沒對别人說過,衙内連這個都知道,真是深不可測。

  扈三娘生得天然貌美海棠花,好漢們不近女色打熬筋骨者頗多,但是也有一部分有人情味。

  魯智深悶聲道:“隻懷疑就行動的話,太魯莽了,孫軍師說得對,叫那孫立下去偵察一下,給了準信兒更穩妥些。”

  如果沒有途徑就算了,現在有調查的途徑,卻不用,直接把扈家人滅掉就說不過去了。

  晁蓋心道,那孫立就是孫小五的應聲蟲之一,叫他下去一趟也好,一來少個人給孫小五幫腔,二來,弄不好孫立要折進祝家莊。

  他便道:“那好吧,如果孫立真和祝家莊的教頭栾廷玉認識,就讓他去一趟罷。”

  宋江還要說什麼,但是孫立已經不把他當回事,直接領命,“是,我這就下山一趟。”

  聚義廳散會,宋江回到住處,氣得晚飯都沒吃,他周圍的人看在眼裡,都替他着急,絞盡腦汁的想如何能夠扳回一局。

  這時,戴宗喜氣洋洋的走進來,“哥哥,有好事!”

  宋江現在最喜歡聽得就是好事,“快快說來。”

  戴宗側身引出一個人來,正是金錢豹子湯隆,湯隆在山上負責打造兵器,前幾天還和陶宗旺等人鬧過錢糧分配不均的事,他當時不知道這牽涉到宋江,要是知道也不會去。

  他這兩天聽說宋江下山遇到了呼延灼的連環馬,心裡有一計,便來邀功,“其實那連環馬不難破,我能打造勾鐮槍,壞連環馬的馬腿……”

  未等他說完,宋江眼睛放光,趕緊讓他坐下,人人都知道連環馬厲害,如果能破了連環馬,他宋江的面子和地位不就回來了麼,能反壓孫小五一頭。

  “太好了,那便趕緊打造罷!”

  “其實打造兵器容易,使起來卻難,我雖然會造但是用不好。不過不用擔心,我知道一個人是東京八十萬禁軍金槍班教頭叫做徐甯,若是按親戚論,我還得叫他一聲表哥,請他上山教習喽啰,不愁連環馬不破。”

  “好啊,太好了。”宋江連聲叫好,既然想到就去做,時間不等人,他立即問湯隆,“要賺他上山,有什麼方法沒有?他可有老父媳婦或者孩子?”

  “他父母都沒了,媳婦娶了,前年給他生個兒子。”

  “那便不難。”宋江對戴宗道:“你教程快,去一趟,将他那兒子抱着就走,等徐甯來追,你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等離家,小喽啰就将他媳婦接上山來,不愁他不就範。”

  吩咐完戴宗如何賺徐甯上山,宋江連聲誇湯隆做得好,滿是溢美之詞。

  然後叮囑戴宗和湯隆,保守秘密,此事絕不可以叫别人知道,因為這是他們翻盤的指望。

  ——

  高銘發現宋江那邊又消停了,就是不知道這次消停是真的士氣低落的消停,還是在憋壞水。

  不過,他都不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孫立下山的時候,高銘給了他一封親筆信,是捎給他父親高太尉的。

  祝家莊和呼延灼配合都沒剿滅梁山人馬,他爹估計這會八成都哭暈了,說不定還想增兵。

  高銘算是見識到了梁山的實力,他這幾日都在琢磨一件事……

  還是招安穩妥又劃算啊。

  “招安?”花榮先是驚訝,而後略作思考就明白了高銘的想法,“你覺得朝廷一時武力剿滅不了梁山,不如對他們進行招安?”

  “你也看到了,他們不好剿滅,勞民傷财,如果能招安還是招安吧。”

  花榮緩緩搖頭,“你想招安,朝廷肯嗎?梁山确實有些實力,但他們現在并沒有鬧出事來,如何說動皇帝他們有值得招安的地方?”

  高銘也犯愁,原著中,雖然也招安了,但那都是他們打破了高唐州、青州、大名府等一系列城池後,朝廷看他們确實有破壞力才舍臉招安的,就不知道現在朝廷能不能看上他們。

  花榮繼續道:“而且梁山肯嗎?你看看魯智深、武松和史進哪個像願意招安的?”提到史進,他不由得哼道:“尤其史進,我看他很享受當強盜的日子。”

  高銘不置可否。

  花榮就又道:“還是跟太尉聯系,等下次下山借糧的時候,再多準備些人馬伏擊梁山,一網打盡罷。這次太尉可能還是輕敵了。”

  “我爹可能真的隻把他們當做一般草寇對待,以為派出呼延灼的連環馬,還有祝家莊相助已經夠用了,誰知道居然打了個平手。咱們‘投降’也沒成功。”

  “那就等下次機會,咱們在梁山上日子還過得去。”

  高銘卻不想等了,他比較想當寨主,把自己的意志變成梁山的意志,大踏步投降招安。

  隻是,就像晁蓋活着,宋江沒法坐頭把交椅一樣,他“孫小五”想要染指頭把交椅,也得等晁蓋死了,可晁蓋身強力壯,豈會暴斃。

  難道要像原著劇情一樣,晁蓋帶兵去打增頭市,讓史文恭一箭射死麼。

  晁蓋被刻着史文恭名字的箭射死。

  其實整個過程非常蹊跷,一直有人懷疑是宋江的,而執行者就是花榮。

  難道他這次真的要花榮射暗箭要了晁蓋的命麼?

  可是想想,似乎又不太對,晁蓋被射中眼睛,并沒傷到要害,要他命的是箭上的毒藥。

  晁蓋是被毒死的。

  似乎兇手的箭法不怎麼樣,要是花榮的話,應該能一箭結果他,不會再塗上毒藥。

  塗毒的行為更像箭術不精的保險措施。

  也不太像史文恭,史文恭得多智障,才會在暗箭上刻自己的名字。

  所以晁蓋到底是誰射死的?

  而且晁蓋要死,最好死在“外人”手裡,死在山寨的話,首先懷疑對象就是他,晁蓋的心腹們鬧起來就不好了。

  如何能完美的當上寨主,他得好好籌劃籌劃。

  高銘想得出神,花榮不見他說話,便湊近他,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才引得高銘擡頭。

  他看着花榮,心想,但不管怎樣,他都有信賴的朋友可以依靠,不覺朝他一笑。

  花榮一怔,也忍不住帶着笑意的道:“你好端端的笑什麼?”

  這時候,喽啰來報說秦頭領請花頭領過去一趟,花榮想起之前秦明所說的,有話要跟他說,便對高銘道:“我過去一趟,不知秦明要跟我說麼,都好幾天了。”出了門,直奔秦明家。

  秦明家就他一個人,很适合談問題。

  花榮不見其他人,便問:“令夫人呢?”

  “和孫立夫人、還有蕭讓渾家一起去看扈三娘了。”秦明道:“這也是衙内吩咐的,這山寨内攏共沒幾個女人,她們應該能聊得來。不說她們了,你趕緊坐,我有話與你說。”

  花榮坐到圈椅上,與秦明隔着桌子喝茶。

  他就見秦明頻頻欲言又止,便道:“你既然叫我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不用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罷,隻要我花榮能幫得上忙,一定不會推辭。”

  他以為秦明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地方,難以啟齒。

  卻不知道,秦明根本不是想要他的幫助,而是幫助他。

  “你救過我的家人,大恩大德我秦明沒齒難忘!”秦明用這個做開場。

  花榮心裡奇怪,“怎麼又說起這個來了?”

  “所以,你既然是我秦明的恩人,我便不能看你送死!”秦明越說越嚴重。

  花榮聽得一頭霧水,“我如何送死了?”

  秦明握緊拳頭,終于艱難的說出了口,“你不能再和高衙内糾纏下去了。”

  呼———終于說出口了,這幾天可憋死他了。

  “什麼?”花榮隻覺得“糾纏”這個措辭非常不合适,但以為是秦明語言造詣不行,用錯了詞,“我們在國子監就相識相知,一路走來,有諸般困難,都一起克服了……”

  不等花榮說完,秦明就痛心疾首的道:“但是太尉那關你絕對克服不了!”

  花榮就更聽不懂了,“太尉叫我和衙内好好相處……”

  “你不要騙我了,太尉讓你和衙内好好的,也是以為你們是朋友,若是知道你們這種關系,他一定會把你發配偏遠惡州去!”

  花榮終于發現秦明說話蹊跷的地方了,“你覺得我們什麼關系?”

  “當然是假兄弟真夫妻了!”

  “胡說八道!”花榮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盞亂顫,茶水灑了滿桌子,對秦明怒目而視,“你胡說什麼?!我和高銘堂堂正正!你為什麼要污蔑我們?!”

  秦明隻覺得花榮死鴨子嘴硬,“我都是為了你好,我不知道你們誰先主動的,可是一旦回到東京,他還會過他的衙内逍遙日子,你到時候放手還好,若是不放手,太尉豈會饒了你?你對我秦明有恩,我怎麼能看你送死?”

  花榮氣得七竅生煙,“你是不是打祝家莊的時候磕壞了腦子?”

  秦明堅信自己慧眼如炬,他所注意到的花榮對高銘的在乎程度絕對不正常,暴脾氣也來了,不甘示弱,“你敢說你不喜他,心裡沒他嗎?”

  花榮猛地一怔,隻覺得這句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的砸進他心裡,叫他沒法回避。

  他喜歡高銘嗎?是哪一種喜歡?

  第58章

  不、他不能喜歡他!高銘可是個男的。花榮在心中給出了答案。

  秦明見花榮愣怔,就知道說中了,便苦口婆心的道:“你不必瞞着我,你看高銘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你們的關系。”

  花榮從恍惚中,些許回過神來,“我的眼神?”

  “衙内去哪裡,你的眼神就跟去哪裡,眉眼帶笑,視線仿佛有熱度,也就那些草莽看不出來!我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懂,别看衙内如今跟你怎麼樣,他那麼聰明的人難道不知道深淺嗎?他風流慣了,回到東京要什麼有什麼,哪還能和你繼續?!你趁早罷手吧。””

  秦明一副“你就承認了吧。”心酸眼神。

  花榮隻覺得自己百口莫辯,“那好,我對天發誓,如果我真的……”

  “啊——”秦明大吼一聲,打斷發誓的花榮,“你不要胡亂起誓!”

  花榮見起誓攔着不讓自己起誓,更覺得氣惱,“你到底想怎麼樣?!”忽然想到了一點,下意識的問秦明,“那高銘看我是怎麼樣的?”

  秦明在腦海裡一回憶,脫口而出,“對了,他看到你倒是很正常,難道隻是一廂情願?”

  花榮這次才是被氣炸了肺子,剛才的怒火跟現在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咬牙切齒的道:“之前我打了周通一頓,就是因為他對我和高銘的關系胡言亂語,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我身上,所以你閉嘴,要麼我讓你閉嘴。”

  花榮真想打人了,拳頭都握起來了,突然聽到外面有女人說笑的動靜。

  原來秦夫人、秦明女兒和孫立渾家擁着扈三娘走了進來,“你也别總悶在屋内,出來跟我們走動走動,今天帶你認認門,要常過來呀。”

  花榮将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慢慢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似乎要将怒火吐掉一字一頓的對秦明道:“胡思亂想是病,你抓副藥吃吧,今次,我就當你好意,若有下次,我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說罷,沉着臉走出了秦家門。

  院内的秦夫人和孫夫人都認識他,笑着打招呼,卻不想花榮根本不理他們,繃着臉徑直出了門。

  花榮平時又冷又傲,但是正常的招呼還是會回應的,都納悶,“這是怎麼了?”

  這時秦夫人就聽屋内她丈夫大喊大叫,她忙走進去,就見秦明正在揪自己頭發,捶自己腦袋。

  秦夫人吓得趕緊走過去,“怎麼了,怎麼了,快些住手!”去攔丈夫的兩個手,“發生什麼事了?”

  秦明恨道:“我是個急脾氣的蠢貨!我看事情隻看出了五成,卻以為自己看到了全貌,最重要的是還把那五成當着當事人的面說了出來!”

  花榮跟高銘根本不是斷袖,正确來說,應該是花榮對高銘暗生情愫。

  他霹靂火秦明但凡能沉住氣,就會多觀察一段日子,就不會犯錯誤。

  現在把這件事挑明了,這叫花榮以後如何自處,簡直比他和高銘是一對還來得叫人尴尬。

  别說花榮想打他,他都想打自己,他以前從沒意識到自己的急脾氣會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秦夫人擔心的追問道:“你是跟花将軍說了什麼嗎?如果說了不該說的,就把他叫回來,你道個歉吧。”

  秦明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你該忙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不要理我!”

  秦夫人隻得忐忑的出了門。

  ——

  高銘就見花榮心平氣和的出去,怒氣沖沖的回來,憤怒程度和周通那次差不多,甚至好像比那還要嚴重一些。

  高銘小心翼翼的開玩笑:“怎麼了?你不是把秦明殺了吧?”

  這種憤怒的程度,說他宰人了都不奇怪。

  花榮倒是想了,“我現在不想提他,他娘子不知炖了什麼給他吃,胡言亂語的。”

  “他說什麼了?”高銘坐到花榮身邊,“跟我轉述一下,我看看他是不是失心瘋了,病得重不重。”

  “他說……”花榮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反倒起身挪到了單獨的椅子上坐,“我不想說,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真的想招你做女婿吧?”高銘能想到的隻有這個,否則秦明和他們一個陣營的,能說出什麼來把花榮氣成這樣。

  花榮以前不愛高銘聽這話,現在卻覺得是個極好的借口,“反正差不多,别問了,我不想說。”

  高銘可不會做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傻事,花榮不想聽就不說了,反而笑道:“那就不說他,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花榮正需要調劑,馬上點頭。

  高銘就開始講起笑話來,“從前,有個人……”

  花榮不覺間用視線瞄看他的五官,猛地想起秦明的話,立即看向屋内牆角杵着的半身鏡中的自己。

  看着鏡中的自己,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陌生,他真的了解自己嗎?

  高銘笑話講得好好的,就見花榮猛地看向鏡子,動作淩厲,他便也下意識的去看,“怎、怎麼了?”

  “沒什麼。”花榮忙搖頭。

  高銘挑眉笑道,“幸好我講的不是恐怖故事,否則要被你吓一跳,如果沒什麼,那我就繼續講了,然後有一天這個人……”

  花榮不再用眼神打量高銘,腦海裡竄出來秦明剛才那句“你敢說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嗎?

  他使勁閉眼睛,把這句糟心的話驅離走。

  高銘的笑話沒法講了,花榮根本不是聽笑話的狀态,便無奈的道:“算了,咱們别聊天了,還是去吃東西吧。”

  “吃什麼?”

  “吃烤串怎麼樣,你都沒吃過,心煩的時候就該嘗試新鮮不同的東西!”高銘笑着提議。

  花榮覺得高銘的笑容溫暖,不忍拒絕,點頭同意,兩人便起身朝外走。

  外面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花榮覺得出來走走果然是對的,深呼吸幾下,将心中的不快暫時卸掉了一些。

  但一進鄒淵鄒潤開的燒烤鋪子,他就笑不出來了,竟然又看到了打赤膊的九紋龍史進。

  高銘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可不敢再數史進的紋身。

  史進見高銘和花榮來了,忙叫桌前的幾個人往一邊挪出位置,招呼他倆,“這裡坐,這裡坐。”

  史進可是高銘的“重臣”,面子得給,于是拉着花榮坐了過去。

  花榮對史進發自内心的厭惡,強裝也沒個笑臉,史進也不待見花榮,因為他對戰史文恭失敗,連累孫小五被擒,得虧他救回來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桌上坐的人都是少華山一派的,有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和白花蛇楊春。

  這會他們吃得滿嘴流油,笑道:“孫軍師,史進從你那兒得了賞錢,做東請我們哥幾個。”

  史進盯着花榮,臉上也沒半點笑意,他這人,别人對他什麼樣,他就對别人什麼樣,花榮沒好臉色給他,他也同樣,帶着幾分狠意的對花榮道:“你也吃吧,我請客。”

  花榮拿眼睛瞟了他一下,輕哼一聲,“我自會付錢,就不讓你破費了。”

  願意自己花錢更好,好像非要請你似的,史進朝高銘笑道:“但是軍師的份,我來請。”

  高銘也不推脫,笑道:“我就不客氣了。”

  然後史進就發現花榮的臉色沉下來,比剛才還難看,不禁心道,花榮是什麼毛病?他請孫小五的客還不行麼,管他什麼事兒。

  花榮一看到高銘和史進說笑,心裡就有無名火,尤其旁邊的陳達和楊春特别吵,導緻史進和高銘說話的時候,腦袋離得很近,看着别樣的親密,隻将花榮氣得直攥拳頭。

  他終于忍不住,打斷他倆,“你們在說什麼?”

  史進心道,花榮臉難看就罷了,他和軍師說幾句悄悄話,他也管,當自己是誰,便不理他,繼續和高銘說話。

  花榮隻覺得心中一把火熊熊燃燒,就在快壓抑不住的時候,就聽旁邊的楊春笑道:“咦嘻嘻嘻——我知道他要給他那相好的去信,他寫不來,就要軍師幫忙!”

  史進一聽,作勢就要打楊春,“就你話多!沒人當你啞巴!”

  “快看他,還不好意思了!”陳達也起哄,“花将軍,我跟你說,史大郎在東平府有個相好的,叫李瑞蘭,自打上山就沒見過,可牽挂人家了,得到的賞銀,除了請客外,都要給人家送去!嘿嘿嘿——”

  史進顧不得和孫小五說話,起身就去揪陳達,“你再不閉嘴,看我收拾你!”

  陳達就從桌上抓起一把串,撒腿就跑,“還怕人說,看我們史大郎多怕羞!”楊春也抓了一把,嘻嘻嘻笑着也跑了。

  史進追到門口沒追上,轉身回到了坐席上。

  不知為什麼,史進發現花榮剛才緊鎖的眉心都舒展開了,表情平和,甚至還帶着一點笑意,看他的眼神也再沒敵意。

  史進更莫名其妙了,但也沒法發問,隻皺皺眉,表示不解。

  花榮瞬間心情大好,對史進溫笑道:“東平府的李瑞蘭?聽着像個女子的名字。”

  史進雖然不解,但花榮好好對他說話,他語氣便也好,“嗯,雖然是行院出身,但她跟那些女人都不一樣,我自從認識她,隻去她那裡,旁人都不見了。”

  行院出身,也就是彈唱陪酒的歌姬了,花榮心裡說不出的舒坦,原來史進有相好的女子。

  高銘也發現花榮的臉色整一陰轉晴,也很納悶,但又不能問,就對史進道:“你如果願意讓我代筆,就包在我身上,小事一樁。”

  史進年少不讀書,雖然認識字,但書寫成問題,更别提抒發思念之情的情書,聽說高銘願意代筆,趕緊又叫烤串,給他斟酒。

  花榮心情非常好,甚至願意給史進一些建議,“如果她知道你是山大王,還願意和你來往,也算難能可貴了。你要好好珍惜她。”

  有人誇他的心上人,史進覺得比誇他自己還開心,“那是自然,她是好女子。”

  那就好好珍惜吧,你們務必要在一起,花榮在心中這般想。

  然後高銘就神奇的發現,花榮心情愉快的跟史進推杯換盞聊天,完全不像之前他倆但凡見面就橫眉冷對的樣子。

  要不是花榮其他的地方都正常,高銘簡直要懷疑花榮被魂穿了。

  史進也開心,三個人開懷暢飲,直到盡興才散了回去。

  高銘和花榮并肩往回走,他終于忍不住了,把剛才一直藏在心裡的疑問說出了口,“你怎麼突然和史進冰釋前嫌了?”

  花榮笑道:“我隻是忽然發現史進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讨人嫌,是個爽快人。”

  高銘心道,這友情來得也太快點了吧,仿佛隻在一瞬間,花榮就對史進改觀了。

  不過,改觀是好事,省得他倆打起來,便點頭道:“确實。”

  兩人回到住處,高銘就鋪展開紙,醞釀了一會,提筆開始寫情書。

  給女人寫信,字體最好選秀氣一點的,他一直在跟聖手書生蕭讓寫字,是展現技能的時候了。

  花榮就看一旁看他,忍不住道:“你最近進步真大,字寫得不錯。”

  “哼哼,我高衙内做什麼不成。”高銘笑道。

  花榮低頭看他寫的内容,以史進的口吻講如何思念李瑞蘭,濃情蜜意,他不禁質問道:“難道你以前寫過?”

  “不告訴你。”高銘故意賣關子。

  花榮心裡莫名酸澀,極不舒服,

  花榮在一旁看着,就聽高銘低聲道:“再加一句杜牧的名句就完活了。”然後見他寫下:“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花榮吃驚的道:“平日也不見你看詩集,怎麼信手捏來?”

  “都跟你說了我有内秀,你還是不了解我啊。”

  高銘本來是開玩笑,卻不想花榮忽然道:“……何止,我好像連自己都不了解。”

  他仰頭看花榮,就見眼睛看着前方,怔怔出神,似是有心事,須臾可能感到他在看他,才道:“你趕緊繼續寫吧,寫完咱們吃飯。”

  高銘道:“不是剛吃過麼?”

  花榮意識到自己心不在焉,忙道:“總之……你趕緊寫吧,我出去轉轉。”說完,拿起弓和箭袋,就出了門,看樣子是要射箭散心。

  高銘心想,他和史進關系修好,應該真的隻是去射箭,但還是關心的問道:“你不是有心事吧?”

  花榮猛搖頭,“沒有。”高銘就不好追問,目送他離去。

  花榮來到校場,心煩意亂的射出幾箭,再一次搭上箭,拽滿彎弓,耳畔響起秦明的話,“你敢說你不喜歡他嗎?”

  喜歡高銘?!

  絕對不可能!

  他怒氣慢慢的連發幾箭,直到心中的郁結都散了,才自言自語的道了一句,“沒有任何可能!”深吸一口氣,回住處去了。

  ——

  孫立來到祝家莊附近,就見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站了許多壯漢把守。

  孫立報上自己的大名,說來求見祝家莊教師栾廷玉,很快,就被請進了莊内。

  這栾廷玉是孫立的同門師兄,但沒有做成軍官,隻在祝家莊做教師,教三個公子武藝。所以對混成軍官的孫立頗有幾分尊敬,也無戒心,準備酒席,請他上座。

  一番推杯換盞,孫立隻說他來陽谷縣辦事,順路過來看看他,還一臉迷茫的問:“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防備如此森嚴?”

  栾廷玉就将梁山來借糧的事說了,末了道:“如今太尉府的一個虞侯時遷,陽谷縣縣令和東平府的知府程萬裡、朝廷的一州統制呼延灼都在莊上。”

  孫立便趕緊借機讓栾廷玉引薦,想見見這幾位大人。

  栾廷玉幹笑道:“這個不是我說了算的,得看大人們肯不肯見你,我派人過去說說吧,如果不見,不要怪我。”

  誰知道人才過去通報,太尉府的虞侯和東平府知府程萬裡當即決定見孫立,并且催促趕緊過來,現在就要見。

  栾廷玉猜測,“可能聽說你是個武官,想讓你留下打梁山。”

  孫立不敢耽擱,馬上去見程萬裡和時遷,才一進門,就被兩人拽到後堂,一口氣問了他數個問題,“衙内還好嗎?梁山現在怎麼樣?你們有什麼計劃?”

  孫立不急着回答,而是發出了來自衙内的質問,問程萬裡,“衙内很好,他想問程大人,扈家莊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也上梁山了?”

  “他們去梁山了?”程萬裡失望的道:“竟然叫他們給跑了,不過算了,去了梁山,也是甕中之鼈。”

  時遷替程萬裡道:“程大人認為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子這三莊也是隐患,想趁機一并鏟除。”

  “沒錯,梁山留不得,他們也留不得!”

  甚至在程萬裡眼中,這三莊比梁山還可怕,打造兵器,囤積糧食,自成一個小王國,誰知道他們存的什麼心思。

  孫立道:“現在扈家莊叫祝家莊吞并了,那李家莊呢?”

  程萬裡道:“李家莊也會步扈家莊後塵,隻剩一個祝家莊,至于祝家莊,最後早晚輪到它。”

  孫立心道,這三個莊子也是苦,不武裝自己,怕強盜來搶,武裝自己,官府又把它們當做眼中釘。

  不過,他現在顧不得别人的命運,忙道:“衙内暫時得到了五萬石糧食,不想再下山借糧他已經發信到東京太尉府,相信不久太尉的消息就會傳來。”

  時遷聽衙内給太尉去信了,“那我等就在這裡暫時按兵不動,等待太尉進一步調遣吧。”

  孫立颔首,“衙内也是這個意思。”

  ——

  此時東京太尉府,高俅前一天接到前線來報,就罵過一頓呼延灼,今天看到兒子的來信,再次怒而拍桌。

  是他輕敵了,派的兵不夠多。

  增兵!

  一個水窪子的草寇有什麼可怕的,招安聽起來不錯,但他等不了那麼久,這一次,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聽兒子的。

  現在,立即增兵祝家莊!

  踏破梁山泊,活捉晁蓋宋江。

  他會向皇帝上奏,如果可能他親自帶兵征讨梁山,從那群窮兇極惡的強盜手中救出兒子!

  ——

  因為有了扈家莊的贖身款,梁山的小日子又滋潤了,加上水軍也不再多要錢糧支出,馬軍和步軍頭領們又過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

  自打确立了高銘第二把交椅的統治地位,晁蓋就打着慶祝的名義,鋪張拉浪費的替他操辦慶功宴。

  真實目的,高銘一眼看穿,就是借着慶祝孫小五上位,叫宋江難堪,給他拉仇恨,叫宋江恨他。

  這樣他和宋江打起來,他個大寨主不就漁翁得利了麼。

  看來晁蓋的小腦瓜也沒一分鐘是停止思考的,也在琢磨怎麼弄死他和宋江。

  不過,早就知道自己滿身仇恨值的高銘豈能害怕,每次都熱情出席,一副“有功受祿”的心安理得模樣。

  比起晁蓋的操作,他倒是更擔心花榮多一點,他最近特别愛去校場射箭。

  他觀察過幾次,完全是沒靈魂的射箭,拿箭開弓,正中靶心,如此重複,表情都不帶有變化的。

  好像思想都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隻有身體在機械的操作弓箭。

  整一沒有感情的射箭機器。

  要不然,就皺着眉頭坐在桌前思考,經常許久都不說一句話。

  高銘不由得心裡嘀咕,花榮這是幹嘛,要成哲學家了?

  照例晚上又是酒席,高銘坐在第二把交椅上,滿面笑意的看着下面吃喝的頭領們,一個個掃過他們,挨個評估打分,哪個可以留,哪個等到招安之後,推出去斬了。

  六十分是可以留下的話,像催命判官李立這種開黑店劫财的,直接負分消滅。

  技術工種,如金大堅和蕭讓,就比較好,可以達到九十五分。

  高銘正在腦海裡建立自己的打分系統,突然就聽吳用道:“孫頭領,你在山下可有未過門的媳婦?若是有,不如派人接到山上來同享富貴。你如今貴為二寨主,怎麼能叫未婚妻受苦呢。”

  “我當時錢袋子比臉都幹淨,哪有姑娘肯跟我,我在山下沒有未婚妻,家人也都早已過世。”

  高銘心道,想把我家人接上梁上,然後制衡我麼,你們想多了,我沒有弱點給你們捏。

  吳用似乎早有預料,捋着胡須笑道:“那不如孫頭領在山上迎娶一位,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眼下正有合适人選。”說罷,目光看向扈三娘。

  高銘推辭道:“學究就别給我牽線搭橋了,我娶了她,豈不是讓衆兄弟眼紅,學究讓我難做了。”

  這話不是假的,娶了扈三娘的男人,一定會成為衆矢之的。

  原著裡矮腳虎王英娶了沒事,那是因為他是宋江的絕對心腹,換個邊緣好漢娶一個試試。

  高銘才建立的良好的群衆基礎,豈容破壞。

  吳用跟紅娘附身了一般,笑道:“孫頭領不要擔心,我這幾日已經勸過扈太公,他同意你娶扈三娘,而扈三娘本人也沒拒絕。”

  扈太公的想法可以理解,全家落草,女兒這麼漂亮,在虎狼般的強盜窩裡,還是嫁個人穩妥,而孫小五不管是地位還是樣貌都是頂尖的,說不定還能靠他的勢力幹掉祝家莊,報仇雪恨。吳用遊說了幾次,他就同意了。

  而扈三娘之前的婚事就是家族聯姻,她不是想着情情愛愛的人,為了家族利益,她願意犧牲,能拉來梁山的勢力幹掉祝家莊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高銘笑看吳用,“我一心撲到山寨上,眼下沒有成親的打算,我怕有了小家,忘了山寨這個大家。”

  吳用心道這孫小五果然能說會道,不過,就不信你一張嘴能頂一百張嘴,他走到前面,端着一杯酒,笑着大聲道:“大家想不想再為山寨增一件喜事?”

  有嘴欠的問:“什麼喜事?”

  “孫軍師有才,扈三娘有貌,郎才女貌真是一對,大家說他們般不般配?”吳用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的道。

  衆人都喝得醉醺醺,有這樣的事情,哪能不取樂,少華山的陳達和楊春拿出取樂史進的架勢,拍着桌子笑道:“般配般配,今晚上就洞房!”

  最近幾日一直神思不甯的花榮,每每腦海裡響起秦明那句話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的去想别的來回避。

  他這會心不在焉的捏着酒杯,周圍漸漸的越來越吵鬧,他實在沒法子充耳不聞。

  突然一句:“孫軍師和扈三娘成婚吧!大擺宴席三十天!讓我們兄弟再樂一樂!”如錐子般紮進他耳朵。

  他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聚義廳的人都鬧将起來,笑着叫孫小五娶扈三娘。

  高銘娶扈三娘?

  花榮眼前仿佛出現了紅彤彤的花燭,頓時隻覺得心中絞着勁兒的疼。

  捏着酒杯的手越發用力,耳畔再次響起秦明那句,“你敢說不喜歡高銘嗎?”

  伴随着錐心般的痛楚,答案越發清楚……

  他喜歡高銘,因為這種喜歡,他無法容忍他和别人在一起,誰都行。

  他無法再壓抑自己,高銘這輩子隻能是他的,隻有他們倆才能長廂厮守。

  一聲脆響,酒杯被他捏了個粉碎,與此同時,站起來怒道:“不行!他們不能成婚!”

  第59章

  高銘了解這幫粗人,沒個深淺,有熱鬧就起哄,他也沒放在心上,笑着道:“不要瞎說,沒影兒的事。”

  但不知道這群人是不是為了能有酒席,都大聲嚷嚷,全然不聽高銘的話,就在高銘準備放大音量叫他們嚴肅對待的時候,就見花榮一臉怒氣的騰地站了起來,大喝道:“不行!”

  高銘驚得一瞬間呼吸都停止了,和所有人一樣看着花榮。

  這、這是怎麼了?幹什麼這麼生氣?

  秦明跟花榮隔得不遠,驚見他站起來,不禁暗道,完了完了,這是吃醋要挑明關系了,千萬不要啊!如果現在公布了,消息一定會走漏,回東京分手都無濟于事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花榮背着行囊去邊疆的樣子,不禁悲痛的捂住了半張臉,低聲喊花榮,“不要沖動!不要沖動!”

  吳用喜聞樂見,并欣慰的想,想了這多計謀,終于這條奏效了,實在太不容易了。

  他立即問花榮,“花将軍,這是怎麼了?什麼不行?”

  花榮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才怒發沖冠,等回過神來已經站了起來,現在所有人都盯着他,全場寂靜,都等着他高論。

  吳用做出一副了解花榮的樣子,“唉,想必是孫軍師要成親,花将軍不開心了,你們是好朋友,形影不離,情誼非比尋常,但是朋友娶親,怎麼會不為他高興,卻要生氣呢?”

  高銘終于聽明白了,吳用啊吳用,你也想當節奏大師是不是?想學周通往我和花榮身上潑髒水,老小子挺壞啊。

  高銘正準備怼吳用,卻不想就聽花榮道:“我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景象。”

  吳用大喜,暗瞥宋江,瞧瞧,我就說這個計策行,這花榮也是個暴脾氣,一點火就着。

  秦明不忍直視這慘相,朝花榮擠眉弄眼,口中聲音不大不小的道:“趕緊坐下,不要沖動!”

  花榮不理他,直接道:“總之吧,我不同意孫小五娶扈三娘!”

  秦明覺得沒法挽回了,仿佛被抽幹了氣力,隻想捂臉替花榮悲哀。

  此言一出,頭領們一陣竊竊私語,要知道花榮和孫小五是好朋友,他竟然拆孫小五的台,朋友娶媳婦他竟然反對。

  吳用裝作驚訝的道:“诶?能說說為什麼嗎?”

  花榮通過上面兩句廢話拖延時間,已經想到了借口,冷聲道:“人人都知道扈家莊和祝家莊不共戴天,這個時候扈三娘願意嫁給孫小五,怕是不合适吧,我怕孫小五年輕經不起枕頭風,想替媳婦出頭,帶着大家貿然再打祝家莊。從咱們梁山的利益出發,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衆頭領聽了,都深深覺得不愧是做過統制的軍官,這個思想高度不一般。

  他們隻看到孫小五娶美嬌娘,他卻看得那麼遠了,嗯,有遠見。

  吳用萬分惋惜,就差那麼一點點花榮就進陷阱了,誰知道他竟然一個急轉彎逃脫了。

  秦明又活過來了,驚奇的看着花榮。

  扈三娘聽了,卻不滿起來,“花頭領是在懷疑我嗎?”

  “想要報仇雪恨人之常情,我并有說你有什麼錯處,隻是怕美人膝英雄冢,孫小五過不了美人關。不信問宋公明哥哥,他當初不就是因為閻婆惜才逃走在江湖上的麼。宋公明哥哥縱橫江湖許多年,尚且如此,孫小五定力能勝過他?”花榮一副勸解高銘的口吻道:“你才坐上第二把交椅,一切來得不容易,不要春風得意馬失蹄。”

  花榮把宋江拖下水後,才重新坐下。

  宋江想罵人了,花榮你這厮看不慣孫小五娶親,你把我拖下水做什麼?!

  越發覺得當初不該賺花榮來梁山,錯誤的級别僅次于沒在路上孫小五熬湯喝。

  吳用心裡恨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花榮跟孫小五待久了也是巧舌如簧。

  好漢中受女人帶累比較深的幾個人都頗有感觸,魯智深因為金翠蓮三拳打死了鎮關西,後來因為打聽林娘子的下落得罪了高衙内,隻能落草為寇。

  而武松,嫂子毒殺了他的哥哥,又被他親手殺死,而張都監許配給他的玉蘭,卻是個奸細,叫他麻痹大意,着了張都監的道。

  所以他先出聲附和花榮,“有道理,不要因為女人誤事。”

  其他人了解宋江怒殺閻婆惜這件事的,心裡也都認同。

  宋押司作為一個圓滑的小吏,尚且會因為和閻婆惜置氣,導緻遺落了招文袋,釀成大禍。

  孫小五年紀輕輕,能行麼,别以後梁山的二當家的,背後變成了姓扈的。

  高銘眼睜睜看着花榮站起來發表了一通振聾發聩的猜想,然後又沒事人似的坐下了。

  心中隻有一個想法,花榮你怎麼回事?為什麼公然怼我?我是那種看起來過不了美人關的人嗎?

  呃……好像是的,畢竟他是高衙内,之前他還說過梁山上“女人少,到處是男人”之類的話。

  花榮是怕他在衆人的慫恿下,他腦袋一熱就答應了娶扈三娘,到時候下山沒法處置。

  高銘心道,花榮也太為他着想了。

  其實,這些事,他自己就能解決,正好此時場内安靜,他便大聲道:“我覺得花榮說得确實有幾分道理,我年紀尚輕,怕約束不住自己,其實我一直擔心,怕自己在女人身上遭殃,所以我打算終身不娶,舍棄小家,全心全意的為梁山這個大家做貢獻。”

  底下的好漢們絕大多數都沒老婆,剛才起哄孫小五的時候,嘴上叫得歡,其實心裡都酸溜溜的。

  此時聽說孫小五終身不娶,猛地覺得他真是我們的好頭領,心裡一下子平衡了。

  晁蓋心裡罵道,孫小五你又來了,給你點顔色就開染坊了!

  剛想完,就聽孫小五道:“像晁寨主這樣,終身不娶,隻打熬筋骨,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山寨。”

  晁蓋确實沒有娶妻,反而一直結交草莽人士,至于原因不知道,大概覺得早晚要不走正道,怕連累妻小,幹脆主動打光棍。

  晁蓋被迫擠出一個前輩的“謙虛”笑容。

  衆頭領心裡想,晁寨主也是好樣的。

  隻有廣為人知,因為女人翻車的宋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偏這時,孫小五又笑問他,“是吧?”

  宋江皮笑肉不笑的道:“江湖好漢,但凡犯了滑骨髓的毛病必然受人恥笑,寨主和孫軍師的決定是對的,我宋江也是一心隻想報效山寨,終身不娶。”

  晁蓋和孫小五都發誓了,他本來就有“前科”,此時萬萬不能落于人後。

  吳用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孫小五真是紮一針都能冒黑水,也太壞了,他甘拜下風,仗着自己是斷袖,把宋家長子宋江給拖下水,強行發誓一輩子不娶,這都什麼事兒啊。

  三個大頭領都發誓終身不娶,底下的好漢們瞬間被感動了,這才是大家的好頭領。

  有肉一起吃,有錢一起花,沒女人大家就一起打光棍。

  李逵更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就是,鳥婆娘有什麼好,不如兄弟們在一起喝酒吃肉。”

  高銘發現李逵和宋江的關系其實很複雜,并不是上下級,更像是父子,他聽宋江的,但也會頂嘴,氣得宋江拿他沒招。

  更神奇的是,聽到宋江跟哪個女人走得近了,還會翻臉不認人,特别像親爹要娶後媽的熊孩子。

  隻是這個熊孩子殺人不眨眼。

  這時魯智深站起來,端着一碗酒,“敬三位頭領!”

  魯智深乃天孤星,又出了家,不像武松度牒是冒名頂替的,他可是實打實在五台山由長老親自剃度的,出家程序一應俱全,是個真和尚,看來這輩子都得是孤家寡人一枚。

  高銘與晁蓋、宋江都起身,在魯智深這個大光棍的帶領下,其他頭領也都起身,衆人一并将酒喝下。

  大有一種“說定了,誰都不許娶媳婦,否則就是背叛兄弟”的誓約感。

  但高銘可沒什麼負擔,發誓不娶的是孫小五,他可是高銘高衙内,不作數的。

  抱着雞賊的想法,他酒喝得毫無心理負擔,等酒席散了,和花榮快快樂樂的回去了。

  之前發過誓,再宿醉就是狗,他害怕變成汪星人,他打那之後一直掌握喝酒的尺度,灑得多,喝得少,所以這次回來,仍舊很清醒。

  但花榮還是叫喽啰給他準備了醒酒茶,看着高銘一點點喝下去,心頭思緒萬千,剛才形勢緊張,來不及多想,現在就剩他倆,他真有種想死的感覺。

  他記得清清楚楚,當初他就坐在這個位置,大罵龍陽斷袖,發誓不是那等有違人倫之人。

  現在,臉疼。

  花榮借口累了,什麼都沒說,直接倒在小榻上,背對着高銘躺着。

  高銘便問:“你打算這麼睡?”

  “嗯,太累了,不想動。”

  高銘想到他幾次喝醉了都是花榮幫他解衣蓋被,朋友間應該互相幫助,便笑道:“要不然我幫你吧,我今天不累也不困。”

  誰知道剛說完,就見剛才還說累得不想動的花榮,蹭地的坐了起來,緊張的朝他搖頭,“不用不用,你快點自己睡罷!”

  “好、好吧,明天再說吧。”見對方拒絕得這麼幹脆,高銘拉上幔帳,去自己的小天地睡了。

  花榮卻睡不着,相反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因為一切的一切,包括他之前納悶的煩躁情緒,在今天都有了解釋。

  為什麼不願意在東平府多待,為什麼讨厭史進,為什麼突然又對他釋懷了……

  統統都有了答案。

  看到高銘和史進在一起,他在無意識的吃醋,等知道史進有相好的女子李瑞蘭,他覺得史進沒威脅,又對他釋懷了。

  他喜歡高銘,不是朋友之間肝膽相照那種,而是想和他彼此唯一做夫妻的那種。

  ……怎麼會這樣?他花榮,堂堂七尺男兒,究竟是哪裡出了岔子,竟然會對同樣是男人的好朋友産生情愫。

  一定是整日待在一起的關系,他跟高銘現在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試着慢慢分開,他可能就調整回正常的自己了。

  ——

  是夜,宋江跪在了父親宋太公跟前,頭都不敢擡。

  宋太公伸出枯柴般的手指,顫抖着指向兒子,“你、你——”

  宋清在一旁勸道:“爹,您消消氣,那個場合,哥哥别無選擇,晁蓋和孫小五都發誓了,他若是不發誓要被好漢們看輕的。”

  宋太公垂淚,“那是不是以後有這誓言跟着,你就打算獨身一輩子?”

  宋江是宋家的長子,未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沒想到卻接連翻船,成了賊寇不說,現在連娶妻生子的後路都覺絕了。

  “兄弟們都看着,我若是違背,怎麼有臉出門。”宋江含淚道:“爹,兒子一生隻想行忠義之事,報效朝廷,再不想因為女人誤事,弟弟還可以娶妻,延續宋家香火。”

  宋太公可接受不了這個說法,掄起拐杖狠狠的打了宋江脊背幾下,“孽子、孽子!”

  宋清忙勸父親,将他老人家扶走去休息。

  當他出來,見哥哥宋江還跪在地上,也來扶哥哥,“你也起來吧。”

  宋江這才起來,痛苦的跺腳,“我宋江人稱孝義黑三郎,卻連老父親的這點心願都實現不了,我愧為人子啊。”

  那孫小五是斷袖,又無長輩要孝敬,他本就不喜歡女人,終身不娶又如何?

  卻把他這個孝子給拉下了水。

  想到這裡,不禁又是捶兇頓足。

  ——

  高銘睡得不錯,起床後,正準備和花榮談談他的情緒問題,花榮卻給了他一個驚吓,“咱們分開住吧。”

  高銘半晌沒緩過神來,“你在開玩笑吧。”

  “你看我像開玩笑麼。”花榮表情嚴肅,一副談正事的模樣,“我說真的。”

  花榮發現他現在沒法子平靜的看待高銘,一看到他,就懷疑自己懷疑世界。

  高銘怔了怔,猛地想通了,一拍掌,“我懂了,你在測試我對不對?因為我最近又跟史進他們走得近了,所以你覺得我又疏遠你了,對不對?我跟你說,我真沒有,别看我給史進代筆情書,但真的比不上跟你的交情,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最重要的。”

  花榮想起自己懵懂那會幹過的事,不由得耳朵發熱,再聽高銘那句“你都是最重要的”連臉頰都快燒了起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别提那個了。”

  高銘就不滿起來,“那在一起住得好好的,憑什麼要分開?我究竟哪兒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讓他動心,花榮道:“好就非得住一起麼?!我覺得不方便,必須得分開!”

  “都是男人有什麼不方便的?”

  “誰說都是男人就方便?!”花榮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對勁,馬上改口道:“你不是一直強調隐私麼,我最近覺得不夠隐私,行了吧?”

  “不行!”高銘往床上一趴,抓住床欄,耍起無賴,“我死也不走!這就是個強盜窩,我一個人住,你不擔心嗎?””

  “那我先搬走,然後叫秦明來接你,他家熱鬧,飯菜又好吃。”花榮說罷,取下弓箭,就開始收拾包袱。

  高銘上前拽住花榮的袖子,一邊晃一邊慌張的道:“不行,我不讓你走。”

  花榮覺得他就是跟高銘整日在一起,才導緻他對他的感情出現了偏差,所謂日久生情,等分開一段日子,不總見面,肯定就能回歸正軌。

  花榮咬牙堅定決心,“你别攔我了,我想走你也攔不住。”

  高銘把耍賴進行到底,“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我就是不想你走。”

  雖然是胡攪蠻纏,卻跟撒嬌似的,花榮聽得握弓箭的手都軟了。

  高銘語氣繼續放軟,“我不想搬!就想和你住一起。”

  花榮心一橫,幹脆不說話,就是搖頭。

  高銘鎖緊眉頭,反複想問題究竟出現在哪裡,猛然間,想到了昨天晚上吳用的操作,一下子就懂了,“你是不是因為吳用說話陰陽怪氣的,就多想了?真沒必要?!别說他以為我是斷袖,就是以為我是禽獸又如何?”

  “你不是還要做寨主麼,現在,顧及點你的名聲罷。”花榮見高銘這般說,正好找到借口,“總之分開住比較好。”

  “原來你真的是因為這個才要分開住的?”高銘露出一副“我對你實在太失望”的表情,“你怎麼就不能學學我臉皮厚呢,别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花榮心裡泛起一股暖意,“你不在乎?”

  “反正是假的!”

  是啊,是假的,隻是他單戀,要斷袖至少得兩情相悅,“我不管住到哪裡,你都得去秦明家,他們能照顧你。别廢話了,沒的商量。”

  高銘見他這樣一點不給餘地,他好說歹說,嘴皮子都磨薄了,也無濟于事,終于脾氣也上來了,分開就分開,沒道理人家不想和自己一起住,還非得賴着不走,誰離開誰不能活。

  “行,我搬去秦明那裡住!”說完,開始摔摔打打的收拾衣物。

  怎麼着,誰還沒點脾氣,就許你花榮使性子?好像誰不會似的。

  虧我以前還跟你說你是最重要的,結果呢,我還沒你的破面子重要是吧?

  高銘将日常雜物都扔進一個箱子裡,然後把被子卷起來,叫喽啰抱着,便頭也不回的出來門。

  他突然出現在秦明家,秦明先是吃驚等弄清楚是跟花榮“置氣”所以才搬出來後,很高興的将高銘接進屋内,他和花榮終于分開了,花榮總算不用被太尉“迫害”了。

  秦家人口多,高銘便和秦明的兒子秦懋住一間。

  對于突然而至的高銘,秦懋非但沒覺得打擾,反而覺得很高興,因為山寨中能識字斷文的人本來就少,孫軍師是和他年紀差距最小的,天然親近。

  他也不用叫孫小五“軍師”或“頭領”,而是直接叫“孫哥哥”。

  當夜,不知是因為搬到了新地方還是因為跟花榮置氣,高銘一整夜都沒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來,眼皮發沉,花榮那家夥昨天肯定睡到大床去了,還用着幔帳。

  哎呀,幔帳忘了帶出來,明天就回去搶走,不能便宜花榮。

  跟秦家人一起吃過早餐,高銘一出門就往右轉,走了幾步才意識到錯了,這不是花榮住處而是秦明家,于是轉身往相反方向走。

  “咳!”轉身的瞬間,他聽到身後有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花榮,他不想搭理他,頭也不回的繼續走。

  很快就感到身後的人加快步子追了上來,他拿餘光一瞥,就見花榮關心的看着他,“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不好。”高銘斜視他,“怎樣?想叫我回去。”

  花榮不做聲。

  高銘登時滿肚子火,沉默就是不想我回去了?那你問什麼?

  這時秦明家的秦懋夾着書本走出院子,正打算去吳用那裡念書,高銘便笑着追上去,“咱們一起走吧,今天天氣真不錯,是不是?”

  薛懋已經看到了身後的花榮,擔心的對高銘道:“不用等等他一起走麼?”

  “誰啊,我并沒有看到什麼人。”高銘渾似失明般的左顧右看。

  秦懋低聲道:“就是花将軍啊,就在咱們身後。”

  高銘賭氣般的道:“沒看見,咱們走咱們的。”

  這句話被花榮聽個正着,他隻是想和高銘暫時保持距離,并不是想斷交,否則他也不會一早不吃飯的跑來秦明家蹲守了。

  但顯然高銘生氣了,花榮便走上前解釋道:“我隻是暫時不想住到一起而已,并不想影響其他方面,你何必不跟我說話?”

  他現在處于對高銘的“戒斷”初期,不住在一起,但白天還想正常說話,一點點的放下。

  而不是上來就直接斷交式的戒斷,他受不了。

  “不說,怕别人誤會,傷你面子。”高銘心道,他以前真是太好脾氣了,花榮憑什麼覺得分開住,他還能一點不介意的跟他一樣談笑如常?

  花榮想說什麼,高銘根本不聽,拽着秦懋就走,一路到了聚義廳前才分别,獨自走了進去。

  花榮見秦懋走了,便想追上高銘的步伐,誰知道高銘一溜小跑直接進了大廳,奔着交椅就坐了上去,壓根不看花榮。

  吳用朝宋江暗暗使眼色,看到了沒,昨天因為扈三娘的事,兩人已經吵架了。

  宋江滿意的含笑颔首,他倆的關系也沒想象中那麼牢不可破,一個扈三娘就讓兩人吵開了。

  看到的景象,他稍稍覺得安慰,不枉昨日被父親打罵。

  終于他宋江也能看熱鬧了,實在太不容易了。

  “寨主,今日山下會來一個叫徐甯的好漢,是負責打造兵器的金錢豹子湯隆的表哥,我賺他上山教喽啰們使勾鐮槍對付連環馬。”

  宋江這般說,頂算宣誓對徐甯的所有權,這個好漢是他賺上山的,其他人不要染指,他日破了連環馬,别人都不要搶功。

  晁蓋沒想到宋江這般頑強,現在還想着翻盤,“徐甯?”

  “之前我們被連環馬傷得不輕,這仇豈能不報,這徐甯是東京禁軍金槍班教頭,會用勾鐮槍,正好可以破那連環馬!”宋江看向孫小五,大有“你隻會争風吃醋”而“我心系山寨”的模樣。

  高銘心想,這可不妙,徐甯确實可破連環馬,得通知呼延灼叫他趕緊撤,他下意識的看向花榮,但是猛地想起他倆還在“吵架”,便将目光移開,不去看他,隻盯着其他人看。

  宋江主動要求下山接徐甯,晁蓋哈哈一笑,“既然是金槍班教頭,我豈能不親自接風。”便也要跟着到金沙灘接人。

  高銘可不想去山下吹風,“我就不去了。”

  宋江歡喜,要知道這孫小五以前可是很積極的,今天果然受了挫,意志消沉了。

  晁蓋巴不得孫小五不要去,樂呵呵的帶着宋江等其他頭領去接人。

  高銘跟大家一起出門,等出了聚義廳就往秦明家走,然後就被花榮攔住了。

  花榮可受不了高銘不理他,“你能不能别這樣?”

  “能啊!”高銘抱着肩膀哼道:“但是有條件。”

  花榮喜出望外,“你說。”

  高銘下巴一揚,理直氣壯的道:“哄我!”

  “啊?”

  高銘撅着嘴,一副等待來哄的樣子。

  他最近太好說話,都忘了他是任性的纨绔子弟高衙内了吧。

  憑什麼花榮生氣撂臉子他就得去哄,現在他不爽了,花榮也得哄。

  不哄,這事就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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