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早恨不得把王英碎屍萬段,豈能錯過這個機會,他脾氣耿直,不會拐彎抹角,直接說:“寨主,殺了王英吧。”
本來吳用還打算裝好人,扯扯皮皮,但看到秦明直接把步驟跳到了最後,便對晁蓋道:“哥哥,王頭領剛山上,不如念在他初犯,饒了他這次。”
晁蓋按照約定好的道:“饒過他一次,下次再有人犯,要不要饒?每個人都饒一次,這山寨怕是就亂了!”頗有諸葛亮揮淚斬馬谡的模樣,背過身去,痛苦的道:“來人,将王英推下去!”
王英跟做夢似的,怎麼突然就跳到他取他性命這步了呢,他完全沒做好準備。
但是秦明不給他一點機會,當即站起來道:“我願意替寨主走一趟,監斬這厮!”
王英愕然,“秦、秦明……你這是公報私仇!不就是因為我在瓦礫村扮做是你屠殺村民,你懷恨在心嗎?你一直想我死!但我跟你說,穿你铠甲的不是我,我這身形也穿不下!是燕順!”
在門口站着的燕順,心裡罵娘,王英你死到臨頭還拉上我,是想找墊背的嗎?
鄭天壽咬牙,心想恐怕晁蓋要拿王英立威,誰勸都不好使。
秦明吼道:“你自己壞了山寨的規矩,寨主要斬你,與我有什麼關系?”
王英想了想,突然迸發出靈感,“什麼山規,我根本沒有收到過!我真什麼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絕對不會犯!”
晁蓋沒料到王英耍賴,便氣道:“叫抄事房孫小五和王屹來!”
很快,高銘和王屹被傳到了聚義廳,見王英捆得跟粽子一樣,說不出的開心。
诶呀,你們終于打起來了嗎?
晁蓋問高銘,“孫小五,那日吳學究讓你抄送山規給各頭領,你為什麼不給王英那處送一份?”
高銘一副被冤枉的模樣,“頭領明察,我當初就怕王頭領粗心大意,所以連續四天都往他們那裡發了山規,每次差遣的都是不同人。”然後将四天送信的人的名字一一報了出來。
晁蓋大喜,立刻叫人把四個送信的喽啰叫來,每個都可以作證,尤其最後一個還親口說:“王頭領跟我說,山規收到了,有好多份,叫抄事房不要再送了!”
晁蓋聽罷,大怒:“王英,你還有何話說?”
王英這時才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今日恐怕真的要死了,他想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但是看上面的晁蓋和吳用分明已經打定主意要殺他,而花榮秦明跟他有仇,也在為他的死落井下石,其餘的人都是晁蓋的人。
晁蓋再次轉身,做出痛心不忍的樣子,“将王英推下去!秦明,你來監斬吧。”
花榮看向秦明,“需要我幫忙嗎?”
秦明搖頭,“我自己來就行了!”便朝王英大步走去。
王英被小喽啰拖着往外走,他朝燕順和鄭天壽喊道:“好兄弟——救我一命——”
燕順和鄭天壽知道回天無力,都别開目光。
此時燕順看到花榮朝他這邊冷笑了一下,分明在說下一個就是你。而秦明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不知出于什麼心思,狠狠的拍了他肩膀一下,吓得燕順差點跌倒。
聽着王英喊叫救命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
不多時,秦明回來了,身後的喽啰手裡端着一個托盤,苫蓋着一個球狀物,不用說就是王英的首級了。
晁蓋歎道:“将被王英擄來的女子還回去,另外王英是青州人士,他的屍首派人送回清風山好生埋葬罷。”
把王英的屍首送回清風山,希望官府知道梁山已經把王英殺了,能擺脫一點幹系。
鄭天壽,突然站出來,“由我護送王英兄弟的屍首回清風山吧。”
燕順也想護送,也道:“我也送。”
晁蓋看出他們的心思,果然殺了王英打草驚蛇了,“隻送一個人回去,何須兩個人,鄭頭領先提出來的,就由他來辦吧。”
鄭天壽高興的領命。
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衆人散去。吳用卻瞄着高銘半晌,走到阮家三兄弟跟前,“抄事房也給你們發了很多次文書嗎?”
軟家三兄弟道:“可不是,連發了兩日,我特意去告訴,才不送了。”劉唐打旁邊經過,也湊上來道:“學究以後告訴抄事房,凡事發一遍就行了,反正都看不懂。”
吳用這才放心,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晚上,高銘躺在床上一算,這又送走了一位好漢,一百零八肯定是湊不齊了,再這麼内鬥下去,繼續損兵折将才好。而且王英死了,扈三娘也不需要嫁給他了,避免了水浒中最惡心人的婚配。
高銘心情不錯,早早進入了夢鄉,睡倒半夜口渴,起來喝水。
才下地,就見花榮在小榻上坐了起來,“做惡夢了嗎?要不要我陪你?”
“沒做惡夢,我隻是下地找水喝。”
然後就見花榮重新躺回去,“我還以為你看到王英的首級晚上會做惡夢,原來沒有。”
高銘一邊喝水,一邊皺眉的想,怎麼聽你的語氣好像我沒做惡夢,你挺失望的呢。
——
鄭天壽帶着王英的屍首下山坐船,卻不想渡到水泊中央,船不知為什麼翻了,時值晚冬,鄭天壽又不會水,撲騰幾下就沉底了。
等後來的船将人打撈上來,人已經沒氣了。
不僅沒送走王英,連他自己也死了。
消息傳回梁山,高銘心想,可真有效率啊,清風山三大王就剩一個燕順了。
不知道燕順會以何種方式被清除掉。
現在的梁山,實力不強,不像後來湊齊一百零八好漢,連城池都敢打,沒事還要出去惹事,現在就是個小山寨,很怕官府大軍壓境。
燕順聽說鄭天壽溺死了,從頭發絲冷到腳後跟。
之前王英死的時候,他就知道是晁蓋要害他們,現在鄭天壽都死了,他更加坐實梁山要黑吃黑,想做掉他們三個清風山頭領的事了。
燕順豈能坐以待斃,都是道上混的,他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梁山不仁,他就不義了,當晚叫上幾個清風山時的心腹喽啰,拎上桐油,打算放火燒寨,再趁亂逃走。
計劃很好,執行起來遇到了困難,拎着油剛鬼鬼祟祟的出現,就被突然殺出來的劉唐按住,捆了個結實到了聚義廳。
花榮已經睡下,被小喽啰叫起去聚義廳升堂。
高銘睡眼朦胧的目送走花榮,做山寨頭領真麻煩,還是他這樣的抄事房的小人物輕松。
過了一個時辰,花榮帶着一身寒氣回來了,高銘探出頭問他,“燕順怎麼處置的?”
“山寨寨規不許放火,他偏要犯,被就地正法了。”花榮哼道:“可惜跑了宋江。”
現在的狀況,别說花榮追随宋江了,恨不得扒他的皮才是真的,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他高銘的“功勞”,不由得喜從心中來,“我覺得他早晚還得回來,山下也沒他的容身之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争鬥,有争鬥就有死傷。
所以梁山現在死個把人很正常。
尤其清風山的三個魔頭王英、燕順、鄭天壽,誰聽說這三人死了,不叫一聲好。
秦明是心情最好的,坑他的三個幫兇都已經歸天了,算是小小報了個仇。
他常常過來找高銘和花榮聊天,積極跟高銘彙報自己的思想動态,重申自己絕對沒有反國的念頭,一顆心向着朝廷和官家。
每每這個時候,高銘都代表朝廷表示,相信秦将軍的覺悟,等到下山我會給你作證,讓你恢複名譽。
——
不久,高銘遇害的消息傳到孟州,盼着知府大人回來繼續帶領大家前進的孟州百姓震驚了,震驚之後是難掩的傷感,尤其是快活林的老闆們,為什麼他們命這麼苦,好不容易來了個好官,才做了幾個月就永遠離開了他們。
快活林明年的重陽節,他們都已經商量好重陽糕的規模了,最早想出這個點子的知府大人卻離世了。
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孟州的财路一部分是高大人開辟的,殺了高大人如同殺他們父母,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宰了真兇。
開始聽說是叛敵秦明幹的,老闆們湊了一萬貫懸賞秦明的腦袋。後來又聽人說是清風山三個強盜做的,又湊了一萬五千貫,改成懸賞王英、燕順、鄭天壽的人頭。後來隐約聽到這三人也死了,不由得暗恨,便宜他們了。
——
而花榮家屬的情況比高銘那邊的強不少,畢竟他沒死,人還活着,隻是反對朝廷做了強盜。
花家老太君閉門不出,謝絕見客,表示一切交給國家法度,花榮如果真當了逆國賊寇,抓住的話,該砍就砍,該殺就殺。
花芷卻不認同,他哥哥絕對不會上山當強盜,一定有其他原因,高衙内不管是秦明害死的,還是清風山害死的,他哥哥一定是上山找他們報仇去了,你們不許說他不好。
花老太君回信給她,你都出嫁了,這些事别摻和,好好過你的日子,你哥哥的事,咱們不提就是對他最大的保護。
花芷接到信,認同了祖母的話,對外再不提哥哥的事,于家上下也是這個态度,誰問起來都說一切交給國家法度。
——
春暖花開,山上處處美景,巍峨山巒倒影在飄渺的水泊中,相映成輝。
王屹的眼睛好多了,已經能夠正常處理往來文書,加上梁山本來就沒什麼公函,高銘和王屹的日子挺清閑。
沒事的時候,兩人搬個椅子坐在廊下曬太陽聊天。
高銘這人,嘴巴能說會道,隻要對方不是啞巴聾子基本上都能被他籠絡住,王屹也覺得高銘人有趣好相處,跟他像老朋友似的,經常自掏腰包去廚房額外買些好吃的給高銘吃。
這日,兩人又偷閑聊天,高銘半躺在椅子上,懶洋洋的嚼着金桔蜜餞,“這個季節是最舒服的,過段時間就熱了,太陽忒毒,曬得人皮疼。”
“曬就曬,咱們在抄事房裡,又不需要站崗,不過是抄抄寫寫,你看現在,十天半個月也沒事。”
話音剛落,就見院門口走進來個小喽啰,朝高銘和王屹道:“呦,孫抄寫,王抄寫,你們還閑着呢,剛才山下傳來消息,說是二龍山和桃花山來投,各帶了四五百個小喽啰,看樣子都得造冊。”
“我這張臭嘴啊!”王屹說着,照嘴巴輕打了兩下,“呸呸!”
高銘騰地坐起來,“二龍山和桃花山?”
“是啊,尤其二龍山來的幾位頭領,聽說有一位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好漢,十分了得。”小喽啰道,抓了一把王屹放在桌上的瓜子在一旁磕,王屹心疼,搶回來半把,小喽啰嫌棄王屹摳門,“恁地小氣!”
二龍山頭的武松、魯智深和楊志來了,這三個人,各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主。
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和打虎将李忠,單人實力不如二龍山,但勝在山頭經營多年,手下喽啰兵多。
當然,最讓高銘擔心的是,魯智深之前找他尋仇,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魯智深沒見過他的樣子。
但是他卻見過花榮的,如今兩人在山上遇到,會是什麼的情景呢?
想到這裡,他立即對王屹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得去辦,去去就來。”
高銘出了抄事房,越往山寨主要區域走,越能感受到熱烈的氣氛,扛酒扛肉的小喽啰不停打眼前過。
但他還是去晚了一步,聚義廳裡面擺好了酒席,各個頭領已經都入席了。
高銘這個級别是進不去聚義廳的,隻在外圍徘徊,心裡捏了一把汗,花榮有弓箭在手,肯定不怕魯智深,但現在魯智深有武松和楊志做幫手,就不好辦了。
尤其不能讓他發現自己是高衙内,否則的話,得徒手把他天靈蓋砸碎了。
不過,聚義廳歡聲笑語不斷,聽着氛圍還可以,不像能打起來的樣子,高銘暫時放下心去,準備回去老實等花榮回家。
但就在他邁出步子的時候,突然身後來了個喽啰,一臉欣喜的道:“孫小五,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來得正好。”
高銘警惕的道:“你找我做什麼?”
“新來的武頭領和魯頭領點名要見你,快随我來!”小喽啰一把牽住高銘的手腕,把他往聚義廳内拉。
武松和魯智深要見他?為什麼,難道魯智深發現他是高衙内了?不可能吧,他們可還沒見過呢。
不管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再不濟還有花榮保護自己。
高銘昂頭走進了大廳,廳内大擺宴席,有烤得外焦裡嫩的全羊全豬,燒鵝烤雞數盤,隻不過食物的香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并不是叫人很喜歡。
高銘一眼就看到,坐在一起的小山似的魯智深和身材魁梧的武松,不知是不是因為落草二龍山的原因,兩人眉眼中濃濃的草莽之氣,可以說是霸氣,也可以說是匪氣。
旁邊是青面獸楊志,身上也是一股子肅殺之氣,不過看高銘的眼神很正常,不像是認識他的樣子。
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人,高銘猜測可能是屠戶曹正和金眼彪施恩,有了曹正,梁山宰殺牲口能容易不少,至于施恩,不知道有了他梁山能受什麼益處,但沒了他,快活林是越來越好了。
他瞄了花榮一眼,花榮眼神平靜的朝他點點頭,高銘心裡就有底了。
既然花榮不緊張,那麼肯定不是壞事,于是高銘腰闆挺直,跟着喽啰走到魯智深和武松跟前。
見他來了,魯智深和武松都站了起來,尤其那魯智深銅鈴似的眼睛瞪圓,直勾勾看着高銘。
高銘還是捏了把汗,你不是把我認出來了吧。
“你就是張青和孫二娘的侄子嗎?”魯智深聲若洪鐘的道:“之前灑家在十字坡貪杯被放翻,被你姑父姑母放了一條性命,灑家去了二龍山,一直想招他們入夥,武都頭來了之後,我們派人去了孟州,卻發現十字坡的酒店沒了,被那高家那鳥知府鏟平蓋個新店。”
武松亦站起來道:“我們去晚了一步,沒想到兄長和嫂嫂已經遇害了。”
這些事高銘比任何人都清楚,張青和孫二娘是他親手送走的。
但此時,他既然扮演了孫小五,戲就得做全套,于是假惺惺的難過道:“兩位好漢就是魯提轄和武都頭吧,我姑父姑母常念起着兩位,說你們是世間罕見的好漢。因為我去姑父姑母那裡的時候,武都頭已經離開了孟州,未曾打過照面,我一直覺得是一件憾事,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見到二位,請受我一拜!”
未等彎腰,武松就出手擋住了高銘,“武松的命是你姑父姑母救下的,我沒來得及救下他們,已經是我對不住他們,怎麼還能受你的叩拜?!不要折煞武松!”
既然對方這麼說了,高銘也沒真想拜的意思,掙紮了下就直起了身。
魯智深拎起酒壇子,嘩嘩倒了滿滿三碗酒,“這碗是我和武都頭敬你姑父姑母的!”說着分給武松一碗,另一碗遞給高銘,“幹了這碗酒。”
魯智深有蒲扇似的大手掌,單手端碗悶頭就喝,武松也不含糊,仰脖也往嘴裡灌。
高銘見這架勢,不喝不行,雖然他沒看周圍,但能感覺到整個聚義廳的視線都在他身上。
他隻好雙手捧起酒碗,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幸好這個年代的酒度數不高,也不算辣,高銘超常發揮之下,都喝淨了,把碗往地上一撇,摔得細碎。
喝酒不摔碗沒氣勢,必須得摔。
“好!你也是個爽快人!”魯智深哈哈笑道,挪動身子,在他和武松之間騰出一個空位置來,“你坐到這裡來。”
高銘沒法客氣,隻能坐到兩個人中間,兩個大力士般的壯漢夾着他,更加襯得他瘦弱,活像個被綁架的人質,畫風跟周圍格格不入。
此時武松扯下一條羊腿給他,“盡管吃!”
高銘看着盤子裡的烤羊腿,心想這也太誇張了,這條羊腿夠他吃幾天的,但人家武松都好意拿來了,豈能不吃,于是抓起來開啃,咬了一口,就一嘴巴的油漬。
他低頭擦嘴的時候,偷瞄向花榮,就見他也在看他,嘴角翹起,分明在忍笑。
沒良心啊,這有什麼好笑的?!高銘回瞪他一眼。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被晁蓋和吳用看在眼裡,兩人低語了幾句,晁蓋就笑道:“山下酒店的朱貴說了,孫小五也是主動來投奔的梁山,隻是路上正巧遇到王英,結伴一并過來的而已。孫小五與他姑父姑母都是一樣的好漢,我覺得他也應該做一把交椅,大家覺得呢?”
晁蓋的想法很簡單,王英燕順鄭天壽死了,位置空缺,正需要人來填補,二龍山和桃花山的人剛來落草,底細如何還沒弄清楚。
但既然花榮喜歡他,魯智深和武松待見他,不如賣個人情,讓他也做頭領。
這主意本來就是吳用想出來的,公孫勝已經入定,山寨事務一概不摻和。晁蓋一系的阮家三兄弟和劉唐沒有異議,他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自己日子過得美,沒心思管别人,既然是晁蓋哥哥的決定,他們雙手支持。
山寨之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喽。
投降的官軍秦明和花榮不用說了,二龍山魯智深武松都叫好:“正應該這般,孫小五也是個好漢,理應坐的一把交椅!”
至于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和打虎将李忠,作為剛上山的頭領,狀況還沒摸清呢,大家都同意的事,輪不到他們發表意見。
晁蓋便笑道:“從今以後,孫小五也是山寨頭領之一,大家都是兄弟!”說罷,舉起一碗酒,先幹為敬。
唉,還得喝,高銘被魯智深和武松提攜了起來,和衆人一并飲了一碗酒。
之前他喝酒都是一杯一杯的,到了梁山都是一碗一碗的,太豪爽了,招架不住。
衆人其樂融融,喝酒吃肉,不時跟左右聊天。
這時候,吳用走下來,端着一碗酒來到楊志跟前,道:“這是一杯賠罪酒,那日得罪了楊緻使,實在過意不去。”
那日得罪,當然是指打劫了楊志護送的生辰綱一事。
楊志和晁蓋等人算是仇人,但是仇人見面,一個已經是寨主,一個是來投奔的頭領,地位發生了變化,楊志哪敢計較,起身道:“學究哪裡的話,都已經過去了,如今大家聚義在此,共享富貴,乃楊志之幸。”
楊志将酒喝了,又倒了一杯酒,回敬吳用,吳用才返回了晁蓋身邊。
楊志落座後,臉上沒什麼波動,但心中卻憋氣,因為高俅派兵掃蕩青州,他們和桃花山在青州待不下去,才來投奔梁山。
但是之前聽說山上有個及時雨宋江,他們本來是打算投奔宋江的,并不是想做晁蓋手下,結果到了山上,才知道宋江不在,反而晁蓋招待了他們。
楊志好好一個将門之後,被晁蓋害得隻能落草,這仇他可一天沒忘。
他就是來投奔宋江,給晁蓋不痛快的,現在宋江不在,他楊志怎麼可能開心。
高銘在一旁不做聲,琢磨這其中的局勢,說什麼了,一百個零八好漢得有八千一百個心思,這不,楊志跟晁蓋就是面和心不和。
“看你瘦成什麼樣子,風一吹就倒!給灑家吃!”魯智深是個實在人,看高銘的體型,覺得他應該多吃點好的。
“兄長,我真不瘦,不用吃這些。”高銘微笑着将魯智深剛才扔到他面前的燒鵝腿默默還了回去。
“你看着這滿屋子的人誰像你這樣。”魯智深說着,還真滿屋子的看,不想就看到了花榮,不禁皺眉:“他怎麼樣也在山上?!他那日還護着高衙内那厮!”
楊志道:“可能是高衙内死在了青州,他怕受牽連,因此上了梁山。”楊志很能理解不想承擔責任,故而跑路的心情。
武松也看花榮,對魯智深道:“你之前提過的那個将你挂珠射斷的就是此人嗎?他當日幫助那高衙内,卻不想到底因為高衙内之死受牽累,這是果報。”
魯智深道:“既然都來梁山落草了,過去的事,就不想提了,來,喝酒!”拿壇子給他和武松還有楊志都滿上了酒,高銘也沒落下,又得了一大碗酒。
魯智深和武松不僅是朋友,還是酒友,兩人都是沒酒能死的人,而且喝了酒之後戰鬥力超群。
魯智深喝了酒之後大鬧五台山,滿山和尚都被他打殘,武松更是十八碗打死老虎,快活林内醉拳猛揍蔣門神。
相比之下,像高銘這樣的普通人,喝了酒隻有戰鬥力下降的份。
面對滿滿一大海碗的酒,高銘覺得自己都能洗臉了,哪能喝的下去。
這時候就見花榮起身朝他這邊走來,魯智深端着碗喝酒,從碗邊緣露出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花榮。
花榮走到他們這桌前面,對高銘道:“我有事跟你說,随我來一趟。”
高銘看出花榮是來替解圍了,對魯智深和武松楊志抱歉的笑道:“我去去就來了。”但他知道,他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魯智深不知道花榮跟高銘的關系,以為花榮來找事,眼睛一橫,“小兄弟酒沒喝完,不能走!”
花榮便端起高銘跟前那個海碗,一口氣将酒都喝淨了,将空碗放下,對高銘道:“走吧。”
高銘笑着點頭,“魯提轄,武都頭,花榮是我好朋友,不用替我擔心,我和他去去就來。”說完,麻溜離開坐席,對晁蓋作了個揖,随花榮走了。
高銘出了聚義廳,因為剛被升任了頭領心情大好,加之又喝了酒,這會酒勁兒上來,懶得不想動,便往花榮背上一趴,像耍賴又像開玩笑般的道:“你背我回去吧。”
花榮當即像被施了定身法,原地僵住。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緊張,他以前照顧過醉酒的高銘,幾次或背或攙的送他回家,都很自然,不像現在這樣渾身别扭。
高銘見他不回答,語氣弱弱的道:“不行嗎?”
花榮行動快于言語,先将高銘背起,才道:“當然可以。”
高銘就知道花榮會答應,開心的道:“那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