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啟身形一頓,停車場的燈光将他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暗裡,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
幾秒鐘,他身上的沉郁更深。
轉腳上車。
安瑟看了眼駕駛座,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這個保镖在她眼裡一直就不正常,像個有什麼心理缺陷的人,不過不關她的事,不去找許遲的麻煩就行。
回安家,進門就是寂靜。
那種被條條框框豎起來的壓抑,令人喘不過氣。
院子裡的傭人在修剪花枝,謹小慎微的動作,一句閑話都不敢講,看到門口進來人也隻是恭敬地點點頭,又繼續忙着手裡的事。
安瑟走得很慢,臉上的傷在日光下越發明顯,看起來像被摔到的娃娃,讓人看一眼心生不忍。
中式四合院,彎彎繞繞的回廊。
婁啟一直跟在她側後方,步伐穩健無聲。
她腳步一頓,“我去見奶奶,你要一起?”
“我送你進去。”
“你是覺得我會被奶奶打死?”
安瑟轉頭看着他,清透的眼眸黑白分明,“婁啟,我覺得你這個人真的腦子有病,既然你隻聽我奶奶和我爸的話,怎麼又要做出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你是覺得這樣我就不會讨厭你?不可能,我讨厭死你了!”
她越說火氣就越大,懶得跟他廢話,大步流星的走。
不知道許遲有沒有發現她不見了?
發現了,然後呢。
會找她嗎?
不知道。
安瑟扯了下嘴角,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臨什麼,所以又哪裡還有精力管什麼許遲,隻希望安家和婁啟不要去找他的麻煩,這樣就很好。
她沒注意,身後的男人沒有跟上來。
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挺拔的身子如同勁松。
婁啟看着她的背影,眉心漸漸蹙起,漆黑的瞳孔裡暗藏着風起雲湧,但太黑了,沒有人能看得透裡面到底藏着怎樣的情緒。
安家的四合院占地面積很廣,祠堂在最西邊,這裡供着安家幾代人的牌位。
早就銷聲匿迹被世人遺忘的人,名字還在這裡。
安瑟踏進去。
“跪下。”
這是進門的第一句話。
安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正前方,背影筆直,發白的頭發被一根木簪别在腦後,身上穿的是中式旗袍,深藍色的款式,威嚴滿身。
安瑟抿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沒說話,筆直的跪在蒲團上。
“安瑟,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渾厚的聲音說出口,老太太轉過身來。
那張臉上有着自然的老态,眼睛周圍和臉部的肌肉已經松弛,皮膚褶皺被地心引力拉着堆疊在一起,眼神堅定鋒利,隐約能看出舊社會大家小姐的風骨。
她看安瑟的眼神非常失望。
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跺。
“偷偷跑出去就算了,這麼多天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搞在一起,不回來,也沒有個消息,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
“奶奶……我沒有。”
安瑟低着頭,睫毛輕輕顫動。
她不知道怎麼說出心裡那股無力感,按理來說從小到大已經習慣,可每一次,還是會心痛得無以複加,心髒像是被人拿着刀一片一片往下剮蹭,這麼多年,已經夠了吧。
夠了的。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反駁:“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們,我手機丢了。許遲他……不是亂七八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