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目光移開，落到他身邊坐着的鄭明羨身上。

　　鄭明羨屈指頂了頂鼻梁上的墨鏡，也起身朝她溫和一笑，擡手指了下對面，“道生小姐，請坐。”

　　林霧微微颔首，落座于他們對面。

　　黃叔見此，退出去帶上門。

　　程漫道：“道生你來的剛好。這一桌飯菜前腳剛上來，你後腳就到了，快嘗嘗味道如何。”

　　林霧掃了眼桌上的七菜八湯，微微挑眉道：“我記得不錯的話，這些似乎都是你的口味吧？”

　　程漫愣了下，仔細一看看真是。他扭頭問鄭明羨：“不是說讓你按道生的口味命人做嗎？”

　　鄭明羨溫聲解釋道：“可你不是說道生小姐也吃酸辣口嗎？想來你們兩個差不多，按誰的都一樣。”

　　程漫就看向林霧，不好意思道：“對不住。要不然，你現在說說想吃什麼，叫人去做？”

　　“不用麻煩了。”林霧拿起筷子夾菜，貌似不經意似的問：“程漫，北城這邊張玉閣的案子，重要性按理說遠不到讓你接手的程度，為什麼玄門那邊會派你來？”

　　程漫認真的挑魚刺，聞言道：“師父說我現在需要曆練，不管大小，都過手試試。都資曆咱組了，将來我接任門主，就不會有一點質疑了。”

　　林霧哦了聲。這理由确實說得過去。

　　她道：“你也算提前接觸到這案子了，如今又來了北城，可有特别的感受與發現？”

　　程漫把挑好的魚肉夾給默不作聲，看着在專心吃飯的鄭明羨，搖頭道：“沒有。你說得對，張玉閣此案确實棘手。”

　　“我倒是有。”林霧道。

　　程漫眼睛一亮：“真的呀，那你快說說。等回頭結了此案，我們還是按從前的規矩，五五分成。”

　　林霧看了眼仍然八風不動的鄭明羨，将此先得知的冷霖鋒是五行五首之一的消息，以及冷影的消息，都一一說出。

　　鄭明羨夾菜的手微頓，擡手定定的看着林霧。

　　程漫意外道：“沒想到這冷家少爺竟然是五行的人。從前這殡葬一行向來神秘，其老闆更是從不參加五行聚會，我師父恐怕也不曾見過，一直以為他在南方。原來他在這兒啊。”

　　“恐怕不是。”林霧道。

　　程漫疑惑：“什麼意思？”

　　林霧道：“我查過，這冷家從前與黑市并無半分關系。而冷家少爺恰好在三年前出過一場車禍，後面性情大變。真正的張玉閣原先也隻是個普通人，半分不會玄師本事，是突然變厲害的。再結合我目前得到的消息，可推測，真正的冷霖鋒與真正的張玉閣，應該早就死在了嶺南。”

　　“後面，有心人利用他們的身份來到北城，周旋在各大豪門之間，開展了一些目的不得知的活動。”

　　程漫蹙眉：“若是如此，他們能圖謀些什麼？還有你讓我查的墜子，他們用那個又能做什麼？”

　　“這恐怕，要問鄭少東家了。”林霧冷不防道。

　　飯桌上的氣氛突然一凝。

　　程漫愣了下，不解：“明羨，為何？”

　　林霧看着直視着她的鄭明羨，不緊不慢的細數：“第一，墜子的原料來自于嶺南大庾嶺内的兇險天坑。這一點，程漫并不知道，你卻知道。我起初既已告知程漫那墜子是石料，放眼程漫所認識的人力，你應該是最熟悉的，又和他關系親近，他難道沒有來問你嗎？你為何沒有告訴他？”

　　程漫驚詫的看向鄭明羨。

　　“第二，我知道冷霖鋒是殡葬行首後，猜測他可能會假死的把戲，就去醫院看他的同夥假張玉閣，然而人已不翼而飛。經過一夜徹查監控，又很不巧，我會些技術，修複後發現了運走假張玉閣的車。”

　　林霧從兜裡拿出幾張照片，推給程漫。

　　程漫拿起來一看，臉色微變，上面顯示的車牌号正是鄭家的！

　　程漫愕然問道：“明羨，你為什麼……難道你和這冷家少爺有關系，你們是……是同盟？”

　　鄭明羨看程漫，片刻才道：“不是。我除了與你親近，與五行其他人并無往來。”

　　“那道生說的是怎麼回事？”程漫問。

　　鄭明羨微微蹙眉，像是在思索合适的說辭。

　　林霧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慢條斯理道：“我想，你是在試探我吧。”

　　程漫與鄭明羨俱看向她。

　　鄭明羨推了推眼睛：“何以見得？”

　　林霧喝了口湯，咂摸了句味道不錯，道：“我從我朋友那裡得知，五行行首用的車牌号都很明确高調，所以他才不願意用。可鄭少東家你頂着那麼高調的車牌号去，生怕别人發現不了你是誰嗎？”

　　鄭明羨道：“那裡的攝像頭本已老舊。”

　　林霧道：“但你隻要稍微問一問程漫，便會知道我懂些技術的事，修複畫質對我易如反掌。”

　　程漫愣道：“明羨确實問過我……”

　　“所以啊，鄭少東家，你是故意讓我發現的。”

　　林霧喝完湯，放下碗擡頭直視鄭明羨，“那石頭料子如此特殊，你既然都知道它的來處了，以石行的作風，怎會不弄到這裡當鎮行之寶？據我所知，石行過去為尋其他罕見石料，冒得風險不比這少多少吧？”

　　“但你沒有，隻能說明，你知道那石料動不得。或者說，你在查的過程中，遇到了一夥你不想得罪的危險勢力。”

　　鄭明羨唔了聲，“道生小姐，請繼續。”

　　“那天你我說話時，黃叔在不遠處反應不安，這更讓我确定，你還有些隐瞞我的消息。都隐瞞了，卻還在醫院落下線索，就說明你實際上也是希望有人查下去的。所以你在試探我，看我有沒有能力，能查到哪一步。”

　　話落，桌上氣氛沉寂。

　　良久，是鄭明羨的拍手聲打破這氣氛，他贊賞的看着林霧，道：“分毫不錯。”

　　“明羨！”程漫聲音微微拔高。

　　鄭明羨有些頭疼的看向他，湊近低聲道：“我并非故意騙你，晚些時候再與你解釋，先談現下。”

　　程漫悶悶的别過臉去。

　　鄭明羨轉向林霧：“抱歉，我們繼續說。”

　　林霧伸手夾菜：“洗耳恭聽。”

　　卻不曾想，鄭明羨道：“我瞞的是，早先我便發現南方一帶有股深不可測的勢力在針對五行，或者說是針對各地大小望族，并制造了很多起神不知鬼不覺的案子，來削弱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