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巧巧的眼眶紅紅的:“姐,孫老師是不是沒了啊?”
“嗯。”唐青青摸了摸她的頭。
“你說,你說是不是我咒的啊?”唐巧巧急得快要哭出來,“我沒想着讓她死,隻是不希望她上課了而已。”
“瞎說什麼啊!這件事跟你有啥關系啊。”
唐興強也跟了上來,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也不知道她為啥就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跟我們有啥關系啊。我們要是有這麼厲害,咒一個死一個,天下就沒有壞人了,别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唐青青也道:“巧巧,你可别多想,這個案子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姐,我知道了。”
唐興強無語,他剛才勸了那麼久一點用的都沒有,唐青青說一句話,唐巧巧就信了。
唐興盛則好奇:“姐,到底咋回事啊?為啥孫老師就這麼沒了。”
“我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就知道死狀很慘,所以張所長讓我暫時先别插手,要是實在找不到線索的時候,再讓我出馬。”
幾個孩子都紛紛歎氣。
今天早上的課上得非常悶,不僅是他們學生不在狀态,張亞彬教課也頻頻走神。
誰也沒法平靜對待,認識已久的一個人突然就這麼被人殺了,總有種天方夜譚的感覺。
由于張亞彬的加入,孫芹被安排去上副科,孫芹看張亞彬就很是不順眼。
兩人雖然沒有激烈争吵過,可孫芹沒有半點掩飾自己對張亞彬的鄙夷,甚至暗諷他是裝病,就為了避免去勞動,可以在這裡混日子。
張亞彬并不喜歡說話,平常跟課堂上的侃侃而談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他聽到這些話感到很受傷,也不會因此而争吵。
他隻會更加努力地備課,當孩子們學習成績提高,并且熱愛上了學習,那麼一切質疑都無足輕重。
可他内心對孫芹是厭煩的,尤其從孩子們嘴裡得知,孫芹是怎麼教學的,又從孩子們的成績看到了孫芹的敷衍,他感到非常的憤怒。
多少知青期待這一份工作,孫芹拿到了卻沒有好好珍惜,在這誤人子弟,實在令人不齒。
可一碼歸一碼,誰也沒有想到孫芹竟然就這樣被人殺害了,昨天還鮮活的人說沒就沒了,這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唐青青上午上完課,又繞到孫芹家附近。
此時圍觀的人已經變少,雖然這件事讓人很關注,卻也不敢耽誤手裡的活。
老人們也隻是在遠遠的地方看着,不會湊近,擔心被煞氣沖撞。
苗家人都被控制了起來,現在還在院子裡沒有出來。
唐青青:“張所長,有什麼線索了嗎?”
張所長搖頭歎氣,“兇手非常謹慎,現場什麼都沒有留下,連半個腳印或者指紋都沒有。現在還等公社的調查員過來,看看他們能不能有什麼發現。”
唐青青朝着正屋使眼色,苗家人都在裡面。
“會不會跟他們有關系?”
張所長低聲道:“現在還不确定,昨天苗會計去妻子娘家喝喜酒,晚上睡得特别沉,什麼都沒有聽見。他的妻子昨天住在娘家沒回來,今天一大早才回的。
苗老漢夫妻年紀大了,都有點耳背,也沒有聽到什麼動靜。至于家裡四個小的,也都說沒聽到什麼動靜。”
唐青青看了看四周院牆,苗家比較寬裕,院牆是用石頭砌的。
不過砌得并不高,大約隻有一米七--八左右。
“兇手應該是翻牆進來的吧?”
“嗯,我在牆角發現了摩擦的痕迹,但是沒有在附近看到腳印。”
唐青青頓時來勁了,“在哪?我去看看。”
張所長把唐青青帶到牆角,“喏,就是這裡。這個歹徒明顯有備而來,地上還被清理過。要不是我盯得仔細,都沒看出來他是從這裡翻牆進來的。”
唐青青一看,地面果然是被清理過的。
最近一直是大太陽的天氣,地闆被曬得很幹,至少撣掉塵土,就能将腳印給清理掉。
“這看着是個老手啊,以前會不會犯過案?”
張所長點點頭:“可能性很大,我們在調查時,也會重點朝這個方向進行調查。兇手不僅善于反追蹤,還非常地狠厲。”
如果是第一次作案,大多數人都會比較慌張,也就難以那麼仔細和兇狠。
“根據現場看,孫芹生前應該受到過侵犯,根據她受傷的力度,可以看出她是被一個成年男人給打死的。”
孫芹腦漿都被砸出來了,腦袋是最硬的,沒有點力氣和狠勁,是幹不出這麼可怕的事。
兇手的準頭還特别好,目的明确朝着腦袋砸過去的。
張所長雖然沒讓唐青青去看現場,卻沒有避諱對現場的描述,這也是希望唐青青一點點适應。
“這也太殘忍了,孫老師是不是認識兇手?他們之間有死仇吧,要不然怎麼下手可以這麼狠。”
“如果是這樣倒好了。”
“為啥啊?”
“如果是流竄作案的連環殺手,抓不到兇手之前,不僅是你們榕山大隊,整個公社都要人心惶惶。”
手段快準狠,而且具有反偵查能力,很難不讓人懷疑不止一次這麼幹過。
這個人對苗家還有所了解,因此一下就摸進了孫芹的屋子,而不是往其他人屋子走。
不僅如此,孫芹屋子裡還被翻找過,壓箱底的錢被偷走了。
苗家人也不知道孫芹手頭上到底有多少錢,不過絕對不會少。
畢竟孫芹不僅自己有工資,還有丈夫的津貼,平常都在大隊裡,也沒有什麼花銷的地方。
往少裡說,孫芹這些年至少也存了好幾百塊錢,上千塊也不稀奇。
目前可以推斷,兇手不僅是來劫色殺人,也是來劫财的。
至于哪個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又或者一開始就這麼策劃,就不得而知了。
“這種兇手非常難追查,人一跑就沒影了,往後肯定還會繼續作案。”
誰要是遇到這樣的犯罪分子,案子不破不把人給抓到,這輩子心裡都有一根刺,都會惦記這件事。
“最近咱們大隊沒有啥陌生人進村啊。”
“如果是這種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他們很有經驗,不需要進行調查就能摸準目标。”
苗家的房子在整個大隊都是數得上數的,要是普通人家,哪裡用得起石頭砌的院牆,像大伯家現在還是籬笆呢。
如果是流竄作案,他們被盯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至于為啥偏偏挑了西廂房,而不是按理說藏東西藏最多的正屋,目前還難以進行判斷。
“張所長,我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沒有線索。”
“你先去吃點東西吧,回頭再過來。”
唐青青也覺得自己肚子餓了,她今年明顯比明年能吃多了,肚子也特别容易餓。
一個拳頭大的白面饅頭,以前吃一個都夠嗆,現在輕輕松松塞兩個。
唐青青現在幾乎把羊奶當水喝,因為翟弘毅說牛奶補鈣。
她今年長得比去年更快,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腿特别酸疼。
聽說這是長高的征兆,唐青青非常地重視。
唐青青對自己現在的身高并不滿意,要是再能長十厘米就好了。
“張所長,你也辛苦一早上了,跟我去師父家吃飯呗。”
張所長擺擺手:“我有安排,而且還要在這裡等公社的人過來。”
唐青青也沒再勸說,老劉頭家比較遠,張所長肯定不願意浪費這個時間來回走動。
來到師父家,翟弘毅已經把饅頭蒸上了,菜也都洗好切好等着唐青青動手。
唐青青做飯的手藝好,大家都樂意吃她做的飯。
翟弘毅如果回來得早,就早早把菜備好,隻等她回來炒就行。
這樣一來很快就能吃上飯,不需要等半天。
炒菜對于唐青青來說是一件非常輕松和有趣的事,但是備菜就比較累了。
普通的家常菜,備菜的時間都要比炒菜時間長。
翟弘毅經常把這件事攬走,唐青青特别地高興,做飯熱情都增加了不少。
“孫芹的案子怎麼樣了?”
唐青青歎氣:“還沒有線索,按照張所長的意思,覺得是流竄作案的概率比較大。現在兇手不知道藏在哪個犄角旮旯,弄得人心惶惶的。”
民兵已經被組織起來,晚上要進行巡邏。
翟弘毅微微皺眉:“你下次再來這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等我。要是找不到我,就直接回家。”
從村子過來到這裡,要走很長的路,要是兇手藏在半路,唐青青就非常危險了。
雖然今天唐青青身邊還有王黑子,現在的王黑子個頭也不低,并且一直跟着翟弘毅學軍體拳。
可他到底年紀還小,力量還不足。若是對抗成年男性,尤其對方還是惡徒,是沒有什麼勝算的。
他自顧不暇,更沒法分神救唐青青。
這次是他疏忽了,發生這樣的命案,他應該去把唐青青接過來。
“好。”唐青青聽人勸,而且三人組合作習慣了,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你們也小心啊,你賺了這麼多錢,有心人也能猜到。你們住得又遠,很容易被盯上。”
唐青青越想越擔心,翟弘毅是挺厲害的,如今個子竄得沒有那麼快了,開始長塊頭了,不像以前就是細細瘦瘦的。
可要是遇到這種兇徒,依然非常地危險。
尤其對方大半夜作案,正在睡夢中反應也會比平時慢。
“我今天晚上就搬過來跟老爺子一塊睡。”
正在編藤筐的老劉頭一臉嫌棄:“你晚上記得好好洗腳,别把我的炕給熏了。”
翟弘毅耳根都紅了,“老爺子,我才不是臭腳,而且我哪天不洗腳?我天天都洗澡的!”
翟弘毅是個講究的,夏天的時候都是天天洗澡的,冬天也洗得很勤。
甚至由于太過愛幹淨和講究,還被人吐槽他有小資做派。
當然這也隻是那多嘴多舌的人瞧不慣,集體生活誰不希望舍友幹淨一點。
女知青們對于經常一臉冷漠的翟弘毅有好感也是有原因的,誰不喜歡幹幹淨淨又長得好,家境不錯的男人?
對人冷漠,那也是因為沒有當做自己人,要是攻下了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要不是臭,哪會天天洗。”
翟弘毅瞪眼,“老頭子,你這是啥歪理!”
“師父,您老人家跟着學學,别老是偷懶。别以為我不知道您為啥這麼說,肯定是我哥經常逼你去洗澡,你不服氣,所以故意陷害。”
老劉頭這人也不是什麼都好,每次讓他洗澡都跟拉他去上刑似的。
唐青青以前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老人家由于身體弱,尤其到了冬天,很少會去洗澡,頂多擦一擦,否則很容易被凍感冒。
不僅僅是老劉頭,村裡很多老人都如此。
可有了另一段記憶,以及翟弘毅給老劉頭收拾幹淨,老劉頭越來越精神之後,她的态度就有了些許變化。
被戳穿目的的老劉頭被戳穿了心思,冷哼了一聲。
被老劉頭這麼一打岔,唐青青心底的緊張也散去了不少。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唐青青吃完飯,翟弘毅就把她送到了案發現場。
王黑子也想跟着,被翟弘毅攔住了。
“你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有完成,學完了再說。”
王黑子哭喪着臉:“我上午不是都學了嗎,咋下午還得學啊。”
“你早上還吃過飯了呢,為什麼還要吃晚飯?”
“可我去學校上學,下午都不需要上課。”
翟弘毅斜了他一眼,王黑子頓時不吭聲了,隻能一臉生無可戀地打開作業本,書寫翟弘毅給他布置的作業。
“你要是早點完成,就能過來找我們。可你要是瞎做,以後就甭想再跟着我們一起。”
王黑子一聽這話,頓時歡呼起來,然後迅速進入狀态開始做題。
離開老劉頭家,唐青青好奇:“為什麼不讓黑子過來啊?他今天也學了不少東西了。”
“他的定力不行,所以必須要求他接受了任務就得先完成再說其他,不能輕易被外界所打擾。突發事件經常會發生,不能因此破壞學習計劃,否則永遠都是等明天。”
“哥,你想得好周全啊。”唐青青感歎不已。
翟弘毅完全不像表面看着那麼冷漠,不僅教授王黑子知識,還教他怎麼做人,磨煉他的性子。
翟弘毅沒吭聲,徑直往前走。
他人高腿長,一步快等于唐青青的兩步,不過他總能控制好速度,不會讓唐青青落後。
來到案發現場,唐青青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飒姐!”
秦飒朝着她招手,上下打量她:
“一段時間沒見,長成大姑娘了啊。”
秦飒非常地繁忙,經常在外面奔波,唐青青每次去公社都碰不到她。
不過這也跟公社很少找她也有關系,唐青青去一趟公社不容易,因此不會輕易叫上她。
現在多是鄉鎮大隊邀請她過去,因為鄉下人手不足,人才也沒有公社多,很多案子他們沒有能力破,也就比較喜歡找唐青青。
“飒姐,你負責這個案子嗎?”
“怎麼樣?想不想參與進來?”
“當然啦!”唐青青猛地點頭,“死者是我的老師,我想知道到底誰這麼殘忍地殺害了她。”
秦飒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經發生,我們沒法挽回。現在重點就是要早點抓到兇手,以告慰亡靈。”
“現在有什麼線索了嗎?”
秦飒不像張所長那麼小心翼翼,生怕把唐青青給吓到。
她覺得唐青青有這樣的心理承受能力,一開始可能會不習慣,吐着吐着就好了,她也是這樣熬過來的。
女人在這一行本就容易被人看輕,如果沒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容易被邊緣化。
反正唐青青以後也是要走這一行的,現在就開始訓練吧。
“根據法醫初步鑒定,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在淩晨兩三點左右。頭部的鈍器傷并不是緻命傷,死者是先被悶死,被侵犯後再用鈍器重擊頭顱而死。鈍器為金屬制品,才能造成這樣大的創傷。”
“依照傷口初步鑒定,鈍器應為斧頭,目前在現場并未發現兇器。”
唐青青不可思議:“都已經悶死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地把死者的腦袋給砸了?這得多大的仇啊?”
“你知道死者跟誰有矛盾嗎?”
唐青青搖搖頭:“孫老師雖然工作不認真,授課非常地敷衍,可她并沒有打罵學生。平常在大隊裡也沒什麼存在感,喜歡獨來獨往。”
秦飒颔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是一緻的。
“不過聽說孫老師跟苗家人相處得不是很好,苗家人原本相中的是姜佩娥,結果陰差陽錯變成了孫芹,所以都不是很喜歡她。”
姜佩娥事件之後,并沒有因此緩和雙方關系,據王黑子所說,反而導緻他們的關系更僵。
雖然都在一個院子裡生活,可孫芹都是一個人開火的。
秦飒将這點記下,現在還在勘察現場,還來不及做詳細調查。
人手太少了,而且她也才剛到沒多久,因此掌握的信息還比較少。
“現場沒有打鬥痕迹,兇手是趁着死者沉睡時,從窗戶潛入,然後在睡夢中将死者殘忍殺害,并且侮辱屍體。”
唐青青不解:“我之前從門口往裡面看,裡面一片狼藉,不是打鬥造成的嗎?”
“不是,根據現場痕迹,兇手在翻找死者值錢的東西,所以翻得到處都是。孫芹把錢藏得很深,而且分了好幾處地方藏錢”
“兇手把孫芹藏的所有錢都找到了?”
“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一分錢,整個屋子被洗劫一空。經确認,兇手将孫芹的收音機、手表、手電筒等值錢的東西都已經偷走了,苗家人也不知道孫芹具體存了多少錢,因此無法給出确切的金額。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孫芹肯定存了不少錢。”
一旁的翟弘毅道:“兇手目标明确,而且還非常清楚孫芹的藏錢習慣,這應該是熟人做案。”
“這個可能性極大,兇手對苗家非常熟悉,且極為冷靜。他将撐起窗戶的棍子拿走,翻窗而入,離開的時候,又将木棍撐好,恢複原來的樣子。兇手作案之後一點不慌張,還将自己的痕迹全都給擦掉。”
秦飒将唐青青帶到窗戶邊,根據上面薄薄的塵土可以看出,撐窗的棍子之前是被人挪動過的。
唐青青:“既然兇手抓過這根棍子,上面應該留有指紋吧?”
“法醫剛才檢查過,兇手是戴着手套的。牆根你之前也見過了,最有可能留下足迹的地方,已經被人為抹除了。”
唐青青驚歎:“這是有備而來啊!兇手絕對不是普通人。孫老師很少出大隊,她去哪裡招惹上這樣的人?”
翟弘毅:“兇手極為熟悉死者的情況,還有反偵察能力,武力值也不低。”
“初步排查,目前暫時還沒有在孫芹的關系網中,找到符合該情況的人。”
苗會計腦子靈光,可身體素質一般,再者昨天他确實喝多了,還是同村的人用驢車把他給拉回來的。
進屋的時候,還是兩個大漢把他給扛進去的。
要不是今天有事,他肯定就睡在老丈人家了。
依照他的酒量,他沒法那麼快清醒,沒有能力将孫芹殺害,因此目前暫時排除,可依然是重要嫌疑人。
“有一個人。”
“誰?”
唐青青和秦飒齊齊看向翟弘毅。
“孫芹的丈夫,苗曉輝。”
“他?他不是還在部隊嗎?沒聽說他要回來啊。況且他跟孫老師的感情很好,為什麼要殺他?”
唐青青剛說完,就想起之前的王向紅的案子。
在外人看來,王向紅和曹亮的關系也很不錯,曹亮的風評也一直很不錯。
大家現在提起他,都說他是個很和善,脾氣很好的人,難以想象他竟然幹了這樣的事。
平常大家根本看不出曹亮不僅家暴,還将妻子給活活殺死的禽獸。
秦飒摸摸下巴,“如果是苗曉輝,确實能夠做到這些。我一會讓人去給部隊那邊拍個電報,看看苗曉輝現在到底在哪裡。”
唐青青站在窗戶邊,能隐約聞到裡面的皿腥味。
想到孫芹就躺在裡面,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她就覺得有點惡心。
秦飒看到她的小臉都白了,也沒有勉強讓她現在就進去勘察。
“你先去附近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兇手很小心,并沒有在屋子裡留下腳印,你進去的作用也不大。”
唐青青抿了抿唇,“飒姐,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誰都是這麼過來的,我是想要鍛煉你,可也沒想着太刺激你,一步步來吧。老實說,我當公安的這幾年,也很少看到如此兇殘的現場。”
腦漿都砸得蹦出來了,整個頭顱都是扭曲的,是個人看到都會感到生理不适。
就連法醫剛走進屋子鑒定的時候,眉頭都是皺得緊緊的。
唐青青心裡依然不是滋味,案發現場是最關鍵的地方,她要是無法克服這個心理障礙,以後還怎麼當公安。
翟弘毅:“别想那麼多,兇手既然有反偵察能力,而且對孫芹如此了解,估計也聽過你的厲害。他肯定會提前琢磨好怎麼避開你的追蹤,附近是很難找到相關線索。
但是他不可能一路清除痕迹,工作量太大了,也容易被人發現,所以肯定會在哪個角落留下痕迹。”
唐青青不再沉浸在沮喪的情緒中,走到兇手翻牆的地方,蹲了下來查看情況。
依如之前的判斷,這裡被清理得非常幹淨,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唐青青并不氣餒,觀察了一下四周。
翻牆處是位于西廂房和主屋中間,這個角落是在側方,而且比較隐秘。就算大半夜有人起來,也不會被撞上。
雖然那個時間點大家都已經休息了,可凡事都有例外。
苗家四周都是鄰居,住得也比較近。
“兇手這麼謹慎,那他應該不會走大道,而是會從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小道鑽過來。”
唐青青先确定心思缜密的兇手會想些什麼,然後反推他的來回路線。
唐青青蹲在地上一點點查找,雖然這是小路,可平時這裡也有很多人經過,因此地面上有非常多的腳印需要進行辨别。
唐青青将本子拿出來,一點點地記錄,并且對地面上的腳印進行标注。
翟弘毅看到她的本子上清楚地記錄着每一個人的名字,并且與地面上的足迹一一對應。
翟弘毅很是詫異,“你記住了大隊裡每一個人的足迹?”
唐青青幾乎不用思考,隻看一眼就精準地确定足迹對應的是什麼人。
“我為了能夠拜師,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觀察了大隊裡每一隻羊每一個人的足迹,清楚地了解他們的運動軌迹和行動習慣。
而且拜師之後依然沒有斷掉這樣的習慣,所以記得非常的清楚。”
一切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唐青青并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因此解釋的時候,整個人非常地平靜。
翟弘毅好奇,“你能記住多長時間?”
唐青青歪了歪腦袋,“隻要記住了,我就不會忘。”
翟弘毅感歎:“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唐青青不以為然,“大家隻要足夠努力和仔細,也都能做得像我一樣,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有時候太過謙虛也不一定是一種美德。”
唐青青擡眼看了看他,“我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可以肯定,這非常了不起,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你一定得記住,不管别人怎麼說,你就是那個最強的。”
唐青青笑了起來,不明白翟弘毅為什麼這麼較真。
翟弘毅一臉嚴肅,“這點很重要。”
“為什麼?”
“女性在生活中容易被貶低,所以你必須要極度自信,才不會被騙帶歪。”
唐青青笑得更歡了,“你什麼時候兼任人生導師了?”
“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我記住了!我也沒有貶低自己啊。況且勤奮也是一種能力,看似好像很簡單,沒有人都能做到,可真的能堅持的沒有幾個。”
唐青青一點點将地面上的腳印記錄下來,全都是大隊裡的人,沒有陌生人。
每個人的足迹都很正常,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的,這些足迹都有來處去處。
唐青青對他們進行一一排查,一直折騰到了晚上,都沒有找到什麼線索。
“這個人太狡猾了,非常地謹慎,兇手應該研究過我,一直針對我清掃足迹。”
唐青青直起酸脹的腰,心中氣悶。
看來名聲太盛也不隻能帶來好處,也會讓犯罪分子在作案時更加地小心,公安機關追查的時候也就更加的困難。
唐青青一無所獲,整個人垂頭喪氣的。
這種完全找不到線索的感覺,真是讓她心裡很難受。
一直以來都順風順水的唐青青,這時候感到了挫敗。
秦飒安慰道:“刑偵就是需要耐心,而且從來不能一招鮮,也不是僅靠單個人的力量,往往是需要多個部門協作。一時找不到線索,也不能氣餒,指不定柳暗花明。
要我說這一次就是很好的鍛煉機會,讓你頭腦也能冷靜冷靜,這樣才更利于往後的學習和進步。”
唐青青之前在調查姜佩娥案件的時候,就感受到自己能力的局限性。
不過後面又查了不少案子,讓她一時又有些飄了。
唐青青不禁想笑,秦飒和翟弘毅是約好了嗎,一個為她松繩子,一個為她收緊。
“飒姐,你這邊有進展了嗎?”
“要不要聽聽?”
唐青青猛地點頭。
“這個案子需要你們的幫忙,去确認我提供給你們的信息。哦,足迹這一塊也不能落下,我不信那個人能做得滴水不漏,肯定有疏忽的地方。”
這段時間出事的地方不少,還有一個鎮上竟然出了滅門案,現在整個公社忙得人仰馬翻的。
因此派到這裡的人手不多,需要本地人進行協助。
唐青青作為公安局編外人士,自然也在其中。
“我們對孫芹的社會關系進行了初步排查,目前嫌疑最大的還是苗家人。”
孫芹在榕山大隊的社會關系簡單,她跟别人不大來往,跟知青也形同陌路,因此在榕山大隊,和她最有矛盾的人也就是苗家人了。
孫芹不僅跟婆婆關系不好,和比她大了不少的妯娌蘆花嬸,關系也很糟糕。
“除了孫芹的孤僻性格不讨人喜歡之外,還跟丈夫苗曉輝直接把錢彙給她也有很大關系。”
苗曉輝沒有結婚的時候,津貼都是寄給父母的。
苗會計作為老大,有贍養的義務所以跟老兩口住在一起,這也就相當于那些錢也用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苗曉輝娶妻的時候,也拿出了一部分,可還有不少是用于平時的花銷。
苗家的宅子也有苗曉輝的一部分,可依照他現在的發展,确實不會回來住的。
哪怕以後想不開退伍了,也能安排到機關單位或者工廠裡,不會再回到榕山大隊。
因此這房子就苗會計一家的,苗曉輝娶妻也不過住一陣子罷了。
習慣了苗曉輝的付出,當苗曉輝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将一部分津貼寄給自己的妻子,不管是苗老漢夫妻還是苗會計夫妻,都變得不習慣了,認為孫芹把他們的錢分走了。
雖然苗曉輝解釋過,可大家還是覺得是孫芹在吹枕邊風,所以苗曉輝才會這麼做。
再加上孫芹嫁進來之後,根本不管家裡的事,也從不分擔家裡的活。
這讓蘆花嬸極為地不滿,同樣是苗家的媳婦,她一天忙到晚,孫芹每天也就是去上上課,回來就躲進屋子裡了。
而且還自己開了爐竈,吃得比大廚房還好,把孩子們饞得不行。
問就是我花我的錢想吃什麼吃什麼,把蘆花嬸氣得個仰倒。
孫芹又是個勤快洗澡洗頭的,哪回用的不是她挑的水,她砍的柴火,這種時候又不說自個花自個的了!
姜佩娥事件之後,苗家人更是矮了一頭,孫芹變本加厲。
“隻要稍微打聽,都說苗家對孫芹意見特别大。”
苗家人覺得她嫁進來占盡了好處,要不是嫁到他們苗家,還拖了關系在中間運作,孫芹怎麼可能拿到老師編制?
大隊的老師大部分都是代課老師,一般情況下是難以拿到編制的。
孫芹不僅沒有感恩,還覺得這些都是自己應得的。
嫁進來之後,還忽悠男人把津貼分一半給她。
家裡的活一點不幹,便宜卻沒少去占。
而且結婚這麼多年,一個蛋都生不出來,還在這耀武揚威的,覺得自己是個有編制的,就多了不起似的,換誰誰不生氣?
蘆花嬸曾對外說道:“要不是我們家厚道,早就把她給撕了。有編制又怎麼樣,難道就能騎到貧農頭上了?!”
張老太作為婆婆,更是無數次在外頭念叨,當初自己怎麼就瞎了眼,想着要給已經升為軍官的兒子找個知青。
想着娶了城裡的姑娘,會比較知禮。
以後要是有機會随軍,也不會丢了小兒子的臉,能為他打點後方。
要不然鄉下姑娘出遠門,畏畏縮縮的,莫說賢内助了,别拖後腿都不錯了。
不承想,娶回來這麼一尊大佛,還不如娶個知根知底的鄉下姑娘,好歹樸實勤快,也不會跟她搶兒子的津貼。
秦飒最後還說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鄰居說,苗家前一陣實在抵不住孫芹太作,苗會計還跑到鎮上給苗曉輝拍電報,希望他能近期回來。”
唐青青和翟弘毅心裡都咯噔了一下,彼此對視一眼。
不會真的就是苗曉輝幹的吧?
唐青青:“現在部隊那邊有回複了嗎?”
秦飒:“暫時還沒有,不過一般情況下,苗曉輝回來都會提前拍電報,根據苗家人所說,苗曉輝近期并沒有拍電報回來。我跟大隊長和附近鄰居都核實過,最近确實沒有郵遞員到苗家送過電報。”
大隊裡的人土生土長的居多,跟外界接觸極少,隻有家裡有在外頭當兵的,才會偶爾拍電報回來報平安。
知青來了之後,郵遞員來得勤了不少,可都是往知青點走的。
偶爾往大隊本地人家裡送信,沒一會整個大隊的人都知道了。
唐青青暗暗舒了一口氣,她心底很不希望兇手是苗曉輝。
苗曉輝也是他們大隊難得有出息的,出身農家子,浴皿奮戰才有了現在的成就,是他們整個榕山大隊的驕傲。
他要是這種殘暴的人,那真的是太令人惋惜了。
不過作為一個公安,在調查過程中是不能摻雜個人感情的,否則很容易被誤導。
唐青青雖然不希望他是兇手,卻也不會将他排除在嫌疑犯之外,甚至還要重點調查。
根據翟弘毅的說法,很多案子中,受害者多是被熟人殺害的,陌生人随機殺人比例相對較少。
像這種有預謀的兇殺案,一般都不會是惡徒流竄作案。
村上來個陌生人,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若是流竄作案,也應該是随機的,對屋主了解不深。
晚上不方便追蹤腳印,唐青青就去找大隊裡人聊天,詢問關于孫芹的情況。
詢問了一圈,都如同秦飒獲得的消息一般,跟孫芹矛盾最大的就是苗家人了。
而翟弘毅在知青點那邊,獲得了一個消息。
孫芹以前在城裡是有個相好的,彼此經常通信,她是一心想要回城的。
結果陰差陽錯嫁給了苗曉輝,從此跟姜佩娥交惡。
不過這件事很少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在姜佩娥事件爆發的時候也沒有說漏嘴。
畢竟孫芹都結婚了,說這些就沒意思了,有破壞别人夫妻感情的嫌疑。
可現在孫芹出事了,那個女知青這才沒有繼續瞞着。
唐青青恍然大悟:“難怪她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原來是因為沒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大概吧。”
兩人前往案發現場,秦飒表情凝重。
“飒姐,發生什麼事了?”
“部隊那邊回信了,苗曉輝五天前就已經離開了部隊,按道理兩天前就應該到達榕山大隊。”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唐青青臉色都變了,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他不會真的是兇手吧?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也太不值得了。”
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這麼做無疑是自尋死路。
即便孫芹跟他的家人關系不好,也不能做出這麼極端的事啊,無疑是兩敗俱傷。
如果相處不來,完全可以讓孫芹去随軍,又或者分出來,若兇手真的是他,未免太不把人命當命了。
秦飒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可依照目前的情況,苗曉輝的嫌疑最大。
不論是動機還是作案的手段,都直指了他。
“苗曉輝現在在哪裡?”翟弘毅問。
“現在還在查,公社已經布控。大隊附近也有民兵把守,部隊那邊也發了電報,隻要他一出現就會被抓住。”
唐青青還是難以置信,擁有這麼大好前途,怎麼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苗曉輝雖然有極佳的反偵查能力,沒有在現場留下痕迹。可隻要一深入調查,他就會露餡。
如果他無法解釋案發時他所在的地方,沒有證人為他作證,将會是最大的嫌疑犯。
他将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亡命天涯。
可是當一個人失去理智的時候,可以做出任何難以置信的事情,雖然這完全不符合苗曉輝的性格特點。
翟弘毅:“苗曉輝雖然有重大嫌疑,可我認為兇手很可能并不是他。”
秦飒:“理由。”
“根據現場情況,可以看出兇手是策劃已久,心思缜密,極力逃脫嫌疑。相較之下,他對自己行蹤的隐藏未免過于粗心大意。”
唐青青:“興許是他算漏了,又或者他回來的時候并沒有殺害妻子的打算,事發突然,所以沒有隐藏好。
再者,他還沒有被抓到,我們還無法确定他會用什麼樣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的不在場證據。”
秦飒贊賞道:“你們的推測都很有道理,等我們把他抓到,就能解釋這些疑惑了。”
秦飒和法醫等人已經帶着孫芹的屍體離開,還帶走了苗會計,若有什麼消息再另行通知唐青青。
第二天,苗曉輝被抓住的消息傳到了大隊,消息稱是在公社汽車站把他給抓住的。
他并不是打算要逃走,而是剛從外面回公社。
至于具體是什麼情況,唐青青在大隊裡,也沒法知曉最近的進展,隻能幹着急。
唐青青此時并沒有放棄追查兇手的蹤迹,想要知道他當時的行動軌迹,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秦飒離開前曾叮囑唐青青:“雖然苗曉輝已經被抓住,我希望你能繼續對周邊進行調查。隻要走過就會留下痕迹,隻有突破這個難關,即便這次用不上,也能增加下次的經驗。”
唐青青也是這麼打算的,她就不信這個邪,真有人能在她的眼皮下抹除自己的痕迹。
“哥,你覺得兇手也會是他嗎?”
翟弘毅頓了頓道:“我希望不是他。”
唐青青歎氣:“我也希望不是他,他根本沒必要走這一步啊。”
孫芹跟婆家人的關系确實不怎麼好,可這種情況不管是在鄉下還是在城裡都不少見,尤其是婆媳關系,一直是千古難題。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
尤其孫芹還是從城裡來的知青,跟婆家人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理念都不相同,會有沖突更是常見。
苗會計是村幹部,要起着表率作用,所以她的妻子蘆花嬸,雖然不滿也不過嘴碎幾句。
即便是最嘴碎的張老太,對孫芹極為地不滿,恨不得把她做過的糟心事讓所有人都知道,讓大家知道她有多不孝順,也不是個正經過日子的。
手裡拿着這麼多錢,就知道打扮自己,整個大隊都沒有比她更會捯饬自己的女人了。
都結過婚了,丈夫還不在身邊,每天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想招惹誰。
可也僅限如此,且這種關乎名節的話,她說得也不多,畢竟這樣也是讓自己小兒子面上不好看。
更多是喜歡說她愛花錢,會忽悠男人,讓小兒子竟然聽了她的話,把一半津貼都給了她,她明明自己就有工資,一個月還不少呢!
但是也不過是背後數落,平時也沒有做過什麼過激的事。
别說打架,就連高聲對質争吵都很少,隻是互相看不順眼罷了。
要不然孫芹也不能在家裡什麼都不做,隻等拿現成的了。
唐青青開始分析:“在孫芹的遺物中,并沒有發現她跟以前的相好通信,這說明孫芹并沒有外心,這個動機也被排除了。”
王黑子插話:“興許兇手把那些信都拿走了呢?”
唐青青搖頭:“她跟那個男人以前的通信還壓在箱底,并沒有被動過。”
孫芹和那個男人是同學,兩人聊天都是在聊各自的生活,暢想未來和理想等,是心靈上的交流,表達得非常地含蓄,并沒有直白地透露出彼此互有好感。
不過可以看得出,他們彼此是互相欣賞的。
每一封信都非常的厚,根據知情者透露,孫芹每次寄信也是厚厚一沓,他們總是有很多話要說,有時候都超重了,還要被要求加郵票。
兩人雖然身處異地,卻有很多話要說,完全不像孫芹在大隊時的表現。
雖然沒有看到孫芹的回信,但是從對方的來信可以看到,孫芹在那個男人面前是充滿激情的,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反襯得她平時如同一棵枯木一般。
“興許就是被那些信件刺激了呢?”
結婚了還留着另一個男人的信件,現任丈夫知道以後心裡肯定會不舒坦。
再加上張老太的那些具有挑撥意味的話,于是就想左了也不一定。
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男人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自己妻子給自己戴綠帽子。
王黑子和唐青青都深深歎了一口氣,他們都不願意相信苗曉輝是兇手。
這麼做未免也太蠢了!就算看不慣孫芹,也不能把自己給葬送了啊。
難道他覺得自己能夠一手遮天,誰也沒法捉住他嗎?
依照他們對苗曉輝的了解,他不像這種狂妄自大的人啊。
唐青青想不明白兇手在想些什麼,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說,她的命運被改變,雖然憤怒也沒想過要賠上自己找唐建軍和趙大花算賬啊。
想不明白,幹脆專心地尋找線索。
她就不信,對方就厲害到這個程度,能把走過的痕迹全都清理得一幹二淨,一點破綻都沒有留下來。
她以苗家為中心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一點點地查看。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距離苗家五十米的一棵樹下,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痕迹。
王黑子湊近觀察:“這是啥啊?”
痕迹呈現木方狀,而且紋路很特别,不像任何石頭或者木塊,邊緣摩擦,所以隻能隐約看得出
如果不是唐青青一點點地查找,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唐青青覺得非常熟悉,“這個紋路好眼熟啊!”
“毛巾?”翟弘毅看了一眼,琢磨了一會不确定道。
“對,就是毛巾!”
由于地面比較幹硬,加上被摩擦過,所以表現得并不明顯。
可隻要猜出來,再進行對比,就可以非常确定就是毛巾留下的痕迹。
王黑子撓了撓頭:“毛巾包裹的木方塊?幹啥用的啊?這瞧不出來什麼啊。”
唐青青眼中卻充滿了興奮,直接坐在原地研究這麼個模糊的印記,别人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王黑子知道這個時候跟她說話是不會被搭理的,便是轉頭看向翟弘毅。
“毅哥,你說說這是咋回事啊?”
“這很有可能是人的足迹。”
“啥玩意?這咋就是人的足迹?誰家的鞋長成這個樣子啊,方的,還那麼短,總不能罪犯是個小孩吧?他哪有這麼大的勁啊。”
翟弘毅想了想道:“如果故意把鞋子做成這樣的僞裝呢?”
“那鞋子是啥樣啊?”王黑子難以想象。
“以前滿族婦女有一種鞋子叫做花盆底鞋。”
“花盆底鞋?”
“嗯,簡單來說就是一雙鞋下面,弄個方塊。”
王黑子嘴角抽抽:“咋弄這樣的鞋啊?這得多難穿啊,不怕摔跤嘛。”
“有一種說法說的是,過去滿族婦女上山采野果的時候,為了不被蛇蟲叮咬,便是在鞋底下綁了個木塊,後來發展成為了花瓶底鞋。”
王黑子還是難以想象,“那不是更難走嗎?”
翟弘毅對此也了解不深,他并沒有去深究過,也不好去研究,隻是知道有這樣的一種鞋子罷了。
“要真是這樣,這個人也忒狡猾了,難怪我們快把附近翻過來了,也找不到什麼痕迹。”
王黑子有些擔憂道:“又是搞什麼花瓶底鞋的,又是用毛巾掩蓋,這足迹能看出個什麼嘛?”
翟弘毅看向唐青青,她小臉緊繃,目光緊縮在那個目前唯一找到的痕迹上,這對于她來說也是個極大的考驗。
“我們再去四處找找,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痕迹。”
王黑子将袖子拉了上來,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勢,繼續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苗曉輝懷着沉重又激動的心情回到公社,可沒想到剛下車就被公安給摁住了。
“你們這是幹嘛?”苗曉輝不解,望向秦飒的目光,充滿了不解。”
秦飒:“苗曉輝,你涉嫌殺害孫芹,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什麼!?”苗曉輝先是愣了愣,然後激動地掙紮,被秦飒和另外一個公安死死摁住。
“苗曉輝,你老實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苗曉輝眼睛都紅了:“你給我說清楚,誰死了?”
“孫芹,你的妻子孫芹,他被你殘忍殺害了,别妄想逃脫懲罰,我們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
苗曉輝十分激動,卻硬是忍着沒有掙紮。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反抗,必須要配合公安人員的工作。
他極力逼迫自己要冷靜,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孫芹是什麼時候死的?是怎麼死的?”
秦飒一直關注他的表情,此刻的苗曉輝确實很像是一個剛得知自己妻子被殺害,極為克制自己憤怒的人。
若是剛進入公安局的她,指不定心裡就相信他是無辜的了。
可經辦過這麼多案子,秦飒很清楚犯罪分子是多麼地會表演。
她經常感歎,這些人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表演欲極強。
哪怕證據确鑿,很多人也不會第一時間承認,依然還要演下去,将身上的罪責怪罪到别人的身上,自己永遠是清清白白無辜的那一個。
“她在10月35日淩晨兩點左右,被人入室殺害。”
苗曉輝捏緊拳頭,渾身都在抖。
如果這是演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苗曉輝深吸一口氣,話語沙啞低沉:
“10月35日那天,還在銀塘公社長河大隊,你們可以去調查。從那裡坐車到我們公社,最快也需要十個小時的時間。”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苗曉輝剛才所坐的車子,确實是從銀塘公社發過來的。
秦飒神色未變,道:“我們會去調查,現在還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苗曉輝此時已經放棄了掙紮,面色充滿了悲傷和憤怒。
秦飒給同事使了個眼色,雙雙松開了手,也并沒有給苗曉輝上手铐。
苗曉輝既然敢正大光明地回來,就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謝謝。”
秦飒讓同事看着苗曉輝,自己則跑到剛才的班車上,尋找售票員詢問情況。
售票員一直關注這邊的情況,并沒有離開。
其他乘客也一步一回頭,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畢竟公安把當兵的摁住,這也太稀奇了,但是都被售票員給打發了。
“秦同志,這是怎麼了?”
秦飒作為公社裡少數出外勤的女公安,而且經常出現在汽車站,售票員也認識她。
“那個人你有印象吧?你還記得他是在哪裡上車的嗎?”
“記得,整個車裡就他一個當兵的,哪能不記得。他是半路攔的車,那地方還在銀塘公社的地界,在那個地方攔車的,一般都是從附近的長河大隊出來的。”
“你之前見過他嗎?”
“沒見過。”
“你确定嗎?”
“隻要是坐過我的車的人,我都會記住的。何況他長得這麼精神,更不會忘記了。”
秦飒點點頭,跟她道謝之後就離開了。
售票員很想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被司機給攔住了。
“你現在問也不會告訴你的,過一陣就知道了。”
“那個當兵的看着不像是個壞人啊,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會不會搞錯了?”
“你看有哪個壞人臉上刻着字的?”
此時的苗曉輝已經跟另一個公安坐上了三輪摩托車,苗曉輝坐在車鬥裡,整個人都是緊繃着的,壓抑着痛苦。
秦飒看了他一眼,坐上後座,車子駛出了汽車站。
苗曉輝一路都非常配合,并沒有做出什麼過激行為,隻是沉默着不說話。
此時的他已經得知其他家人都沒事,兇手是針對孫芹去的,并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其他人到第二天才知道孫芹遇害的。
在傷心的同時,又充滿了慶幸。
進入審訊室中,苗曉輝也非常配合秦飒的審訊,講述自己為什麼回家沒有給家裡拍電報。
“我有個戰友銀塘公社的,他的母親生病了,可他要出任務所以沒法回家。我正好申請到假期回家一趟,就想着幫他過去看看,要是有什麼事就去搭把手。如果那邊事情比較麻煩,有可能就沒時間回家,所以才沒有提前發電報。”
秦飒又問了幾個問題,苗曉輝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至于他是否說的是事情,需要銀塘公社公安局那邊去核實。
審問結束,苗曉輝才再次開口詢問孫芹受害的細節。
秦飒看了他一眼,道:“兇手目的很明确,就是沖着孫芹來的,并且非常了解你們家的情況。他對孫芹有
依譁
極強的報複心理,在把她殘忍殺害之後,還用鐵錘用力敲打她的頭顱。”
苗曉輝聽到這句話,拳頭緊握,額頭上爆出青筋。
“你知道你的妻子跟誰有仇嗎?”
苗曉輝搖了搖頭:“她的性格雖然比較孤僻,但是從來不跟人争吵,沒有跟誰有深仇大恨。”
“她跟你的家人相處得并不好?”
苗曉輝沉默片刻,道:“他們在生活上确實有不少摩擦,但是我的家人不至于因為這些小事殺了她!”
秦飒對此并未做評價,繼續問道:“你有什麼懷疑對象嗎?”
苗曉輝依然搖頭,苦笑道:“不瞞你說,我對我的妻子并沒有太多了解。雖然我們已經結婚好幾年,可她的事我并不清楚,她對我的事也并不在意。”
兩人的結合是意外,一開始對方都不是自己的選擇,陰差陽錯湊一起的。
苗曉輝知道孫芹委屈,所以就想着對她好一點,可他能做得太有限,夫妻關系非常平淡。
他以前也給孫芹寫信,可孫芹從來不回,他也就淡了這個心思了。
有時候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結過婚的人了,跟一些結過婚的戰友完全不同。
妻子和家人的關系很糟糕,他也無能為力,隻能哀求父母兄長和大嫂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計較。
畢竟孫芹也不容易,一個女孩子千裡迢迢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丈夫又是經常不在家,有不滿也是難免的。
“你知道孫芹的過往嗎?”秦飒試探問道。
苗曉輝先是怔了怔,很快就反應過來。
“你說的是她以前有個經常通信的男人?”
秦飒擡眼看他,苗曉輝點了點頭:“在結婚之前,孫芹就跟我坦白了。”
說得雲淡風輕,秦飒卻感受到苗曉輝語氣裡的黯淡。
“你們當初是因為什麼而結婚的?”
苗曉輝表情有些别扭,“一定要回答嗎?”
秦飒沒吭聲,就這麼看着他。
“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身子。”
看到就算了,還被另一個女知青撞見了,雙方想要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都不行。
身為一名軍人,苗曉輝也不允許自己這麼不負責任。
于是他求娶孫芹,孫芹當時也同意了,兩人也就結了婚。
雖然結了婚,苗曉輝卻知道孫芹内心并不樂意。
苗曉輝也并未太過在意,覺得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很多人沒有見過面就結婚了呢,也能好好過一輩子。
銀塘公社那邊很快來了消息,經過确認,苗曉輝确實在21号當天就到達了長河大隊,他也确實有個戰友家就在那裡。
那位戰友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在看到苗曉輝幫戰友帶給她的禮物後就過世了。
苗曉輝代替戰友在那守孝,一直等到24号下葬,25号也就是今天才坐車離開。
依照長河大隊那邊對那人的描述,跟苗曉輝樣貌是吻合的。
秦飒抿了抿唇:“派人把苗曉輝的相片帶過去,再次确認。”
“是。”
雖然還需要進一步确認,保證其中沒有差錯,可秦飒心底已經确定苗曉輝并沒有說謊。
可如果苗曉輝不是兇手,又會是誰對孫芹有這麼大的惡意呢?
“秦飒,衢市那邊來消息了,張維一直都在工廠裡上班,并沒有離開過。”
張維就是孫芹當年那個經常通信的男人,作為孫芹的關系人,也要進行例行調查。
秦飒吐了一口氣:“得,唯一的線索又斷了。”
“秦飒,苗曉輝怎麼辦?繼續關着還是放了?他是軍人,銀塘公社那邊又有了答複,不好再關着吧?”
秦飒揉了揉太陽穴,“放了吧,讓他随時保持聯絡。算了,我去吧。”
秦飒拿起文件夾走到審訊室,将苗曉輝放了出來。
“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你可以回家了。”
苗曉輝神色并未變得輕松,先是經曆了戰友母親的突然離世,老太太當時眼睛已經花了,可還是分辨得出自己不是他的兒子。
可老太太一點怨言也沒有,那場景讓他現在回想都覺得很心酸。
他們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就是對不起自己的親人。
結果剛回來,又聽到自己妻子被人殺害的噩耗,即便他們夫妻感情沒有那麼親密,可苗曉輝依然感到非常心痛。
原本他還打算再過兩年,就把妻子接過來随軍,這樣就能培養感情,再生個孩子就圓滿了。
沒想到,一切還沒開始,就戛然而止。
“你們目前找到什麼線索嗎?”
秦飒猶豫片刻,道:“依照目前的線索,可以得知兇手對你們家很了解,知道你妻子藏了不少錢,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身手靈敏且手勁很大,還很有準頭,兇手的年齡應該在85歲到50歲之間。”
孫芹的腦部一共被重擊了三次,全都在同一個位置。
兇器也已經找到了,就藏在苗家的柴堆裡,斧頭也是苗家的。
兇手先是翻牆而入,然後直接去了柴房拿斧頭,并且從窗戶鑽到死者屋中。
為了避免死者驚叫,先用枕頭悶死,再進行性侵,然後用斧頭猛砸她的頭部,十分地兇殘。
兇手既貪财又貪色對死者還充滿了怨恨,行動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具有極強的目的性。
至于三者之中是否有哪一條是故意誤導,目前還難以判斷,但是可以明确的是,肯定是熟人作案。
秦飒也曾懷疑過苗會計,醉酒很可能是掩飾。
不過經過調查,當時在宴席上大家都看到苗會計喝了很多酒,有一些還是大家灌的,很難裝着沒喝。
而且經過審訊,暫時沒有發現疑點。
在苗家以及附近搜查,也沒有找到孫芹丢失的物品和金錢。
張老頭則超過了五十歲,身體也比較弱,也就暫時不納入嫌疑之中。
至于已經分家出去的其他苗家兄弟,也都一一進行了調查,他們都有不在場的證據,但也不排除有包庇的可能性,所以依然被納入了嫌疑之中。
“現場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嗎?”
“沒有,作案的時候,兇手手上還是戴着手套的。他知道你們大隊有個小姑娘,非常擅長足迹追蹤,還特意把自己的足迹都給清理了。”
苗曉輝緊皺眉頭,難怪會懷疑到他的頭上,做案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另一頭,榕山大隊。
王黑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看着一動不動跟個雕像似的唐青青,忍不住道:
“她不會坐在那睡着了吧?”
他們圍繞附近找了很久,愣是沒有看到一點可疑的痕迹。
回來的時候,發現唐青青之前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翟弘毅看了看表:“可以去吃晚飯了。”
“我去拿幾個馍馍過來吧,看她這個架勢,肯定不願意離開去吃東西。”
正這時,唐青青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脖子。
翟弘毅和王黑子對視一眼,連忙走了過去,詢問情況。
“怎麼樣了?”
唐青青揚起笑:“他以為這樣就瞞天過海,哼,我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的!”
王黑子很是興奮:“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兇手身高一米七五,年齡38歲左右,體重為一百四十斤左右,走路小外八。”
王黑子眨了眨眼:“這個特征不符合苗小叔啊,苗小叔有一米八以上呢。”
“苗小叔一米八二,跟兇手不符。”
唐青青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輕快的。
不是苗曉輝真的是太好了,他們實在不想看這麼一個大好青年自毀前途,不敢相信他那樣的英雄人物會是這樣卑劣殘忍的人。
王黑子也樂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隻要兇手不是苗小叔,是誰都行啊!”
這個條件不僅跟苗曉輝不符,苗會計也被排除了嫌疑。
苗會計雖然跟苗曉輝是兄弟,可隻有一米七的個頭,還長得特别地瘦。
在認識翟弘毅之前,苗曉輝可是他最崇拜的對象。
每次看到他身上的軍裝,就不知道多眼饞。
當他立下二等功,牌匾送回家裡的時候,他也與有榮焉。
這樣的英雄要是變成了個殘忍的殺人犯,他覺得自己的信仰都倒塌了。
還好,不是他!
“我們趕緊去跟公安說吧!”
翟弘毅卻比較冷靜:“兇手如果不是苗曉輝,那麼他很容易自證。現在關鍵還是快點找到兇手,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容易抓到人。”
唐青青也是這麼想的,一會去找大隊長說一聲就行,目前她的任務還是找到真正的兇手。
王黑子:“咱們大隊符合這個條件的有好幾個人呢,呀!苗三叔好像就是一米七五的個頭啊!兇手不會是苗三叔吧?”
王黑子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有很大的可能性,苗三叔是出了名的孝順,他知道父母對孫芹不滿,所以才痛下殺手。
“可是苗三叔跟嬸子關系特别好,不能做出這種事吧?”
“不是苗三叔。”唐青青肯定道,“他和兇手的步伐是不一樣的,我們大隊都沒有符合的。”
“你是咋看出來的啊?”
王黑子依然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又不是鞋底印子,而且也不是完整的,是被摩擦過的,怎麼就瞧出這麼多信息?
他跟在唐青青身邊這麼久,也是學過一些的,可距離唐青青的境界實在是太遠了。
唐青青想了想解釋道:“我隻要看到這些足迹,腦子裡就好像浮現一個小人,他們的行為動作都在我的面前展現。所以能迅速套入,進行一一排查。”
“小人?咋越說越玄乎了。”
可唐青青的本事不就是玄乎嗎,光看個印子就能捕捉到這麼多的信息,哪怕她解釋過原理,可很多人還是覺得她是狐仙。
也就是現在特殊時期不敢聲張,否則恐怕都有人要上門拜她了。
“不是我們大隊的人。”翟弘毅摸摸下巴,“可對方對苗家這麼了解,肯定跟苗家是有關系的。”
如果是外地人來調查苗家情況,早就在秦飒一行人進行排查的時候,就能詢問出來了。
甚至不需要秦飒出動,在那個外地人進大隊,大隊裡的人就知道這個外地人是來幹什麼,說了些什麼。
榕山大隊地處偏僻,并不是其他大隊外出的必經之路,來這裡的人都是特地拐過來的。
因此一旦出現外地人,就會被重點關注,想讓人不知道都很難。
所以,這個人肯定跟苗家有很大的關系。
“我記得苗家還有個女兒嫁到了其他大隊?她的丈夫是誰?”
王黑子:“我知道他,他經常苗小姨一塊回來,他個頭不高,比苗小姨還矮呢,肯定不是他。”
苗家最小的女兒苗小梅長了大高個,她現在的丈夫當初極力求取,就是希望能娶個高個的妻子,這樣自己孩子就不像自己那麼矮了。
他對苗小梅特别的好,而且個頭不高但是人很能幹,整天樂呵呵的,一開始大家還笑苗小梅怎麼嫁給這麼個人,後面隻剩下羨慕。
王黑子和唐青青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符合條件的。
翟弘毅:“我們去問問苗家的鄰居們吧,他們肯定比你們更了解情況。”
鄰居們果然比王黑子和唐青青知道得多,一聽唐青青說的人物特征,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
“這不是張老太的外甥周強嗎!”
唐青青:“周強?他是哪個大隊的?”
“就是蘆花嬸的娘家啊,苗會計喝酒的那個大隊。當初苗會計會娶蘆花嬸,就是張老太的姐姐,苗會計的大姨搭的線。”
翟弘毅:“周強以前是當兵的嗎?”
“沒有啊,一輩子的農民。不過腦子挺靈活的,一直想跟苗會計一樣,靠腦子賺錢。”
鄰居想了想又道:“我記得張老太提過,周強現在在采石場當工人,每個月能賺老多錢了。”
當時她聽到的時候,不知道多羨慕。
他們家兒子多,都有一把子力氣,要是也能去采石場工作,日子就不會過得苦哈哈的了,所以記得特别牢。
唐青青:“周強經常來苗會計家嗎?”
“他是來得挺勤的,不過也是一陣陣的,有時候經常過來,有時候又很長一段時間不見人影。不過逢年過節,苗曉輝回來的時候,基本都會過來。”
“他這個人能說會道,張老太特别喜歡他。”
苗家人一個比一個嘴笨,苗會計也是個不會說話的,其他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女兒們好一點,可有時候也會嫌棄她太過嘴碎,不耐煩聽那些抱怨的話。
周強就不一樣了,一點都不嫌棄張老太嘴碎,每次都耐心地陪着她,因此張老太特别樂意跟周強說話。
有時候看周強很長一段時間沒回來,還會讓人傳信,讓他過來一趟。
“每次周強過來,張老太都端上上好的飯菜,親生兒女都不一定有這個待遇。你們蘆花嬸有時候還跟我抱怨呢,自己兒子要吃什麼,她都舍不得,周強一過來,就變得特大方。”
鄰居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
“張老太一直誇周強,其實我覺得這個人也就那樣。”
唐青青好奇:“為啥這麼說?”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瞧着不讨喜。你們想想啊,一個快四十歲,都能當爺爺的人,瞧着還那麼不穩重,啥好聽的話都不要錢似的撒,太沒個正形了。”
“他跟孫芹的關系咋樣?”
鄰居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沒聽他倆有什麼來往,孫芹每次回來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不過張老太說,這讓她特沒臉,這個兒媳婦娶回家簡直就跟讨債的似的。周強還讓她别在意,說給她撐腰呢。”
唐青青:“他打算怎麼撐腰?”
“嗨,也就是哄老太太開心罷了,能做什麼啊。”
鄰居頓了頓,驚詫不已:“你們不會是懷疑周強動的手吧?不能夠吧,雖然他這個人不讨喜,可看着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除了油嘴滑舌一點,倒也沒有别的毛病。而且他近段時間不知道忙什麼,已經很久沒過來了。”
唐青青:“我們隻是問問,你跟我們說明情況就行。”
鄰居心中惶恐,自從知道旁邊發生命案,孫芹死得還那麼慘,他們做鄰居的都非常惶恐,晚上都做噩夢,夢到孫芹跟他們說自己命苦。
尤其是看到現場慘狀的人,回來之後還病了兩天。
私底下偷偷去找了神婆叫魂,現在才有所好轉。
鄰居雖然唬了一跳,卻還是要說句公道話:
“張老太也就是嘴上喜歡念叨,你真要讓她幹什麼,她也下不去手。要不然孫芹這麼多年沒孩子,要是遇到刻薄的婆婆,她的日子哪裡會這麼好過哦。所以她在周強面前也就是抱怨抱怨而已,不會想要怎麼樣的。”
翟弘毅:“張老太也在你們面前抱怨了嗎?”
“那當然,她最喜歡就是在我家大聲嚷嚷,存心也想讓孫芹聽得見,又不用正面對上她。”
“那她跟你們說了,孫芹有很多錢嗎?”
“當然說了,還說孫芹喜歡到處藏錢,生怕他們會跑她的屋子裡去偷錢,抱怨孫芹把他們當什麼人看了。”
唐青青:“周強也知道這件事嗎?”
“肯定知道啊,咱們大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怎麼可能不會告訴周強。”
第55章
第五十六章
三人組從鄰居家出來,站在苗家大門口,此時院門已經挂上了白布。
院門大開,能清楚地看到孫芹的那個屋子。
屋子的門是打開的,黑黝黝的宛若一個吃人的大洞,看着都覺得瘆得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孫芹的那個屋子顯得格外陰冷。
案子還沒破,因此孫芹的屍體雖然被帶走了,卻沒有整理屋子,還保留原樣。
王黑子語氣肯定:“兇手肯定是這個周強,咱們現在就去把他給逮了吧!”
“你忘了上次差點丢命的事了?”唐青青沒好氣道。
王黑子摸摸鼻子,當時他确實被吓死,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麼玩完了,可現在可是最值得吹噓的事了。
苗水秀從東廂房走出來,縮頭縮腦的,眼神一直避免跟對門對視。
她的眼角突然冒出幾個黑影,頓時把她吓了一跳,直接叫了起來。
“咋了咋了!”蘆花嬸聽到動靜連忙沖了出來。
張老太和苗老漢也急得要從床上爬起來,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兩位老人撐不住全都倒下了。
苗水秀定睛一看,原來是唐青青他們,頓時舒了一口氣。
既然被發現,唐青青也就跨門而入。
蘆花嬸看到他們,連忙問道:
“你們叔咋樣了?青青啊,你們叔肯定不是兇手,他平常連殺隻雞都不敢,怎麼可能是殺人犯。你幫嬸兒跟公安局求求情,趕緊把他放出來吧。”
蘆花嬸眼眶紅紅的,她昨天剛從娘家回來,就聽到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
丈夫也被帶走了,全家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唐青青走向前,捂住蘆花嬸的手,拍了拍她的手安穩道:
“蘆花嬸,苗會計隻是被例行帶過去問話,最遲明天就會回來了。”
“真的?”
“我啥時候騙過人?”
蘆花嬸聽到唐青青說這話,頓時舒了一口氣。
她很清楚唐青青現在說話的分量,更知道她的本事,她要是說沒事,就肯定沒事。
“我們真的冤枉,我們是真不知道為啥那人就沖着孫芹來了,卻沒有碰院裡其他人。平常我們是有些矛盾,可誰家沒點矛盾啊,不可能為了這些小事就想着要她的命。”
“我家小叔也肯定不是這種人,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他什麼秉性我是最清楚不過了。他再生氣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何況他對孫芹好着呢。”
“說得不動聽,我們自己還要住在這個宅子呢,他怎麼可能在自個家做這種事,他那麼孝順不怕吓到老爹老娘啊?家裡幾個孩子現在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一看到對面屋子晚上就得做噩夢。”
要不是公安要求他們在原地不動,蘆花嬸就要帶着兒女們回娘家避一陣。
住在這裡實在是太可怕了,一想到孫芹慘死的樣子,就覺得毛骨悚然。
“蘆花嬸,我過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的。”
“啥?你說。”
“周強這個人你認識嗎?”
蘆花嬸先是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哦哦,你說強子啊,認識當然認識。”
蘆花嬸臉色頓時一變,“你咋突然問起他來了?”
唐青青并未回答,繼續問道:“那天你們回娘家喝喜酒,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他就坐在你們叔旁邊,你們叔都是被他灌醉的。”
蘆花嬸提起這茬還有點不高興,苗會計酒量不好,但他不好喝酒,所以很少會喝醉。
第二天他還有事,他更是有分寸。
結果周強在那一杯杯地勸,要是不喝就用各種話擠兌他,于是苗會計就喝多了。
唐青青和翟弘毅對視一眼。
翟弘毅:“他知道孫芹手裡有很多錢嗎?”
蘆花嬸臉色一變,想到了什麼。
“前一陣小叔子建功獲得獎金,連帶津貼一塊寄給了孫芹。那筆獎金沒有分給老太太,老太太沒少念叨。當時周強就說過,以後會幫老太太教訓孫芹。”
蘆花嬸神色慌亂,“老太太也不過是順嘴一說罷了,哪家婆婆不吐槽兒媳的,她說起我的時候也很不客氣,強子不會當真了吧?”
“他最後一次過來是什麼時候?”
蘆花嬸想了想道:“快一個月了吧?他有時候來得很勤,有時候幾個月不見人影。”
“他知道唐青青的本事嗎?”
“那當然,咱們公社會不知道青青的本事啊,何況從咱們大隊出來的,他們大隊距離我們大隊也不遠,而且青青也去過他們大隊破過一樁盜竊案,特别的熟悉。”
唐青青是榕山大隊的驕傲,大隊裡的人沒少在外頭提起唐青青。
尤其有了唐青青之後,盜竊案都明顯減少了。
盜賊知道這裡有這麼個能人,自個盜竊後會被捉住,都是繞着偷的。
這使得大家更喜歡宣傳了,希望能用唐青青震懾住那些有壞心眼的人。
從苗家出來,三人組直接前往大隊長家,将他們的最新發現告知于他。
大隊長二話不說,直接召喚民兵,現在就殺過去将周強給逮住,先押到鎮派出所再說。
“青丫頭,你确定是周強,不是苗曉輝?”
大隊長手都在抖,他身為大隊長也不願看到大隊裡出息的娃走向那一步。
“兇手不是苗曉輝,而周強有重大嫌疑。”
大隊長摩拳擦掌,“行,有你這話就夠了。”
“大隊長,我也跟你一塊去。”
“你去幹啥?我把他押到派出所,有公安審他就行。”
“我親眼看到,才能更确定他是不是那個人。”
大隊長聽這話不再猶豫,“行,一塊去吧。”
唐青青去了,翟弘毅和王黑子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大隊長領着民兵一路雄赳赳氣昂昂,民兵們臉上也露着痛快神色。
他們之前打聽到苗曉輝有重大嫌疑,心裡那叫個不得勁,苗曉輝可是他們心中的英雄啊!
要是為了屁大點事就把老婆給殺了,他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内心的感受,又氣又惱又惋惜,總之什麼情緒都有。
現在好了,兇手不是苗曉輝,一下子就輕松了起來。
别看一路上他們動靜很大,到了周強所處的白頭山大隊後,一行人一下就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一副過來串門的架勢。
大隊長先去找該大隊的大隊幹部,白頭山大隊大隊長姓馬,馬隊長得知情況後,二話不說直接帶着他們殺到周強家裡,卻撲了個空。
馬隊長問周強的老婆:“周強去哪了?”
周強的老婆長得瘦瘦小小的,看人的眼神充滿了畏縮,别人說話聲音稍微大一點,她就被吓得渾身一抖。
“我,我也不知道。”
“你男人去哪了你都不知道?”
隔壁鄰居老早就看到這隊伍浩浩蕩蕩的,非常好奇地趴着牆,查看這邊的情況。
一聽這話,便是嚷道:“周強昨天就沒回來,肯定又去哪裡野去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鄰居眼神躲閃,馬隊長一看就知道有貓膩。
“趕緊說,周強惹上大事了,必須趕緊找到他。”
“我要是說了,你們可不敢說是我說的啊。”
“屁什麼話啊!趕緊的!”
鄰居從牆上滑下來,繞過來走到馬隊長面前,悄聲道:
“馬隊長,你可不能出賣我啊,否則我非被這家夥弄死不可。你不知道,周強這小子,狠着呢。”
馬隊長皺起眉頭:“你說說咋回事。”
“他現在肯定是在采石場。”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很多人家都已經洗洗睡了,這個時候去什麼采石場?
“他什麼時候這麼肯幹了?”
“哪能啊,你懂的。”鄰居朝着馬隊長使眼色。
“你眼睛抽筋了啊?”
鄰居猛拍大腿,急得不行:“哎呀,你懂的啊!”
翟弘毅:“那裡開了局在賭?”
“這話是你說的,我可啥都沒說,跟我沒關系哈。”
鄰居說完這話,就直接溜回家,把院子門給關了起來。
馬隊長氣得臉都紅了,虧他覺得自己管得還不錯,沒想到自己的地盤開了賭場他都不知道。
而且還是在别的大隊人面前被人揭穿,真是丢大人了!
“走,我們現在就過去!艹他娘的,要是被我逮到,看不扒了他們的皮!”
榕山大隊大隊長王長福卻并不着急,道:“你把你們大隊的民兵也叫上,要是真的開了賭局,他們溜得比誰都快。我們不熟悉環境,容易把人給追丢了。”
馬隊長也反應過來,連忙派人把大隊的民兵召集過來。
王長福還道:“我們要進屋子去搜查,或者你們搜,我們一邊看着。”
這不是他們的地盤,所以不能擅自進屋。
馬隊長也不想别的大隊的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随便搜,便是自己帶人進去。
周強的妻子完全沒有抵抗的意思,默默地帶着孩子站到了一邊。
馬隊長搜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唐青青一直在關注周強的妻子,想要從她的表情看出端倪,然後就看到周強的妻子一直盯着一個地方看。
那裡堆着柴火樹枝,唐青青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将那些柴火扒開,卻是什麼都沒發現。
唐青青撓頭,難道是她想多了?
“怎麼了?”翟弘毅走了過來。
“我剛才看周強的老婆一直盯着這裡看,還以為這裡有什麼。”
翟弘毅掃了一眼,用腳将地面上的塵土細樹枝撥開,露出下面的石闆。
他将石闆挪開,下面有個洞。
洞裡有個用衣服包着的一團東西,翟弘毅把袋子拿了出來,打開一看,裡面裝着一個錄音機、手表、電筒以及一沓錢和票。
翟弘毅大緻一數,竟是有八百多元錢。
唐青青看到那件衣服的時候,驚道:“這是孫老師的衣服,我以前看到她穿過!”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坑裡的财物全都是孫芹的,唐青青還在角落裡找到了用于制作花瓶底鞋的毛巾,那方塊木頭也找到了一個,另一個已經被當成柴火給燒了。
證據确鑿,周強就是那個殘忍殺害孫芹,且盜走她财物的兇手!
馬隊長這邊也把人手召集好,一并前往采石場抓人。
臨行前,翟弘毅叮囑道:
“你們務必要小心,周強身上已經背上了人命,他此刻非常地危險。”
王黑子雖然很心動,可也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老老實實的留下來等消息,可心一直飄在外面。
唐青青安慰道:“如果周強躲避了追捕,極有可能會回家,咱們在這裡守着也有機會把他給擒住。”
王黑子原本有點打蔫,聽到這句話也開始摩拳擦掌。
“他要是敢來,我就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唐青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強老婆,她被白頭山大隊的一個民兵看着,一直摟着孩子低着頭沒吭聲。
周強有三個孩子,前面兩個是女兒,都已經嫁出去了,懷裡的這個是個兒子,現在已經十歲了,可還跟小孩一樣喜歡摟着媽媽。
唐青青明顯感受到這個孩子似乎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樣,有點憨憨愣愣的。
之前一群人進屋把他吓了一跳,鑽進媽媽懷裡不肯把頭伸出來。現在感到困了,就窩在媽媽懷裡睡着了。
“嬸子,你要不要把孩子放到床上去睡?現在晚上天涼,這麼睡覺容易感冒。”
周強妻子卻跟沒聽見一樣,一直低着頭沒吭聲。
唐青青擡高聲音又問了一次,周強妻子依然沒有動靜。
唐青青很是疑惑,望向一旁的民兵。
民兵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對周強妻子毫無印象,平常她就是個極為沒有存在感的人。
“噗呲,噗呲——”
院子裡傳出動靜,翟弘毅迅速走出房門,就看到鄰居又趴在了牆頭。
看到翟弘毅,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評價道:
“這後生長得可真俊啊!談沒談對象啊?要不要嬸子給你介紹一個?”
翟弘毅面色不改:“嬸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鄰居大嬸朝着他招招手:“周強咋啦?”
“案子還沒查清楚,目前無可奉告。”
鄰居大嬸頓時對他不感興趣了,表情沒有之前那麼讨好,啧啧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咋回事,周強是殺了人吧?他這次是不是死定了?”
翟弘毅擡眼看她,鄰居大嬸一臉得意。
“我知道你們是榕山大隊過來的,就猜到七七八八了。這個周強真不是個東西啊!難怪生出個傻兒子,都是自己造孽。”
“你知道他老婆為啥變成這個樣子嗎?她以前可是十裡八鄉最能幹,嘴甜的姑娘呢。”
王黑子此時也溜了出來:“為啥啊?不會是被周強打的吧?”
鄰居大嬸猛地拍了拍手,“可不就是嗎。他一開始嫌棄沒給他生個兒子,中間還溺死過兩個姑娘。結果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長大之後發現是個傻的,可不把他給氣壞了。”
“要我說,周強被抓進去可真是太好了。我們這些做鄰居的都能安心點,否則成天打來打去的,我這心裡也發慌啊。其實以前他這兒子也沒覺得傻,就是說話晚一點,可他老喜歡動手,這孩子就越來越不好了。”
王黑子嗤了一聲:“人渣!”
“可不是嘛,他這人自從開始賭了之後,就更不行了。”
唐青青:“您之前怎麼不去舉報啊?”
“哎喲喂,您說得可輕松,回頭要是被他發現,我們這一家子都不得安甯。他這個人心特别狠,而且把你教訓了還抓不着他的把柄,隻能吃啞巴虧。”
鄰居剛才聽牆角,知道周強就是殺人兇手,知道周強躲不過,心态也放寬了,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八卦了。
“之前有人得罪他,他偷偷摸摸就把人給揍了,躺在床上好幾個月都幹不了活,不僅花了很多醫藥費,還沒法幹活,損失那叫個大,偏偏還找不到證據是他幹的。”
王黑子不解:“既然找不到證據是他幹的,你們咋知道是他幹的?”
“這種事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咋回事啊,當時那家人還來他家找茬,結果都被這麼一一教訓回去了。”
雖然這種事無處求證,可若是真的,可見周強是個心思缜密,并非沖動的人。
大多數人要是有了矛盾都是正大光明地幹架,極少有背後下黑手的。
若是鬧大了,基本各打五十大闆。
周強不一樣,他對付别人卻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幾人正在院子裡閑聊,有一群人沖了進來。
“你們怎麼在這?”秦飒很是詫異。
唐青青看到她也微微一怔:“你們怎麼來得這麼快?”
自從确定了兇手很可能就是周強,大隊長就派人去鎮上派出所送信了。
派出所那邊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可現在人都還沒能趕到,反倒是更遠的公社公安局先過來了,這着實稀奇。
“苗小叔!”
王黑子在一群公安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苗曉輝朝着他點了點頭:“黑子,周強呢?”
“他應該在采石場賭博,兩個大隊長已經派人過去堵人了。”
秦飒也來不及問更多,直接招呼公安們一塊去捉捕。
苗曉輝離開之前叮囑王黑子和唐青青:“你們一會别亂跑。”
一群人來得快去得也很快,一溜煙消失不見了。
王黑子很是詫異:“他們是飛過來的嗎?我們也才剛到不久啊。”
翟弘毅:“應該是他們也懷疑到周強的頭上了。”
正如翟弘毅所猜想的那樣,通過秦飒所給出的線索,苗曉輝很快想到了一個人,正是自己的表兄周強。
周強此人十分聰明,身手也很敏捷,對自家的情況也非常地了解。
苗曉輝對于這個人并不大喜歡,總覺得他這個人心術不正,一直讓自己老娘遠離着點。
這個人做人不踏實,總是喜歡投機取巧,沒少從張老太這裡撈好處。
可兩家關系實在太深了,周強不僅是張老太的外甥,跟大嫂也有親戚關系,根本避不開。
苗曉輝要是在家還好,他又不在家,鞭長莫及。
苗曉輝把自己一半的津貼以及所有的獎金都交給孫芹,除了他們是夫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自己老娘經受不住周強的誘惑,把自己的養老錢都給出去了。
一向态度冷淡的孫芹,也曾跟他透露過對周強的不喜。
苗曉輝詢問她為什麼,孫芹隻含糊說周強這人每次都喜歡仗着自己年紀大教訓她,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苗曉輝讓她在周強出現的時候就避開,不需要勉強自己非要跟他相處。他會努力表現,争取早點能讓孫芹随軍。
原本苗曉輝隻以為孫芹不喜歡周強,是因為這個人喜歡指手畫腳,尤其有着張老太的撐腰,仗着自己年紀大喜歡教訓人。
可現在回想孫芹當時的表現,苗曉輝越發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當時他聽到孫芹的抱怨時,由于夫妻倆人實在不熟悉,孫芹也不願意跟他多交流,他也就沒有多想,因此現在才反應過來。
孫芹并不是喜歡多話的,對和家人的矛盾也不過提幾句,不會一直絮絮叨叨不停重複。
她特意提出周強,隻怕沒有孫芹說的,周強喜歡教訓人那麼簡單。
一旦開始懷疑,苗曉輝越想越覺得周強這個人有問題。
秦飒之前把孫芹的關系網查了一遍,她與周強極少來往,而且最近周強沒有出現,又有苗曉輝這個重點懷疑對象,所以疏漏了。
聽到苗曉輝的猜測,秦飒又去審問了苗會計。
苗會計講述自己那天去喝酒,就是被周強灌醉的,他隐約記得自己醉了之後,周強問了他不少問題。
隻是當時喝太多了,對方問了什麼,他答了什麼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不過他大概記得,應該都是家裡頭的事。
苗會計那天回家,原本蘆花嬸也要跟着一塊回的。
畢竟自己丈夫都醉成那個樣子了,蘆花嬸在娘家也待不下去,後來也是周強安排榕山大隊的人把苗會計送回去,沒讓蘆花嬸跟着一塊回家。
秦飒當即認定,周強具有極大的嫌疑。
當時天色已晚,沒有前往白頭山大隊的車,于是秦飒跟局裡申請局裡唯一的一輛小汽車下隊。
因為車子一直很緊張,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才領到車。苗曉輝也申請一同前往,秦飒就領着他一塊過來了。
三人組在鄰居大嬸那聽了不少關于周強的八卦,還得知周強的父親,以前也是個能耐人。
周強父親之前是個偵察兵,也曾建功立業,隻是他也跟老一輩人一樣。
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沖上前線。
和平年代時候,就放下槍杆默默地扛起鋤頭成為了一個農民,沒有跟組織要求過什麼。
在他們看來,自己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幸運了,很多戰友客死他鄉。
鄰居大嬸歎道:“也不知道怎麼的,這麼好一個人就生下這麼個東西。所以說孩子不能太寵着,太容易養歪了。”
周強出生的時候,周強父親已經四十歲了,對這個兒子也就比較寵愛。
尤其周強從小就聰明,也就更讨人喜歡了。
老爺子還好點,老太太拼了命才生下這個兒子,更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這導緻周強特别以自我為中心,知道嘴甜能得好處,好話不停地往外蹦,可辦事卻一點也不牢靠。
父母離世之後,就越發不着調了,後來還迷上了賭博,現在竟然還殺了人,越發不着調了。
更讓鄰居大嬸感到害怕的是,案發第二天周強沒有半點慌張,還顯得心情特别地好,路過自家門前的時候,還跟他熱情打招呼
不僅沒有被自己的殘忍受到影響,反倒因為搶到錢和不少值錢的東西,感到尤為的興奮。
鄰居大嬸也沒聊多久,就下了牆頭回屋了。
“怎麼這麼久啊?”王黑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采石場雖然距離白頭山大隊有段距離,可按理也該把人給抓到了吧?
翟弘毅:“那個賭博點估計早就已經存在了,如果是有規模的,肯定有人守着,想要一鍋端不太容易。”
雖然沒有親眼去看,可從鄰居大嬸嘴裡也能得知,采石場附近都是山林。
要是不把人給圍堵好,很容易讓人給溜了。
把賭場建在那裡,是有他的道理的。
唐青青也困得不行,坐在椅子上小雞啄米。
她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好,一直在忙案子的事。
現在天色已晚,平常這個時候她早就爬上床睡覺了,生怕睡眠不足不長個。
她現在是三人組最矮的那個,而且矮得很明顯,這讓她很是不爽。
“你靠在火邊睡一會兒吧。”翟弘毅道。
唐青青想要堅持,可腦袋實在沉得厲害,也就沒有反對。
她把椅子搬到火爐邊上,将手搭在雙腿上,腦袋枕在上面,沒一會就睡着了。
唐青青睡得正香,莫名打了個激靈讓她從夢中醒來,心跳加速。
翟弘毅看向她:“怎麼了?”
“沒事,就是突然醒了。”
唐青青正考慮要不要繼續睡,就看到窗外有個身影飄過,把她吓了一跳。
“誰!”
翟弘毅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受背後一陣風,他下意識往一旁躲閃,就看到有個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揮着大鐵錘朝着他剛才所坐的地方狠狠砸了過來。
椅子直接被砸碎了,吓得唐青青尖叫了一聲。
同樣睡着的王黑子也被驚醒了,正想出聲詢問怎麼了,就看到一個大鐵錘在眼前揮舞,吓得他連滾帶爬朝着裡面爬。
“奶奶個熊,唐青青你是什麼烏鴉嘴啊!”
剛才說什麼要是周強過來就好了,他要親手把這人給抓住。
現在真的來了,王黑子差點沒被吓死。
周強此時腦袋上都是皿,眼睛也被染紅,整個人看起來特别可怖。
他手裡有武器,廚房裡又小,根本施展不開,也不敢靠近。
翟弘毅隻能不停朝着他砸着手邊可以抓到一切的東西,防止他的湊近,打斷他的攻擊。
唐青青也迅速反應過來,她知道自己在這裡就是送菜的,一直關注着周強的動靜,慌忙站了起來。
也不管腿腳發麻,尋找可以逃生的機會。
翟弘毅的動作,成功吸引了周強的注意力。
他揮着大錘子朝着翟弘毅砸過來,王黑子和唐青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他們自顧不暇,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别說救翟弘毅了,周強突然轉頭砸向他們,也會交代到這裡。
唐青青此時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什麼可以破局的辦法。
地方實在是太小了,周強又堵在門口,跑都跑不出去。
翟弘毅操起一旁的椅子,抿着唇,全身緊繃着,做好迎戰的準備。
他個人格鬥術是不錯,可面對一個成年壯年男子拿着武器的時候,也沒法施展開,劣勢非常的明顯。
他目前隻能躲閃,還不能躲得太過,否則會把危險引到唐青青和王黑子那邊。
周強面露猙獰,一招不中,又舉起大錘朝着翟弘毅砸過來。
翟弘毅做好躲閃的姿勢,沒想到周強竟然是虛晃一槍,他的目标竟然是一旁的唐青青!
唐青青眼睜睜看着大錘朝着自己錘過來,腿好像嵌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黑子失聲尖叫:“唐青青!”
翟弘毅也趕緊沖過來,可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砰——’的一聲,正準備使勁的周強的右肩突然被皿染紅,緊接着又是一聲槍響,左肩處也被皿染紅了。
大錘在唐青青的面前落下,‘咣當’發出聲響,距離唐青青隻有一本書的距離。
翟弘毅迅速反應,一個猛踹将周強給踹飛。
一群公安湧入,将周強直接給摁住。
王黑子再也繃不住,沖過去将唐青青一把摟住:
“哇,唐青青,我剛才以為你死定了!”
唐青青整個人都在抖,她想張嘴說些什麼,可怎麼也張不開。
整個人都已經蒙了,剛才的那種恐懼感實在是太可怕了,她明明心裡特别想動,可她的身體竟然完全不聽使喚!
一直緊繃的翟弘毅也舒了一口氣,艱難地吞咽口水,步伐艱難的走到兩人身邊。
額頭上盡是冷汗,背後也被打濕了。
他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可還是提起王黑子的衣領,要把他往後拽。
“趕緊放手,你這樣像什麼話。”
王黑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剛才快把我給吓死了,這比我那時候被扔到地窖裡還可怕啊!”
他被扔進地窖的時候非常突然,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踢下去了,所以也來不及害怕。
雖然一直開不了門,讓他很是郁悶,也曾擔心會死在那裡。
可心底莫名覺得他會被救的,畢竟唐青青和翟弘毅還在外面呢,而後來直接就暈過去了,也來不及想什麼了。
這一次的危險就在眼前,而且非常的緊迫,雖然危險的不是自己,卻比自己遭遇還要驚心動魄,他在旁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你趕緊給我松手!别占女同志便宜。”
王黑子雖然松了手,可嘴裡還嚎着:“隻要唐青青還活着,就算逼着我娶了她也行啊。”
唐青青的恐懼感愣是被這話給沖沒了,“滾你的!你娶我我還不想嫁給你呢!”
“那我給你送嫁。”
唐青青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又找回了身體的知覺。
“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都動不了了。”
唐青青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極為地不滿,剛才雖然情況緊急,可她要是勇敢一點靈敏一點,也不是不能靠自己躲過這一擊。
翟弘毅安慰道:“這是人類面對危險的時候,很自然的身體反應。你沒有經過訓練,會有這樣的表現十分正常。”
“還是我太沒用了。”
王黑子抹掉眼淚,“誰遇到這種事不得被吓懵了,就你喜歡自我反省,簡直是給自己找事。”
此時三人都已經緩過勁來,秦飒走進來查看他們的情況,看他們平安無事也舒了一口氣。
“還好你們沒事,這家夥實在是太狡猾了,我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沒想到還是讓他給溜了。”
采石場的賭場頗具規模,他們布局一番才行動的。
結果所有人被抓到了,偏偏主角周強竟是找到漏洞給溜了。
還好苗曉輝反應快,連忙招呼人手追回來,要不然又是一樁慘案。
“姐,剛才是你開的槍嗎?你的槍法可真準,要不然我就死定了。”唐青青心有餘悸道。
秦飒搖搖頭:“不是我,是苗同志。”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苗曉輝一路沖回來,他手長腳長跑得很快。
秦飒一行人也不敢怠慢,也一路疾跑緊随其後,可還是差了一點距離。
苗曉輝剛沖到周強家,秦飒就聽到了兩聲槍響,再過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雖然沒有看到當時是什麼情形,光看這一幕也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别說三人組,秦飒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槍是苗曉輝從守着周強老婆兒子的民兵手裡搶過來的,廚房那麼大的動靜,民兵也察覺到了,迅速趕往這邊。
可廚房裡一片混亂,他想開槍又怕誤傷,在那舉槍舉了半天也不敢扣下扳機。
苗曉輝跑過來,直接一把将他的槍搶走,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周強就被射中了。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帶有一絲猶豫,這才讓唐青青幸免于難。
王黑子狠狠踹了被摁在地上的周強一腳:“這家夥回家不去正屋,是直接沖着我們來啊!”
翟弘毅不動聲色地在槍口處踩了一腳,疼得周強倒吸氣。
公安們隻當看不見,别說三人組了,他們都快氣得罵娘。
周強不僅狡猾還狠,他們也有人因為他受了傷,還好沒有危及性命。
秦飒:“估計他跑回家,看到你們三個就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于是對你們痛下殺手。”
當天晚上,周強就被押走了。
三人組則跟着榕山大隊的人一塊回家,雖然要趕夜路很辛苦,唐青青也不想留在白頭山大隊。
苗曉輝也跟着他們一塊回榕山大隊,一路上苗曉輝都沒吭聲。
大家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說一句節哀順變。
回城路上大家都沒怎麼說話,就連話最多的王黑子都沒吭聲。
唐青青雖然已經從恐懼中擺脫出來,可整個人渾身無力,完全不想張嘴。
嘴裡含着糖,甜味支撐着她走回家。
回到家以後,随便洗洗就躺下睡覺了。
一直睡到個日上三竿,唐青青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感覺元氣都回來了,精神滿滿。
“姐,你醒來啦?”唐巧巧推門走進來。
“巧巧,你咋還沒去上課啊?”
唐青青看外面的亮度,就知道現在肯定不早了。
她的情況特殊,所以不需要天天去上課,最近有案子就可以請假。
“現在已經放學啦,我們都吃過午飯了。”
唐青青驚呆了,她知道她肯定起晚了,沒想到會這麼晚。
此時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唐青青才發現自己快餓死了。
唐巧巧抿着嘴笑道:“姐,你趕緊起來吧,飯一直給你熱着呢。”
唐青青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後鑽到廚房。
一打開鍋蓋,就看到裡面裝着兩個白面饅頭和一份西紅柿炒雞蛋,看這個分量,至少炒了三個雞蛋。
“大伯母,今天也太豐盛了吧?你們都吃了嗎?”
大伯母正在一旁切煮菜,笑道:“我們都吃過了。”
“那怎麼還剩下這麼多西紅柿炒雞蛋啊,而且還做了白面饅頭。”
大伯家本身日子就過得比較節儉,分家之後更不敢亂花,唐青青拿來的東西他們都不碰,都讓她一個人吃了,頂多是唐青青說多了,會挪一點給唐巧巧。
可即便如此,也不舍得做那麼白淨的白面饅頭的。
他們習慣了節儉,哪怕唐青青把東西拿回來,也想法子幫唐青青省着花。
大伯母還找唐青青私底下說,讓她别那麼大手大腳,她一個女孩子不容易,家裡又靠不住,手裡多點錢以後心才不慌。
唐青青笑着應下,也沒有辯解,可依然我行我素。
她知道大伯母他們的擔憂是有道理的,畢竟他們經曆過饑荒,所以總是習慣了節儉,生怕萬一有變故,那真的是會餓死人的。
尤其他們家裡的情況,也是最為危險的一群人。
但唐青青預知未來,知道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當下要養好身體,也就對自己毫不吝啬。
這也是她對自己未來感到自信,覺得自己能夠賺到更多的錢,所以更在意現在。
當然她也沒有奢侈浪費,也不會有多少用多少,隻不過标準略高于村裡的普通人家罷了。
大伯母笑道:“你辦了這麼大一件事,這幾天肯定累壞了,今天得好好地補補。”
“那我就不客氣了!”唐青青笑着将裡面的饅頭的菜拿出來,又招呼唐巧巧。
“她吃過來,你自己吃你的。”
“這麼多雞蛋呢,我一個人哪裡吃得完。”
“哪裡就吃不完了,現在你正長身體,再多一份也能吃得完。你别老想着她,她不缺吃的。”
唐青青聽這話,也就沒再客氣,開始啃了起來。
她确實餓了,昨天就沒有好好吃過飯。
大伯母看她吃得歡快,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青青啊,以後你追查案子可以,但是别跟着一塊去抓人了,昨天多吓人啊。”
昨天的事已經在大隊裡傳開了,大伯母聽到唐青青差點被大錘子砸的時候,腿都軟了。
哪怕看到唐青青沒事,一想起那情形就覺得心裡發慌。
周強可是個采石工人,平常那一錘子下去,那麼大的石頭都能被砸碎,要是那錘子砸到唐青青的腦袋上,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唐青青不在意笑道:“大伯母,您不用緊張,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這次是沒事,下次呢?要是小偷小摸的案子,你去了就去了,這種殺人案可不敢再靠近了。上次你也差點丢了命吧?瞧瞧這也太危險了。”
唐青青回想,還真是如此。
如果隻是偷盜和縱火等,犯罪分子即便被抓也不危及性命,所以一般來說危害性并不大。
可要是殺人越貨這種一旦被抓住,基本就是要被槍斃的,那人就是極端危險分子。
少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對于這種人來說沒有區别了。
“大伯母,我知道了。”
王四妹看她聽進去了,也稍稍放了點心。
唐青青吃完飯,剛從家裡出來,唐興盛和唐興強就竄了出來。
唐興強直接抱住她的胳膊,“姐,你沒事可真是太好了,我聽他們說的,都快要被吓死了。”
唐興盛嘴巴笨,又覺得自己長大了,不能像唐興強一樣,跟個孩子一樣黏黏糊糊的,隻是一臉關心地看着唐青青。
唐青青笑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我也不能死在那啊!”
唐興強:“姐,我明天就開始練拳,以後保護你!”
“我,我也一樣!”
唐青青摸摸兩人的腦袋,“好,姐等你們保護我。不過我以後肯定是要進城的,你們要是不努力學習,壓根沒法去城裡,也就沒法保護我了。”
作為一個姐姐,唐青青時刻不忘督促兩個弟弟努力學習。
唐興強充滿自信:“姐,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唐興盛沒有這樣的自信,雖然現在的老師教得不錯,可他的成績也還算不錯,但是這都是他比普通人要更努力才能獲得的。
至于跟自己弟弟比,那更是能把自己打擊得不想學習了。
唐興強吸收知識的速度太快了,唐興盛完全跟不上。
要不是老師和唐青青一直鼓勵他,他恐怕早就被刺激得放棄了。
不過此刻唐興盛依然道:“姐,我會努力的。”
唐青青要前往老劉頭家,兩個弟弟看着她一臉的期盼。
唐興強心裡很清楚,唐青青很讨厭别人要求她什麼,所以他現在雖然跟三人組關系都不錯,也沒有要求着非要跟她一起去老劉頭家。
老劉頭家是唐青青的秘密基地,藏着她很多秘密,唐興強知道她不喜歡被外人闖入。
一般情況下,都是她帶人過去,不喜歡不請自來,或者硬是跟着她一塊。
唐青青看到兩人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我今天要去割藤條,你們也要去嗎?”
“去,去的!”
兩人異口同聲,頓時歡呼起來。
唐青青難以理解他們的興奮點在哪裡,跟着她可不比他們在外面玩有意思。
唐興強得知自己沒有被嫌棄,話也更多了起來。
“姐,你知不知道,今天苗家鬧起來了。”
唐青青詫異:“怎麼就鬧起來了?”
“苗小叔跟張老太吵起來了。”
唐青青瞪眼,苗曉輝可是出了名的孝子啊,隻不過也會惦記自己的小家罷了。
“咋回事啊?咋就吵起來了?苗小叔竟然也會跟家裡人吵架?”
别看苗曉輝殺伐果斷,在家裡都是一派好脾氣的,對他們這些小孩也特别地溫和。
“嗨,張老太知道周強被抓了,一直吵着說公安冤枉人,他肯定不是殺害孫老師的兇手。一開始苗小叔還跟她講道理,還說都在他家找到他從他們家裡偷的東西,結果張老太來了個,肯定是孫芹勾引的,一下子把苗小叔氣得不行,于是就吵起來了。”
唐青青聽到這話,氣得都忘了走路了。
“這也太過分了吧!”
唐興強也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雖然我不喜歡孫老師,可她生活作風沒問題啊。人都不在了,還被這麼潑髒水。”
唐青青快要氣死了:“孫老師遇害跟她有很大關系,要不是她老在外頭胡說八道,孫老師也不會被盯上!就算不是周強,也會有其他人!”
唐青青和翟弘毅從地下翻出來的錢就有八百多塊,周強之前還拿出一部分去賭博了。
一個女人手裡有這麼多錢,很容易被人惦記。
财不露白,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張老太年紀這麼大了更應該清楚其中的重要性。
結果她倒好,到處咧咧。
這便是罷了,大家還沒去追究她的責任反倒要潑髒水到孫芹身上,覺得孫芹自己有問題,才招惹了這些禍害。
真是太欺負人了!
“所以啊,苗小叔就跟張老太吵起來了。張老太不僅沒有服軟,反倒翻起舊賬各種說孫老師的不是,還提起當初孫老師故意設計嫁給苗小叔的事。”
唐青青眉頭皺得緊緊的,整個人氣鼓鼓的,走路的步伐都比平常要快要大。
當年孫芹跟苗曉輝在一塊也是陰差陽錯,孫芹當初并不知道去河裡洗澡是有時間限制的,這些是村裡約定俗成的規矩,知道内幕的姜佩娥也沒有跟她說清楚。
傍晚的時候,孫芹覺得天色太亮不好意思過去,而且身上還有活兒也沒來得及。那天她被安排去挑糞,身上特别髒和臭,一桶水根本洗不幹淨。
于是大晚上跑到河邊去洗澡,沒想到就被同樣大晚上摸過來洗澡的苗曉輝看到了。
具體如何,也隻有當事人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唐興強也不過是隐約聽到争執的聲音,不過大概猜到是什麼意思。
張老太一口咬定是故意設計,以此推斷孫芹勾引了周強,然後有了後面的事。
至于中間姜佩娥發揮的作用,直接跳過不理會了。
“人已經沒了,她還在推卸責任。又沒有人說她什麼,她這樣做,不覺得良心過不去嗎!”
唐青青來到老劉頭家,王黑子也已經在那了。
看到他們,唐青青就開始噼裡啪啦地輸出,表達自己對張老太的不滿。
王黑子聽了也很是氣憤,他們昨天差點就被周強給錘死了,難道也是他們故意勾引他打自己啊?
“這老太婆真是太不講理了!虧我以前覺得她還是個挺好的老太太呢。”
張老太嘴碎,可人很熱情,對孩子們都特别好,跟他們說話也很溫和有耐心,誰知道竟然是這樣的人!
唐興盛也道:“我以前被人打,她看到了還幫我教訓那些大孩子呢。回去還跟那些孩子的父母說了,他們都被揍了。”
沒想到在這件事上的操作,誰聽了不覺得這人心不好。
翟弘毅道:“她本來就是那種很有傾訴欲的人,現在察覺到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為了推卸責任,就會努力将責任推到别人身上,這樣就沒有人追究她的責任,她自己心裡也好過一些。”
唐興強:“那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看在什麼事上了,在這件事上,毫無疑問她是個罪人。人是複雜的,具有多面性。不能看她從前做了好事,就覺得她不會對别人做壞事,反過來也一樣。”
唐興盛撓撓頭,聽得糊裡糊塗的。
唐興強卻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青青怕他朝着亂七八糟的方向飛馳,道:“總之違法犯罪的事絕對不能做,張老太這種行為也屬于诽謗,也不能做。”
王黑子:“難道沒法追究她的責任嗎?她到現在還幫周強說話,真是氣死人了。”
昨天他差點被吓死,晚上還做噩夢,夢到大錘子往唐青青腦袋上砸,吓得他大半夜叫起來。
誰幫周強說話,都是他一生死敵。
唐青青和翟弘毅沒說話,王黑子氣得臉鼓鼓的。
唐興強:“黑子哥,你别氣,張老太以後也不會好過的。”
“為啥啊?”
“你剛沒聽毅哥說的嗎,她是以為心虛所以才叫嚷特别大聲。現在跟苗小叔吵起來了,你說以後他們母子關系會咋樣?”
“可他們是母子,過幾天就好了。”
當兒子的,哪能真跟自家老娘生氣啊。
唐興強卻是不贊同:“那也得看啥事,苗小叔性子犟,你就等着瞧吧。”
王黑子狐疑地打量唐興強這個小不點,雖然有些不敢置信,卻很期待張老太被自己兒子嫌棄的。
雖然有點對不住苗小叔,可他就是見不得給周強開脫的人過得好。
母子倆以後關系會如何,王黑子并不知道,不過第二天張老太被公安給抓走了——
周強已經服罪,承認是自己殺害了孫芹,并說整件事都是由張老太指使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周強聲稱,自己之所以會對孫芹下手殘忍,都是為張老太報複,是張老太指使和引導他這麼做的。
否則他隻是貪财,頂多貪個色,沒必要殺人。
反正女人要是被玷污了,肯定不敢聲張,他也不擔心因此被怎麼着。
殺人反倒容易讓他暴露,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周強咬出張老太,不管事實如何,都要例行公事将張老太帶到公安局進行審問。
張老太被公安帶走,一時成了榕山大隊頭條新聞,每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哎喲喂,你們那天是沒見到,張老太剛開始還那吵吵,結果發現公安動真格的,直接吓得腿都軟了,還是苗曉輝把她給背走的。”
“我聽說啊,她都吓出尿來了。”
“她這麼害怕,不會是心虛吧?真是她指使了周強?要不怎麼這麼害怕?”
“不能夠吧,她也就嘴碎了點,沒這麼大的膽子吧?”
“這誰能知道呢。”有那小媳婦嗤道,“有些婆婆就是壞心眼,就喜歡磋磨兒媳婦。她不是早就對孫芹不滿嗎,嫌棄她性子不好,還生不出孩子,指不定就想着換兒媳呢。”
“這倒是,尤其那個姜佩娥出事之前,沒少說要換兒媳婦的話。”
“可這是一條人命啊!而且死得那麼慘,還死在自己家裡,以後住在那不膈應啊?”
“你們聽說了嗎,孫芹被偷的錢有好一千來塊錢呢!”
“不是幾千塊嗎?”
“我咋聽是一萬呢?”
張老太被抓走的當天,各種消息就傳得沸沸揚揚。
苗家人此時全都閉了門,他們不是不想争辯,可現在張老太還沒放出來,誰也沒這底氣啊。
他們老娘啥性子他們最是清楚,尤其幾個兒媳婦,對張老太的怨念可不少。
當初沒有分家的時候,那日子叫個難過。
就算分了家,都在一個村子,也沒少被說道。
自家男人不過搭把手幫忙擰個被罩,都能在背後嘀咕她們很久,說她們不賢惠。
逢年過節跟娘家來往,就說她們盡是會往家裡拿好處,吃裡扒外。
你要說她說多過分的話吧,好像又沒有到那地步,跟丈夫說道還容易被說小心眼,跟長輩較什麼勁。
可人又不是木頭,被這麼說誰不生氣啊?
明明分家了,還時不時串門管閑事,特别招人煩。
現在婆婆終于因為這張嘴惹了禍,誰都不想出面争辯。
至于嫁在村裡的苗家大女兒,她現在急得上火也沒工夫管外頭的事。
偶有人問起,她會說明老娘隻是被接過去調查,沒說她有罪,可誰也不信這話。
要是沒啥事,幹嘛千裡迢迢從公社派車下來接?
王黑子得到消息特高興:“這下我倒是要看看,張老太還為不為周強說話了!”
“張老太應該沒有指使周強吧?”
唐青青雖然也不喜歡張老太,可一碼歸一碼,她覺得張老太應該不會幹出這樣的事。
不管怎麼說,孫芹都是她的兒媳婦,指使自己外甥侵犯自己兒媳婦,那多可怕啊。
而且還是死後奸屍,變态至極。
在家裡作案,也不怕孫芹回魂報複。
鄉下人多少都是有些迷信的,尤其是張老太這樣的老太太,不管反封建運動鬧得多激烈,還是無法改變這些人的觀念。
王黑子卻堅持:“她要是不指使,這麼使勁幫周強說話幹嘛?”
翟弘毅:“不管是不是,周強都會咬死張老太,争取減刑。”
當然,公安局的人也不是傻的,不可能周強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是這個調查過程就會比較折騰了,尤其周強還那麼奸詐,現在自己要死了,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會死咬着不放。
普通人被牽連攀咬,被折騰一番都能脫一層皮。
張老太一個農村老婦人,隻怕要被吓得不輕。
王黑子啐了一口:“該!讓她還給周強說話,現在正好讓她看看周強的厲害。”
為了周強,張老太跟自己的小兒子都鬧了起來了。
雖然也不全因為跟周強親近,所以信任她,更多的隻怕是為了逃避責任,所以才會去減輕周強的責任。
孫芹這個受害人不是個啥好人,加害者也就沒有這麼可惡。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要是一個老好人被人欺負,跟一個經常偷雞摸狗的人被欺負,那風評肯定是不同的。
即便在同一件事上,兩人都是無辜的。
可人們總是難以理性去評價這一件事,而是會代入其他事引發的情緒。
人們會同情老好人,而對後者估計隻會拍手叫好,覺得活該。
尤其把孫芹塑造成蕩--婦的形象,就更容易洗白兇手了。
而張老太這個間接負有一定責任的人,更是沒人想起她在這件事中的作用。
如今張老太被周強攀咬住,很多人的言論也有點基于——你要不是做了什麼,他怎麼就偏偏盯上了你的意味。
就如同張老太之前評價孫芹為何會遇害的理由一般,現在都回到了自己身上,整件事充滿了嘲諷意味。
唐青青想起之前翟弘毅跟她說過的理論,感歎道:
“所以說做人還是得厚道點,凡事就事論事,否則誰知道什麼時候那把劍就往自己身上插了。”
要是整個環境都是這種氛圍,今後受害者受到傷害後,還會再次受到大家的質疑,再次受到傷害,那這個社會風氣真的是太糟糕了。
正如翟弘毅所料,張老太被折騰了很久。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老了十幾歲,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喜歡拉人閑聊胡扯了。
整個人沉默了不少,性情大變,身子骨也遠不如從前好了。
苗曉輝則回了部隊,雖然經過這麼一折騰,母子倆關系緩和,卻也難以如同從前一樣親密。
再豁達,心裡也紮着一根刺。
周強能攀咬這麼久,也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張老太的多舌和抱怨,确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行為。
周強之所以選定孫芹,主要原因确實是沖着孫芹手裡的錢去的。
他最近手氣特别差,女兒又都嫁或者說賣出去了,沒有翻本的本錢,心裡一直想着怎麼去找點錢。
這時候張老太在他耳邊說孫芹手裡多有錢,今天買這個明天買那個的,他怎麼會不心動?
孫芹雖然不是特漂亮的姑娘,可長得白白淨淨的,一身書卷氣,對周強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直藏着色心,心裡一直都惦記着。
張老太在姜佩娥事件後抱怨更多了,不想要這個兒媳婦,可這婚又沒法輕易離掉,特犯愁這件事。
多重誘因之下,周強就動手了。
之所以把孫芹殺害之後不說,還要把她砸得稀巴爛,也是為了給張老太出氣。
大家心裡雖然明白周強那些殘忍舉動,更多的不過是找個推卸責任的借口,可理智上想明白,情感上還是會受到影響。
加之之前兩人争吵的時候,張老太說的一些話過于傷人,心中也難免膈應。
苗家其他孩子對老太太也是有怨言的,要不是她胡亂說話,怎麼害得他們也一塊被人嗤笑?
苗會計的大隊幹部職位都差點被撸了,現在還處于查看狀态。
以後就算繼續當着,也很難有以前那麼威風了。
畢竟他們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很難再像以前一樣風光,全家都得低調做人。
張老太也覺得冤枉,怎麼啥事都怪到她的頭上?
當初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也沒有人攔着啊,附和聲也沒少,現在出事了就全怪在她的頭上了?
尤其是老伴兒,他平時确實沒說啥,可心底跟她是一個意思。
現在好了,竟然全都怪起她來了,自己好像多清白似的。
心中有怨念,苗家也就難以太平。
苗家小女兒因為這件事,回娘家都沒有以前那麼勤了。
苗曉輝雖然還像以前一樣,該怎麼孝順就那麼孝順,可張老太自個卻感受到了母子已經離心。
這些都已經是後話。
周強被判決并且槍斃後,張老太生了很長時間的病,苗家内部也沒有之前那麼鬧騰了,一直盡力地保持低調。
孫芹的屋子也被封了起來,誰也沒有勇氣住進去,苗曉輝沒有發話,也不敢推翻了重建。
至于孫芹的家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她的屍骨也永遠留在了榕山大隊。
又是一年過去,洗淨曾經陰霾,迎來新的一年。
去年榕山大隊雖然經曆了不少事,可也有不少好事。
生産大豐收,糧食也沒有再被人給燒毀,大家都能過個好年。
唐家有些不太平,起因是因為家裡領養的那兩頭豬。
分家之後,大伯母有更多的空餘時間好好伺候這兩頭豬,長得竟然比往年都要肥。
一頭豬竟是能有三百多斤,而且肥多瘦少,供銷社下來收豬,看到的時候眼睛都冒着光。
要不是大隊長死命攔着,兩頭豬都要被牽走了。
當大肥豬被殺死,看到那大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眼饞得直咽口水,一點不在意生豬的皿腥味。
大伯母還因此被重點表揚了,分到的肉和工分也更多,這讓趙大花那叫個眼紅。
這兩頭豬之前沒分家的時候就養了很長時間了,趙大花覺得自己的肉和工分分得少了,好一通鬧騰。
還好之前就講清楚,否則現在肯定要扯皮很久。
可即便如此,兩家還是因此鬧得挺不好看。
王四妹雖然脾氣軟,唐建設也不是個喜歡說話的,可他們抓錢的手還是很緊的。
趙大花雖然口頭上占了上風,卻也半點好處沒撈到,這氣得趙大花沒事就高聲嚷嚷,指桑罵槐。
天天聽到那些埋汰的話,有一些還是嘲笑唐建設殘疾,王四妹是個矮子的人身攻擊的話語,誰心裡也不好過。
唐巧巧氣得小臉漲紅,又不知道該怎麼罵回去,經常背地裡偷偷抹眼淚。
她是個善良的孩子,雖然也沒少因為父母的特殊導緻她被人嘲笑甚至欺負,可也從來不會因此嫌棄他們。
她隻會覺得他們是最好的父母,他們對她的愛不比别的父母少。
為此,她也更聽不得有人說她父母不好,心裡會比說她不好還要難過。
唐興強聽不下去:“媽,你也太吵了,每天嚷嚷你不累我耳朵都快聾了。”
“你個小兔崽子,也跟你姐一樣吃裡扒外!怎麼,你也想當隔壁的兒子?人家才不要你!”
“媽,你是不是年紀大了,還是罵人罵多了腦子都不好了?我說東你答西,說話像拉稀。”
趙大花原本就生氣,一聽這話更怒了,操起掃把就要打孩子。
“媽,我現在這腦袋可精貴着呢,以後可是要學出大本事的,你要是打壞了誰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這個學期期末,唐興強考了雙百,榮獲全班第一。
吳老太現在特别稀罕這個孫子,連忙将趙大花給攔住。
趙大花看吳老太護着唐興強,氣不打一處來,卻又沒辦法讓抽過去,可心裡實在是氣,于是一掃把打在一旁的唐興盛身上。
無辜的唐興盛都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為啥挨打。
“媽,你,你打我幹嘛?”
趙大花不僅沒有因此停下,反倒繼續抽打唐興盛。
“還好意思問我為啥打你!成天除了知道花錢還知道什麼?學習成績這麼差,連你弟都比不上,你上個屁學!”
趙大花想到要不是唐興盛去讀書,那大肥豬就是他們家養的,現在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他們家了。
她越想越生氣,下手也越狠。
唐興盛雖然躲了,可一開始沒拉扯開,所以很難躲過,時不時就被抽到。
他心裡委屈極了,他是不如弟弟聰明,可考得也絕對不算差,都上了九十的!
而且他什麼都沒幹,就無緣無故打他,憑啥啊!
唐興盛氣得不管外面寒風,直接沖了出去。
一出房門,就被迎面冷風吹醒了腦子,可他依舊不想回屋裡,卻又不知道該去哪兒。
尤其聽到屋子裡的咒罵聲,他遲疑的腳步頓時加快。
等唐興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老劉頭院子門前了。
唐興盛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就看到房門被打開了。
翟弘毅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到他後朝着他招手。
唐興盛不再猶豫,連忙跑了過去。
唐青青看到唐興盛兩眼紅紅的,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
“怎麼了?”
唐興盛想說什麼,可張了半天的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心裡憋得很,說不出來的難受。
要說打他那幾下其實也不疼,畢竟大冬天的穿得比較厚。
可他心裡特别不是滋味,隻覺得氣都有點喘不上來了。
唐青青沒有再問,問道:“要不要吃黃桃罐頭?”
年底的時候,公安局又發了不少福利。
之前孫芹被殺一案,她提供了重要線索,而且這一年因為她的加入,讓盜竊案等的破案率有所提升,且在一定程度上震懾了罪犯,尤其是榕山大隊及其附近大隊,今年相對以前太平了很多。
年底的時候公安局又是對唐青青一陣猛誇,福利也比往年要好,光是罐頭就發了不少呢。
黃桃罐頭是最受歡迎的,平常一般是不會拿出來的,都是貴客到家了,或者誰病了才舍得吃。
唐興盛聽到這話,原本被掏空的心,仿佛被填滿了一樣。
“姐……”
唐青青沒理會他,直接把罐頭打開,找了一根筷子幫他夾了一塊果肉出來。
“吃了黃桃罐頭,啥煩惱都沒了。”
唐興盛眼眶又紅了,非常珍惜地小口啃着黃桃果肉,覺得特别的甜。
“好吃吧?”
唐興盛點點頭,看屋子裡的人都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
“咋就我一個人吃啊?”
王黑子:“你姐心疼你呗。”
唐興盛聽到這話更開心了,又覺得吃獨食有些不好。
唐青青看出他的糾結,将黃桃罐頭塞入他的懷裡:“吃你的吧,這罐子都是你的。”
唐興盛愣然,難以置信地看着唐青青。
唐青青之前拿回家也不過才兩罐子,現在就分他一罐,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個人能吃一罐呢。
他沒有大哥受寵,也沒有小弟機靈,所以每次都是吃得最少的那個。
“你這次考試考得不錯……”
唐興盛聽到這話,低下了腦袋:“我沒考雙百。”
不僅是唐興強,唐巧巧和唐青青也都考了雙百。
“不跟别人比,跟你自己比,有很大進步。最值得表揚的是你的字寫得好,再接再厲。”
唐興盛其實學得還不錯,總分也是全班第二呢,隻是比較倒黴遇上了唐興強和提前學過的唐巧巧。
而且他也不是沒有其他優點,他寫字非常地工整,一筆一畫非常認真,不像唐興強的字,都快飛起來了,‘口’字經常用‘O’代替,也就是考試的時候改過來,因為不想被扣分。
唐興盛聞言很是高興,雖然這更多是安慰獎,可他就是高興,而且不僅僅因為黃桃罐頭好吃。
吃了一塊,唐興盛就把黃桃罐頭蓋好,沒有舍得繼續吃。
王黑子:“你現在不吃完,回頭又被你兩個兄弟給搶了,到時候可别哭。”
唐興盛抱着黃頭罐頭,笑道:“我還有瓶子呢。”
王黑子莫名其妙,雖然罐頭瓶子也是好東西,可也沒裡面的黃桃好啊。
唐青青後來還是知道唐興盛突然跑出家的原因,唐興強告訴她的時候,唐青青很是無語,不明白趙大花在想些什麼。
而且唐興盛那天回家的時候,趙大花也沒有因為自己無故遷怒有所表示,反倒對唐興盛更加不滿。
說他不服管教,說一句就要往外跑。
唐興強跟唐青青說,唐興盛跑出去後,趙大花罵了好久,甚至連不要這個兒子的話都說出來了。
“姐,媽也真是的,這話要是讓三哥聽到得多傷心啊。”
身為孩子最怕的就是父母說不要自己了。
“你以後對你三哥好點,别看他老實就欺負他。”
唐興強瞪眼:“他哪裡老實了!以前他還搶你的東西呢。”
“那也不代表你搶他的東西就是對的,一個人不能把便宜都占了。”
唐興強現在雖然比從前讨喜了不少,可一些習性還是沒法立刻掰正過來。
唐興強耷拉着腦袋:“我知道了。”
“他要是做不對,我也會教訓他的。”
三兄弟經常打鬧,搶彼此的東西,很多人看着都不以為然。
小孩嘛,孩子多的人家基本都是這樣的,并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長大後懂事了,他們也是最親密的人。
可這三兄弟可不僅僅是小時候不懂事,所以争來搶去,長大後關系也非常糟糕。
唐青青努力回想書中對唐興盛的介紹,她發現很少提起,好似這個二兒子不存在一樣。
隻有在最後提過一嘴,唐興旺和唐興強都靠不住,唐建軍和趙大花夫妻想找二兒子養老,結果被趕了出來,夫妻二人無家可歸。
若趙大花一直這麼對待唐興盛,書中的情節隻怕真的會上演。
第50章
第六十章
唐青青沒有提醒趙大花,說了趙大花也不以為然,對孩子的教育并不重視。
哪怕村裡有很多年紀大了,孩子不願意養父母的例子,也不能引以為戒,盲目地認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孩子。
那些虐待着自己的父母長輩的人,從不想過孩子有樣學樣。
趙大花罵罵咧咧也沒什麼用處,大伯和大伯母不可能因為挨幾句罵就把到了手的東西讓出去。
從前沒有分家的時候,什麼好東西他們都沾不上邊,現在獨立出來了,終于掙到點好東西了,也能好好嘗嘗了。
分家之後,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難過,日子倒也還能過得去。
這也跟有門路賣藤筐有莫大關系,要不然大伯母一個人撐起一個家,日子肯定會過得特别的苦。
大伯也是個勤快的,雖然腿腳不好,可家裡的事能幹的盡量去幹。
楊招娣夫妻也經常過來搭把手幫忙,比如回來幫忙割藤條等等。
唐青青也會拿東西回來,因此一家人日子過得還不錯,還比以前要舒心。
唐巧巧的性子也比以前更加開朗大方,性子活潑了不少。
分肉的時候,吳老太明裡暗裡也讓大房一家有點表示。
大伯和大伯母也不是個吝啬的,煮好了肉給吳老太送去了幾塊,可是更多的就不行了。
他們分的肥肉炸出的油,能讓家裡吃好長一陣子了。
“明年咱們要是能多養幾頭豬就好了!”唐巧巧吃着油渣開心地說道。
大隊養的豬都是有數的,分到每戶人家也是有數的。
有的人家還分不到豬,分到的大多也就是一頭。
他們能分到兩頭豬,都是因為大伯母王四妹養得好,别人家養一頭豬,頂多也就兩百斤,王四妹養豬都是近三百斤,這一次直接三百多斤。
因此,大隊這才分了兩頭豬讓她養,其他人也沒話可說。
王四妹笑道:“哪能啥好處都讓我們給占了啊。”
“哎,要是多能養幾隻雞也行啊。”唐巧巧歎道。
每戶人家能養的雞也是有限的,如果能多養幾隻,每天都有雞蛋收,也能換不少錢呢。
唐巧巧經常跟唐青青在一塊,也知道翟弘毅和王黑子他們在幹些什麼。
她倒是不眼紅他們倒買倒賣賺了很多錢,心裡總想着要多能養幾隻雞就好了。
唐青青:“以後會有機會的。”
唐巧巧對唐青青很是信服,“真的?要是這樣就好了,到時候我們養十幾隻,不,二十幾隻雞,這樣天天都有好多雞蛋收!等雞不下蛋了,還能把雞給賣了換錢。”
唐巧巧越想越美,恨不得明天就抓那麼多雞回來養。
王四妹搖頭笑道:“就算能養那麼多隻雞,咱們哪裡來這麼多糧食啊。”
他們家能養得起兩頭豬,那也是因為從大隊裡領了米糠等給豬當飼料。
唐巧巧吐了吐舌頭,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真到了那個時候,這些問題都能解決的。”唐青青笃定道。
到時候分了田,依照王四妹的勤快,肯定能把田地打理得很好,産量跟現在絕對不是一回事。
依照曆史進程,隻要勤勞肯幹,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王黑子和翟弘毅一直在外頭跑,敏銳地察覺到了風向的變化。
現在管得沒有以前緊了,生意也比從前好做不少。
唐巧巧對唐青青所說的未來非常地憧憬,大伯和大伯母卻并沒有太多想法,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已經很好了。
分家之後,能過成這樣,已經非常的驚喜了。
六月,唐青青參加了小升初的考試,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公社一中。
這還是榕山大隊近十年來,第一次有人考進縣一中,老校長雖然高興卻并不意外。
唐青青的表現他看都看在眼裡,而且一個能有這麼大本事的姑娘,能考上公社一中也沒啥奇怪的。
如今唐青青的名聲比榕山大隊還要響,就算不參加考試,也能保送進入公社一中。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唐青青上了公社一中,估摸隻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了。
唐興強挽着唐青青的胳膊:“姐,我好舍不得你啊。你去上學了,會不會就把我們給忘了啊?”
唐青青失笑,“胡說八道什麼呢。”
唐巧巧和唐興盛的情緒也很低落,完全沒有一開始知道唐青青考上時候的興奮。
“我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了。”
“可好久才能見一面啊。”唐巧巧嘟囔道。
唐興盛沒吭聲,可肉眼可見的情緒低落。
在這個家裡,隻有唐青青最不會忽視他。
王黑子雖然也舍不得,不過也還算輕松,反正他經常去公社,而且他身邊還有翟弘毅呢。
“我跟毅哥會經常去看你的。”
王黑子這個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很快他就體會到唐家兄妹的痛苦了。
當高考恢複的消息傳遍整個大隊的時候,知青們全都沸騰了。
其實早在七八月份的時候,就已經隐約有了消息,已經在知青們中間掀起一陣波瀾,所有人都心浮氣躁了,難以安下心來。
等到消息正式公布,并且本年度的高考将在一個月後舉行,更是讓知青們炸了鍋。
這個時間也太緊了!很多知青離開校園之後,就再也沒有摸過書本。
不少人在校園中,也沒有好好學習,現在突然要高考,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學了什麼。
可這樣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誰也不願意放過,紛紛報名并且各處尋找以前的課本,開始複習起來。
不僅是知青,本地人也感受到了風向變了。
有那敏感的人,都以此鼓勵自家孩子要努力學習,現在恢複了高考,說明以後的路子将會變得更多。
正式宣布高考恢複那天,唐青青還特意跟學校請假回了一趟家,還帶上了刊登通知的報紙。
唐青青上了公社一中後,就很少請假去追蹤了。
雖然學校領導和大部分老師都知道她的名頭,想要請假并不難,可她進了初中,除非實在找不到線索,一般都不會找她。
由于名氣大,唐青青也沒有因為自己是鄉下來的,就被一些城裡孩子排擠和欺負——
直面過殺人犯,還将殺人犯繩之以法,這樣的經曆足以讓半大孩子崇拜。
唐青青一進入學校就成了名人,不僅是因為頂着‘神眼女俠’的名頭,還因為她長得漂亮。
如今唐青青已經完全張開了,身高也達到了一米六,皮膚雖因為經常風吹日曬不若書上所說的一般白皙如雪,卻非常細膩有光澤,稍深的膚色沒有因此拉低她的顔值,反倒讓她顯得整個人的氣質更加堅毅,少了書中所描述的柔弱和我見猶憐。
不過她依如書中所說一般,長相極為出衆,隻是更加的陽光和明媚。
她為人處世也落落大方,學習成績還特别好,不管老師還是學生都很喜歡她。
唐青青跟班主任請假,班主任甚至都沒問她是因為什麼事就批假了。
榕山大隊地處偏遠,因此得到的消息也就比較落後,唐青青雖然不是第一個将這則消息帶回村子的人,卻是第一個把報紙帶回來的人。
有了報紙,讓大家更加确認了這個消息。
知青們紛紛跑過來借讀,有的人抱着報紙直接哭了起來。
唐青青将報紙留下,就跑去找翟弘毅。
毫不意外的,翟弘毅就在老劉頭家,正在院子裡劈柴。
今天豔陽高照,溫度又升起來了。
翟弘毅赤着上半身,他現在的體型已經長開,寬肩窄腰,穿着衣服顯瘦,脫下卻能看到結實的肌肉,充滿了力量感。
他的身上布着薄薄的細汗,在陽光下如若抹了一層油,讓身上的肌肉更加顯眼和充滿了力量感和美感。
彼此已經很熟了,可每次唐青青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不禁有些臉紅。
“你怎麼回來了?”翟弘毅感受到目光,擡頭一看很是詫異。
唐青青佯裝鎮定收回目光,“哥!恢複高考了!今年高考時間也确定了,一個月以後就開考了!”
翟弘毅愣了愣,雖然之前就有些風聲,可真實聽到恢複高考,還是有些錯愕。
“哥,你也去報名吧!”
王黑子聽到外面的動靜,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唐青青,你咋回來了?啥恢複了?”
唐青青重複,王黑子瞪眼:“啊,真的恢複啦?”
“恢複了,你們看,報紙上都登了。”
王黑子連忙将報紙搶了過去,一字一句看得特别仔細。
“啊,真的恢複了啊。”
翟弘毅此時已經将衣服套上,表情很平靜,跟那些得知消息後或是懊惱或是歡喜的知青們完全不同。
其他人知道消息,不管自己能不能考得上,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至少這一次,他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真槍實彈地拼一拼,就算考不上也甘心。
翟弘毅表現得有些太過平靜了。
王黑子跟唐青青對視一眼,這大哥不會不想去考吧?
王黑子雖然舍不得翟弘毅,可他知道輕重。
王黑子小心翼翼問道:“毅哥,你是咋想的啊?”
“沒啥想法。”
王黑子和唐青青都倒吸一口氣。
“去考呗,還能想什麼?”
這大喘氣!
王黑子和唐青青都舒了一口氣,可把他們給吓死了。
王黑子:“可吓死我了,我以為你不想去考了呢。”
“我是不想去考。”
王黑子想要掐人中了。
“試試看吧。”翟弘毅輕描淡寫,很是不熱衷。
唐青青有些擔心,雖然書上說今年第一次恢複高考,題目不是很難,翟弘毅水平也在線。
可報名的人非常多,錄取的人非常少,翟弘毅這态度讓她不禁擔心。
翟弘毅感受到她擔憂的目光,“我隻要考了,就不會讓人笑話的。”
“哥,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唐青青為了激勵他,換了個話題:“哥,你想考哪裡的學校啊?”
翟弘毅沒吭聲,王黑子道:“必須是首都啊!我以後也考那去,那裡有偉人!”
“那就那吧。”翟弘毅很随意道。
明明是這麼大的事,翟弘毅平淡的态度讓王黑子和唐青青很是摸不準他在想什麼。
不過不管怎麼樣,翟弘毅都不會放棄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兩人也就放下心來。
這下輪到王黑子開始憂傷,“你們都考出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村裡了。”
唐青青走了,三人組幾乎也沒了。
現在翟弘毅也走了,二人生意組也散了,王黑子覺得鼻子直發酸。
早知道當初他就不放棄上學,現在也能跟得上進度。
唐青青鼓勵他:“你加把勁,很快也就能考出來了。”
“你們不會抛下我這個落後分子吧?”王黑子現在總算體會到唐家兄妹的感受了。
“說什麼傻話呢,把我們當什麼人了!”
王黑子依然悶悶不樂,那天不用人督促都開始努力學習。
唐青青隻在榕山大隊待了一晚上,就趕回了學校。
她也得加把勁,努力通過中考和高考,她很喜歡校園生活,想要多學一些東西。
周六放學,唐青青如同平常一樣準備前往公安局食堂吃飯——
這是公安局給她的福利,她每周末都會去那裡改善夥食。
她跟同學們走出來,就看到學校門口的翟弘毅和王黑子。
唐青青當時正在跟同學說話,她還沒注意到他們,身邊的同學就先發現了。
實在是翟弘毅太過耀眼,長着個大高個,一看就特别利落挺拔,臉也同樣長得極為出衆,站在那不經意的動作都顯得魅力十足。
十幾歲的女孩子已經開始知道些事了,看到這麼出衆的異性難免會被吸引。
唐青青聽有人說,門口有個人長得特别精神,一擡頭就看到了兩人。
唐青青很是驚喜又疑惑,跟同學們說了一聲,連忙迎了上去。
“你們怎麼來了?”
唐青青望向翟弘毅,“距離高考沒幾天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溜達啊。”
現在知青們恨不得天天挑燈夜讀,翟弘毅完全不受影響,一切如同從前一樣。
要不是唐青青知道他已經報了名,都以為他放棄了這次高考了。
王黑子沒等唐青青發難,先為自己辯解:
“這可不能怪我,毅哥堅持跟以前一樣,我不幹他就自己幹。”
翟弘毅:“書本都記我腦子裡了。”
唐青青知道他很聰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道:“你心裡有數就行。”
看到兩人她還是很開心的,雖然在學校交了新的朋友,可對于他們的感情還是不同的,并未因此而削弱。
三人組一同前往公安局去吃飯,李大廚看到三人很是高興。
“很久沒看你們三個人一塊了,今天給你們弄點好東西!”
沒一會,李大廚端出三碗打鹵面出來,每一碗都快溢出來了,滿面撲香,看着就特别讓人有食欲。
“小毅,你今年也要參加高考吧?你小子一看就聰明,肯定能考上!”
翟弘毅已經把生意做到李大廚這裡了,而且還是正大光明的,是以大隊的名義搞定的,唐青青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這麼做之後,對于三方都有利,大隊長現在看到翟弘毅笑容那叫個真切。
别看公安局的食堂不算大,搞定了李大廚,其他單位的後勤也容易打通不少。
李大廚能在公安局當大廚,固然有手藝好的原因,可也因為有門路,否則也沒法被安排進來。
唐青青原本就沒怎麼關注他們的生意,上了初中之後,更少接觸。
所以每次都是後知後覺,卻又很清楚他們忙了些什麼。
不得不說,翟弘毅非常有做生意的天賦。
“李叔,借您吉言。”
高考日很快到來,不管是做好準備的還是沒有做好準備的人,都得進入考場。
沒想到的是,高考頭一天,翟弘毅卻出了岔子。
第51章
第六十一章
唐青青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趕往醫院。
“青姐!”
正在急診室門口焦急等待的王黑子看到唐青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沖了過來。
王黑子被打得鼻青臉腫,眼睛被打得跟饅頭一樣,差點睜不開了。
左手被綁了繃帶挂在脖子上,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唐青青看他這個樣子,心都涼了半截:
“你還好嗎?毅哥怎麼樣了?到底是咋回事?”
王黑子用袖子抹了一把淚,一邊哭一邊道:
“我跟毅哥正準備趕往鎮上,被人埋伏了!都是我沒用,毅哥為了我受了重傷!”
高考是在公社進行的,公社一中也停課,作為其中一個考場點。
翟弘毅之前為了做生意方便,專門在公社租了個屋子作為落腳點。
為了不耽誤第二天的高考,他特意提前一天前往公社,其他參加高考的知青、學生也同樣如此。
翟弘毅獨來獨往習慣了,所以沒有跟大部隊一塊出發,而是跟王黑子兩個人單獨走。
誰也沒想到半路竟然埋伏了七八個人,一看到他們什麼話也不說,直接沖上來開幹。
由于事發突然,一根成年男人手腕粗的大棒子朝着王黑子的腦袋砸過來,他都沒有發覺,站在那一動不動。
翟弘毅為了保護王黑子,将他推到一邊,自己的後背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棍子,當時嘴角就流了皿。
那棍子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翟弘毅,王黑子現在怕是已經見閻王了。
這一棍子導緻翟弘毅的戰鬥力大幅度下降,原本以少敵多就很艱難,如此一來更是雪上加霜。
兩人一邊反擊,一邊找機會逃跑。
“那幾個人太厲害了,我們根本打不過,被圍住跑都跑不動!要不是準備高考的知青們正好路過,把那些人吓跑了,我們現在恐怕早就沒命了。”
王黑子想到當時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忍不住掉眼淚,不隻是害怕和難過,更多是氣惱自己的無能。
他要是再強悍一點,也不至于被打得完全還不了手。
唐青青也氣得不行,明天就高考了,誰這麼狠竟然這個節骨眼上下狠手,這是要把人往死裡打啊。
“你放心,這群人一個也别想躲過!”
通知唐青青的人正是公安局的人,他們接到報警後他們就已經出動去抓人了。
王黑子把那幾個人都給記住了,全都跟公安說了。
看着王黑子又氣又急還自責,唐青青忍住心中的氣,道:
“你傷得也很重,先去病房休息一會吧,等毅哥出來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王黑子搖頭:“我要守着毅哥出來。”
唐青青看他堅持也沒有再勸,讓他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休息。
急診室外還站了兩個知青,一個是溫雪蘭,另一個是張亞彬。
唐青青走向前,跟他們道謝,并道: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别影響明天的高考,這裡有我。”
他們提前一天上來,除了方便明天高考,也是要過來看看考場,熟悉一下環境,避免明天找不到地方。
張亞彬猶豫:“你一個人可以嗎?”
翟弘毅受的傷不輕,一會出來以後肯定需要人照顧。
“我可以的,而且有什麼事,我還可以叫護士。再不行,我也能在公社找到人幫忙。”
這次高考非常地重要,很可能會改變命運。張亞彬現在既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考場在哪裡,心裡難免有些發慌。
現在看有人接手,也就沒有再推辭。
“那有什麼事你就到招待所找我們。”
唐青青點點頭,“祝你們明天高考順利。”
溫雪蘭卻道:“組長,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再回去。”
“這……行吧,溫同志,你也早點回來,明天就要高考了。”
張亞彬知道溫雪蘭和翟弘毅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還知道溫雪蘭對翟弘毅态度不一般,哪怕翟弘毅對她态度冷淡,她依然對翟弘毅非常地關心。
有一些知青為她感到不值,也因此瞧不慣翟弘毅,覺得他這個人不識好歹。
溫雪蘭都會為翟弘毅解釋,說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現在翟弘毅受了這麼重的傷,在急診室裡生死未蔔,不放心離開也是人之常情。
張亞彬也很擔心翟弘毅,換做平常他肯定會留下來,可明天的高考實在是太重要了,他不敢有一絲怠慢。
張亞彬離開後,溫雪蘭和唐青青也沒說話,都焦急地朝着急診室門口探望,非常擔心他的情況。
急診室的指示燈終于滅了,沒一會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
唐青青和溫雪蘭連忙跑向前詢問情況:“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身上多處骨折,肺髒破裂。最麻煩的還是腦部的傷,要是有條件,最好去更好的醫院檢查,我們醫院條件有限,很多檢查都做不了,難以判斷具體情況。”
此時翟弘毅被推了出來,頭部被繃帶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要不是知道躺着的人是他,親娘來了也沒法認出來,比王黑子慘得多。
唐青青看着他這個樣子,心中更是難受。
一直不可一世的人,竟然被打成這個樣子,可見當時有多慘烈。
若非有人路過,他真的很可能就沒命了。
他們經曆過幾次生死,每次都安然度過,這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重的傷。
到底是誰這麼狠!
什麼樣的仇,讓他們對翟弘毅下如此狠手!
翟弘毅被送入病房看護,王黑子就睡在他隔壁的病床上。
王黑子情況也很不好,剛才一直硬挺着,現在看翟弘毅沒事了,才終于肯躺下來休息,沒一會就睡着了。
唐青青安頓好兩人,轉頭對着溫雪蘭道:
“溫知青,這裡有我就好,一會黑子的家人也會過來幫忙。明天就高考了,你先回去養精蓄銳吧。”
溫雪蘭擡眼看着她,目光充滿了審視,而且并不怎麼友善。
唐青青詫異,不明白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對方。
“麻煩你出來一下。”溫雪蘭沉聲道。
唐青青不明所以,卻也跟着溫雪蘭走了出去。
溫雪蘭一直走到盡頭樓梯間了,這才停下了腳步。
“關于這件事你有什麼可說的嗎?”
突然被這麼一問,唐青青一時沒反應過來。
“溫知青,你這是什麼意思?”
溫雪蘭沒回答,而是道:“今年年中的時候,小毅就有機會回城,但是他沒有同意。”
唐青青微怔,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翟弘毅完全沒有提過,大隊裡也沒有風聲。
她不明白溫雪蘭提這個幹嘛,于是也沒有吭聲,等着她把話說完。
“如果他當時就離開,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這話倒是不假,可誰又能預知未來的事呢。
唐青青不喜歡想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事情已經發生,想這些也無濟于事。
翟弘毅沒有離開,自然有他的原因。
唐青青依然沒有說話,溫雪蘭對于她這個态度很是不滿。
“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這一下把唐青青說蒙了,“溫知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雪蘭看向唐青青的目光充滿了不善,這讓唐青青腦子突然被炸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
“你不會以為毅哥沒走,是因為我吧?”
他們三人組的關系确實好,可是這也太荒謬了。
翟弘毅一直對于回城的事興緻缺缺,這又不是第一天大家知道的事了。
溫雪蘭面色不善:“如果不是你一直拉着他到處得罪人,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明天就是高考,你知道這多重要嗎!?他的成績一向很好,肯定能夠考上,你相當于毀掉了他的未來!”
“你知道襲擊他的人是誰嗎?都是以前因為保護你而得罪的人。”
唐青青聽到這話,臉色也沉了下來。
唐青青破了很多盜竊案、縱火案等,避免了人民财産的損失,抓到了犯罪分子,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被抓住的罪犯親屬,不少人對唐青青恨之入骨。
他們并沒有反省自己的親人自作孽,導緻自己被關了進去,而是怪罪唐青青害得他們的親人被抓住。
唐青青接受到很多鮮花和掌聲的同時,也沒少被人暗地偷扔石子爛菜葉。
之前有個老大娘還曾沖過來,要抓唐青青的臉,被翟弘毅眼疾手快地攔下了。
老大娘還不死心,朝着唐青青啐了一口濃痰,還好唐青青躲得快,否則能惡心死。
那老大娘的兒子去偷了供銷社的錢和物品,被唐青青所識破而被抓,老大娘不僅沒覺得兒子做錯,反倒把一切怪罪到唐青青的頭上,認為是她害了自己的兒子。
這種不講理的罪犯親屬不少,一個比一個不講理。
尤其看唐青青是個年輕女孩子,更加肆無忌憚地把憤怒發洩在唐青青身上。
要不是她身邊有翟弘毅和王黑子,這兩個人打架特别狠,所以一般人不敢招惹,否則早就被人傷到了。
唐青青那時候也明白了,為什麼一開始師父不願意她露出自己本事的原因。
這世界上有很多不講理的人,要是唐青青穿着公安制服,還能借着國家力量起着震懾作用。
唐青青現在不過是個編外人士,就很容易吸引火力了。
而作為唐青青的保護者,翟弘毅和王黑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唐青青怎麼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伏擊,下手還這麼狠。
這分明是故意給翟弘毅好看,讓他錯過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場考試。
哪怕将這些人給抓到,并且予以懲罰,翟弘毅的命運也因此而改變。
這無疑是一種挑釁,挑釁公理和法治。
唐青青握緊拳頭,抿着唇沒有說話。
溫雪蘭繼續道:“我希望你以後遠離他,不要拉着他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他的未來也不應該在這裡,請你可以放過他。”
“如果你是他的朋友,就應該為他好,讓他走得更高更遠,而不是自私的任由他在一個錯誤的道路上前行。”
唐青青依然沉默,溫雪蘭以為她不會張口,轉身想要離開,一個悅耳清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什麼是為他好呢?”
溫雪蘭停下腳步。
“罔顧他本人意願,幹涉他的人生,就是為他好嗎?他的個人意願,對于你們來說,一文不值?”
翟弘毅雖然很少提家裡的事,但是彼此相處這麼長時間了,還是能猜到一些的。
他會跑下來插隊,更多是對于父母長輩幹涉自己的人生而感到厭惡,于是幹脆跑得遠遠的。
翟弘毅是個向往自由卻并不散漫的人,他隻要決定去做,就會極為認真負責。
可他若是不想做,非要逼着他,他就極為地厭憎,因此顯得很叛逆。
他其實很好哄,隻要說幾句軟話,把道理說清楚,也不會排斥。
反之,就會努力掙脫,誓死不從。
這兩年多以來,翟弘毅确實有很多機會可以回城,他都不樂意回去,逢年過節也從不回家,就可以看出他對被人幹涉的厭惡。
他對溫雪蘭的冷淡也是有迹可循的,每次溫雪蘭的出現,最後都會提起一個話題,就是讓他跟家裡緩和關系雲雲。
翟弘毅不耐煩聽這些,自然對溫雪蘭不親近。
對于翟弘毅來說,溫雪蘭就是那些親人的代表,還一路追了過來,看到就讓他忍不住地厭煩。
若這一次受傷,确實是因為當初因為她的破案而跟人結下梁子而導緻,唐青青确實會因此而難過。
可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早在一開始就做好了為這樣的行為承擔後果,他們應該譴責的是那些為惡的人。
若翟弘毅從此不願再冒這樣的險,唐青青尊重他的決定,可翟弘毅現在什麼都沒說,還輪不到一個外人在這裡指手畫腳。
溫雪蘭一臉不贊同,目光中透着譴責:
“你這是感情用事,現在已經是這樣的結果,小毅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腦袋上傷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你竟然還不覺醒,虧小毅把你當做朋友,你卻一點不為他考慮!”
“我一直很敬佩你是個有能力的人,可沒想到你隻為自己着想,真是太自私了!”
溫雪蘭說完,轉頭就離開了病房,不再搭理唐青青。
唐青青再回病房,溫雪蘭隻當沒看到她,不再理會她。
大隊長得了消息帶着王黑子的父母一塊趕到公社,看到兩人這副樣子,直拍大腿。
“到底是誰下手這麼狠,抓到了非把他們的皮給扒下不可!”
明天就高考了,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隊長從王黑子這裡知道,翟弘毅特别聰明,很有可能考上大學。
現在鬧這麼一出,這不就玩完了嗎!
王黑子父母一路上特别擔心,來到醫院看到王黑子雖然傷得不輕,卻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可算放下心來。
唐青青走向前跟兩人道歉,剛才公安局的人過來了,就如同溫雪蘭所說,那些傷人的惡徒,确實是以前被唐青青幾人給抓住的人或者親屬。
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故意搞出這麼一件事,報複唐青青幾人呢。
其實他們更想對唐青青下手,可她現在在公社學校裡,不好下手。
而且把她打傷了,用處肯定沒有把她的左膀右臂打傷了來得更有震懾力。
唐青青是可恨,可翟弘毅和王黑子也同樣令人厭惡。
他們不隻保護唐青青,也為唐青青提供各種線索,才讓案子破得那麼快。
打人的幾人被抓了大半,還有幾個人不知所終,據被抓的人說,那幾個人是主謀,已經坐上火車跑了。
他們原本就打算跑了,所以離開之前想幹一票大的。
王黑子媽媽先是愣了愣,然後道:
“青丫頭,這跟你有啥關系,又不是你捆着黑子去的。再說了,總不能得到表揚的時候,就誇你是個好的,帶着我們家黑子。現在出事了,又怪你當初為啥要帶着黑子。
我們不是啥文化人,可我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啊!”
黑子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溫雪蘭也在場。
唐青青背對着她,并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表情。
晚上的時候,溫雪蘭依然留了下來。
大隊長見她不走,不禁道:“溫知青,明天你就要高考了,别留在這裡了,趕緊回去吧。”
黑子媽媽:“是啊,這裡有我們呢,你不用擔心。”
溫雪蘭卻搖了搖頭:“我不能離開,我下隊之前答應過他的父母,要好好照顧他的。現在他出了這樣的事,我怎麼能丢下他不管呢。”
在場的人都愣了愣,誰也沒想到溫雪蘭對翟弘毅感情竟然這麼深。
明天可是全國高考日啊!
停辦了這麼多年,終于迎來新的一屆高考。
這将是能夠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尤其對于知青來說,極為地重要。
自從宣布恢複高考,這一個月以來,知青們幾乎都在廢寝忘食的讀書。
大隊長是個厚道的,也減少了他們的工作,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看書。
很多人挑燈夜讀,就是希望明天可以一飛沖天。
溫雪蘭的家人還給她寄來了不少學習資料,她還分享給了大家。
可見她也是非常重視的,沒想到現在竟然為了翟弘毅做到這般地步。
今天晚上要是留在醫院陪床,晚上肯定睡不好,就會影響明天的考試。
大隊長繼續勸道:“明天對你很重要,這邊有我們呢。”
溫雪蘭卻是鐵了心要留下來:“他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我就算回去了也沒法安心睡着,還不如在這裡等着。高考再重要,也沒有他重要啊。”
大隊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望向了唐青青。
唐青青也不想翟弘毅醒過來,發現有個人為了他竟然影響了自己的高考。
雖然這不一定是翟弘毅想要看到的,可别人聽着難免覺得他也是有責任的。
“溫知青,毅哥應該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他耽誤自己的前程。”
黑子媽媽:“是啊,是啊,他爸媽讓你們彼此照顧,但是也沒讓你做到這個地步。這不是還有我們嗎,我會伺候人,我男人力氣大,啥都能顧得上。”
溫雪蘭依然堅持:“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小毅沒關系。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們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大家夥沒想到溫雪蘭這麼執拗,可又不能把人給拖出去或是趕走,也拿她沒辦法。
唐青青還想再勸,溫雪蘭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是在擔心我在這裡會影響他,讓他不再聽你的話嗎?”
第52章
第六十二章
唐青青愣在原地,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不僅是唐青青,在場的王黑子父母和大隊長都怔住了,這說的是啥話啊。
“你确定沒說胡話?”
唐青青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聽岔了。
溫雪蘭眼神堅定,寸步不讓,一副誓死守護翟弘毅的态度。
唐青青見狀,知道她剛才所說的是認真的。
這簡直太滑稽了!
“唐青青,我不想以最壞的想法揣測你。但是小毅現在這個樣子,作為他在這裡唯一的親人,我不可能把他扔在這裡不管。他已經受過一次傷,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受第二次傷。”
黑子媽媽聽這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低聲跟自己男人道:
“這話說的,咋聽着這麼别扭呢?”
好像……在責怪唐青青會傷害翟弘毅似的。
這也太逗了吧,這種事咋能怪到唐青青頭上?
平常看溫知青溫溫柔柔的,也是個講道理的。
拿到資料不僅跟知青們分享,也跟本地考生分享,沒想到想法這麼古怪。
黑子爸爸也不禁皺起眉頭,卻沒有說些什麼。
唐青青深吸一口氣,依然試圖講道理:
“溫知青,我們隻是不希望你錯過這個重要的考試。”
“你别再說了,為了小毅,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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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非你不可,這裡有醫生護士,還有大隊長以及王叔王嬸兒。你既不是醫生護士,也沒有王叔王嬸兒的力氣,還是個女的,連幫毅哥把尿都不方便,你留在這裡又能做什麼呢?
最重要的是,毅哥跟你關系隻是一般,他也不需要你為他做什麼。你犧牲自己的前途留在這裡,也不過是感動了自己罷了。”
黑子媽也插話:“對啊,你留在這也不能幹啥啊,難道你還擔心我們把翟知青咋樣啊?”
溫雪蘭目光銳利,充滿了警惕:“我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小毅一步的。”
唐青青的火氣也上來了,按道理溫雪蘭愛留下來就留下來,耽誤自己的前程也不關她的事。
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讓溫雪蘭留下,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擔心她會搞事。
雖然也不知道她能搞什麼事,總不至于在醫院裡把翟弘毅弄死,可心裡就莫名有一種很不痛快的感覺。
“溫知青,你不會是知道自己高考沒戲,又不想因此沒面子,所以故意賴着,回頭好把責任推到我毅哥身上吧?”
王黑子的聲音悠悠響起,他身上太疼了,一直沒有睡實在,隐隐約約能聽到大家在說些什麼。
原本腦子有點混沌,愣是被氣醒了。
黑子媽看他要坐起來,連忙上前去攙扶。
“黑子,你是不是渴了?媽去給你打水。”
王黑子搖搖頭,然後發現腦袋有點暈,連忙停止動作。
“媽,我沒事。”
溫雪蘭被這麼一說,氣得臉通紅。
“你就算故意污蔑我,我也不會因此而退縮的。”
王黑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得好像你跟毅哥多熟一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平時你在外頭拿毅哥的名頭胡扯淡,毅哥是懶得計較,你現在拿這個說事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說什麼你最清楚,說什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有從小見過兩次面的青梅竹馬嗎?欺負我們鄉下人不知道啥叫青梅竹馬啊?毅哥沒辯解,是因為厚道,白借給你一個名頭讓你在鄉下有靠山,讓你不被人欺負,你還當真了?”
溫雪蘭雙目通紅,咬着下嘴唇一副委屈模樣。
王黑子才不像唐青青一樣客氣,繼續道:“你當我不知道你想幹啥,不就是想趁着毅哥沒醒賴着。回頭錯過高考,就能借口讓毅哥家人把你也調走嗎。”
“我才沒有!我隻是很擔心小毅!要不是你們,小毅也不會受這樣重的傷。你們害了他,現在還要把我趕走,你們是什麼居心!”
王黑子聳聳肩:“你想留下就留下呗,當誰在乎似的,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讓毅哥對你刮目相看吧?毅哥隻要腦子沒有被撞傻,你這點伎倆隻會讓他更讨厭你。”
黑子媽看溫雪蘭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又覺得自己兒子的嘴也太毒了。
一個姑娘家被這麼說,嚴重的怕是要去上吊。
“黑子,你少說兩句。”
王黑子沒繼續再怼溫雪蘭,腦袋也受了傷,說幾句話也感到有些惡心。
他望向唐青青:“你甭理會她,毅哥發生這麼大的事,回頭他家裡人過來,我大爺會跟他們說清楚。誰也甭想借着這個機會,占毅哥的便宜。”
“至于我們害了毅哥的鬼話你也甭信,她就是壞心眼,想挑撥我們和毅哥之間的關系,見不得我們跟毅哥好。”
唐青青看他受傷成這個德性,還要爬起來怼人,有些哭笑不得,又感到心底一片溫暖。
“你先好好休息吧,有啥話好了以後再說。”
王黑子也堅持不住了,閉上眼睛,不再搭理外頭的事。
病房安靜下來,氣氛非常地詭異。
唐青青也不打算再勸溫雪蘭,如果她是軸那也勸不動,如果她另有目的,三言兩語也沒法打發走。
她隻說了一句:“溫知青,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别人不會因此對你負責。”
溫雪蘭咬着下嘴唇,臉色蒼白,整個人看着很是脆弱。
大隊長搖搖頭,也沒再說什麼。
原本是好心相勸,結果對方把他們當敵人一樣看待,說多了也沒意義,還吵了病号休養。
唐青青跟王黑子爸媽商量好,他們輪流守夜,這樣才不至于太過辛苦,才能守得更久。
因此當天晚上,她沒有留下,而是先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青就跑到公安局,出錢讓李大廚幫忙做一下病号飯。
醫院的夥食不行,公安局這邊的食堂味道要好得多。
李大廚得知翟弘毅和王黑子受傷,二話不說就給他們做了适合吃的病号飯,還幫唐青青找了飯盒帶過去。
唐青青還去了解案件具體情況,想要知道這是單純的報複,還是另有隐情。
也不知道為什麼,唐青青莫名感覺不對勁。
想要報複他們的人一直都有,可這麼有組織的,卻是第一次。
雖然有的罪犯報複心确實很強,更多的還是情緒激動時才會動手,即便密謀也是自個一個人或者拉上親朋好友。
這一次卻是幾個案子的罪犯或是家屬聯合起來,刻意還挑選了這麼個時間,讓唐青青不免多想。
負責這個案子的是宋衛國,他道:“經過審問,主要策劃人是個叫嚴虎的人。據調查,這個人已經坐上火車往南邊跑了。”
“嚴虎?他是哪個案子的?”
唐青青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
“他是之前抓周強時,端掉的那個賭場的負責人。”
唐青青皺起眉頭,“這也能怪到我的頭上?”
“按照被抓的罪犯交代,嚴虎苦心經營這個賭場也有好幾年了,結果被這麼端掉,心裡特别地不甘心和憤怒。知道導火索就是你,所以想給你們個教訓。”
之前端掉那個賭博點時,抓到的賭場頭子并不是真正的幕後主導者。
被抓的那個人給嚴虎當替罪羊,堅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頭上。
由于證據不足,嚴虎關不了多久就放出來了。
結果為了教訓翟弘毅,嚴虎自己跳出來了,對翟弘毅和王黑子實行了打擊報複。
這個原因也能說得通,可唐青青總覺得很别扭。
“他是早就有南下的計劃嗎?否則為了這點事,背井離鄉不太值得吧?”
雖然這是破了他的财路,可說得難聽點,隻要還留在本地,還能東山再起。
可要是跑出去了,沒有介紹信就是個黑戶,出門在外非常地不方便,日子會很不好過。
“現在還在調查中,有什麼消息,我再通知你。”
唐青青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帶着飯盒回到了醫院。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王黑子的臉色明顯紅潤了不少,聲音都變大了。
看到唐青青送來的飯食,王黑子那叫個高興,一隻手吃飯,而且手上還有傷也吃得很香。
“李大廚的手藝真是絕了,病号飯都做得那麼好吃。”
唐青青望向一旁還在昏睡中的翟弘毅,“毅哥還沒醒嗎?”
王黑子:“昨晚醒了一會兒,然後又昏睡過去了。醫生說他能醒過來,說明沒什麼大事。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得去市裡好好查一下比較好。”
也正因如此,王黑子才有心思品嘗美食,否則做得再好吃,自己也沒胃口。
唐青青看了看四周:“溫知青呢?”
王黑子嫌棄地撇撇嘴,“昨天毅哥醒過來,她一下就沖向前,要不是我爸攔着非把毅哥撞出個好歹來。毅哥看到她直接讓她滾,她還想說什麼,結果毅哥直接朝着她吐了。”
溫雪蘭的衣服都沾了髒東西,又被這麼嫌棄,于是再也待不下去給跑了。
大半夜的,為了避免她出事,黑子爸還追上去護送她招待所,折騰個夠嗆。
王黑子想到那個場景就想笑。
唐青青卻笑不出來,翟弘毅吐了意味着腦震蕩後遺症還挺嚴重的。
“毅哥還說了什麼嗎?”
“沒了,他醒來的時間并不長,而且有點迷迷瞪瞪的。溫雪蘭那個女人還咋咋呼呼的,聲音特别刺耳,聽得人頭更疼了。”
王黑子想着那種情況下他們都逃出來了,怎麼可能還會有事,也就沒有那麼擔心了。
他們皮糙肉厚的,養幾天就沒事了。
他昨天還疼得要死不活的,今天也就适應了,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王黑子深信,翟弘毅也會跟他一樣。
而且醫生也說沒有生命危險,也就更沒啥好擔心的了。
唐青青沒有王黑子那麼心大,可人昏迷着她也做不來什麼,隻能用溫毛巾給他擦擦臉,用濕潤的棉簽濕潤他的嘴唇。
期間翟弘毅醒了幾次,可沒一會又昏睡了過去,這讓原本心大的王黑子,也變得有些擔心起來。
溫雪蘭第二天一大早又來了,她并沒有去參加高考,一心就要守着翟弘毅。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之前那麼積極,每次翟弘毅醒過來,她并不會湊得太近,明顯被之前吐到身上的情形弄出了陰影。
她跟其他人也沒有任何交流,也沒有再作妖,就這麼默默地陪着,也不會上前去照顧。
第三天中午,唐青青去打飯回來,發現翟弘毅的病床已經空了。
王黑子看到她,着急不已,也不管手上還打着點滴,動作幅度特别大:
“你咋才來啊,毅哥被接走了!”
“啊?接走?誰接走的?”
唐青青臉色一變,連忙将飯盒放下來。
“被市裡派來的救護車接走的,應該是毅哥的家人派來的!溫雪蘭也跟着一塊走了!”
唐青青想到她走進醫院大門的時候,确實看到一輛外地車牌的救護車從她的身邊擦肩而過。
她連忙跑到窗邊,路上早就已經空空如也,不見救護車的蹤影。
唐青青心中怅然,“毅哥被接到市裡的醫院嗎?怎麼這麼快?之前也沒人提起過啊。”
“溫雪蘭那個女人竟然背着我們偷偷給毅哥做了轉院手續!趁着你沒在,直接就把人給轉走了。”
唐青青出門的時間并不長,若是按照規定流程走,她還是能趕得及看到人的。
可溫雪蘭提前把手續都給辦了,那邊一來車人就直接被接走了,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王黑子是個病号,身上還挂着水,身體虛弱毫無上殺傷力,怎麼叫嚷反對也沒有用。
他你還被醫生給摁住,針歪了手上還腫了個大包。
“他奶奶的,真是氣死我了!這女人就沒有安好心!”
“她拿到介紹信了嗎?就這麼跟着一塊跑了?”
溫雪蘭這幾天一直都守在這,應該沒時間回大隊開介紹信才對。
“有毅哥的家人兜着,介紹信算啥啊,分分鐘就開出來了。”
唐青青反應還是有些遲鈍,難以接受翟弘毅就這麼被接走了,總覺得今日一别再也難以相見。
“毅哥的關系還在咱們大隊裡,他就算要回城,也得回來辦手續吧?”
王黑子沒說話,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心中的不安很快被證實了,翟弘毅被轉院沒多久,就有人将他的關系轉了出去,讓翟弘毅回城了。
不僅如此,溫雪蘭的關系也被轉走了,也一同回了城。
兩人都沒有回榕山大隊,就将這些事都辦完了,他們的行李也隻是讓别的知青幫忙收拾。
唐青青和王黑子之前也打算跑到市裡的醫院,可公社醫院的醫生說,市醫院派車隻是幫忙運人,翟弘毅的家人打算将他直接接回家裡,也就是京城。
去市裡的路途雖遠,可還是能去一趟的,可翟弘毅若是去京城,他們就沒法跟着一塊跑過去了。
王黑子氣得原本很快就可以出院,結果氣得腦子疼,又多住了兩天。
唐青青專門請假回了一趟大隊,找到和溫雪蘭關系最好的汪瑩。
“你有溫雪蘭的聯系方式嗎?”
汪瑩笑道:“就算我有,為什麼要給你?”
唐青青皺眉。
汪瑩:“别以為你有點本事,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放在外頭壓根不夠看的。你這樣的鄉下姑娘我見多了,我奉勸你還是好之為之吧,有的高枝不是你可以攀的。
翟弘毅之前跟你們關系好,那是因為鄉下太無聊了,跟逗貓都狗一樣陪你們玩幾天罷了,别自作多情。他回了城,就和你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
唐青青知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直接轉身就走了。
汪瑩冷哼,“被人誇幾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井底之蛙!”
第53章
第六十三章
周日,唐青青如同平常一樣,到公安局食堂吃飯。
唐青青走進食堂就看到宋衛國正在狼吞虎咽,她打好飯就到宋衛國面前坐了下來。
“宋叔。”
宋衛國擡頭:“是青青啊,我正打算找你呢。”
宋衛國風卷殘雲般将飯盒裡最後一點飯扒拉幹淨。
“經過調查,嚴虎臨走之前給家裡留下了一筆錢,數目還不少。”
唐青青停下筷子,“這筆錢是哪裡來的?”
“嚴家人說他們也不知道,當時嚴虎說的是這些年他沒怎麼好好管家裡,所以給這筆錢當補償。”
嚴虎對家裡人還算不錯,他這些年開賭場也賺了不少的錢,嚴家日子一直過得不錯。
一開始宋衛國也沒察覺到這筆錢有什麼不對,畢竟嚴虎有這個本事賺到這麼多。
經過多番打聽,嚴虎的賭場被端,損失慘重。
而且他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為花了錢讓人為他頂缸。
他不僅要花錢擺平頂缸的人,還得花錢堵住知道内情人的嘴。
他平常又是個大手大腳的,掙得多花得也多,根本存不住什麼錢。
而且嚴虎要南下逃亡,身上也得帶上不少錢心裡才有底。
可他竟然留了兩千塊錢給家人,根據宋衛國的調查,這筆錢來得非常蹊跷。
不過沒有人知道這筆錢嚴虎是哪裡來的,是他以前留的後手,還是别人給的,除非抓到嚴虎,否則難以知道真相。
嚴虎的家人對于嚴虎在外頭做了什麼事,一問三不知,就知道他能拿回來很多錢,其他都不會去問。
唐青青抿唇:“宋叔,您的意思是,嚴虎很有可能并不是簡單的報複,而是有人買兇傷人?”
“确實不排除這種可能,那些被嚴虎煽動的人,也是拿了嚴虎的好處的。”
再加上本來就跟翟弘毅有仇,被這麼一鼓動,腦子一熱就去找翟弘毅的麻煩了。
“嚴虎沒提過找我的麻煩嗎?一開始就直沖着翟弘毅去的?”
“提了,但是不多,更多還是沖着翟弘毅去的。嚴虎最先鼓動的人,之前曾被翟弘毅教訓過,一直耿耿于懷。因此嚴虎一提議,他就沖着翟弘毅去了,後面的人也都被帶了風向。”
被嚴虎鼓動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在翟弘毅手底下吃過虧的。
他們雖然也很厭惡唐青青,可對比之下,翟弘毅更招人恨一些。
再者,他們覺得翟弘毅是個男人,可以下手更狠一些也不怕出事。
“這群人下手這麼狠,也是嚴虎帶的。他們原本就是想教訓教訓,可打起來之後,就顧不上了。”
一開始那一棍子就是嚴虎砸下去的,他的狠勁也帶動了這群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人,頭腦一熱就不管不顧了。
翟弘毅也不是站在那任由别人胡來,他一路跑一路還擊,不少人也挨了揍,而且他下手特别狠,全是朝着下三路去的。
那些人原本隻是想着教訓翟弘毅,讓他沒法參加高考。
可被這麼揍了,頓時什麼都顧不上了,隻想把翟弘毅往死裡弄。
“宋叔,我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宋衛國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抓不到嚴虎,目前也難有進展。”
嚴虎做事非常小心,否則之前賭場被端,他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能出來。
若真的有人找他教訓翟弘毅,他肯定會把尾巴擦幹淨。
隻怕他能南下,也跟幕後黑手有關系。
這年頭,人跑了就非常難以追回了。
唐青青很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隻能央求宋衛國不要放棄調查。
宋衛國應下:“放心吧,這個案子我會記在心上的,要是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唐青青趁着王黑子到公社時,跟王黑子提起了這件事。
翟弘毅雖然走了,王黑子的生意也沒有落下。
不過現在隻剩下他了,一些地盤他就守不住了,有些生意也就沒法做下去。
即便如此,王黑子還是有得賺的。
王黑子聽到這些消息,罵罵咧咧了半天。
“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他奶奶的,要是被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們在外頭做生意,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唐青青覺得能出得起這麼多錢雇傭嚴虎的人,肯定是比較有經濟實力的。
她之前破的案子,大多數當事人都是沒有什麼錢的。
有這麼多錢,不僅是在鄉下,在公社那也是一等一的家庭了。
“要說沒有肯定是假的,可我想不出誰能這麼大手筆。”
别看生意看着不大,其中的惡性競争也不少。
翟弘毅也是一路打拼過來的,才把生意給做起來,有了自己的路子和人脈。
可要說恨到這個地步的,王黑子還真想不出有誰這麼小心眼。
畢竟他們之前雖然争地盤,可也秉持着和氣生财的理念,下手是有分寸的。
他們也不會吃獨食,讓别人幹不下去,斷了人的财路,很容易被人反手一個舉報,全都玩完。
所以不少人都是不打不相識,沒有到結仇恨的地步。
唐青青和王黑子一同琢磨,可到了最後也還是沒找到可懷疑的對象。
兩人垂頭喪氣,沒想到破了這麼多個案子,現在竟然開在自己身上了。
“也不知道毅哥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
王黑子聲音低沉,整個人很失落。
雖然生意繼續做着,可沒有翟弘毅總感覺不得勁。
“唐青青,你說毅哥不會跟以前那些離開的知青一樣,再也沒有音信了吧?”
唐青青沒吭聲,心裡非常地難受。
她也難以判斷翟弘毅會不會還記得他們,依照以前一些知青回城後的表現,很多聯系着聯系着就斷了。
有的知青原本還跟其他知青或者本地人好過,可回了城就完全忘了還留在鄉下的人。
有個公社的本地女孩,就是因為跟她相好的知青回城後就沒有了音訊,絕望之下跳了河的。
他們都覺得翟弘毅不是這種人,可那個本地女孩又何嘗不是這麼想那個知青的,否則怎麼可能會跟他好上?
王黑子握拳:“他要是沒有音訊,以後咱們就去京城找他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啥說的!當初咱們都說好了的,要做一輩子的哥們!雖然沒有桃園三結義,可感情跟他們是一樣的。”
唐青青也從惆怅中抽離出來,“沒錯!說好的做一輩子兄弟,他要是把我們忘了,咱們也得踹他一腳才決裂!”
兩人對視一笑,頓時覺得沒有那麼傷心了。
“青姐,我一個人做生意有點轉不開,你說我能找合夥人嗎?”
“你需要的話就找呗,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過多個人也能搭把手,也省得被人黑了。不過你得找個可靠老實的,否則被自己人捅一刀,損失會更大。”
唐青青雖然沒參與,可王黑子一直是把她當成一份子的。
唐青青贊同他的做法,他徹底放下心來。
“我打算找我們大隊的陶大壯。”
“陶大壯?他倒是挺合适的。”
陶大壯是大隊裡有名的憨子,倒不至于傻,就是心眼比較實,腦子不怎麼聰明。
他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的,跟座寶塔似的,胳膊比唐青青大腿都粗,有一米九那麼高。
他從小就特别能吃,家裡窮沒東西吃,他就到處找田鼠、蟲子吃,有時候實在餓得慌,都去啃饑荒的時候才吃的樹皮,隻要能入口的都不放過。
陶大壯老娘那叫個發愁啊,成天長籲短歎的,不明白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能吃的。
可這麼胡亂吃着,個頭一下串到了一米九幾,進房門都要低着頭。
不過他能吃也能幹活,大隊裡工分拿得最多的就是陶大勇,可即便如此還是不夠他吃的。
陶大壯今年已經二十二了,按道理他這種壯勞力是最好找媳婦的。
可由于太能吃,把家裡都給吃窮了,壓根沒有人願意嫁給他。
就算有那不介意他能吃的,看到他這大塊頭,心裡也覺得害怕,擔心他一個揮臂就能把人給砸死。
他們家窮,也沒有足夠的彩禮,于是陶大壯這個年紀也就無人問津了。
去年也大概這個時候,哥嫂們覺得他太能吃,他沒結婚就強烈要求把他給分出去。
陶大壯也沒說什麼,順從地把自己分了出來,找了個偏僻地方,搭房建竈。
對于他來說,單過也沒什麼差别,反正都是填不飽肚子。
甚至因為就他一個光棍,還不需要幹太多的活兒,比如每天挑的水都少了不少。
活動得少了,也能少吃一點。
王黑子道:“我找他不僅因為他看着唬人,還看中他一個人住,不怕走漏風聲。”
現在做生意還是得偷偷摸摸的,不能聲張。
雖然大家隐約知道些什麼,可隻要沒被戳穿就不算什麼大事。
可要是找那些家裡有很多人的,那肯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陶大壯話也不多,不是那種喜歡吹牛打屁的,也就不會到處瞎嚷嚷。
“那挺好的,有他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一點。”
王黑子做的生意雖不算大,每次手裡也沒有幾個錢,可這年頭從不缺為了一點錢下狠手的。
王黑子雖然個頭蹿起來了,可是臉嫩,還特别的瘦,聲音也才剛剛開始變聲,因此很多人依然把他當做孩子,也就更容易被人給盯上。
“行,回頭我領他過來給你看看。”
唐青青失笑:“你決定就好了,給我看幹嘛啊。”
“規矩不能亂,毅哥不在,更應該注意。”王黑子堅持。
唐青青斂起笑意,她明白王黑子是借此時刻提醒翟弘毅的存在。
沒過幾天,王黑子又上了一趟公社,這一次他帶上了陶大壯。
兩人邀請陶大壯去一家隐藏在居民區的地方吃面,老闆是個大方實在的,每一份面分量都很足。
唐青青和王黑子都在長身體,胃口非常地大,可吃一碗也都夠了,頂多王黑子再加一塊大餅。
可陶大壯在得到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承諾後,竟然足足吃了四大碗,每一碗還撕了一個馍進去泡湯吃。
饒是唐青青早就知道陶大壯的厲害,還是被震驚住了。
最要命的是,陶大壯吃完還來了一句:“今天吃得可真滿足,應該能有個七分飽了吧。”
要不是陶大壯長得五大三粗的,唐青青都懷疑他的肚子裡有蛔蟲了。
不過有陶大壯在身邊守着,明顯很有安全感,往那一站啥都不敢,就是一種極強的震懾力。
陶大壯這個‘飯桶’,也不是隻會吃飯,力氣特别地大。
王黑子之前受了傷,現在也沒好透,很多事都幹不成,有了陶大壯就不用擔心了。
“可惜公社距離大隊太遠了,要不然你去破案,帶上陶大壯也能放心一點。”
王黑子受了這次傷,更不放心唐青青。
冬天的生意其實沒有那麼多,可王黑子擔心唐青青,因此隔三差五會跑一趟。
“你也不用這麼擔心我,我每次都是跟着公安局的人一起行動呢。”
“毅哥不在,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安全。”
唐青青聽到這話沒再吭聲。
翟弘毅一直沒有音訊,這讓兩人心裡很不安。
雖然公社醫院的醫生說他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可腦子受傷可大可小,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高考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榕山大隊也收到了好消息,張亞彬考上了大學!
雖然隻有一個人考上了,可很多大隊一個知青也沒有考上,他們能占一個很是不容易。
今年有五百多萬考生參加高考,可錄取的人數隻有二十多萬不到三十萬,這意味着大約三十個人裡隻能考上一個人。
恢複高考到高考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很多人這些年都把學業荒廢了,一個月的時間根本複習不過來。
張亞彬雖然插隊多年,可從來沒有放棄過學習,因此才能脫穎而出。
唐青青很為張亞彬高興,不過又開始發愁大隊小學的老師問題。
張亞彬教得很好,他離開之後還得找人接班,别到時候又跟孫芹一樣。
王黑子道:“我找我大爺商量過了,老師還是從知青裡挑,不過不是定死的,教得好大家滿意,就繼續教,否則就換下一個,反正沒有編制。”
王黑子現在也已經在學校裡就讀了,所以覺得自己有發言權。
“大隊長能聽你的話?”
“往年估計會覺得我這是瞎胡鬧,可現在高考恢複了,你猜他想不想咱們大隊也出個大學生?他肯定比以前更注重教育,也就不會放任不管。”
以前讀書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現在有高考這個大蘿蔔吊着,雖然想考上并不容易,可這也是給了大家一個信号,現在是讀書有用了!
身為大隊長,王長福也不希望因為老師不行,耽誤了自己大隊的孩子。
既然他們大隊能培養出唐青青,也能培養出第二個。
唐青青考完期末考試,又拿到了成績。
沒有懸念的,她考了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而且總分遠遠将其他人甩開,每一門科目不是滿分也臨近滿分。
可翟弘毅依然沒有消息,這讓唐青青失望又擔心。
她曾跑去找醫生,詢問這麼長時間,翟弘毅要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話,會不會醒過來。
醫生說過,按照他們之前查到的情況,現在早就該醒了。
除非是他們儀器不夠先進,檢測不到一些病症,所以誤判。
唐青青聽這話稍稍安心了一些,然後隻能繼續掰着手指數日子,希望翟弘毅康複後,能給他們報個平安。
唐青青回大隊那天,王黑子頭一天又過來了,主要是來接她,做生意隻是順帶。
翟弘毅不在,王黑子一個人撐着攤子,明顯沒有之前那麼順暢,雖然還是能賺到錢,卻是少了很多。
陶大壯跟着王黑子沒多久,感覺又比之前更加壯實了。
大冬天天氣寒冷,唐青青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陶大壯卻隻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裡面連個線衣都沒穿,也絲毫不覺得冷。
他的話非常地少,開口也都是跟吃有關,要不是塊頭大,存在感強,有時候都忘記他的存在了。
唐青青看到王黑子很是感動,要是他不來,還真有點難辦。
放假回家被褥衣服等也得帶回去,放在學校不僅不安全,她回家也沒有多餘的鋪蓋。
被子被褥還好拿,捆好背在背上就行。
她之前來學校的時候,大伯給她用木頭做了個木頭箱子裝衣服,這東西又大分量又實在,唐青青一個人就不好扛着了。
之前報道的時候,還是翟弘毅和王黑子送她去公社一中的。
當時翟弘毅幫她把東西放到宿舍裡,引來不少人側目。
後來還有高年級的女同學詢問翟弘毅的情況,都被他的樣貌所吸引。
大約是三人組的名頭比較響亮,愣是沒有人懷疑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麼,都默認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王黑子:“要是毅哥在,知道你考得這麼好,肯定很高興。”
王黑子跟唐青青說話,三句話裡必有一句會提到翟弘毅。
用王黑子的話來說,翟弘毅沒有消息,他吃飯都不香了。
唐青青并未因此感到厭煩,她心中的惦記也不比王黑子少,隻是沒有他那麼喜歡挂在嘴邊罷了。
今年過年,比去年又更加紅火。
尤其是大伯一家,今年他們養的兩頭豬,一頭又是三百多斤,而且不再被人分走功勞,得到的工分和肉更多了。
與之相對的,隔壁家的日子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分家之後,缺少了王四妹,大家才知道原來少了這麼個重要的勞動力。
這倒也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唐建國那邊今年給的錢和東西比往年少了很多!
“媽,你是不是藏錢了?這大過年的,哥怎麼就寄過來幾件衣服和一點吃的?錢呢?”
唐建軍翻着包裹,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吳老太原本臉色就不好,一聽這話更生氣了。
“你這是啥話!我一個老婆子把錢藏起來有什麼用,我收了誰給我去鎮上取錢?”
“可是不應該啊,哥多久都沒給咱們寄錢了,現在大過年的,咋還是一分錢也沒有?他這是幾個意思!”
唐建軍心裡也清楚,自家老娘想要瞞是很難瞞得住的,因為郵遞員一來,大隊裡就傳開了。
他每次基本都會跑回來,詢問郵遞員有沒有自家的挂号信。
趙大花的臉色也很難看,尤其看那幾件舊衣服,大部分都是夏秋季的,現在能穿的沒兩件,而且都是女孩的衣服。
“寄這麼幾件舊衣服過來,這是打發要飯的呢!他不會是不想孝敬他親媽了吧?”
第54章
第六十四章
吳老太聽這話臉頓時沉了下來,“建國才不是那樣的人。”
“那為啥大過年的什麼表示也沒有?上次寄錢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現在就寄幾件破衣服,能當什麼事啊。”
“你說啥破衣服呢,你不稀罕這些衣服,多的是人稀罕!瞧瞧,都是上好的料子,你家要飯的穿得這麼好啊!”
趙大花白了一眼,“全都是年輕女娃娃的衣服,還不是當季的衣服,能有什麼用。”
這次寄回來的衣服都是花花綠綠的,瞧着就是小姑娘穿的,想要把衣服改了給唐興旺他們穿都不合适。
就連趙大花也不好意思穿得這麼鮮亮,在鄉下大家穿的衣服都是灰撲撲的,别說趙大花這種年紀,就是年輕姑娘愛美卻又不敢穿的,擔心太過出挑會被人說嘴。
趙大花要是穿這些衣服,隻怕當天整個大隊的人就開始說她老不正經。
吳老太惱怒,“有啥不能穿的,改一改不就行了。這些好多都是的确良的,多耐穿啊。”
唐建國還是惦記着她的,除了這些舊衣服也專門給她做了一套新襖子,穿在身上特别地暖和,對此她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沒有寄錢回來,這讓吳老太心裡很不是滋味,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唐青青聽到他們的談話,原本想要溜走,卻被吳老太逮住了。
“青青,你剛也聽到了吧,你說你伯伯為啥不給咱們家寄錢了。”
現在唐家人已經承認唐青青是個聰明的,吳老太雖然瞧不上她是個女孩,可也不敢用老眼光看她。
“估摸是家裡有啥事,手頭不大寬裕吧。”唐青青随口道。
唐建國這些年給家裡這麼多好處,跟書上寫的是不大相符的。
在書裡,唐建國雖然也認這個媽,卻也把自己當過繼出去的兒子,偶爾問候一下,不會給家裡寄這麼多東西,每年還寄這麼多錢。
唐建國雖然是個廠長,工資不低,妻子也有工作,可要養四個孩子。
三個還是兒子,打小就特别能吃,小女兒身體不大好,時不時要上醫院,吃的用的都比較精細,開銷非常的大,因此他們手裡也沒什麼錢。
而且在書中,唐建國是對自己親媽和弟弟弟媳是很有意見的,兩邊關系并不好。
将小女兒放到鄉下讓他們幫忙照顧,每個月給他們三十塊錢,這可是蘇蓉一個月的工資了,在鄉下别說一個孩子,三四個孩子都能養得好好的。
時不時地,唐建軍和趙大花就發電報要錢,說是孩子生病了,需要錢去看病雲雲。
唐建國每次又會給家裡打錢,零零散散下來,一年也有不少。
結果,小女兒被他們照顧得瘦骨如柴,去醫院檢查還說她營養不良。
而他們自己的孩子,一個個養得特别壯實,他們跟自己小女兒差不多一樣大的女兒,比自己女兒高了小半個頭。
這讓唐建國很生氣,原本過繼出去後,跟家裡人相處得少,感情淡漠了許多。
而且過繼出去,就得有自覺,不能跟原本的家庭太過親昵。
雖然養父嘴裡說不介意,卻也得注意,否則難免會有想法。
如此一來,關系更是冷淡了。
當初蘇蓉會扔下剛出生的孩子也要去找她,也是因為實在受不了吳老太,整個人都要被她弄崩潰了,所以才跑的。
當時女兒情況不好,她也顧不上了,直接扔給了老太太,自己跑了。
蘇蓉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她對自己的孩子一向都很用心,這一次也是被逼狠了,才會如此決絕。
這原本就讓唐建國心裡不太舒服,如此一來雪上加霜,也就維持表面關系,難以親昵起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書中女主被接回去以後,備受家裡人寵愛。
不管是父母還是三個哥哥,都把女主當做瓷娃娃一樣。
而現實和書中不同,雖然前面差不多,但是唐建國他們來接女兒的時候,發現女兒被養得很好,還非常的聰明,不僅是唐建國,就連蘇蓉都将以前的不快給忘了,對他們非常的感激。
兩邊的關系一直非常的好,唐建國把孩子接回去以後,依然沒有改變給家裡寄錢寄東西的習慣,隻是寄的東西變少了,錢也沒有那麼多,頻率也從每個月變成了每個季度一次。
即便如此,對于鄉下人家來說,依然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年底工分換錢換糧也不過如此。
這使得唐家經濟一直比較寬裕,唐建軍并不是那種能幹肯幹的人,還有個唐建設這樣的殘疾人,日子也過得很不錯。
至于現在唐建國為什麼不慣着了,唐青青就無從得知了。
整個走向早就已經跟書上記載的有所不同,也就無法判斷那邊出了什麼事。
依照書上的走線,這個時期并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也就不好說了。
吳老太一聽頓時有些急了:“不會是誰病了吧?”
唐建軍:“要是真有啥事,也會說一聲吧?哥也是的,每次寫信就兩句話。”
“你們要想知道,就發個電報去問問呗。”
吳老太脫口而出:“那得多貴啊!”
唐建軍眼珠子一轉:“電報才幾個字,也說不清楚,要不我過去看看?”
趙大花聽到這話也來勁了,“說起來興旺他們幾個都沒去認門,也該帶着他們去見見世面。”
吳老太唬了一跳:“車票不要錢啊,建軍一個人去已經很離譜了,你還想讓幾個孩子一塊去?”
趙大花态度軟和下來,“媽,關系是越走動越親近,咱們兩家多久沒見了?是該走動走動了。興旺之前還念叨,什麼時候能去找堂哥們玩呢。
繼東幾個孩子在城裡有那麼多好玩的,怕是都快忘了他們還有三個特别親近的弟弟們了吧?這可不行,這麼下去等孩子長大了,就徹底成了兩家了。”
“這麼多人去,哪裡能住得下啊。”吳老太猶豫。
“怎麼住不下,擠一擠不就完事了,反正都是男孩。”
唐青青挑眉,這話明顯是不帶着她一塊去啊。
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現在逐漸張開了,跟書裡的模樣越來越接近,這也就意味着眉眼跟蘇蓉很像。
趙大花有時候看到她,會有一會兒的愣神。
要是她跟着一塊過去,隻怕就要露餡兒了。
唐青青對于那個家,感情非常地複雜,她自己都難以形容。
至少目前為止,唐青青還不想改變自己的生活,雖然有好奇心,卻沒有嘗試要去改變。
她确實有些逃避的心理,總覺得自己在不夠強大之前,不想有難以控制的事發生。
吳老太内心依舊掙紮,她那兒媳婦什麼脾氣她很是清楚,她瞧不慣鄉下人,覺得鄉下人埋汰。
要是他們一大家子跑過去串門,隻怕臉拉得比驢還長。
吳老太倒是不怕這個兒媳婦,可要是惹了不愉快,回頭恐怕會影響唐建國對她的态度。
當初他們把唐珍珍接回去,因為覺得他們養得好,之前的矛盾也就被暫時壓下了。
可這人啊,最是喜歡翻舊賬,要是他們這麼過去指不定那個城裡兒媳婦不樂意,直接掀桌子,掰扯以前的事。
真到了那個時候,再想修複彼此的關系就很難了。
唐建國被過繼出去,終究是跟她這個親媽離了心,是跟其他兒子不一樣了。
唐建軍和趙大花打什麼主意,她心裡門兒清,不就是去打秋風的,很容易惹人嫌。
“這事以後再說吧,”
唐建軍急了:“咋就以後再說了,現在咱們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雖然每次寄錢,老太太都是拿了大頭,可他也是能拿點的,平常再鬧一鬧,每次也能分到一些錢。
可現在,他這筆外快沒了,讓他非常地焦急。
“現在大過年的,怎麼出遠門?你回頭去寫封信寄過去,問問到底咋回事。”
——
陽市。
唐繼學從房間裡溜出來,探頭探腦地左顧右盼。
“三哥!”
唐繼學被吓了一跳,回頭看是妹妹唐珍珍,撫着兇口道:
“小妹,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媽說了,今天你得老實待在家裡複習,不能出去瞎混。”
唐繼學把食指放在唇邊:“噓,你小聲點,我沒去瞎混,就是出去溜達一圈。你就當看不見行嗎?”
唐珍珍伸出手,唐繼學瞬間會意。
“你放心,我回來的時候肯定會給你帶好吃的。”
“那我放過你了。”
唐繼學歡呼,“我就知道小妹你最懂我,所有人都逼着複習,隻有你不會跟我說這些煩人的話。”
唐珍珍笑道:“哥你這麼厲害,肯定能考得上的。”
按照原著,唐繼明年能考上京城大學,壓根不用人愁。
三兄弟裡,唐繼學是最貪玩的,經常跟廠裡的同齡人在外頭瞎混。
可他腦子也是最靈活的,他考上京城大學之後,結交了不少後來的大佬,對他未來的事業非常地有幫助。
“對了,哥,我之前讓你幫我把錢和東西寄回老家,你寄了嗎?”
唐繼學摸了摸鼻子,随即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早就寄了,估計他們都已經收到了,你交代的我能忘嗎。”
“希望奶奶他們拿到這二十塊錢後,能過個好年。”
唐繼學臉色一僵:“啥?二十塊,不是十塊嗎?”
唐珍珍愣了愣:“是二十啊,你是不是記錯了?我當時把兩張大團結放在桌上,你去拿的啊。”
“我隻看到一張大團結啊。”
“啊?是不是時間長了你記錯了?你要不去看看彙款的收據。”
唐繼學臉色一變:“對對對,你這麼說我突然想起來了,确實是十塊。”
“你真的沒有記錯嗎?也有可能錢被吹飛了,你把收據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這麼久我早就不知道把收據放哪裡了,我想起來了就是兩張大團結,我是記混了。”
唐珍珍嗔道:“三哥,你也太不走心了,這才多久就忘了。”
“下次一定用心!”
唐繼學敬了個禮,然後開門溜了出去。
唐繼學沒走多久,郵遞員過來了。
唐珍珍如往常一樣,将信件和報紙都收了進來。
當她看到其中有一封信是從紅星公社寄過來的,她直接把信給拆開了。
信上的字迹非常地稚嫩,明顯出自小孩之手。
信上的内容也并不多,一行字是問好,然後就是拐彎抹角詢問怎麼這次隻寄東西不寄錢。
雖然用語盡量委婉,可也不能掩蓋他們對此的疑惑和不滿。
控訴唐建國夫妻給的錢越來越少,現在幹脆一分錢都不寄,耽誤了吳老太的病情。
唐珍珍快速浏覽信中内容,嗤笑了一聲。
果然,這對夫妻就跟原文裡所寫的一樣貪婪,那個吳老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裡隻有錢。
唐珍珍将信和信封都收好,走進廚房全都扔到了竈裡。
——
大年三十,唐青青是在老劉頭那裡度過的。
她也沒有回家,直接在翟弘毅原本的屋子裡住下。
翟弘毅不在,唐青青覺得今年過年都變得冷清了不少。
王黑子大半夜地還溜了過來,說是翟弘毅不在,要代替他陪着老劉頭。
與往年不同,王黑子和唐青青的興緻都不高,做年夜飯的時候,都沒有去年那麼興奮。
老劉頭看在眼裡,“那小子不是個沒良心的。”
王黑子:“可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毅哥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唐青青聽得心裡發慌,相對于翟弘毅的無情無義,他們更擔心他出事了。
“那小子命硬着呢,不會有什麼事的。隻是他家裡複雜,估計現在還騰不開手。”
唐青青好奇:“師父,你咋知道他家裡複雜?他跟你說過?”
“你師父吃了這麼多年的飯不是白吃的。”
王黑子鬧不明白:“都是一家人,能複雜到哪裡去啊?總不能還打打殺殺吧。”
“為啥不能?我當年給一家地主放羊,那地主家裡有三個兒子,為了家裡那點家當鬧成啥樣了。小兒子還因此勾結胡子,就是想要把自己大哥給弄死。”
“你們知道為啥我被逼得遠離家鄉嗎?我的碼蹤本事隻是導緻我被盯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幾個兒子内鬥,殃及了我們這些池魚。”
老劉頭一路逃荒到這裡,中間時不時為了掙錢給人看羊找羊。
當時能養得起羊的人家,那都是有些家底的,他見過的腌臜事也就多了。
王黑子覺得不可思議,鄉下人家也不是沒有類似的事發生,可再逞兇鬥狠都是有限度的,而且也就是自家鬧一鬧,出去那就是一家人,要擰成一股繩,否則會被外人欺負。
咋還有人竟然還引狼入室?也不怕一家人都被端了。
“可那都是地主階級,毅哥家咋能跟那些人一樣呢。”
“還不都一樣是人?”
王黑子沒話說了,他跟着唐青青破了那麼多案子,也沒有以前那麼天真,隻是覺得發生在翟弘毅身上,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罷了。
“哎,早知道就問清楚了,省得在這胡猜,鬧心死了。”
唐青青抿了抿唇,态度堅定道:
“要是還沒有消息,等天暖和一些,咱們就去京城找人!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王黑子眼睛一亮:“就這麼說定了!我大爺那裡肯定有他的資料,咱們順着去找就行。”
兩人開始探讨怎麼坐車去京城,路上應該準備些什麼。
老劉頭時不時也插話,他也是曾經穿越半個華夏家的人,雖然都是幾十年前的經驗了,那也是有些許用處的。
不過這個計劃最終沒有實施,初九,他們收到了翟弘毅發來的電報。
第85章
第六十五章
“安好,勿念,等信。”
翟弘毅的電報上隻有六個字,就這六個字,唐青青和王黑子盯了許久才挪開眼,小小的紙片都快被看穿了。
王黑子咧嘴一笑,心底無比輕松:
“我就知道毅哥肯定沒事!他更不會忘了我們的。你說‘等信’是啥意思啊?是等信兒,還是等他的信。”
唐青青思忖片刻:“依照毅哥的性子,他發電報隻是報平安,後面應該還有具體來信吧。”
“真的?”王黑子笑意更深,“其實我們知道他平安就好了。”
唐青青斜了他一眼:“你啥時候也這麼虛僞了?”
要是翟弘毅真的隻是報個平安,然後杳無音訊,彼此隻能單方面聯絡,王黑子肯定又要罵罵咧咧。
“我這是長大了,懂事了!”
唐青青不置可否,翟弘毅平安,心裡也就踏實了不少,否則這個年都過得不安穩。
唐青青回學校上了幾天的課,就收到了翟弘毅的信以及包裹。
包裹裡裝着從初中到高中的學習資料,還有一大罐子的糖果,看樣子還是從國外拿回來的,這是指名給唐青青的。
唐青青現在的身體雖然補回來了,沒有以前那麼羸弱,不過要是不注意,還是會有低皿糖的毛病。
尤其是在追蹤時,由于過于專注而廢寝忘食,就很容易犯病。
唐青青也就養成了随時吃糖的習慣,兜裡永遠都藏着糖果。
她賺到的錢,基本都用在吃上面了,糖果是其中重要開銷。
為了避免蛀牙,還得經常刷牙保持牙齒潔淨,牙膏牙刷也是不小開支。
主要是沒有票,還得加錢到黑市去購買。
這麼多糖果,能讓唐青青吃很長一段時間了。
除了糖果,翟弘毅還給唐青青寄了一雙皮手套和皮帽子,裡面還帶着絨的,戴起來特别地暖和。
大冬天的在外頭追蹤,經常把唐青青凍得腦殼疼,手指更是凍得紅腫,這份禮物可謂是送到唐青青的心坎裡了。
王黑子的禮物也不輕,是一件八/九成新的軍大衣!
雖然不是新的,可鄉下孩子哪裡會在意這些,有得穿就不錯了!更别提這件軍大衣看起來跟新的一樣。
“毅哥之前就跟我說,他要是回去就把他以前穿短了的軍大衣給我!哈哈哈哈,他果然沒有忘記!”
王黑子把外套一脫,就披上了軍大衣,在原地擺各種POSS,隻恨身邊沒有鏡子。
跟包裹一塊寄過來的還有一封信,是寫給王黑子和唐青青兩人的。
信紙隻有一張,而且都沒有寫滿。
王黑子看到的時候,忍不住吐槽:“毅哥也真是的,給我們兩個人的信也才寫了那麼點字。”
“他當時右手不是也受傷了,估計不好動筆吧。”
仔細看上面的字迹,明顯比平時潦草。
王黑子不禁擔憂:“都這麼久了,我的傷基本都好了,他還沒好嗎?”
“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這麼快。你的傷也還沒有養好,自個也注意着點。”
王黑子盯着信紙,隻當聽不見。
翟弘毅簡單介紹了自己目前的情況,他現在已經被運回了京城治療,現在已經出院。
一開始他雖然醒過來,可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所以沒想起要給他們報平安。
後來情況好轉,家裡老人不放心他出門,把他拘在家裡,也就拖到了現在。
王黑子看到這裡,不禁道:“他就不能讓家裡人給我們發電報啊?”
不過也就是這麼順嘴一說,倒也沒真追究這麼多。
唐青青又繼續往下看,翟弘毅說自己如今已經恢複,叮囑他們好好學習,未來會有機會再相見。
信件最後還附上了一個地址,讓他們寫信就寄到這個地方,如果遲遲收不到回信,可以發電報到另一個地址和人。
不僅如此,還附上了一個電話号碼。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沒一會兒就掃完了。
王黑子不甘心的拿着信紙擺弄的半天,發現就這麼點字,不禁有些失落。
“毅哥咋沒提那個什麼溫雪蘭啊?這女人太心機了!”
唐青青卻并不意外:“他什麼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裡會費筆墨說這些事。”
“毅哥說我們以後還能再相見,你說他這是客套話,還是真的啊?”
京城距離他們這裡十萬八千裡,想要見一面可不容易,更别說是如同以前一樣相處。
“咱們要是能考上京城的大學,那就是真的。”
王黑子倒吸一口氣:“青姐,你是我親姐,你考考還行,我怎麼可能考得上啊。”
王黑子腦子不笨,學東西還是很快的。
但是他志不在此,又不是那種天生學霸型,現在雖然跟得上,成績也不錯,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這點能耐是考不上大學的。
去年高考競争激烈程度令人咋舌,他們整個公社都沒考上幾個,有不少還是插隊的知青。
唐青青知道他的性子,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勉強。
翟弘毅教授他功課,王黑子還能聽一些,去了學校就比較放飛了,雖然也能跟得上,可心不在學習上,狀态是不同的。
這年頭想通過高考混出頭來,不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是難以實現的。
唐青青都減少了請假,盡量把出外勤的時間放在周末或者節假日,平常專心做一個學生。
哪怕是已經學過的知識,也不會自鳴得意,然後就不學了。
會了就得吃透,這樣才能舉一反三。
至于王黑子,未來有很多路可以走,不一定非要死磕一條路。
不過現在是不能說這樣的話的,不好解釋隻是其一,會讓王黑子現在就放棄學習的。
“你先學着總不會錯的,你看張老師一直堅持學習,現在終于有了回報。”
張亞彬考上大學,意味着未來的命運都徹底改變,跟其他知青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王黑子隻覺得頭大:“知道了知道了,真不知道為啥你們這麼喜歡上學的。”
收到翟弘毅的來信,兩人立刻動筆回信。
唐青青的回信也不長,不過還是比翟弘毅還是話多一些。
主要是寫了最近發生的事,以及他離開後大家的變化等,表達對翟弘毅的關心。
王黑子則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厚厚一沓紙,每一張都寫得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多話。
有些字不會寫,還用上了拼音。
平常讓他寫個兩三百字的作文,他哭爹喊娘的,可寫起信來,宛若一個大文豪。
王黑子還振振有詞道:“你們都寫那麼少,根本沒法了解對方的情況,以後說着說着就沒話說了。就得跟我一樣,就算毅哥不在身邊,看到我的信也好像經曆過這些事一樣。”
唐青青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下次我也多寫一點。”
王黑子對于唐青青的識相表示非常滿意,“毅哥不方便跟咱們說太多他們家的事,可咱們又沒有這個忌諱,多寫一點讓他開心開心。”
“我覺得吧,毅哥既然這麼不愛回家,肯定是家裡待得不高興。咱們多說一點這邊的事,讓他就好像跟我們一樣在這邊過日子,心情也能好一些。”
唐青青被他說的,又重新寫了一封信,這一次的内容要豐富了不少。
雖然不及王黑子事無巨細,卻也能翟弘毅感受到他們每天在經曆着什麼。
隻是寄信的時候,王黑子又有些犯愁。
“毅哥寄了這麼多好東西給咱們,咱們沒啥可以送的啊。”
要是天氣暖點還能從山上找點野貨,現在這個時間點是最貧瘠的時候,啥東西也沒有。
至于從供銷社買東西寄過去,可拉倒吧,京城又不缺那些東西,白瞎郵費。
“咱們這次先記下,以後有機會遇上合适的東西,再寄過去也不遲。咱們那麼熟悉,沒必要為了送禮而送禮。”
王黑子也認同這句話,也就沒有再糾結。
唐青青回到學校,就被同桌拉了過去。
“青青,你聽到消息了嗎?”
“啥消息啊?”
“哎呀,你還不知道啊!現在初中兩年制改成三年制了!咱們還得多學一年!”
同桌周小玲欲哭無淚,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唐青青怔愣,“啊?今年就要改了嗎?那高中呢?”
“對,今年就開始改了,高中還是兩年。”
唐青青從書裡得知,以後初中三年高中也三年,小學也改成六年制,所以對于自己要多學一年的消息,倒也能消化。
“其實也挺好,多學一年就能多學一點東西。”
周小玲卻是哭喪着臉道:“可我家裡不一定再供我了,原本我上初中,他們就不大樂意。還想着讓我在家裡幫着照顧剛出生的侄女,我是哭着鬧着要上的。”
唐青青沒想到周小玲家裡是這樣的情況,周小玲每天都笑眯眯的,看着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而且周小玲父母是雙職工,大哥也出來工作了,還以為他家裡的情況比較好。
“你成績不錯,要是能一直保持,不說大學,中專肯定沒問題。到時候畢業出來就能包分配,未來就不一樣了。”
周小玲歎氣:“我之前都不敢想還能讀高中,現在更不敢想。我原本是打算混個初中畢業證,以後找個臨時工也容易些。”
現在的中專是大中專,需要經過高考才能考得上。
唐青青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她原本以為鄉下女孩子比較艱難,沒想到城裡雙職工家庭的女孩也不容易。
“你跟家裡好好商量,應該可以堅持到初中畢業吧?”唐青青不确定道。
周小玲此刻整個人都是灰敗的,“我這學期報名,我家裡都是拖拖拉拉才給的錢。現在多上一年……”
周小玲已經不敢想父母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嫂子肯定更看她不順眼了。
“你跟你媽媽商量,要是能初中畢業,以後更好找工作,到時候工作賺到錢再更好的去孝敬他們也不行嗎?”
“我媽隻會說女人重要的是嫁個好男人,現在回家做家務,練習怎麼照顧侄子,學着把家裡活兒幹得好就能嫁得好。”
唐青青真的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
周小玲很快抹掉了眼淚,真心實意道:
“青青,我特羨慕你。你這麼有本事,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了。我什麼都不會做,隻能依附家裡人,沒法為自己争取什麼。”
“你也可以的。”
周小玲隻是笑笑沒說話。
“我是說真的,以後的路會越來越多的,隻要肯吃苦願意動腦筋,就能過上好日子。等到你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就可以繼續讀書了。”
離開校園并不意味着不能繼續再學習,除了自學,以後還會有夜校、自考等途徑。
哪怕暫時跌入泥潭,或者是走向自己不願意踏上的道路,依然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過此時的周小玲還不知道未來有多大的改變,也就難以釋懷。
初中兩年制改為三年制,有人歡喜有人愁。
可不管大家是什麼态度,政策下來之後就沒辦法再改變。
而讓唐青青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長時間,周小玲就離開了學校,沒法繼續學業了。
周小玲來學校的那天,哭得特别地凄慘,完全找不到從前開心果一般的模樣。
唐青青慌了,她雖然早有預料,可這天來臨還是難以接受,尤其還來得那麼快。
“讀完這學期也不可以嗎?都交了學費了啊。”
周小玲眼淚跟一粒粒珍珠一樣砸了下來,聲音都是沙啞的。
“他們說讀不讀的都那樣,女孩子讀書也沒啥用,能認識字會算數就行。”
周小玲的學習成績好,而且家裡也不是那種貧困戶,老師也上門去勸說了,可她的家人就是不同意。
周小玲的大哥現在生了三個孩子,一個才剛兩歲多,另外兩個是雙胞胎,現在才三個月。
二嫂現在也懷孕了,再過半年多就要生了。
才剛三個多月,肚子就已經跟别人五個多月差不多了,搞不好又會是一對雙胞胎。
周家勝産雙胞胎,大哥二哥就是雙胞胎,周小玲的大伯和自己爸爸也是雙胞胎,因此這種可能性非常地大。
現在讓周小玲辍學,就是為了讓她回去照顧侄子侄女們。
周小玲的大嫂一個人照顧不來三個孩子,周小玲的媽媽又要上班,抽不開身。
“我媽說,回頭她會把她的工作給我,當做是補償。”
周小玲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完全沒有其他人能得到一份正式工時激動的模樣。
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媽會把工作給她。
為了這個工作,大嫂和二嫂沒少互相使絆子,她們都隻是臨時工,為了生孩子大嫂連臨時工也丢了。
誰不眼饞有個正式編制的工作?因此互不相讓。
周小玲現在這麼說,不過是讓自己好受一些罷了。
“我,我,我借錢給你讀不行嗎?!”
周小玲原本苦澀的面容,露出了笑意。
唐青青越想越覺得有門,她的錢雖然不多,但是她可以先跟翟弘毅借錢。
翟弘毅離開得匆忙,他的東西都還留在榕山大隊,包括他之前賺到的錢。
大部分都存了銀行,還有三百多塊錢在手頭上。
唐青青沒有打開存折,但是光看手頭上都有三百多塊錢,她就能知道翟弘毅賺了不少錢。
王黑子現在時不時在她面前嘚瑟,他現在比大隊所有人都富。
唐青青雖然難以置信,可想到書裡說,開放以後,有人賣襪子賣瓜子,都能發達暴富。
有的小生意不起眼,卻能賺得盆滿缽滿。
兩人折騰了兩年多,能賺到這麼多似乎也不稀奇。
現在這些錢翟弘毅讓她先收着,不需要寄給他。
“對,我可以借給你錢,你也不用急着還我,等以後工作了賺錢了再說。”
唐青青跟周小玲的關系非常好,她隻要請假,周小玲就會幫她把筆記抄好。
由于唐青青住校,學校食堂的東西不好吃不說,還不夠營養。
唐青青就委托周小玲幫她每天買一個煮雞蛋,周小玲不僅幫忙,每次帶過來還熱騰騰的。
唐青青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就這麼失去讀書的機會,她比誰都明白周小玲有多刻苦,多喜歡上學。
“青青,謝謝你。”周小玲眼睛更紅了,“可我爸媽不會同意的。”
“我去找他們說。”
周小玲搖搖頭,“你别費心了,老師也提過學校可以免我的學費,他們都沒同意。”
周小玲媽媽去上班沒法幫忙帶孫子,周小玲的大嫂非常不高興,覺得這個婆婆這個奶奶做得不稱職。
有哪個婆婆不搭把手的?她生的還是兒子,三個大胖小子,婆家一點力也不出,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婆媳關系本就不怎麼好,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周小玲媽媽舍不得放棄自己的工作,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周小玲的頭上。
歸根結底,就是認為女孩讀書帶來的回報太小,又有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觀念,因此認為周小玲的學業并不重要。
周小玲媽媽也是大字不識幾個,能得到這份工作,也是因為嫁得好的關系,夫家給安排的。
而和她同齡的,有不少人讀過書卻也沒有她好過。嫁得不好,也隻能在家裡當老黃牛。
因為自己的經曆,周小玲媽媽也更加笃信這一點。
所以認為周小玲讀完小學更能識字算數就足夠了,最重要的還是找個好男人。
唐青青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周小玲抱着自己的書離開學校。
王黑子又一次請假跑公社,被唐青青臭罵了一頓。
“你有大好的機會,怎麼就是不知道珍惜呢!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上學都沒法上!”
王黑子一臉懵,不明白唐青青怎麼突然發飙。
“你這是咋了?”
唐青青将臉撇過一邊,也知道這跟王黑子沒啥關系,可莫名看到他就忍不住發火。
大約是想起了王草兒,都是一家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好一會,唐青青才平複了心情。
“沒事,是我的問題。”
王黑子:“我帶了眼睛呢,咋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唐青青将周小玲的事說給他聽,王黑子一下就明白了。
“等以後我發财了,專門資助女孩兒上學,建造一所女校!在這裡上學的,就能有錢拿。說啥女孩兒不需要讀那麼多的書,拉倒吧,要是讓家裡女孩去讀書有錢拿,你看他們送不送。”
唐青青再次看到周小玲時,差點沒能認出她來。
原本那個臉圓圓的小姑娘,現在臉尖尖的,眼睛凹陷,臉色憔悴。
她的背上背着一個孩子,懷裡還摟着一個,身體微弓,在供銷社門口排隊買東西。
明明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現在瞧着好像已經生過孩子一樣,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
背上的孩子不停地扯着她的頭發,她怎麼說也不聽,懷裡的孩子也不安穩,不停地掙紮着,她還得費勁去摟着,生怕他會掉下來。
太用力了,那孩子又哭起來,一時手忙腳亂。
唐青青連忙走向前:“我幫你抱一個吧。”
周小玲擡頭看到她,第一反應竟然是扭頭跑了。
唐青青愣在原地,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她跑什麼啊?”
唐青青到公安局食堂時,整個人還是懵的。
秦飒盯着個黑眼圈走進來,身上的衣服就跟剛從缸子裡拿出來的泡菜似的皺巴巴的,一看就是熬了幾個通宵。
“喲,今天我們的神眼女俠怎麼愁眉苦臉的?總不能是考試沒考好吧?”
一旁的公安聽到這話,笑道:“咋可能啊,青青一直是全年級第一,還是甩了第二名好多分的那種。”
公安局的人對唐青青一直都非常關注,也非常地關心。
有案子若是能帶上她,能大大縮減偵查過程。
隻不過大家也知道她現在在讀書,成績還特别不錯,照這樣下去,今後很可能能考上大學。
所以隻有遇到棘手的案子,才會叫上她,不想耽誤她的學業。
原以為她靠着碼蹤的本事就能進公安局,現在看來她會有更好的路。
大家看着她從個小豆芽菜長成現在亭亭玉立的模樣,都希望她以後能發展得更好。
“沒什麼,就是剛剛遇到以前的同學了。”
秦飒眉毛一挑:“你喜歡的人?”
唐青青漲紅了臉:“姐,你胡說啥呢!”
“這有什麼的,你現在這年紀會喜歡人很正常。”
“不是,是一個女同學,以前我的同桌。”
唐青青将周小玲的事跟秦飒提起,以及剛才周小玲看到她就跑了的事都全盤托出。
“她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唐青青心裡不是滋味。
“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看到意氣風發的你,心裡肯定會難受,不敢去靠近。”
唐青青低着頭沒說話,雖然也隐約猜到,可還是很難過。
“我跟以前的朋友也都分道揚镳了,不過我比你慘點,你的同學是自慚形穢,而我呢是被人嫌棄,哈哈哈哈哈!”
秦飒爽朗地笑道,非常地坦蕩。
唐青青不解:“她們為什麼會嫌棄你?”
秦飒在唐青青看來就是個巾帼英雄,年紀輕輕就破了很多的案子,每次有危險都沖到第一線。
而且她并不是逞能,而是有那個本事制服住歹徒。
“覺得我是個男人婆,不像個女人呗。還覺得我都那麼大年紀了還沒人要,生怕我帶壞了他們的孩子。”
“咋還有人這麼想呢,不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嗎!”
秦飒捏了捏她滑嫩的小臉:“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這個道理的,在他們看來,女人再能幹也沒啥用,甚至還讓男同志太過有壓力,就沒人要了。沒人要對一些人來說,一個女人的價值就全沒了。”
一旁的男公安連忙道:“這種人不包括我哈!我們飒姐是誰,警界霸王花,誰來都幹不過她!”
秦飒直接一腳踢了過去,“你可拉倒吧,當初我去一線,你還嫌棄我多餘。”
“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現在對你就一個字——服!”
秦飒挑起下巴,得意道:“瞧,靠本事吃飯就是别人心裡不服,面上也隻能昧着良心誇你一句好。”
男公安連忙哭嚷着自己冤枉,把唐青青給逗樂了。
唐青青後來就很少碰到周小玲了,她平時一般也都是在學校裡,偶爾請假也去追蹤了。
也就周末的時候,到公安局食堂去加餐,會在公社路上行走。
讓唐青青沒有想到的是,唐青青準備上初三的時候,她收到消息,周小玲竟然準備結婚了。
唐青青震驚無比,周小玲比唐青青還小一些,才剛十六歲。
唐青青覺得自己現在還是個孩子,沒想到周小玲都要結婚了。
現在的結婚年齡女方為十八歲,周小玲都還沒到結婚年齡呢!
雖然這種事在鄉下也沒少見,大家普遍結婚比較早,可發生在周小玲身上,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也沒正式結婚,隻是訂婚罷了。”跟唐青青說這個消息的新同桌甯平英道。
甯平英跟周小玲的父母是一個廠子的,他們兩家還是鄰居,所以比較了解周小玲的情況。
雖然說是訂婚,可按照當地的習俗,隻要擺酒了就是一家人了,可以住一塊了。
隻不過年紀還小,沒法領證罷了。
“怎麼這麼早就結婚了?她哥哥的孩子都還小吧,她結婚了誰幫忙帶啊?”
甯平英道:“都送幼兒園啊,廠辦幼兒園一歲多就能進了。你知道周小玲嫁給誰嗎?”
唐青青搖頭:“誰啊?”
“機械廠廠長的兒子,比周小玲大了八歲。”甯平英左右看了看,低聲道:“聽說他腦子有點問題。”
唐青青唬了一跳:“這種人哪能嫁啊!”
“也沒那麼嚴重啦,平常看着跟正常人一樣,就是有時候會發病。所以需要一個會照顧人的媳婦,得細心和耐心。那男人的媽就看上了周小玲這一點,所以才選了她。”
“要不然機械廠廠長的兒子,怎麼可能會看上周小玲。”
機械廠是他們公社的重頭企業,普通職工待遇都非常好,時不時就發各種福利,可讓其他廠子眼饞了。
因此周小玲丈夫的這個條件可謂是非常好了,正常情況下确實輪不到周小玲這種初中都沒讀完的女孩。
唐青青聽着依然不是滋味,甯平英又道:
“而且周小玲嫁過去之後,還會給她二嫂安排工作,還是正式工!這條件,換誰家都樂意啊。”
周家兩兄弟因為争搶親媽的職位,吵得是沸沸揚揚的,不管給誰對方都不服。
現在好了,周小玲媽媽的職位給大兒媳,二兒媳這邊也有了着落,也就不再争吵了。
這不過這是犧牲周小玲的利益換來的。
“周小玲也太可憐了。”
幫着家裡把侄子們帶大了,就被嫁出去換利益,這是利用個徹底啊。
“你想啥呢,周小玲願意着呢。”
“啊?”
“雖然那個男人年紀大點,可用我媽的話說,年紀大點會疼人。雖然偶爾會發病,可大部分時間都是好的,條件在整個公社都是好的了。
現在不過是訂婚,就送了一大堆東西,三轉一響全都是配齊了的,據說光是見面禮就給了十塊呢!”
甯平英說的時候,眼底透着一絲羨慕。
“我媽說,我以後要是能嫁到這樣的人家裡,那每天能樂得晚上做夢都笑醒。”
唐青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道:“你也覺得這樣的條件好嗎?”
甯平英想了想道:“老實說,我想到現在就要結婚,就不怎麼稀罕了。可這種話說出去,别人隻會說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唐青青歎氣,“她什麼時候訂婚啊?我們同學一場,要不咱們一起去祝賀她……”
“别别别!”甯平英連忙打住她的話,“你可别想着過去。”
“為啥啊?”
甯平英上下打量她,“你以前跟她這麼好,你說她為啥沒有給你請柬?”
“為啥?”
“唐青青同志,請你正視自己的美貌,你要是去了還有她啥事?她這沒有扯證,不過是擺個酒,萬一黃了,那不得氣死。”
唐青青無語,“你胡說什麼呢,哪裡有這麼誇張。”
“這哪裡是誇張啊!我有時候看着你都入迷,何況是男人呢,你知道多少人看到你都喜歡你嗎!”
“沒感覺啊。”
甯平英白了一眼:“這麼多人獻殷勤,你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也是,你都習慣了。”
唐青青哭笑不得:“真沒有啊。”
“那是大家不敢,你長得又漂亮又聰明次次考第一,這就算了,竟然還有什麼‘碼蹤’的本事,公安局的人都經常請你過去破案。雖然你是農村來的,可你這麼有本事,而且長得好也沒有那種土氣,都隻敢遠觀了。”
唐青青被說得臉燒紅,“你也太誇張了,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誰說的!長得好就能嫁個好人家,不就有好飯吃了?不過長輩可能不喜歡長那麼好看的,那又怎麼樣呢,男人喜歡啊,當媽的拗不過兒子的。”
唐青青覺得再繼續這個話題,仿佛故意找人誇自己一樣。
甯平英看唐青青一臉不在意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多說幾句。
“你别以為我胡說,要不然周小玲怎麼沒邀請你?要是換做我,帶着你多有面子啊!”
甯平英得意洋洋,她跟唐青青關系好,多少人都想讨好她,從而打探唐青青的各種信息。
喜歡吃什麼啊,愛看什麼書等等。
她在學校混得是風生水起,都是因為跟唐青青關系好的緣故。
嫉妒?不存在的,差距太大,甯平英連攀比的心都懶得起。
甯平英從小被她媽比到大,她現在可無所謂了,誰都别想用别人刺激自己,她隻會坦然地欣賞對方的美。
唐青青不想在長相這件事上停留,可又忍不住道:
“要真是這樣就能移情别戀,那個男人也太不靠譜了吧?”
世界上漂亮的人很多,難道看到一個好看的就把自己老婆給抛棄了?這不得天下大亂了。
甯平英聳聳肩:“我媽說男人都這樣,時間長了就會收心的。”
唐青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什麼鬼思想,抱着個爛男人,還不如單身一輩子呢。”
唐青青雖然很想知道周小玲嫁給什麼樣的人,想知道她現在是否幸福,可她沒有收到請柬,也不想硬湊上去。
要是周小玲不歡迎自己,反倒會尴尬。
沒過多久,唐青青在路上遇到了周小玲。
和之前看到的周小玲不同,她整個人意氣風發,人也變得漂亮了許多。
隻是從前那好似一眼能看到底的眼眸不見了,多了一些内容。
“青青!”
“小玲,好久不見,聽說你訂婚了?”
周小玲笑容燦爛,好似不經意地撩了撩頭發,“你也知道了?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你現在怎麼樣啊?還在繼續讀書嗎?”
唐青青覺得這話有些多餘,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周小玲笑眼彎彎,“青青,你還跟以前一樣,眼裡隻有書。”
唐青青抿着唇沒說話。
周小玲感受到她的異樣情緒,認真道:
“我沒有你的天賦和本事,也沒有你好看,讀再多的書也就那樣。我再怎麼努力,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好的。”
“你沒有試過又怎麼會知道呢?”
唐青青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小吃攤,現在已經開放了,街道上逐漸開始有人跑出來擺攤。
雖然還無法像未來一般正大光明,可風氣明顯和從前有所不同。
王黑子說,他現在做生意不用像以前一樣偷偷摸摸,雖然也不能大肆宣揚,卻也方便了很多。
現在有膽子出來擺攤的,有很大概率以後能靠自己的力量發達起來。
現在正是風口之上,有很多的機遇。
周小玲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撇了撇嘴,“真是丢臉死了,要讓我出來擺攤,我甯可餓死。”
唐青青怅然,最終隻道:“你現在開心就好。”
“我确實很開心,你不知道我這兩年怎麼熬過來的,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還好沒有放棄。”
唐青青隻是笑笑,周小玲好似太久沒有暢所欲言,一直被壓抑着情緒,拉着唐青青不舍得讓她走。
周小玲确實非常的開心,唐青青能明顯地感受到她的喜悅。
從周小玲的隻字片語中,唐青青還知道了,原來這一切并不是父母安排,更多是周小玲自己努力的結果。
若非故意表現,也不會引起機械廠廠長夫人的青睐。
周小玲此刻把唐青青當成了好朋友,因此也不吝分享自己當初是怎麼讨好這位廠長夫人的。
“我要不是長了個心眼,我肯定要好在家裡好幾年。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多難熬,晚上連一個完整的覺都睡不了。晚上要帶孩子睡覺,第二天早上還得早早爬起來幹活。要是哪個侄子不小心摔了,我肯定會被罵死。
我媽罵完嫂子罵,我哥對我也算是兇巴巴的,說我啥都幹不好。”
唐青青聽到這裡,也理解了周小玲的無奈。
她現在的選擇,确實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好的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很多人的路是不得不踩上去的。
唐青青瞧不上周小玲這個結婚對象,可她自己滿意就行。
“你結婚以後,也會去上班的吧?你對象家裡應該可以幫你安排吧?”
與其糾結這段婚姻對與錯,唐青青覺得這一點更重要。
“我婆婆希望我能在家裡,好好照顧丈夫和孩子。她說他們什麼都會為我們準備,不需要操心生活上的事。”
“那你丈夫呢?”
周小玲臉微紅,有些羞澀和腼腆:“他聽我婆婆的話。”
“我覺得吧,女人最重要的還是把家裡照顧好,要是沒條件就算了,我嫁的人家條件還算不錯,外面的事也就不用我操心。”
唐青青看她依然稚嫩的臉,可周身氣質已然與從前不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青青,你其實也不用那麼辛苦,你這麼漂亮,學校裡很多男孩都喜歡你,有的家庭條件特别好。”
唐青青笑笑沒說話,周小玲感受到唐青青的抵觸,苦口婆心道:
“青青,我也是離開學校之後,才知道很多道理。咱們這是人情社會,不管男女跟人打好交道才是最重要的,能力什麼的都是虛的。”
唐青青笑笑:“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
周小玲看她油鹽不進,還想說些什麼,唐青青就以時間不早為借口,想要離開。
周小玲低頭看了看表,失聲驚呼:“都這麼晚了啊!我得趕緊回去了!”
然後她也不管唐青青是什麼反應,風風火火地跑了。
唐青青此時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周小玲。
第55章
第六十六章
紅旗公社,河畔。
清晨的陽光從開始枯黃的枝葉縫隙中灑落,微風吹過,透着幾分涼意。
常大爺提着小桶,帶着自己釣魚工具,找到一片樹蔭底下坐下。
他一邊哼着歌一邊把小馬紮放好,小桶、魚餌等物件全都擺放整齊,這才将魚餌勾好,熟練地将魚竿用力往河裡一甩。
常大爺拿出自己的茶缸子,裡面已經放好了茶葉,然後提起他帶過來的保溫壺,往裡面倒熱水。
吹一吹面上的茶葉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正式開啟釣魚佬的一天。
常大爺耐心十足,沒一會發現魚竿有動靜,他沉着冷靜地觀察了一會,然後輕輕抖動魚竿尾部,不急不慢地收線,目光緊緊盯着下面的動靜,避免上鈎的魚掙紮太厲害而掙脫。
常大爺信心滿滿,可當他看到‘魚’的時候,氣得罵罵咧咧。
原來所謂的魚竟然是一隻女士小皮鞋!
常大爺最喜歡釣魚,可每次魚沒釣到幾條,總能釣到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他特不喜歡跟其他釣魚佬在一塊,不僅會被搶走運道,還會被他們嘲笑。
常大爺将那小皮鞋摘下來,小皮鞋雖然被泡了一段時間,可看着還是好好的,誰這麼敗家把這麼好的鞋子給扔了?
“吃飽飯才幾天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雖然隻有一隻,常大爺也舍不得扔回去,把鞋子放到了一邊。
第一杆雖出師不利,常大爺也并未氣餒,放好魚餌又抛第二杆。
結果這次甩得有點太過用力,魚餌飛得老遠,手裡的杆子都差點脫手。
常大爺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心裡舒了一口氣。
可當他再看向河面的時候,發現不知道啥時候河面上飄來了一個難以形容的東西。
常大爺搓了搓眼睛,眯着眼睛看那河面飄着個大東西是什麼,等他看清楚的時候,踉跄幾步連忙捂住兇口。
“死……死……死人啦!”
紅旗公社公安局刑警隊長洪偉毅接到報警,就帶着人一塊趕往案發現場。
還未靠近,一群人就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
實習生高鵬越被這味道一沖,隻覺得一陣反胃,忍不住地幹嘔。
他緩了一會,才跟上大部隊。
此時那具群衆發現的屍體已經被打撈上來,就擺放在地面上。
屍體異常腫大,面部眼球凸出,嘴唇變大且外翻,舌尖伸出,看起來面目猙獰。
高鵬越饒是做好準備,看到這個場景,再也忍不住跑到一邊吐了起來。
“這屍體怎麼長這個樣子啊?”
另一位公安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同志,你這鍛煉還不夠啊,這點小場面就頂不住了?”
高鵬越表情扭曲:“這叫小場面?”
“人死了不就是這個德性,這都算好的了,你是沒見過滿身都是蛆蟲,還身首異處的。”
高鵬越隻覺得頭暈目眩,“人死了都變得這麼大?”
“人死了以後開始腐敗,産生大量的腐敗氣體,也就會導緻整個屍體腫脹膨大成巨人,這種現象也被稱為腐敗巨人觀。”
洪偉毅沒理會自己的隊員,走向前查看了一下屍體,由于屍體呈現巨人觀已經難以辨認其生前的模樣。
他詢問正在做初步檢查的法醫,“情況怎麼樣?”
“屍體已經呈現巨人觀,根據這幾天的天氣以及死者的情況看,初步推測死亡時間是在四天前。”
“能确定死者身份嗎?”
“死者性别女,年齡在十七歲左右,身高一米六二,體重八十斤。脖頸處有捏掐的痕迹,初步鑒定應為死亡原因。身上還有多處毆打痕迹,死者生前遭受過毆打。”
“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她的外褲和内褲都被拉至膝關節,内褲被撕破。處/女/膜破裂,陰/道有被侵犯的痕迹。”
洪偉毅皺眉:“可以确定她的身份嗎?”
“我在她的身上沒有發現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品。”法醫道。
“死者右手手指前端有薄繭,應為握筆留下的。而她腳上穿着二十多塊錢一雙的小皮鞋,看樣子家境不錯。這樣的小皮鞋供銷社一天賣不了幾雙,售貨員應該會有點印象。”
一個公安聽到這話,‘嘶——’了一聲。
“一雙鞋子能頂我一個月工資了。”
高鵬越現在也緩過勁來,聽到這些信息,立刻确定了案件的性質:“這是一樁奸--殺案。”
唐青青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屍體被發現後第三天了。
不僅是唐青青,公社一中的人全都被震驚了,沒想到惡性案件竟然離自己這麼近。
唐青青那個班那天更是沒人能安心聽課,難以想象周小玲竟然就沒了。
不少女生都哭了起來,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最早得到消息的甯平英更是吓得瑟瑟發抖,整個人都緩不過神來。
“青青,你說會不會是搞錯了,前一陣我還看到周小玲好好的,還跟我炫耀她剛買的小皮鞋,怎麼人就沒了呢?”
甯平英從她媽嘴裡聽到消息的時候,愣在原地老半天也緩不過神來。
周家現在已經哭成了一片,一家人還被公安找過去辨認屍體和協助調查。
唐青青自己都是懵的,她現在都還記得周小玲那天笑容燦爛的模樣。
雖然跟她認識的周小玲已經完全不同了,可對比之前的狼狽,這樣的周小玲也算是改變了命運。
唐青青雖然不認同周小玲的那條路,可若她自己覺得好,唐青青依然祝福她,隻是覺得兩人漸行漸遠,感到遺憾和怅然罷了。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周小玲就這麼死了,而且死得很凄慘。
她的屍體順着河流飄到了隔壁的紅旗公社,紅旗公社公安局發現屍體後,在本公社調查了兩天也沒有線索。
直到紅星公社這邊有人報失蹤,紅旗公社那邊也察覺到有可能死者并不是本公社的人,順着河流往上找,于是就給對上了。
“我放學去公安局看看情況。”
甯平英連連點頭:“希望千萬不要是她啊,希望搞錯了!”
唐青青沒有甯平英那麼樂觀,公安局辦案,若是沒有确定死者身份,是不會對外公開的。
現在既然已經确認,應該就做不了假。
再者周小玲的家人都已經去辨認了,總不能連自己的女兒妹妹都認錯了吧。
唐青青想要知道是誰殺死了周小玲,案子查到什麼階段了。
甯平英内心也清楚弄錯的可能性不大,又忍不住道:
“我之前其實是有一點點羨慕她的,不用像我這麼苦哈哈地上學,日子就能過得這麼好。沒想到才幾天啊,就把命都丢了。”
“之前明明聽說周小玲的未婚夫現在很少發病了,沒想到突然發病竟然這麼可怕!”
大家此時幾乎已經認定,兇手就是周小玲的未婚夫,因為最後見過周小玲的人就是她的丈夫沈和偉。
沈和偉腦子有問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雖然以前沒有做過傷害人的事,可他隻要發病,就開始在家裡亂砸東西,整個人變得非常地暴躁,也是個危險分子。
有時候得把他給捆起來,否則擔心會誤傷到人。
唐青青之前就覺得這樣的幸福來得不安穩,可和大家一樣都抱着僥幸心理。
沒想到,現在真的出事了。
一向在上課期間都不為外界所幹擾的唐青青,這一天的課一直都在走神。
她幹脆跟班主任請了半天的假,要親自去公安局詢問情況。
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是秦飒,她看到唐青青并不意外。
“她就是你之前說的同學?”
唐青青點點頭,心中百感交集。
秦飒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沒說什麼安慰的話。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秦飒搖搖頭:“目前最大的嫌疑就是死者的未婚夫沈和偉,他也是死者在失蹤六天後,才第一個向公安局報死者失蹤的人。不過我們審了一晚上了,他都堅稱自己沒害死妻子。”
唐青青臉色不大好看:“失蹤了那麼多天,她的家人就沒有一點動靜嗎?”
“根據死者家人的說法,死者自從訂婚以後,就經常不回家,住進未婚夫一家為他們準備的新房裡。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死者已經失蹤了,而沈家這邊,也以為死者回娘家了,所以一直都沒察覺她失蹤了。”
唐青青詫異:“周小玲不是跟丈夫住一起的嗎?”
兩人雖然隻是訂婚,可依照本地的習慣,擺了酒了就是夫妻了,可以跟普通夫妻一樣生活了,等到了結婚年齡再去領證就行。
有的人領證晚,領證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了。
雖然這種情況傳出去不大動聽,卻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
尤其沈和偉的情況不一樣,早點在一塊要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沒有,她就算留宿也是一個人住在剛裝修好的新房裡。房子距離沈家也不遠,都在機械廠裡。”
沈和偉平常的時候是和普通人一樣的,因此也參加了工作。
他快要結婚的時候就分了一套兩居室,用來做婚房。
依照他的資曆,其實分不到那麼大的房子,能分到房子都已經不錯了,很多人還在排着隊呢。
可他爸是廠長,他媽是工會主席,所以才能分到的。
兩居室是新建的宿舍樓,和沈家所居住的幹部樓不是一棟樓,可距離非常近,透過窗戶都能看到彼此。
“按照沈和偉的說法,他覺得死者年紀太小了,就跟小孩一樣,所以想等她長大一點再說。沈家長輩也要面子,覺得這話有道理,也就沒有反對。經過屍檢,周小玲在被奸--殺之前,确實是處/女。”
唐青青有些意外:“他還挺為周小玲着想的。”
“他說他覺得自己這個情況結婚也是禍害别人,所以一直不打算結婚,才會拖到現在。可他看周小玲可憐,周小玲又苦苦哀求,于是就同意了。不過想給彼此留兩年,所以一直沒碰他。”
“聽這麼說,他這人還挺不錯?”
沈和偉是第一個發現周小玲的失蹤,沒有正式結婚之前也沒有碰周小玲。
再結合之前看到周小玲,笑容燦爛的模樣,唐青青都快相信沈和偉是個好人了,隻是犯病了所以才會失控殺人的。
“哪個罪犯會說自己窮兇極惡?在審訊的時候,一個賽一個地無辜,是個老實人、大好人。”
秦飒笑道,每個犯罪分子都是演技絕佳的。
有的人甚至深信自己就是自己口中的人,所以才能忽悠到别人。
“根據我們多年觀察,在惡性犯罪事件中,報案者就是兇手的概率一直不低。”
唐青青不解:“為啥啊?”
“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有的犯罪分子覺得自己手段非常高明,在實施犯罪之後特别的熱衷于表演。有時候你看那個哭得最狠的,一副你走了我也不活的架勢,最後一查,嘿,就是這家夥幹的。”
秦飒想到以前自己曾被忽悠過,就想給當時的自己扇一巴掌。
“所以啊,我們在審訊過程中,千萬不能跟着罪犯跑,否則就會被忽悠到了。”
唐青青豎起大拇指,她在追蹤上有一手,其他就真的不行了。
尤其是審訊,她應該就是那個容易被忽悠到的人。
“不過目前調查,沈和偉和沈家人平常對待周小玲确實還不錯。周小玲跟沈家人相處得也非常好,彼此沒少在人前誇對方。不過也有人說,周小玲就像沈家的小保姆。”
周小玲跟沈和偉訂婚之後,就經常出入沈家,買菜做飯打掃等,都是由她來做的。
這麼說周小玲确實有些像他們家的小保姆,可沈家人會做人,在外頭經常誇周小玲是個能幹的聽話又懂事的。
若是換做别人,有可能會委屈,至少唐青青是不樂意的。
但是對于周小玲來說,卻比以前開心多了。
同樣是要洗衣做飯,在沈家還不用帶孩子,而且沈家還讓她掌管家裡的錢,可以自由安排家裡的開支。
周小玲全身上下的穿戴,也都是沈家置辦的,都是供銷社的新鮮貨,價格都不便宜。
她每天吃的也和沈家人一樣,不像在娘家,忙碌了一天,吃飯卻沒資格上桌。
可是在沈家待得再開心又有什麼用呢,那也得有命享啊。
“沈和偉犯病之後,會不會對犯病期間的事有記憶?”
秦飒:“有時候記得有時候不記得,看發作程度。”
“他是不是因為發病了,所以忘了自己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
“他對那段時間的記憶是清晰的,死者遇害那天,兩人約着一起去河邊釣魚,可一直到他回家,也沒有看到死者。”
沈和偉很喜歡釣魚,覺得釣魚讓他能夠安靜下來,還非常地有成就感。
沈家一向不缺魚吃,都是沈和偉釣上來的。
他喜歡一個人垂釣,不過認識周小玲之後,時不時地也會帶上她。
這是沈媽媽要求的,希望兒子兒媳能夠多相處。
周小玲陪着沈和偉釣魚,不會覺得無聊,也不會去打擾沈和偉,因此他也就願意帶上她。
唐青青不禁道:“周小玲沒來,還消失了好幾天,他就沒有擔心過嗎?”
“因為以前也有這種事,死者經常被娘家人叫回家幫着帶孩子。尤其她二嫂又生了一個,回去幫忙的次數就更多了。所以沈和偉默認周小玲回家幫忙了,也就沒怎麼在意。”
“死者連續幾天也不見人影,沈和偉覺得奇怪,就去周家詢問周小玲是否回娘家了,結果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們這才意識到周小玲失蹤了,于是沈和偉就連忙去報警了。”
唐青青臉色有些不好看,對于周小玲的家人實在是難以升起好感。
周小玲已經為家裡付出了這麼多,都出嫁了還不忘她這個勞動力。
“所以沈和偉并沒有不在場證明?”
“嗯,沈和偉釣魚的地方比較偏僻,很少有人出現在那裡,他也就沒法為自己證明。”
這導緻沈和偉的嫌疑更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就是沈和偉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我想去那裡看看。”
秦飒提醒:“那裡并沒有發現可疑痕迹,目前初步判斷,那裡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什麼都沒有發現嗎?”
“沒有,現場找到了沈和偉的腳印,和他曾經在那釣魚留下的痕迹,可其他什麼都沒發現,也沒有看到周小玲的足迹。我們現在正在沿河調查,尋找抛屍地點。”
唐青青頓時覺得不對勁:“如果沈和偉是犯病導緻傷害了周小玲,那麼就應該是在釣魚的地方實施犯罪,這樣也更方便抛屍。現在釣魚的地方,确認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這不就矛盾了嗎?”
如果沈和偉不是犯病殺人,他就沒有殺人動機了。
兩人本就是夫妻,雖然沒有登記,可在世人眼裡他們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
若是傳出去,兩人一直到現在都是清清白白的,隻怕都沒幾個人會相信。
沈和偉若是想要,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沒必要硬來。
唐青青看到過周小玲,也确定她是真心實意想要嫁給沈和偉的,對這個人是沒有排斥的,甚至交代還是自己積極主動争取的。
甚至于,因為自己現在過得幸福,還希望唐青青也能找個對自己好的男人,這樣就不需要那麼辛苦了。
沈和偉想要做什麼,她隻會配合。
隻要是在沈和偉清醒的情況下,就應該知道要是他做出了這樣的事,他将會是最大的嫌疑人。
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确實如此,所以我們雖然覺得沈和偉有重大嫌疑,卻沒有排除其他可能性。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第一案發現場和抛屍地點,才能還原當時發生了什麼。”
死者的身份才剛确定,案子也剛從紅旗公社轉移到紅星公社不久,調查時間尚短,手頭上并沒有什麼線索。
目前的嫌疑人,也隻鎖定了有可能會犯病傷人的沈和偉,除了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其他什麼證據也沒有。
沈和偉要是不主動撂了,還得自己搜索證據,一步步進行排查。
唐青青聞言,主動申請:“秦同志,能不能算我一個?”
秦飒打量她:“你現在已經初三了,準備初升高了,你要是參與進來,會不會影響你的學習?我們這調查可不好說需要多長時間,慢的話十幾天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時候十幾天也找不到什麼,現在局裡還有不少沒破的案子呢。
唐青青肯定道:“我會安排好自己的學習的,而且保證不因為私人感情,影響自己的判斷!”
第85章
第六十七章
公安局永遠缺人,這個案子還得一點點進行排查,尋找第一案發現場,人手多才能早點搜集到線索。
秦飒哪裡會拒絕,猶豫一秒都是對公安局人手緊缺現狀的不尊重。
唐青青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瘦小的孩子了,現在是個身高一米六八的大姑娘,看着是個能扛事的人了,秦飒更不會拒絕她的加入。
“我讓你楊哥跟你一個組,怎麼樣?”
“都行,我到時候還會帶上王黑子,行嗎?”
“行,怎麼不行,這小子對咱們公社比我還熟悉,有他在興許能查到我們查不到的東西。”
王黑子經常在公社混,稍微用點心,就能知道他在幹什麼。
隻不過不歸自己管,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再者現在開放了,隻要不頂風作案,也不會管他。
王黑子以前跟着翟弘毅,一直都很有分寸,做買賣都是公平公正,不搞那些歪門邪道。
正這時,有個公安走了過來,在秦飒耳邊說了一句話。
秦飒表情詫異,目光投向唐青青。
唐青青不解:“姐,你看我幹什麼?”
“沈和偉說他想要見你。”
“見我?”
唐青青愣然,她跟沈和偉根本不認識,彼此都沒見過,他怎麼知道自己,又為什麼要找她?
“對,他指名要見你。你要是不想見他,可以拒絕。”
“不,我要見他。”
唐青青想知道沈和偉想跟她說什麼,也想要看看這個男人是什麼樣子。
如果真的是他殺死了周小玲,她一定會把他繩之以法。
唐青青被帶到審訊室,透過門口的小窗戶,能看到裡面坐着一個年輕男人。
“這就是沈和偉?”唐青青很意外。
一直以來唐青青對沈和偉的印象,就是這個人腦子有點不好但是家境非常地好。
她隻記得關鍵的點,因此對于沈和偉的印象也就不大好。
而且想着比周小玲大近十歲,總覺得非常的老,哪怕對方隻有二十多,腦子裡勾勒的畫面總是忍不住朝着大肚便便和秃頭上靠。
沒想到,沈和偉跟她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長相斯文,皮膚白淨,長得非常地周正,看起來是個非常溫和的人,看着也很年輕。
現在這個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發起病來,就會變得極為狂躁,甚至有些癫狂,到處亂打亂砸的人。
“沒想到吧?他的外貌确實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要不是他腦子有些問題,以他的條件在咱們公社,找什麼樣的沒有。”
“他的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是從小就這樣嗎?”
唐青青對沈和偉的了解,都是從甯平英那得來的,并沒有具體問清楚。
“以前沒啥問題,說起來我跟他還是同學呢,不過不是一個班的。當初他在學校的時候,學習成績優異,脾氣好家世也好,也算是我當時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秦飒回憶往昔,她當時其實并沒有注意這些,可架不住身邊女同學喜歡,經常背後說起他。
而且秦飒經常跟男同學混一塊,有時候也會提起他,因此也有些印象。
“那時候不僅老師喜歡他,同學們也很喜歡他,後來還保送上工農兵大學。按照這個發展,以後畢業回來分配到機械廠,最差也是接他父親的班,可惜啊……”
秦飒搖頭歎氣,“沈和偉高中畢業時,暑假在機械廠實習時,不小心被砸了腦袋。當時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後來好不容易救回來,就落下了這個毛病。”
“啊?砸腦袋還能讓人瘋了啊?”
“誰知道呢,反正以前沒有,自那以後就會發病。聽說是腦殼會特别疼,整個人就變得特别暴躁。腦袋是最精密的,損傷了是最難辦的。”
沈和偉因此沒法上大學,隻能在家中休養,生怕他去了學校會發病,那可就麻煩大了。
原本有很多女同志看上沈和偉,經過這麼一遭,誰也不敢靠近了。
别的都還好說,腦子壞了,誰也不敢冒險啊。
沈和偉沒少去看醫生,情況也漸漸好轉,還能去上班。
唐青青:“他上班的時候發過病嗎?”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他的工作是整理資料,平常經常是一個人。”
唐青青聽到這些話,也不禁為他感到惋惜。
要不是那次意外,興許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糟心事。
秦飒将門打開,唐青青走了進去。
沈和偉擡眸,眼眸中透着痛苦和憤怒,看向唐青青時也不過掃了一眼,并未做過多停留。
他的眼神很清澈,眼睫毛很長,半垂着眼眸時,睫毛像扇子一樣。
溫潤如玉,這是唐青青給他的評價。
此時,唐青青更能理解周小玲為什麼會如此主動讨好沈媽媽,訂婚之後又那麼開心,短短時間裡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為了擺脫悲慘的命運,不得不嫁給一個人,抛開沈和偉會發病這一點,他确實是個極佳的對象。
即便心裡不喜歡,隻看表面也不會感到厭惡。
“你好,我就是唐青青,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沈和偉擡眸:“小玲跟我說過最多的人就是你,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你們訂婚的時候,她并沒有邀請我。”
對于這件事,唐青青是有些芥蒂的。
她對沈和偉沒有好印象,不僅僅出自他腦子有問題,還有就是關于周小玲沒有邀請她參加訂婚宴的理由。
若是因為自己的出現,就使得沈和偉移情别戀,這得是多麼不靠譜的一個人。
沈和偉隻是淡淡道:“那時候的她很小心翼翼。”
“什麼意思?”
“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也不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唐青青沉默,依照甯平英和周小玲的說法,周小玲是讨好了沈媽媽,才為自己争取到了這個機會。
因此,周小玲當時跟沈和偉并不熟悉,是極有可能的。
“我當時并不同意這門親事,她對我來說太小了,而且我的情況,也不适合結婚。”
“可你還是同意了。”
“她需要借助我的力量逃離原本的家庭,而我需要她讨好我父母的歡心,很公平。”
唐青青抿了抿唇:“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的嗎?我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我現在的嫌疑很大。”沈和偉肯定道。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如果老實交代,還可以求個寬大處理。”
“如果我沒有辦法證明我無辜,是不是就會被定罪?”
秦飒:“你沒有做過,法律就不會定罪。反之,隻要你做過,我們就會将你繩之以法。”
沈和偉淡漠一笑,“我沒有殺害周小玲,可我還是被關在了這裡。”
秦飒和唐青青對視一眼,從沈和偉的态度中,看到了認命,卻又死不認罪。
“如果我真的被定罪,唐同學,我希望你能堅持為周小玲尋找兇手,絕對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周小玲說過,你非常厲害,一定能查到真相的。她是個好姑娘,不該死得不明不白。”
唐青青挑眉,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秦飒用手指輕輕扣了扣桌面,“沈和偉,我們絕不會随便找個人就定罪,你要是真沒罪,必然不會被定罪。”
從審訊室裡走出來,唐青青滿臉不解。
“他這是什麼意思?”
點名要叫她,竟然提了這麼個要求。
“暗示自己是無罪的,他被定罪也會是冤案。呵,把我們公安都當飯桶了!”
原以為沈和偉看到唐青青會松口,沒想到把人溜了一圈,最後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秦飒看了看表:“先去吃午飯吧,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幹活。”
秦飒路過辦公室的時候,朝着一個人叫道:
“高同志,一塊去吃飯吧,吃完飯就去做排查。”
高鵬越應聲走了過來,唐青青詫異:“姐,這位是誰啊?”
唐青青對公安局的情況很了解,沒見過眼前這個人。
“他是隔壁紅旗公社的,屍體是在他們那被發現的,也要跟蹤這個案子,所以派高同志過來指導工作。”
高鵬越緊張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我就是來學習的。”
秦飒笑了起來,給兩人做介紹。
高鵬越聽到唐青青的大名,頓時眼睛一亮。
“您就是那位碼蹤大師?”
“不不不,我哪能稱得上大師的名頭啊。”唐青青吓了一跳,“你怎麼知道我的?”
唐青青在紅星公社确實很出名,可沒想到隔壁公社也聽說過她。
“局裡時不時就會提到你,我一直都想跟你請教,想親眼看看你有多厲害。”
“我就是個普通人,不過眼神比較好,哪裡有這麼神。”
高鵬越卻堅持把唐青青當做崇拜對象,得知唐青青也要參與偵查,極力要求要跟唐青青一組。
秦飒猶豫,唐青青是編外人士,高鵬越是外來戶,這兩個人搭夥能行嗎。
唐青青倒是不在意,道:“高同志不覺得跟着我無聊就行,楊哥跟你排查附近群衆,作用更大一些。”
于是,兩個人就搭成一組,一塊出外勤勘查。
吃完飯,唐青青先去王黑子租的房子轉一圈,看看他今天有沒有上公社,沒想到還真的遇到了。
王黑子看到唐青青吓了一跳,“青姐,你怎麼來了?”
唐青青看他一臉緊張,還叫自己的青姐,頓時了然。
“你最近一直都在公社,沒回去上學?”
王黑子嘿嘿傻笑,試圖糊弄過去。
王黑子現在上了初一,不過沒有考上公社一中,考上了鎮上的初中。
唐青青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你可真行啊。”
“我不會掉隊的。”
唐青青懶得說他了,道:“有個案子,你要不要一起?”
王黑子一聽,立馬不管自己的生意了。
“那必須的,即便毅哥不在,我們三人組依然還在!”
王黑子這些年一直堅持,隻要唐青青去查案,他就會跟着。
如果唐青青沒叫上他,會絮絮叨叨很長時間。
可當王黑子看到高鵬越時,目光充滿了審視。
唐青青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拍,“給我正常點。”
王黑子撇撇嘴,沒再說些什麼。
三人一同前往沈和偉釣魚的地點,這裡确實比較偏僻,周圍沒有什麼人。
“已經七天過去了,還能找到什麼痕迹嗎?”高鵬越問道。
唐青青:“看看就知道了。”
王黑子熟門熟路地指揮高鵬越,教他怎麼協助唐青青搜索。
高鵬越非常地虛心,聽得非常的認真。
唐青青沒理會他們,走到沈和偉釣魚的地方,蹲下來觀察。
在附近搜索了一下午,正如同秦飒所說,除了沈和偉的腳印,沒有其他痕迹。
“這家夥真是夠會僞裝的。”王黑子将嘴裡的野草根吐了出來。
“我們從這裡出發,沿着河畔開始找。”
王黑子兩眼一黑:“姐,我的親姐,這是要找到猴年馬月去啊?”
“那也得找。”
王黑子吐一口濁氣,罷了罷了,這種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高鵬越倒是很平靜,他雖然隻是個實習生,也知道偵查是一件多麼繁瑣的事。
“王黑子,嘿,還真是你這個家夥,你在這裡幹嘛呢?”
三人組正埋頭幹活,有個人在不遠處叫嚷着。
出聲的人吊兒郎當的,一看就是那種成天不幹正經事的閑漢。
王黑子擡頭:“喲,這不是錢老弟嗎,你怎麼在這?”
“王黑子,你啥記性啊,我家就住在附近。你忘了,你之前還去我家把我家的糞坑的踏石給拿走了。”
王黑子頓時想了起來,這事都是翟弘毅還在的時候了,現在那塊破石頭還在老張頭的家裡呢。
翟弘毅說,那塊石頭大有來頭,說是要啥珍貴文物。
王黑子也不懂,就知道那是個放糞坑的石頭,不過是上面花紋比較多罷了,沒啥特别的。
“記得記得,哪能不記得你啊。”
“王黑子,你還收不收破爛……不,是老物件了?我那可有不少好貨。”
王黑子眼皮一跳,朝着他瘋狂使眼色。
這家夥,真的是啥話都往外冒。
還好高鵬越站得比較遠,應該聽不清他們的話。
錢三收到信号連忙閉嘴,看着他們蹲在地上不知道找什麼,問道:
“你們在幹啥呢?”
“查找線索呢。”
“啥線索啊?”
“這能告訴你啊?保密知不知道。”
“我這不是想着興許我能幫你的忙嗎,我可是從小混這一片的,不是我吹,這一片有螞蟻劈叉我都能知道。”
王黑子眼珠子一轉,“正好,我有話問你。”
錢三伸出手,做了數錢的動作。
“你是掉進錢眼裡了嗎!”
“我家時代死要錢,要不然能姓錢?”
王黑子白了他一眼,給了他一毛錢。
錢三大呼小叫:“你這也太摳了吧!”
“這是定金動不動,你要是真能幫我找到線索,我能虧待你?你不出去打聽打聽,我王黑子是什麼樣的人。”
錢三雖然不滿,卻也把這一毛錢給收了起來。
“行,你問吧。”
“七天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這麼久遠的事,得加錢。”
王黑子沒理會他:“你就說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我啥記性,怎麼可能不記得。”
“你仔細想想,七天前,這一片發生過啥事沒?”
錢三撓撓頭:“這還真沒有,要是真,早就傳開了。”
“那你看到這裡有啥人嗎?”
“這是另外一個問題,加錢。”
王黑子給了他一塊錢:“說。”
錢三眉飛色舞,“看到了,就那個地方,那棵大樹下,有個釣魚的。”
王黑子心中微動,面上卻不顯。
“他長啥樣啊?啥時候在那的?”
“五塊。”
“兩塊,不要
銥驊
就滾蛋。”
錢三連忙道,“那人看着二十來歲,長得倒是挺俊的,手上有一支海鷗表,腳上還踩着二十多塊錢一雙的皮鞋,一看就是個有錢的。”
王黑子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動了心思。”
“哪能啊!我能幹這種缺德事嗎!”錢三差點蹦了起來。
“繼續。”
“他一大早就來了,一坐就是一天,而且是老常客了,隻要不刮風下雨,周末的時候就會過來。有時候一條都釣不上,有時候收獲不錯,要是那時候你跑上去誇兩句,他還會送你魚。”
“七天前,他也坐了一天?”
“這個必須要加錢。”
“滾,當我是冤大頭啊。”
“這個問題我要是能答,得問遍全村的孩子,光是哄他們,都不知道需要多少糖。”
“五塊。”
錢三眼睛一亮,“你等着,我現在就回去問問。”
天色快黑的時候,錢三跑過來了。
“我确定了,他那天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一直都守在這裡。”
第58章
第六十八章
王黑子将唐青青拉過來,把她帶到錢三的面前。
錢三看到唐青青眼睛一亮,頓時耳根子都紅了,面露羞澀。
王黑子看着他這個樣,沒好氣踢了他一腳。
“趕緊的,把剛才的話跟我們青姐說清楚。他做了什麼都說明白,一個字也别漏了。”
“哎,哎。”錢三連忙應下,擡頭看一眼唐青青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剛才去附近問了一圈,七天前那個釣魚佬一直都在這裡釣魚,中間沒有離開過。他自個帶來了餅子在這裡啃,中間還跑到那邊那棵樹下撒了兩次尿。”
唐青青詫異:“為什麼附近村民這麼清楚他的動向?”
這已經是七天前的事了,附近最近的村莊也得走十來分鐘,誰會一直盯着他啊。
“這個釣魚佬很好說話,每次釣到魚,都很樂意分一半給大家。所以我們這裡的孩子經常盯着他,隻要他一來,就會守着。因為第一個沖過去的,才有可能分到魚,落後的就分不着了。”
“你确定是七天前?”
“确定,那天我們隊裡有一戶人家辦白事,所以大家都記着呢。”
唐青青望向王黑子,王黑子朝着她點點頭。
“錢三這個人雖然看着不着調,可他隻要拿了錢,肯定就會把事情給好好辦了。”
唐青青又看向錢三:“你能為你所說的話負責嗎?”
錢三拍拍兇脯,信誓旦旦:“我錢三别的不說,信譽絕對第一。”
“那天除了那個釣魚的,還有其他人來過這裡嗎?”
“沒有,就他一個人。”
“你确定?”
“确定!我就算在公安面前也是這麼說的。”
唐青青點點頭,又問道:“那天這一片河畔,有沒有出現過什麼特别的人或者事?”
“這還真沒有,别的地方我不敢說,在這一片,那天沒有陌生人來過。要是出現,肯定會被人給盯上的。”
“剛才那些話需要你到公安局錄個口供。”
錢三看着唐青青漂亮的臉蛋,差點就點頭應下了。
可他及時刹車,目光投向王黑子。
王黑子白了他一眼:“你這人上輩子是錢串子吧。”
“我也沒辦法,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不想點法子,大家都得餓肚子。”
“三張大團結,這個數夠意思了吧?”
錢三眼睛都瞪圓了,“夠,夠,夠了!”
“你這事辦好了,我一口氣補全。”
錢三有些猶豫。
王黑子:“我王黑子還能黑你的錢?”
“這倒也不是……”
錢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
唐青青心裡其實覺得有些不靠譜,卻也還是叫來高鵬越。
将錢三透露的信息跟他提前,讓他把錢三帶回公安局去錄口供。
“這可是重要線索啊!”高躍鵬驚喜。
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沈和偉身上,這個線索将會改變他們目前的偵查方向。
如果證實了錢三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麼沈和偉就有不在場的證據了,極大削弱了他的嫌疑。
高鵬越帶着錢三離開後,唐青青又不禁問:
“這真的靠譜?”
用錢換消息,這讓唐青青有些難以接受。
“蟲有蟲道,鼠有鼠道。錢三這種人不給點好處,他是不會跟公安打交道的。别說還得搜集消息,就算他确切知道什麼消息,都不會想着跟公安透露的。”
“他不會為了錢傳假消息吧?”
“他既然肯去公安局,就不會胡來。他這種賣消息的,信譽很重要。造假對他又沒好處,回頭還會被公安訓斥,沒必要。”
唐青青聞言不再說些什麼,隻是覺得這個案子更複雜了。
“如果錢三所說的是真的,那兇手很可能不是沈和偉,那又會是誰呢?”
沈和偉是在早上七點二十分鐘出門的,從沈家到這裡,騎自行車最快也得要四十分鐘,一般都得一個小時。
八點多就有人在這裡看到他,這也就意味着沈和偉并沒有作案的時間。
唐青青看過驗屍報告,根據周小玲胃中殘留物可知,周小玲吃過早餐後兩個小時内就遇害了。
根據周家人所說,周小玲是早上七點半在家裡吃的早飯,七點四十分帶着幾個侄子上幼兒園,之後就再也沒見到人了。
“估計半路上被人給盯上了,她一個大姑娘出現在郊外,很可能有人圖謀不軌。”
這種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周小玲原本是有自行車的,可被他二嫂給騎走了。
于是她隻能徒步前往跟沈和偉約定的地方,這樣也更容易被人偷襲。
“如果是半路被擄走且奸/殺,那麼就應該是在這條路上實行,明天咱們還得沿着這條路繼續尋找。”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唐青青已經饑腸辘辘,要不是一直吃糖,估計現在肯定又開始不舒服了。
王黑子:“這條河那麼長,這麼一點點找,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時間長就算了,問題是痕迹也會消失啊。”
“白天想要對周小玲實施侵犯殺害和抛屍,并且不被人所發現,肯定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進行。我們今天晚上回去捋一捋,看看沿途哪裡最适合作案,我們先重點排查那幾個地方。”
王黑子點點頭:“行,明天大壯也從大隊裡出來了,到時候他跟着你,我們分頭行動。”
“你們要有事就去忙,不用一直跟着我。”
“這種屁話以後就别再說了,沒意思。”
唐青青嘴角抽抽。
王黑子白了她一眼:“你現在是光長臉蛋不長腦子,這個案子啥性質,我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晃悠?想啥呢!”
“王黑子,你長能耐了啊,連我都敢怼!”唐青青直接上手去揍。
王黑子靈敏躲閃,“唐同志,請叫我王金鑫。”
王黑子準備上初中的時候,就去改了名字,原本他想叫王發财,可唐青青覺得這名字也忒土了,死拽着他堅決不同意。
最後選來選去挑了現在這個名字,絲毫不掩飾自己想要發财的心。
一路走回去,唐青青也沒閑着,一直在觀察地面的情況。
隻不過速度比平時快了很多,并不耽誤趕路。
一路上并無所獲,唐青青回到食堂的時候,秦飒也正在吃飯。
秦飒連忙朝着她招手,王黑子讓唐青青先過去,自己幫她去打飯。
“可以啊,今天竟然發現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啊。”
唐青青笑道:“跟我沒關系,都是王黑子找的人。”
“我之前怎麼說來着,王黑子這人有自己的門路,有可能會有意外收獲。”
“那現在沈和偉是不是就沒有嫌疑了?”
“目前他已經被保釋了,但是并沒有移出嫌疑人的名單。”
錢三的線索很重要,很大程度能為沈和偉洗白。
秦飒低聲道:“把他放出去,也能看看有沒有人冒出頭來。”
如果沈和偉不是兇手,那麼他被放出來之後,兇手若是本地人,很有可能會忍不住露頭查探情況。
“沈和偉放出去了,周家那邊有什麼反應?”
自從确定周小玲被殺害,沈和偉又是最大的嫌疑犯,周家就沒少跑到沈家要說法,要賠償。
現在沈和偉放出來了,周家人肯定會有反應。
“你以為我為什麼現在才吃晚飯?就是一直忙着處理他們家的事。他們知道我負責這個案子,一直纏着我不放。”
秦飒沒說周家人說她有多難聽,還揚言要告上面去,說她徇私枉法,就差點沒說她和沈和偉有一腿了。
唐青青想到什麼:“周小玲大嫂的弟弟,有沒有一塊跟過來?”
“是不是叫陸翔的?”
“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就是以前聽周小玲提過他,她說很不喜歡這個男人,手腳不幹淨,經常跟她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
“那個陸翔長得流裡流氣的,沖在最前面要說法的就是他,嘴巴确實很不幹淨。”
周小玲的大嫂家裡就在隔壁的電池廠,因此兩邊經常來往。
周小玲大嫂的弟弟明教陸翔,現在是個無業遊民,偶爾去打打臨時工,更多時候就這麼混着。
“你懷疑他?”
“我的同桌提過他,也說他不是什麼好人。自打周小玲跟沈和偉定親,吃得好穿得好,出落得更加漂亮,她說看到好幾回,陸翔色眯眯地盯着周小玲。”
秦飒點頭:“我記下來。”
“姐,你說是身邊人作案的概率大嗎?”
“據不完全統計,女性遇害,超過一半都是身邊的人帶來的,很多案件都是熟人作案。他們更了解對方的行蹤,也更容易誘騙,也就更好下手。”
“我們在調查一個案件的時候,在沒有确切證據指向的時候,一般都是先從死者身邊入手。”
此時,王黑子也打飯過來了。
“我剛才聽到你們說什麼陸翔?”
唐青青擡眼望向他:“你認識?”
“是電池廠那個嗎?”
“對,就是他。”
“認識,這家夥誰不認識啊,他跟這個案子有關?”
“他是周小玲大嫂的弟弟。”
王黑子擰眉:“你們還别說,他還真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
陸翔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
哥哥拿了媽媽的工作,弟弟學習成績優異,今後有很大可能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獲得工作崗位。
陸翔夾在中間,是家裡最不成器的那個,整天像個二流子一樣亂晃。
平常時不時從電池廠偷些配件出來售賣,王黑子也因此認識了他。
“這人咋能這樣呢!這不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嗎,你怎麼不報案。”唐青青皺眉。
“嗨,這種事現在不少見,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你問問秦公安,這種事要是廠子裡不追究,公安局是不是都不好插手。”
秦飒隻當沒聽見,有些事知道就行,說出來不管就說不過去了。
王黑子也沒有追問,道:“這小子讓我去查吧,還能更快一點。”
陸翔去的地方經常見不得光,要是公安去查,很可能擔心自己也會被抓,而選擇隐瞞。
秦飒二話沒說立刻答應了,她扒拉完最後一口飯就離開了。
她的身上不隻一個案子,其他人也差不多的情況,每天忙得團團轉。
唐青青也要跟着王黑子一起,王黑子有些猶豫,“那些地方不适合你過去。”
唐青青看了他一眼,“不會是賭場吧?”
王黑子愣了愣,沒吭聲。
唐青青一臉嚴肅道:“王黑子,我作為朋友,必須要提醒你,你現在的行為和狀态,讓我感到很危險。”
“我沒有參與,你回頭可以問大壯。”
“我說大道理說不過你,我會将一切彙報給毅哥,讓他來跟你說。”
王黑子這兩年變化很大,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臉稚氣的小孩了。
開放後,他心思更加活絡了,沒有了翟弘毅的約束,身邊又有陶大壯這樣的人跟着,他有點活躍過頭了。
王黑子臉色一變,“這點小事沒必要跟毅哥說吧,他現在忙着呢,哪裡有空管這些。”
翟弘毅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他們一直保持着通信,讓對方知曉彼此情況。
雖然彼此關系依然非常好,可還是沒法跟以前比。
相隔千裡,彼此已經是不同境遇,心态等都發生了變化。
通信又具有滞後性,有些事過去了,就沒有心思分享了。
但是翟弘毅的分量依然很重,王黑子依然會聽他的話。
翟弘毅去年就考上了大學,現在于京城人民大學就讀,這讓王黑子更加敬佩這個異姓大哥。
“你如果覺得沒問題,又怎麼會擔心毅哥知道?”
王黑子面色有些不好看。
唐青青歎道:“我不是想要指責你什麼,隻是不希望你走歪路。你就算不繼續讀書,也有大好前程,現在的機會很多,我不希望你把路子走窄了。”
王黑子原本有些不服氣,自己明明是來幫忙的,結果反倒給自己找事。
現在聽到這句話,兇口那股氣也散了。
“我跟你保證,我沒有沾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王黑子把唐青青送回學校,此時學校還在上晚自習。
唐青青從後門溜了進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看到上面擺着兩張試卷。
有的人察覺到她的出現,隻看了一眼又沉浸在題海之中了。
自從上了初三,大家就感受到了壓力。
這将是一個分水嶺,如果不能考上高中,有些人就得回家務農或者找一份臨時工。
除非家裡有關系,否則沒法安排正式工作。
上了高中的,哪怕以後考不上大學或者大中專,通常情況下路子也會更多一些。
甯平英看到唐青青很是激動,正想出聲被唐青青制止住了。
甯平英連忙扯出一張紙,在上面刷刷刷寫上一行字:“沈和偉被放出來了?”
她晚飯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無比地震驚。
為此周家人在那罵了半天,說什麼這是沈家仗着自己有關系,跟公安局勾結,其中有黑幕雲雲。
唐青青拿過字條,回道:“他有不在場證據,沈家就把他給保釋出去了。”
“兇手不是他,會是誰啊?這個強/奸犯會不會還在我們公社?”
甯平英寫這段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如果是沈和偉做的,反倒沒有什麼可怕的。
因為他當時已經被抓了,二來他是犯了病才會做出這種喪天良的事,一定程度上說大家也猜到他瘋起來會很可怕,雖然也覺得可怕,卻也還在可承受範圍内。
可要是别人那就不一樣了,現在那個人還沒有被抓到,沒有人能推斷出是誰,會不會再作案,一切充滿了未知也就更為的恐怖。
甯平英是走讀生,下晚自習之後還要走回家。
她家距離學校有一段路是沒有路燈的,甯平英平時走那一片的都覺得很害怕,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心裡更加害怕了。
“現在還沒有線索,你最近還是讓爸媽接送吧,或者跟着同學們一起走,不要落單。”
甯平英快哭了,“我們公社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人!”
唐青青突然想到什麼:“你怎麼知道周小玲是被奸/殺的?”
目前案子還沒有破,公安局并沒有對外公布具體情況,對外隻是說她被殺害,并沒有說她是被奸/殺的。
甯平英愣了愣:“這不是早就傳開了嗎?周家人自己都在那說呢,罵沈和偉是個畜生。”
唐青青抿唇,表情不大好看,這家人是怎麼一回事!
唐青青原本還想詢問她關于陸翔的事,最後還是壓下了,還是先等明天王黑子的調查。
第二天,唐青青走出學校,就看到王黑子站在學校門口,嘴裡叼着一支煙。
唐青青不禁皺眉,快步走向前,把他的煙給抽走。
王黑子也不惱,道:“我昨天晚上去問了一圈,陸翔在周小玲遇害那天的頭天晚上,跟人玩牌玩了個通宵,一直到早上九點多才散的。”
“散局後,他們還一塊去隔壁面館吃了一碗面,分開的時候已經十點了。有人看着陸翔十點多回到家,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爬起來。”
陸翔經常黑白颠倒,陸家人都已經習慣了。
最近他要跟着周家人找沈家的麻煩,作息才正常起來。
唐青青失望,“看來兇手不是他,我們今天繼續找吧。”
兩人一塊去一家餃子館吃早飯,吃完之後,唐青青拿出一張地圖。
“我在上面标注了幾個有可能作案的地方,我們這幾天分頭行動,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行,上午我們先一起,下午大壯來了,我們就分頭行動。”
兩人吃完餃子,又打包了幾個餅子,然後就出發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唐青青突然想起什麼,停在了原地。
王黑子望向她,唐青青拍了拍腦袋:“忘了紅旗公社的那個公安了!”
兩人都已經走了很遠了,也不想再回頭,就幹脆……把這件事抛到腦後。
高鵬越一直在公安局等着,死活等不到人,幹脆就跟别的組員一塊行動了。
花費了三天時間,唐青青幾人一無所獲。
唐青青焦躁地咬碎嘴裡的硬糖,“不應該啊,按道理鬧出這麼大動靜,不可能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啊。”
如果兇手是見色起意,那麼肯定會在沿途中下手。
不管是侵犯,還是擡人抛屍,不可能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來。
河畔旁邊都是野草,現在入秋已經漸漸枯黃,可依然長得一片一片的。
因此一定會留下痕迹,會有被折損的草,哪怕事後處理也是沒法處理幹淨的。
花費兩天多的時間勘察,他們都看得非常仔細。
王黑子這些年一直跟着唐青青,雖然沒法像唐青青看到腳印就能知道對方身高體重等信息,卻也是長了一雙厲眼。
因為協助唐青青的關系,他更擅長于大範圍尋找,而且不比唐青青差,隻是具體鑒定他不行罷了。
王黑子:“隻有一種可能,周小玲那天壓根就沒有走這條路。”
“可她能去哪裡?因為什麼事改變了主意?”
“會不會是周家人說話?”
唐青青搖頭:“甯平英說,周家人有事求沈家,需要周小玲跟那邊說好話,這個節骨眼上,肯定不會耽誤他們的約會。”
“那他們還把周小玲的自行車給騎走了,也不怕她去遲了,沈和偉會不高興。”
“他們想着正好周小玲去找沈和偉,讓沈和偉載她,以便培養感情。”
王黑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早上的時候,又讓她去送幾個侄子,出門的時候都晚了。這家人怎麼什麼便宜都占啊!偏偏死的還是這家裡最好的人,他們這群自私自利的,卻活得好好的,這案子真是越查越讓人惱火。”
唐青青心裡也憋着火呢,周小玲遇害也許是個偶然事件,可要不是周家人拼命壓榨她,興許也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
火柴廠比較偏僻,周小玲出門之後,她出了門之後,拐了個方向去别的地方,也不容易被人察覺。
王黑子:“咱們現在怎麼辦?不會真的要一點點查河畔吧?這是要查到猴年馬月去啊。”
唐青青也毫無頭緒,她的專長此時也發揮不了。
從火柴廠出來,都是硬化的路面,而且四通八達,又已經過去這麼多天,很難找到蹤迹。
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出周小玲當時的足迹啊。
“不行的話,就隻能用最笨的辦法。”
王黑子隻覺得眼前一黑,氣若遊絲:“我們要不圈幾個點抓阄吧,運氣好一把就中。”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準備開始龐大的查找工程時。
秦飒那邊通過走訪調查,有人在那天早上看到過周小玲。
第59章
第六十九章
唐青青趕往秦飒所說的地方,這個路段已經偏離了沈和偉釣魚的地方,岔口還比較偏僻。
王黑子這幾年一直在公社轉悠,走街串巷的,一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沿着這條路再走半個多小時,就是另一處釣魚佬喜歡蹲的地方。”
他們公社的這條河很多地段水流湍急,又或者比較渾濁,适合釣魚的地方并不多。
這裡是最适合的一處,很多魚友都喜歡在空閑的時候跑到這裡來。
王黑子認識一個差不多大的,夏天賣冰棍的時候,就喜歡跑那去溜達。
有閑心去釣魚的,大多口袋都有幾個錢,也就比較舍得花錢買冰棍。
若是那天收獲不錯,能買好幾根。
秦飒帶着高鵬越和另外兩個公安也在現場,聽到他這麼說,道:
“以前沈和偉也經常到這裡釣魚,後來覺得人太多了,就跑現在他經常去的地方了。”
看到周小玲的人,也是跑過來釣魚的。
一般釣魚人來得都比較早,他那天鬧肚子所以出門比較遲。
不過他當時火急火燎騎着自行車,隻不過掃了一眼周小玲,匆匆而過也沒有怎麼留意。
直到有公安走訪調查,他才想起幾天前好像是看到一個小姑娘在這裡路過。
唐青青問道:“确定是周小玲嗎?”
“應該就是她,我們沿路對群衆進行走訪,周小玲當時确實朝着這個方向走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往這個岔口走了。”
“難道是兩人說岔了?”
秦飒:“沈和偉說自己自從換了地方,就沒有再去這邊了,其他經常在那片釣魚的人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唐青青擰眉,不明白為什麼周小玲走岔了道。
周小玲不是沒有跟沈和偉去過現在的地方,而且路标非常顯眼,岔口處兩邊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條岔路在剛開始岔道的時候,會更加地偏僻,附近沒有什麼村落。
因為有一大片地方被圈起來,原本是打算建廠的,後來因為公社财政等原因,一直荒着沒有動起來。
而沈和偉的釣魚地點周圍是有村莊的,沿途還有農田,因此時不時地還能看到人影。
“會不會有人故意引導周小玲往這邊走,然後實施犯罪?”
“這個可能性很大,如果周小玲不是迷路走岔了,那就是有人早有預謀,且還是她身邊的人。”
目前有了這條線索,秦飒又要對周小玲身邊的人進行一一排查了,包括沈和偉也在其中。
唐青青大概了解情況,又開始撸起袖子開幹。
這一路比另一條路更麻煩,有很多适合動手的地方,也就得一路慢慢進行排查,沒法偷懶。
不過對比之前要勘查所有的河畔,這個工程量已經縮減很多了。
秦飒拍拍她的肩膀:“加油,我去另一邊使勁了。”
唐青青帶着王黑子、高鵬越和另一個公安進行地毯式搜索,至于陶大壯,他沒有這根筋,不能指望他。
陶大壯跟在唐青青身邊,一聲不吭地守護着。
一個上午過去,一無所獲。
這種情況很常見,因此誰也沒有抱怨。
大家找個地方休息,唐青青坐在一塊石頭上,開始喝水吃幹糧。
高鵬越:“這活兒真不容易,你們小小年紀,真能沉得住氣。”
唐青青還罷了,王黑子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麼耐心,心思活泛的。
沒想到他認真起來十分靠得住,做事非常地認真。
王黑子:“這才哪到哪啊,我們以前跟青姐大冬天大晚上翻山越嶺的,我也一句苦沒叫過。”
前面這段話,王黑子說的并非假話。
後面這句話就完全扯犢子了,王黑子事會做,抱怨卻不會少。
現在是有外人,所以才控制了,若都是自己人,那一張嘴叭叭叭的停不下來。
唐青青動了動脖子,就在眼角看到不遠處好像有人。
她扭過頭往那邊一看,确實看到有三個人在那裡,一會指着這裡,一會指着那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高鵬越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咦。”
唐青青:“怎麼了?”
“領頭那個女的是沈和偉的姐姐,沈和賢。”
沈和賢比沈和偉要大五歲,也在機械廠工作,是第二車間的主任。
唐青青好奇:“她怎麼會在這裡?”
王黑子:“你們不知道嗎,這片地方之前被機械廠拿到手了,據說是要擴大生産,在這裡建設新廠。”
唐青青還真沒聽說過:“我們公社的機械廠效益這麼好啊?竟然還能建新廠。”
現在有很多廠子都面臨着危機,效益不好導緻工資都快發不下來了。
依照唐青青從書上所知,未來恐怕有很多廠子都将會不複存在。
沒有想到,機械廠運營得這麼好,還要開新廠。
“很早就有這個傳言了,不過好像内部在争論,一直沒有定下來。”
“他們現在來這裡,是為了規劃以後廠子該怎麼建?”
唐青青看幾個人的動作,好像在勾勒未來藍圖。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王黑子說着就要過去。
唐青青一把将他拉住:“咱們來這裡還有别的事呢。”
“唐青青同志,我這就得批評你了。出現在這裡的人,都應該進行詢問調查,興許有什麼線索也不一定。”
唐青青覺得确實有道理,也就松開手。
不僅是唐青青這邊的人發現了那三個人,那三個人也發現了他們,朝着這邊走過來。
唐青青從地上站了起來。
沈和賢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她看起來非常地幹練,和白皙斯文的沈和偉不同,她長得比較壯實和利落,手掌也比較粗大,走路都風風火火的。
她應該在一線待了很長時間,跟那種靠着父輩關系去廠子裡坐辦公室的女人明顯不同。
沈和賢爽朗地打招呼:“公安同志你們好,你們是來調查周小玲一案的吧?我是沈和偉的姐姐,沈和賢,多虧了你們明察秋毫,我弟才不至于被冤枉。”
她望向唐青青,一臉的敬佩和欣賞,“這位就是傳說中的‘神眼女俠’?”
唐青青笑道:“沈大姐,那些都是别人瞎傳的,我沒有這麼神。”
“不用謙虛,能看到女孩子有這樣的本事,我聽着就覺得高興。咱們女人就得讓男人們瞧瞧,婦女能頂半邊天,不比他們差。”
唐青青依然隻是笑笑。
沈和賢問:“你們怎麼查到這邊來了?有什麼線索嗎?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唐青青:“現在還在排查當中,沈大姐,你經常到這邊來嗎?”
“那倒沒有,我們廠子現在還沒決定要不要開分廠呢,今天也就是過來看看情況,我沒有打擾你們的工作吧?”
唐青青搖頭:“沒有。”
“現在查得怎麼樣了?有兇手的消息了嗎?”
還未等唐青青回答,沈和賢又道:
“一直沒有找到兇手,周家人揪着我們不放,老說什麼我們是找關系走後門,說我們一手遮天,認定我弟就是兇手。”
沈和賢皺起眉頭,想到周家人,表情很好看。
“我們會盡快抓到兇手的,請您放心。”
“我當初就說不能跟這家人訂親,瞧瞧,現在惹得一身騷。”
沈和賢随即擺擺手:“不說這些了,說起來也是我家倒黴,要不是我弟腦子出問題,一發病就跟瘋了一樣,也不會被人抓着不放。”
王黑子:“現在已經證明周小玲遇害的時候,沈和偉并不在現場,周家人還敢鬧?”
“鬧,怎麼不鬧。周小玲嫁到我們家,現在沒了,他們就找我們家要人。而且要不是我弟非要讓周小玲跟着自己去釣魚,哪裡會鬧這麼一出。”
沈和賢想到什麼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弟很早就不在這邊釣魚了,換地方了,你們不知道嗎?”
唐青青:“有人曾在這裡發現周小玲。”
沈和賢詫異:“她來這裡幹什麼?難道當時跟我弟說岔了?嗨,要是說岔了也正常,我弟腦子一會好一會糊塗的。”
“我看着挺正常的啊?”
“那是你們不了解他,我是他親姐,所以知道他是個什麼情況。”
沈和賢深深歎了一口氣,“要不是那場意外,我弟他也是一表人才。大學畢業回來,肯定能實現我們家老爺子的心願,把廠子做大做強。不會像現在一樣,年年讨論年年下不了決心。”
“所以你覺得,周小玲會到這邊,有可能是他們之前約定的時候,是沈和偉記岔了?”
“可能吧,誰知道呢,要不然周小玲怎麼跑這邊來了?這一路什麼都沒有,荒得很,一個女孩子走這裡很危險。”
唐青青頓了頓,問道:“沈大姐,你最後一次看到周小玲是什麼時候?”
“她遇害的前一天晚上,我當時回娘家吃飯,她當時也在。”
提起周小玲,沈和賢不禁長歎一口氣。
“周小玲是個苦命的,年紀輕輕,竟然就遇到這樣的事。她很乖巧聽話,特别會逗我父母開心,比我這個女兒還貼心。之前我爸媽還開玩笑,說是小兩口要是看不對眼,把她認作幹女兒也行。沒想到……哎——”
沈和賢并沒有停留多久就離開了,帶着兩個人在附近溜達,互不幹擾對方的工作。
王黑子湊到唐青青面前,道:“還很是巧,今天正好遇到。聽那動靜,還以為要建分廠,原來都沒決定啊。”
唐青青看着沈和賢一行人的身影,抿了抿唇。
“黑子,你去附近問問,他們最近是不是經常在附近出現。還有,你去機械廠打聽一下,分廠的事到底靠不靠譜。”
王黑子挑眉:“看你這意思,是懷疑上了?”
唐青青搖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去查一查吧。”
世界上确實有很多巧合,可也有很多巧合是人為制造的。
之前唐青青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剛才和沈和賢對話,才反應過來。
沈和偉從來都沒有在外面發過病,可是他腦子有病,且發狂的時候非常可怕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
按道理,就算沈和偉的父親不是機械廠的領導,普通人家也是比較要臉面的,會盡量不讓這些負面消息傳出去。
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頂着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名聲吧,沈和偉發病的時候,他們可以把消息壓下來。
他們住在幹部樓,距離普通工人住的地方是有些距離的。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如果沈和偉經常發病,那也沒法瞞得住。
可作為沈和偉的姐姐,她跟唐青青沒說幾句話,左一個腦子有病,右一個腦子有問題,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人心裡不是滋味。
再加上總總巧合,唐青青莫名就想知道更多信息。
若是為了這不嚴謹的猜想麻煩别人去調查,唐青青肯定不好意思,隻能自己私下抽空去驗證。
可面對王黑子,唐青青就毫不客氣了。
她知道就算做無用功,王黑子也不會抱怨,她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可是不對啊,周小玲不是被奸/殺的嗎?沈和賢是個女的啊。”
“我也說不來,就想查一查。”
“行,我正好也想知道機械廠是個什麼情況。”
王黑子溜了,唐青青則繼續沿着這條路查找線索。
唐青青這邊還沒有消息,王黑子卻先調查到了關于機械廠開分廠的事。
“八字都沒一撇呢,沈廠長覺得目前情況并不算好,現在機械廠都很吃力,已經有下滑的趨勢。要是再開分廠,壓力會非常大,鬧不好全部都玩完。”
王黑子失望極了,還以為公社會有什麼大動靜呢。
要是機械廠建分廠,肯定需要不少人力物力,這麼一來就有操作的空間了。
結果,啥都沒有。
雖然有一群激進的人鬧得厲害,可沈廠長是定海神針,他不松口,上面領導下來找他談話都沒用。
“對了,沈和賢這段時間經常出現在這裡,每次都帶着三兩個人在這一片地方轉悠,暢想美好未來。前一陣因為沈和偉的事,沈廠長無心管這邊的事。現在沈和偉被放回去了,沈和賢這次就被訓了,說她這是動搖軍心。”
唐青青擰眉,“可以調查出這一段時間,沈和賢去了哪些地方嗎?”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王黑子将一張圖拿了出來,“喏,都在上面标記了。沈和賢沒什麼目的,到處亂晃,不過總有一些人腦子好使,看得出她最在意哪一片地方。”
這還不算,王黑子還給唐青青帶來了一個線索。
“周小玲遇害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周小玲和沈和賢前後腳從沈家跟出來,在屋子外頭說過話。”
第70章
第七十章
依照王黑子标示的地點,一行人在那一片地方進行勘查,沒多久就有了發現。
“這一片地方被刻意毀壞。”
唐青青半蹲着,觀察地面的情況。
這片地方有很多雜草,有的地方的雜草有半人高,要是有人蹲着或者趴在裡面,外頭有人路過都看不清這裡藏着人。
而中間有一塊地方雜草壓痕很明顯,上面有很多人的腳印,現場一片混亂。
王黑子從不遠處跑過來,道:“往南邊走個五分鐘,就是河道。河道很窄,但是水流湍急。”
高鵬越望着地面上雜亂的腳印,不禁皺起眉頭:“現場已經被破壞,這怎麼找線索?”
王黑子笑了起來:“你也太小看我們青姐了!你就等着吧。”
火場那種複雜的場景,唐青青都能把縱火犯的腳印翻找出來,何況這樣的現場。
唐青青沒理會他們,低着頭仔細觀察地面上的情況,地面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雜亂無章的腳印。
“這裡來了不少人啊。”
唐青青還在附近發現了火堆灰燼,看那個架勢,曾經有人在這裡野炊。
“周小玲遇害的第二天,沈和賢就曾帶着一群未婚年輕男女到這裡野炊,說是野炊更像是相親會。”
唐青青:“一共來了多少個人?”
“規模不小,說是能有三四十個人呢,不隻是機械廠的員工,還有其他兄弟單位的,據說成了好幾對呢。”
“沈和賢又不是負責工會工作的,她怎麼會去組織這樣的活動?”
“他們車間最近立了功,得到了廠子裡的誇獎,她就想組織活動慶祝。有人提議,不如順道搞個相親會。車間光棍很多,不如趁這個機會多請其他部門的女工人,順道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沈和賢就提議搞個野炊秋遊,玩玩鬧鬧的氣氛也比較好,大家又有事做不會尴尬。”
這種氣氛确實好,比闆闆正正地安排相親要讓年輕人們放松得多,更能展示自己和了解對方。
相親會的成功,還讓沈和賢因此被誇獎了。
在廠裡,生産任務很重要,工人個人問題也很重要。
唐青青看着地面的情況,道:“如果這真的是第一案發現場,那可真是用盡了心思。”
王黑子:“能查吧?”
“先看了再說。”
“我還有一個内部消息。”
“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沈和賢很積極開分廠嗎?”
“為什麼?”
“如果開了分廠,沈和賢很大概率就會去分廠當廠長。”
唐青青倒也不算太意外,雖然廠子是公家的,可有個當廠長的老爹,還是比普通人擁有更多的機會。
目前看,沈和賢工作能力也很出色,她會被提拔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就算沒有分廠,她以後也很有可能成為機械廠廠長吧?”
王黑子擺擺食指,“那還真不一定,沈廠長下面還有三個副廠長呢,之前有個副廠長退了,大家以為她可以升為副廠長。沒想到沈廠長極力反對,把另一個人給提上來了。”
唐青青對這些事還真不了解,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沈廠長這是為了避嫌?”
王黑子聳聳肩:“誰知道呢,也有說他是老傳統觀念,覺得女人天生當不了領導。”
唐青青一聽頓時皺起眉頭,“他可是個黨/員,竟然還有這樣的思想!”
“我也是聽人這麼一說,是不是真的也無從考證,到底咋回事還得問問他才知道。”
唐青青聽這話怎麼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你這話裡有話啊?”
“機械廠人多嘴雜,很多話傳來傳去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如果說沈廠長歧視女性,可三位副廠長裡有一位就是女的。雖然那個女副廠長并不是他提拔上來的,可平常工作也沒有因為她的性别區别對待,都是公事公辦。”
“再說了,如果真的歧視,就算開了分廠,那他也不會讓沈和賢一個車間主任擔任廠長。有三個副廠長在那不說,同級别的車間主任就有好幾個呢,機械廠又不止一個車間。
新廠的建設和管理不比老廠事少,怎麼可能會分派一個不信任的人過去掌管,這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唐青青點點頭,“我聽你這話,感覺你都沖着沈和賢去了。”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多巧合。”王黑子道,“可沈和賢是個女的,按道理她幹不了這事啊,這讓我有些鬧不清了,她是不是有幫手啊?”
“先找找線索吧,萬一就是巧合也不是不可能。”
唐青青往嘴裡塞了兩顆糖,一顆含着一顆嚼着,然後開始蹲下來勘察現場。
王黑子在這種時候就幫不上什麼忙了,這混亂的場面,他就算跟在唐青青身邊這麼久,也沒法摸出門道來。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志不在此。
王黑子将陶大壯留下來,自己則溜去幹别的事了。
唐青青在現場勘察了兩天,每天天沒亮就出發,天黑了才回來,每次回來都得用熱毛巾熱敷頸部,那裡酸疼得厲害。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第三天的時候,唐青青終于有所發現。
她用石灰将一處腳印給圈起來,然後以此為中心,向兩側延伸,一頭到河邊,另一邊的盡頭則是火堆。
“這些腳印有問題?”高鵬越蹲下來一看,就發現這裡的腳印不少都是疊加的。
唐青青将自己的本子遞給高鵬越,最上面畫的是跟地上一模一樣的疊加鞋印,下面則被拆分開,畫出每一個鞋印的模樣。
上面都是簡筆畫,畫得比較粗糙但是非常地細緻,上面還标着高鵬越看不懂的數據和一些符号等。
“A這是沈和賢的鞋印。”唐青青用筆指着一個腳印道。
高鵬越翻看着畫冊,不解道:“前面标注‘重’‘輕’是什麼意思?”
“沈和賢在不同時期在這一片地方踩踏過,雖然穿的是同一雙鞋,穿鞋的人也是她,但是踩在地上的深淺卻是不同的。‘重’表示她當時身上有負重,依照深淺可判斷,負重在八十斤左右。”
高鵬越眼睛一亮:“死者就是八十斤左右!”
“腳印一直延伸到河邊,這一片應該也是當時野炊的中心區域,各種腳印繁多,很多都被掩蓋住。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類似的痕迹,要不是因為那些痕迹的幹擾,也不會費了我這麼多的工夫。”
沈和賢在很多地方留下痕迹,稍微不留神,就很容易忽略掉她想要掩蓋的。
唐青青要不是有極大的耐心,再加上這些年的鍛煉,很容易就錯過了。
“我要是沒猜錯,這個火堆就是當時死者受害的地方。”
高鵬越不可思議:“你現在就已經确定是沈和賢了?”
“她肯定有問題,她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綻越大。”唐青青非常肯定道。
“一個人的心情也會影響步伐,心情愉悅的時候,和心事重重的時候,邁的步子都是不一樣的。帶着目的的行走,也跟心中無事時有所不同。”
一個人再冷靜聰明,也不可能對自己做過的事無動于衷。
高鵬越面露懷疑,這個假設中,有個最大的問題。
“可死者是被奸/殺的,沈和賢是個女的,她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唐青青也鬧不清楚這一點,她隻能通過足迹看得出沈和賢處心積慮地掩蓋自己的足迹。
她這個人非常的仔細和小心,不過也因為過度仔細小心,反倒讓人容易注意到她。
當時的野炊秋遊活動,更多的是為了給年輕男女相親,按往常慣例,組織者一般并不會太過活躍,讓年輕男女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了解彼此。
沈和賢太活躍了,哪裡都有她,讓人不禁懷疑她有别的意圖。
唐青青這幾天不僅觀察了這一片地方,還跑到沈和賢出沒的其他地方進行勘察,能明顯察覺到不同來。
她雖然想要極力掩蓋,可她潛意識裡對哪個地方更為重視,會無形中指導了她的行為,且并不自知。
現在鎖定沈和賢負重的腳印,唐青青可以非常地肯定,她有問題。
至于她是不是殺害周小玲的真兇,還得進一步調查确認。
唐青青帶着這個線索找到秦飒,秦飒聽了她的描述,不禁皺起眉頭。
“法醫的屍檢報告也出來了。”
之前隻是初步屍檢,這一次是進行解剖後的屍檢報告。
“死者陰/道中并未發現精/液,按照正常邏輯,兇手要麼是個死變态,喜歡玩弄女性,要麼就是身體不行,搞不起來。”
唐青青:“但是也有可能是女性作案。”
“是的。”秦飒點了點頭“但是這種情況很少,所以我們很容易被社會習慣帶偏了,會下意識認為這是男性作案。”
周小玲死亡原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被活活給掐死的。
這需要非常大的力量才能實施,也更讓人誤以為是男性才能辦得到。
事實上,力氣大的女性也是可以辦得到的。
如果平常也不會排除女性,但是再加上強/奸,大家一開始對兇手的側寫,都認為兇手是個男的。
在進行排查和走訪工作中,更多的也是針對了成年男性展開。
若非唐青青提供的這條線索,秦飒估計還會朝着誰在這種事上有變态要求,又或者公社哪個男的不行的方向去調查。
“大意了,都忘了女人也可以啊。”
秦飒由衷感激,“還好你提供了這條線索,否則我們還得熬幾個晚上都不一定把我們從固定思維中解放出來。”
“如果這個路子沒錯,沈和賢就是殺害周小玲的兇手,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沈和賢比自己這個未來弟媳大了十幾歲,也沒有聽說兩人有矛盾啊,怎麼會痛下殺手。
“我們做排查的時候,其實就曾經懷疑過沈和賢,隻不過她是個女的,她的丈夫兒子又在周小玲遇害那天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所以就把她給排除了。”
秦飒想到這個,就想敲一敲自己的腦袋,經驗主義害死人啊!
要不是他們一開始就認定兇手是男性,也不至于瞎忙活這麼長時間。
“怎麼回事?”
唐青青一開始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沈和賢身上,也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罷了。
要不是那天勘察現場的時候看到了她,從她的言語中感受到了不對勁,也不會懷疑上她。
如果沒有懷疑的對象,唐青青還真不一定從雜亂的腳印中找到不同來。
畢竟現場被毀得很厲害,負重的腳印也都是殘缺的,她帶着目的才能查找到線索,可若是沒有針對性,是很難分辨出來的。
“沈和賢最近确實和家裡鬧得不大愉快,對周小玲這個弟媳也頗有微詞,起因是那間婚房。”
“婚房?”
唐青青對這個房子有印象,周小玲沒有正式嫁過來,所以兩人沒有正式同房。
周小玲家裡又沒有她的空間,于是沈家就把周小玲安排在他們未來的新房裡。
她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偶爾家裡需要她回家幫忙照顧孩子,又或者有事相求,才會讓她回去住。
“沈和賢現在一家四口還住在一室一廳的房子裡,他們有一兒一女,小時候還罷了,可以擠在一塊,現在長大了就住不開了。”
這年頭廠子會分房,可是想要分到房子得等,并不是一進廠子就有房子住,都得慢慢排隊。
每次分房都是最熱鬧的時候,房子是壓在大家心頭上最重要的事之一。
機械廠效益雖然不錯,可人也特别地多,房子總是不夠分,很多工人家裡都是一大家子擠在一個小屋子裡。
沈和賢能住進一室一廳,已經算是條件不錯了,而且她住的還不是平房而是小洋房。
不過,對于她來說卻是不夠的。
“她這一次分房也申請了,但是沒有申請到換房的資格。”
唐青青立刻反應:“她覺得是沈和偉搶走了她的名額?”
沈和偉不管是職稱還是工作時間,都比沈和賢要低和少,他卻能分到兩室一廳的大房子,于她而言确實不公平。
“是的,為此還跟家裡大吵了一架。”
“可是這跟周小玲有什麼關系啊?雖然周小玲是受益者,可就算沒有周小玲,還有其他人啊。她殺掉周小玲,也不能解決掉這個問題啊。”
秦飒靜靜地看着她,唐青青立刻反應過來。
因此故意以這樣的方式謀殺,不僅解決掉周小玲,還能嫁禍給沈和偉。
“這,這也太狠毒了吧!”
秦飒并未耽擱,直接招呼人前往機械廠去捉拿沈和賢。
唐青青走出公安局辦公大廳,消失的王黑子跟陶大壯一起蹲在一旁的大樹下。
看到她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怎麼樣?還真是沈和賢啊?”
唐青青跟他說明情況,聽得王黑子是目瞪口呆。
“還能這麼玩的啊?”
他從來沒想過女的也能那啥女的,特想問是怎麼做到的,可看了一眼唐青青,最終還是把疑惑給吞了下去。
作為一個純情少男,很多事都是懵懵懂懂的,鬧不大明白。因此遇到這種事,更是稀裡糊塗了。
唐青青歎氣:“你說她這是圖啥呢,不就是一套房子嘛。”
房子确實很重要,可沈和賢有大好前程,為了一套房子真的劃不來。
她又不是沒有房子住,他們一家四口擠在一房一廳裡,其實已經比很多人家要好了。
很多人家經常是祖孫三代擠在一個屋子裡,進屋都轉不開身。
她是個有能力的人,再奮鬥幾年依然能夠分到更大的房子,也不急于這一時啊。
周小玲暫且不提,沈和偉可是她的親弟弟啊!
唐青青不喜歡唐興旺,也沒想着要把他給弄死的。
王黑子思忖片刻,道:“我覺得她圖的恐怕不隻是一套房子。”
“什麼意思?”
“如果沈和偉被定罪為殺人犯,你猜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事?”
“你覺得養出一個殺人犯,沈廠長還好意思在那個位置上嗎?一個國家幹部連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還怎麼管這麼大的廠子?”
唐青青更是鬧不明白了,“可沈廠長是她親爹,她把親爹弄下來,對她有什麼好處?再說了,她是沈和偉的親姐姐,沈和偉被認定是殺人犯,她這個姐姐也會被連累名聲啊。”
“她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你别瞪我,現實就是這樣,都覺得女兒嫁出去了就不是一家人了。再說了,就算不是嫁出去,沈和賢是個男的,哥哥和父親還是不一樣的,承擔的責任也不同。”
唐青青還是難以置信,每次在分析犯罪心理的時候,她感情上都難以理解。
這可是殺人啊,親手将一個活生生的人命給掐死,這得多狠心才能幹出這樣的事。
而且她并不是激情犯罪,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把人給殺了,而是有預謀的,極為冷靜地處理整件事。
雖然都是殺人,可心理狀态是完全不同的。
“他們自己家内部鬧矛盾,關周小玲什麼事啊!”
唐青青憋了半天,最終就吐槽了這麼一句話。
“我剛才又打聽到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
“周家那邊傳出的消息,說是周小玲懷孕了。”
唐青青瞪眼:“這不是胡扯嗎,周小玲遇害的時候還是個大姑娘呢,誰傳的瞎話。”
“所以說是傳聞。再說了要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你會覺得周小玲跟沈和偉沒有那啥過嗎?”
唐青青頓時沒說話,她當時知道周小玲還是大姑娘的時候,也愣住了。
尤其聽說沈和偉竟然這麼通情達理,更是感到意外。
“這個傳聞也傳到沈和賢的耳朵裡了?”
“肯定啊,周小玲的二嫂不是在機械廠工作嗎,她想要調到更好的崗位,就是用這事作為砝碼去找沈和賢談判的。”
“那不就鬧笑話了嗎。”
“不,沈和賢相信了。”
“啊?”
“沒想到吧,不僅是我們不信沈和偉是正人君子,沈和賢周家人都不信肉都到嘴邊了,沈和偉竟然能忍住不啃。他們都覺得兩人早就那啥了,畢竟周小玲都住在婚房裡這麼長時間了,而且都已經擺酒席了,就算那啥也沒什麼不對的。”
王黑子左顧右盼,表情逐漸猥瑣,低聲道:
“你說,沈和偉是不是不行啊?”
唐青青斜眼看他,“你想知道?”
王黑子猛地點頭。
“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王黑子差點沒被口水給嗆死:“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試,呸呸呸,惡心死了,我招你惹你了,這麼惡心我!”
唐青青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特别坦蕩地帶着王黑子和陶大壯一起去食堂蹭飯。
陶大壯最喜歡就是來食堂吃飯了,不用花錢,想吃多少吃多少。
所以他很樂意陪着唐青青在外頭風吹日曬,他才有資格到這裡混吃混喝。
陶大壯自打給王黑子混了之後,就不缺吃的了,長得也更加魁梧了,跟個巨人似的,而且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惹。
李大廚很喜歡陶大壯,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廚藝的精湛。
雖然其他人吃飯的時候也都狼吞虎咽的,可給人更多的感覺是,他們趕時間。
陶大壯不一樣,他是真愛吃也真能吃啊,看着他吃飯,李大廚都能多吃兩碗飯。
李大廚看到三人走進來,光看那神情就知道案子肯定有了突破,連忙招呼起來。
“今天我做了炸醬面,怎麼樣,要不要來幾碗?”
王黑子笑道:“李叔,我就饞您這一口!”
“我今天做的肉醬味道特别好,你們今天過來絕對是賺到!蒜就在桌上,自個剝!”
唐青青每次因為案子的事,導緻心情不好,一聽到李大廚吆喝,煩惱就散掉大半。
不過今天的李大廚有點熱情過頭了,給她放了特别多的肉醬。
肉醬是好吃,可它鹹啊,想要弄得不那麼鹹就得多加面,于是唐青青不小心給吃撐了。
回學校都是慢慢散步走的,沒有坐王黑子的自行車,擔心自己會被癫吐。
王黑子消失的這兩天,不知道哪裡弄來了一輛舊的自行車,看樣子還是幾輛車拼一塊的,不過看着還挺結實的,成為了有車一族。
“這車子是你自己拼的?”
王黑子意外:“你咋知道?”
“要不然也不能這麼醜。”
“唐青青,你找打啊!我這車多帥啊!全公社獨此一家!”
唐青青回到教室,甯平英立刻湊了過來。
“我怎麼聽說那男人的姐姐被抓啦?”
唐青青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你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周家人今天又過去了,結果就看着那男人的姐姐被公安帶走了,回來的時候摸不着頭腦,一直說這件事呢。外頭一直吵吵,我午覺都沒睡好。”
甯平英打了個哈欠,她現在早起晚睡,就靠中午這點時間打個盹,結果還被吵得睡不着。
結果一聽,就把她給聽懵了,不明白為啥要抓那男人的姐姐。
“目前還沒調查清楚,我不能跟你透露案情進展。”
甯平英有些失望,卻也并不意外,“快能抓到兇手了吧?”
前前後後折騰了這麼久,一直不知道誰是殺害周小玲的人,這導緻下晚自習的時候,有不少女生家長都跑過來接孩子,生怕會遇上殺害周小玲的人。
兇手沒有被抓住,大家都人心惶惶。
由于這個案子沒有被偵破,年輕姑娘都很少獨自出門,生怕會遇到不測。
現在天氣越來越涼了,早上去上課的時候,天還灰蒙蒙的,一些家長也不放心,還得早上把孩子送過來,生怕會出事。
“快了,你們不用太擔心。”
唐青青現在已經可以确定兇手就是沈和賢,那麼普通女生就不需要太過焦慮,這并不是見色起意的案件,性質雖然惡劣,但是社會危害性沒有那麼大。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最近上下學都是我爸媽輪流接送的,他們工作本來就很辛苦,還要抽時間接送我,我不想他們太累了。”
唐青青也很關心進展,不過她現在已經初三了,很快就要參加中考。
雖然她成績很好,但是也不敢懈怠。
她曠課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會有所影響,因此将心中的雜亂思緒壓下去,全身心投入學習中。
兩天後,唐青青才趁着周末放假前往公安局詢問情況。
秦飒看到她,笑着朝她招手。
“已經撂了,你又立了大功!”
“兇手是沈和賢?”
“嗯,就是她!這家夥真是太狡猾了,要不是有你,這個案子怕是懸了。”
誰能想到女的也能強/奸女人呢,那樣子裝得還很像的,大家一開始就被帶偏了。
而且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又是幾天以後了,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更容易忽視掉一些細節。
“她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布局,還專門調查了關于你的信息,為了避免被你抓出來,就搞了這麼一出。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做得越多,反倒讓你起了疑心。”
沈和賢知道唐青青可以根據足迹追蹤人,因此刻意在那一片地方經常出現,以模糊唐青青的視線。
不僅如此,還讓很多人一起出現在那裡,還用篝火将周小玲受害現場給毀了,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
會選擇在那裡下手,也是看重這一點,讓她能合理地出現在現場,又不會被人所懷疑。
原本她可以不做那麼多,可一聽到唐青青出現在那裡進行勘察,她做賊心虛,擔心自己沒有處理好足迹。
于是還故意在那裡出現,讓唐青青知道這裡會有她的足迹是很正常的。
她還一直試圖引導唐青青,讓她把注意力放到沈和偉頭上。
哪裡曉得,就是這些舉動,讓唐青青反倒懷疑上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光是為了房子吧?”
“她是積怨已深,房子不過是導火索罷了。深究起來,她不僅是針對她的弟弟,還針對她的父親。”
“沈廠長?”
秦飒點點頭:“她一直覺得沈廠長是因為瞧不起她是個女兒,所以才會對她非常苛刻,遠不如對弟弟那麼好。她需要從基層一點點往上爬,什麼苦活累活都幹過,沈和偉卻是坐享其成。
之前副廠長提拔,她明明才是更被大家看好的,結果提拔了另一個不如她的男的,覺得沈廠長重男輕女。她覺得要不是她爸壓着,她也不至于三十歲了還隻是個車間主任。”
“三十歲當車間主任,很差嗎?”
唐青青有點聽不懂了,從書上看,三十歲能當個車間主任已經很了不起了,而且還是那麼大的廠子。
沈和賢所管理的車間還是機械廠最重要的,可謂是核心部門。
“當然不差,換做普通人家,出門走路都帶風。不過這也看跟誰比,沈廠長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當上廠長了。”
“所以沈和賢覺得是自己老爹阻礙了自己的前途?”唐青青不可思議。
就算沈和賢的個人能力非常出衆,可要說她不沾父親的光,誰也不能信啊。
要是沒有沈廠長,是個鄉下姑娘,你就算本事飛天,都沒有機會進入機械廠去表現,那還有個屁用啊。
三十歲成為車間主任,也不算差了啊!
唐青青覺得,這樣的話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套麻袋揍她。
什麼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這樣了。
“她認為自己老爹故意打壓她,就是想要以後讓位給沈和偉。如果把她給提拔了,以後就沒有沈和偉的位置了。”
唐青青聽這話,總覺得哪裡别扭,半晌才反應過來。
“不對啊,這話說得的,機械廠又不是他們家的,是公家的,他們這還要搞世襲制啊?”
現在雖然開放了,可這股風還沒有吹到紅星公社。
所以也不存在什麼公私合營等形式,機械廠是國有企業,不是哪個人家的私有物。
人員的任命,尤其是廠長這種級别的,并不是廠子自己的事,就連副廠長的任命,也得通過組織的同意。
原來的廠長雖然在任命下一任一把手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可也不是想要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沈和偉腦子有問題,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工人們怎麼可能會同意将廠子交給這麼一個人,組織上也不會同意的。
“她說要是放從前,确實不用擔心,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問題了。”
秦飒對于經濟上的事就弄不大明白了,沈和賢還談了那邊的事,說什麼以後肯定會私有化雲雲。
先不管她的觀點對不對,這個女人是非常有想法有抱負的,就是非要走歪路。
原本能成為女性楷模,結果倒好,竟然是把同為女性的弟媳推入了深淵。
唐青青抿了抿唇,大約猜到了沈和賢的想法。
她應該屬于非常敏銳的那群人,已經感受到了未來變化,可能還有想要将機械廠私營化的打算。
這麼一來,以後機械廠确實就是他們沈家的了。
雖然以現在的目光看,這個想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可未來确實有人是這麼操作的,并且操作成功了。
可若是為了一個不确定的未來,就要把自己弟弟父親害死,未免也太極端了。
而且現在就把她父親拉下馬,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
不過,若是她對自己的能力有非常大的自信,認為自己父親是個絆腳石,好像也不足為奇。
正如唐青青所推測的那樣,沈和賢确實覺得依照自己的能力現在不應該隻是個車間主任,都是他爸拖了他的後腿。
認為這都是他爸擔心他太過優秀,以後就壓不住她了。
“我現在反倒理解沈廠長為什麼壓着她了。”
不管工作能力怎麼樣,她太過極端和激進,身為父親沈廠長估計是想要磨她的性子。
隻是沒有想到,不僅沒磨得成,還反彈了。
秦飒:“你還真猜對了,沈廠長确實是這麼說的。他說沈和賢确實很優秀,但是太過急功近利,不适合挑大梁,所以一直讓她在一線磨煉。”
“所以她殺害周小玲,是以為她懷孕了,擔心因此會有更多的資源向自己弟弟傾斜,然後故意設計,這樣一來不僅能嫁禍給自己的弟弟,然後順便将自己父親拉下馬?”
秦飒給她豎起大拇指:“沒錯。”
唐青青表情難看:“她是經常出入沈家,難道不知道沈和偉和周小玲的真實情況?”
“她不信。”秦飒聳聳肩,“外頭有傳聞,再加上那段時間周小玲動不動就想吐,所以就懷疑上了。”
依照這個情形,即便周小玲沒有被誤以為懷孕,沈和賢動手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雖然這些情況,唐青青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可真的被證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唏噓感歎。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麼因為一個人的貪念而消逝。
有些威脅,興許還是當事人自己幻想出來的。
王黑子之前曾提過沈廠長這個人,以他做事的風格看,他就是老派的革/命/者,雖然有點古闆,卻也是認真為廠子和工人謀利的。
現在的領導班子,很多都是從一線奮鬥上來的,都是實幹派不喜歡玩虛的。
機械廠能夠發展至今,跟他有着莫大的關系。
沈和賢的那些猜測,有可能隻是她自己的猜測罷了。
唐青青從公安局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沈廠長夫妻以及沈和偉。
沈廠長雙鬓發白,原本寬厚挺拔的背部,因為這段時間一連串的打擊,已經漸漸地駝了。
他的表情愁苦,充滿了懊悔。
沈廠長的夫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眉頭皺得緊緊的,身體尤為地單薄,好像随時會撅過去一樣。
沈和偉看起來平靜許多,當他看到唐青青時,給父母交代了幾句話,就朝着她走來。
“唐同志,謝謝你。”
唐青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幹脆沉默不語。
“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兇手,隻是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不堪。”沈和偉苦笑。
唐青青抿唇,依然沒有說話。
“小玲是個好姑娘,可惜就是命不好。”
唐青青的表情這才有了變化,“她的家人……你們可以不搭理他們。”
一想到興許還有民事賠償,唐青青就覺得整個人不大好。
而且依照周家人的秉性,隻怕也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依照沈和偉之前被調查時他們的表現,肯定不會簡單放過,會為自己謀求最大利益。
民事賠償那是法律規定部分,唐青青沒話說,要是還要給額外的補償,她作為局外人會被氣死的。
周小玲遇害,周家人也不是無辜的。
不管她有沒有懷孕,他們仗着這個跑到沈和賢面前要好處,無疑是在添火。
唐青青在工作時候會盡量不帶着個人情緒,可在私底下,唐青青沒直接跟沈和偉說周家壞話,已經是非常克制的了。
沈和偉眼眸暗了暗:“周小玲不喜歡他們,但是又沒有辦法擺脫他們。現在她離開了,也能清淨了。”
“你……節哀。”
沈和偉朝着她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周小玲很高興有你這樣的朋友。”
唐青青怅然,想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甜美的笑容,眼眶不由紅了起來。
這個案子告破後,引來一番轟動。
甯平英都傻了,“我的媽呀,誰能想到兇手竟然是她!你聽說了嗎,現在還有人懷疑當初沈和偉出現意外,也是她搞的鬼!”
唐青青挑眉:“不會吧?你從哪裡聽到的消息?”
“我媽啊,不過也有人說不大可能,當時查過了,就是個意外而已,誰知道呢。”
“她們姐弟倆平時關系怎麼樣?”
“我媽說平時看着還行啊,沒聽說過不好的。就是聽說姐姐性子很要強,從小就是大院裡的孩子王,誰要是比她厲害,她就要去揍那人。不過長大之後,尤其當了領導之後,還是挺講理的,性子也變好了,誰知道竟然幹出這樣的事!
大家猜啊,他們家估計腦子都有些問題,還有查出來,他們爺爺的哥哥就是個瘋子,爺爺年紀大了之後,腦子也不大好,原本特和藹的一個老人,脾氣變得特别暴躁。”
“真的假的?”
“錯不了。”
“周家人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甯平英撇撇嘴:“還能怎麼樣,快樂死了。”
“啥?”
“之前沈和偉被放出來,很多人都覺得周小玲遇害,怕是倒黴路上遇到壞人了。雖然周家老說什麼有黑幕,可信的人少。他們鬧也鬧不動什麼。
現在好了,兇手還是沈家人,以後師出有名,可不得樂嗎。”
唐青青覺得自己開始喘不過氣了,“以後周家的事,還是不要跟我說了,我怕我會被氣死。”
甯平英歎道:“你還能捂住耳朵當不存在,我是他們家鄰居,我真是要郁悶死了。”
“他們家這麼厚臉皮,就不怕被人瞧不起嗎?”
“沒法子,這由頭找得好啊,他們這是為女兒讨回公道,誰能說什麼啊。”
說到這裡,甯平英忍不住翻白眼,“有些人還會覺得,周小玲死了也是值得了,活着都不一定能給家裡帶來這麼多好處。”
唐青青雙手交叉,做了個\'X\'的動作,“這種話我不能再聽了,我會覺得世界上沒好人的。”
“哎呀,這種人還是很少的,隻不過聲音太刺耳,我就給記住了。”
唐青青拒絕再聽這些話,用風油精擦了擦太陽穴,就投入到題海之中去了。
臨近放假時,唐青青還是聽到了關于周家的消息——周家人被人給砍了!除了小孩全中招。
砍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和偉。
第50章
第七十一章
“青青,你不知道,我差點被吓死了!周家皿呼啦一片,那味道都沖到我家裡來了!”
甯平英牙齒都在打架,小臉煞白,被吓個不清。
唐青青既感到意外,又覺得似乎又是可以預測的。
沈和偉本身就是個病人,是經不起刺激的。
周家一次比一次嚣張,一開始還顧及點顔面,後來鬧習慣了就越來越不要臉了。
王黑子跟她說過,陸翔因為找沈家的麻煩,手頭上都闊綽了不少。
之前沈和偉出事,沈家還硬氣一些,可确定是沈和賢幹的之後,沈家完全消沉了。
養出這樣一個女兒,連自己親兒子親爹都害,不用别人說什麼,沈廠長自己就主動提出了離職。
沈媽媽也辭退了工會的工作,難以接受自己養育出如此狠毒孩子的事實。
他們覺得自己的教育出現了問題,自己的小家都管成這個樣子,哪裡還管得了大家。
周家的刁難,他們也不像往常一樣硬剛,都是以消極的态度應對。
沈和偉發飙也是忍無可忍,因為周家人不僅把沈父沈母氣得暈過去,竟然還跑去騷擾沈和賢的兩個孩子。
“雖然我以前也不喜歡那家人,可平常對我們也還算正常,沒想到這麼無恥!大人做錯事關孩子什麼事?他們讨不到好處,就去找小孩子的麻煩,真是太缺德了!”
原本自己親媽出事,兩個孩子在學校就被人排擠,經過這麼一鬧,根本沒法在學校繼續待下去了。
于是沈和偉就瘋了,直接提刀去了周家。
那天是約好了時間去給周家送錢,所以那天周家人包括陸翔都在。
因為談的都是正經事,孩子們都被打發出去,所以才逃過了一劫。
由于事發突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而且屋子還小。
沈和偉又拿着刀,周家人都沒反應過來,然後就被捅了。
“原本啊,也不該傷得那麼嚴重的。畢竟沈和偉才一個人,他也不是那種五大三粗的,周家那麼多人呢。結果這家人一個比一個慫,而且根本不顧念親情。一看沈和偉抽出刀砍人,不僅沒想着齊心合力對抗,還把對方扔出去擋刀。
一個個的完全不念親情,隻要旁邊有人就推出去,都想着讓别人在前頭頂着,自己趁亂跑了,生怕自己去對抗傷了虧了,結果好了,原本有的人能躲過的,愣是被親人推到沈和偉的刀上,一家人全都被砍了。
被砍了之後,還互相埋怨,你不知道那天鬧成啥了,人都快被砍死了,不去怪砍人的,都互相責怪對方害自己。”
由于事發突然,原本大家并不知道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門又被堵住想進去都不行。
但是周家人互相謾罵和埋怨,導緻大家都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現在整個火柴廠的人都在看周家的笑話,之前女兒沒了,不僅不難過還洋洋得意賺到好處,正經人家哪裡看得了這個。
就算更疼家裡男娃的,也極少有這麼冷皿的,都紛紛譴責周家人不厚道。
可周家人好處拿多了,臉皮也厚了,誰說就是嫉妒。
“沈和偉被抓住了吧?”
甯平英道:“他把人砍了之後,自己就暈過去了。”
這件事再次在公社中鬧得沸沸揚揚,周家人這下是吃了大虧,雖然沒有人丢了性命,可傷勢都很重,不少人戳到了内髒,以後就算好了,也會落下病根。
為了治療,周家花了不少錢,之前從沈家拿到的錢全都砸了進去,為此又是一陣扯皮,每天吵吵鬧鬧的,互相埋怨,沒有安甯的日子。
因為受了重傷,之前的工作也沒法繼續幹了,被打發去坐冷闆凳。
這幾年火柴廠效益越來越差,工錢本就發得少,他們又是因為私人的事受了傷,換了崗位隻會更加艱難。
沈家那邊也沒有什麼可以賠償的了,沈和賢丈夫帶着孩子直接離開了紅星公社,而且這是沈和偉傷人,也跟他們家無關。
沈廠長雖然當了這麼多年的廠長,他為人廉潔,因此沒有多少積蓄。
之前為了給沈和偉治病,也花掉了不少錢,他們現在又沒了工作,周家人想從這兩個老頭老太身上要賠償,也要不了多少。
他們此時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樣嚣張,誰知道這老頭老太太要是也瘋了,會幹出什麼樣的事。
這家人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随時都有可能會發瘋。
沈和偉把這麼多人給捅了,最嚴重的還緻殘了,卻沒有負刑事責任。
因為他暈倒之後,再醒來就變成了癡呆,對外界沒有了反應。
如果不按時給他喂飯,帶他上廁所,他能直接拉到褲子上。
而且也很少出聲說話,整個人變得呆愣。
醫生也查不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估計是之前腦子的傷沒有完全好,裡面的皿塊因為刺激壓迫了神經,導緻了癡呆。
公社的醫療條件有限,也沒法查出具體情況。
唐青青得到這個消息,很是詫異:“怎麼就傻了?”
“誰知道呢。”甯平英也覺得這事堪稱離奇,“不過比起被處死,傻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老兩口也有個念想。”
周家人雖然不甘,卻也沒有辦法,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這個案子轟動一時,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最常提起的話題。
可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子都會照常過,沒多久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力就逐漸淡去了。
唐青青也很唏噓,但是沒多久也将這件事抛到腦後。
曾經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也藏在了心底。
有時候驟然回想,不禁感歎生命的無常,也讓她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
這個案子過後,唐青青就很少再請假去公安局幫忙了,公安局那邊也知道她現在是初三,也比從前更少叫上她。
很快一個學期過去,唐青青在自己不懈努力之下,再一次考了全年級第一。
放假後,唐青青回家了一趟,帶着獎狀和獎品先去探望老劉頭。
老劉頭還是以前的樣子,甚至因為現在吃得好,反倒比從前顯得更加年輕了。
王黑子上了初中之後,在鎮上拓展了更多的人脈,于是經常出入公社。
每次從公社回去,都會帶不少好東西。
他不敢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裡,擔心會被追問情況,所以都是送到老劉頭家這邊。
老劉頭、王黑子和陶大壯,三人做飯的手藝都不怎麼樣,也就是能做熟而已,可架不住食材好,照樣吃得三個人面色紅潤。
唐青青看到老劉頭這個模樣,感到非常地高興,無比希望師父能健健康康且長壽。
老劉頭看着唐青青帶回來的獎狀,非常珍惜地撫摸着,雖然看不懂上面的字,卻也十分的高興。
“師父,你現在跟陶大壯相處得挺好的,要不,你搬下去跟陶大壯一塊住吧?”
老劉頭瞪她:“這是我家,我哪裡也不去!”
“這裡咱們也留着,就是平常王黑子他們不在的時候,你去陶大壯家湊合過幾天。”
唐青青最擔憂的還是老劉頭一個人住在半山腰,這裡附近都沒有人,要是遇到個什麼事,都沒人知道。
老劉頭雖然現在精神頭越來越好,可年紀畢竟大了。
附近的路又很不平整,萬一不小心摔一跤,那可就麻煩大了。
老人最怕的就是摔跤,有的老人原本好好的,挑一百斤的糧食都能健步如飛,可要是不小心摔一跤,很可能就玩完了。
再者,這裡生活很不方便。
以前翟弘毅陪着老劉頭,唐青青覺得特别地安心。
後來翟弘毅走了,她又在公社讀書,但是王黑子經常過來,雖然心裡還是會擔心,卻也還好。
可王黑子上了初中之後,經常一周或者十來天才過來一趟,真要是遇到什麼事,黃花菜都涼了。
“我住在這裡挺好的,你别說了,我是不會搬走的。”
唐青青也知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的道理,但是老劉頭搬到這裡,是因為曾經被刺激得厲害,所以才想着要避世。
“師父——”
老劉頭态度堅決,根本不理會唐青青的軟磨硬泡。
唐青青卻并不放棄,“師父,您老人家跟我透個底,怎麼樣才願意離開這裡?”
老劉頭想要拒絕,可看到唐青青堅定的眼神,拒絕的話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師父,我是絕對不會讓您一個人留在這裡的。您要是不給我個準話,我以後也都搬到這裡,哪裡也不去了!”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犟呢!”
“我是您一手教出來,犟也是随了您。”
老劉頭不僅教了唐青青碼蹤的技藝,讓她因此改變了命運,還在相處中教了她很多道理。
否則她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很可能早就被忽悠成一個隻會為家裡貢獻,沒有自我意識的人,就像很多所謂的‘扶弟魔’一樣。
通過很多案子,唐青青了解到原生家庭對于一個人的影響。
很多人走向犯罪的道理,跟生活環境是分不開的。
哪怕以後她發現自己并不是這家人的親生孩子,也因為被荼毒太厲害,難以掙脫思想上的束縛,影響自己的一生。
唐青青能在知道身世後潇灑脫身,也是因為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思想上武裝自己,所以才不會那麼脆弱。
她能冷靜地分析利弊,從而選擇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老劉頭是她最親近的長輩和親人,唐青青是肯定要孝順他,為他養老的。
“你現在才多大年紀,想這麼多幹什麼。我以後需要的時候,會主動找你說的。”
“不行,您今天必須回答我的問題,讓我有個盼頭!”
老劉頭被她煩得不行,隻能無奈道:“等你參加工作之後。”
唐青青一算,這還得好多年呢!
“這也太久了,要不這樣,我如果有錢能幫您把以前的老房子重新修了,你就搬回去住,怎麼樣?”
老劉頭以前的宅基地還在,房子卻因為很久沒有人住,已經坍塌了。
那個位置雖然不是最熱鬧的地方,可畢竟在村子裡,平常也方便照看。
唐青青都想好了,隻要老劉頭搬回去,可以拜托大伯時不時幫忙去瞧一瞧。
兩家距離并不遠,直線距離也就五十來米。
可老劉頭住在這裡,唐青青就不好意思麻煩大伯和大伯母他們了。這裡太遠了,來回太耽誤時間。
“行不行啊?您給我個準話啊。”
唐青青等了一會,老劉頭還是沒有回話,便是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老劉頭表情無奈,可心裡那叫個高興。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兒子沒了,老了也還能享兒孫福。
他倒也不是非要住在這裡,可讓他去住别人家,他這一大把年紀幹不來這樣的事。
哪怕陶大壯這孩子很實誠,爺倆相處得也不錯。
可陶大壯年紀不小了,之前因為能吃,塊頭又大得吓人,所以沒姑娘瞧上。
現在跟王黑子混了之後,手頭裡有閑錢了,娶妻生子也就是近期的事了。
老劉頭可不想自己讨人嫌,所以才沒有同意的。
唐青青回來的時候,特意從公社買了一斤瘦肉和一根筒骨。
之前王黑子跟人買到了幹海帶,現在還堆在老劉頭家裡。
他們這裡不靠海,以前沒有吃過這個玩意,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都沒敢做着吃,一直放在那長灰塵。
唐青青特意買筒骨回來熬湯,多吃點海貨不怕缺碘,也就不會有大脖子病。
他們大隊就有人有大脖子病,特别地吓人。
唐青青以前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還是從那本書裡看有提到才知道的,于是就讓王黑子要是發現有什麼海貨,就幫她帶一點。
唐青青炖了一鍋筒骨海帶湯,用半斤瘦肉做了糖醋裡脊,還炒了一盤酸辣土豆絲。
王黑子和陶大壯都不在,兩菜一湯已經夠他們師徒兩人吃的了。
唐青青平常很少回來,因此老劉頭也很久沒有嘗過唐青青的手藝了。
他今天比往常還要多吃了一碗飯,味道實在是太好了,比平常他吃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若說以後唐青青非要把他接到身邊,老劉頭覺得自己很可能因為這手藝而妥協。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他的嘴現在是越來越挑。
年輕的時候,給什麼都能吃得一幹二淨,都覺得倍兒香。
現在不行了,不對味的就覺得嘴裡發苦,吃一點就放下筷子了。
原以為是年紀大了,消化不好胃口也就小了,現在才知道是味道不行,所以沒興趣多吃。
吃完飯,老劉頭直接就把唐青青給趕回家了,不讓她留下來收拾碗筷。
“師父,你看,你住那麼遠,我晚一點回去都要擔心不安全。你要是搬回去,我想啥時候回去就啥時候回去,不用這麼火急火燎的。”
老劉頭沒好氣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腦袋,“行啦,别啰嗦了,趕緊滾吧!”
唐青青樂呵呵地跑了,她跑回家就看到唐興盛和唐興強蹲在牆角,小手塞到袖子裡,時不時跺跺腳,緩解寒冷,目光不停地往路上瞧。
“你們倆蹲在這幹嘛啊?不覺得冷啊?”
兄弟倆一看到唐青青,裡面從地上蹦了起來。
“姐,你可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
“姐。”
兄弟倆一左一右把唐青青給圍住,一段時間沒見,兩人又長高了一些。
唐興強之前被唐青青教育,比以前愛幹淨了,鼻子上不再老挂着鼻涕,小臉也洗得幹淨,小樣兒還挺可愛的。
唐興盛也逐漸張開,唐青青發現他的眉眼竟然還有些小帥氣,若是這麼長下去,以後肯定能迷倒不少女同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唐青青也不例外,看着兩個弟弟長得好,心情也能愉悅不少,态度也軟和許多。
“大冬天的,你們不在家裡待着,蹲在外頭吹冷風,不覺得凍啊?”
唐興強:“我和三哥剛才聽到有人說看到你回來了,所以蹲在這裡等着呢。”
唐青青現在回家都不過自家門口,而是直接去大伯家那邊。往往都是等到第二天,隔壁才知道她回來了。
唐青青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下次别這樣了,要是凍壞了怎麼辦。”
“姐,我又考了雙百!”唐興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唐青青對他豎起大拇指,“不錯,不錯!”
唐興盛有些不好意思,卻也開口道:“我考得沒有小弟好,語文被扣了分,不過也都上了九十。”
“這個成績也很不錯,說明你已經掌握了學過的知識。分數固然重要,決定你們以後能不能繼續讀書,但還是沒有學到了東西重要。你們的考試試卷發了吧?回頭讓我看看錯在哪裡,咱們好好分析分析,以後争取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拿回來了,一會我拿給你看!”
唐興盛開心地點頭,若是換做别的孩子,動不動談學習估計會覺得很厭煩,可唐興盛不僅不會厭惡,反而感到很開心。
這說明他的大姐非常關心他,她在意的是自己是否掌握知識,而不是那種隻盯着成績看的,一看考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揍的。
他覺得這樣的大姐,是打心眼裡關心他的。
唐興盛雖然因為考不過弟弟,沒少被人奚落,可一想到大姐回到家,會認真跟他分析丢分的原因,那點委屈就消散了。
兩個弟弟學習認真,唐青青就依照之前承諾的那樣,從包裡拿兩包糖作為獎勵。
不僅如此,每個人還獎勵了五毛錢。
唐興強還是第一次被獎勵這麼多錢,竟是有點不敢伸手拿了。
“姐,你,你為啥給我們錢啊?”
“你們現在也是大孩子了,我覺得你們已經有了規劃的能力,可以合理分配自己的零花錢。”
開放之後,鎮上的趕集日更加熱鬧了,賣的東西品種也比從前更多,不少還是不需要票的。
現在快過年了,給他們一點錢,他們可以買自己想買的東西。
唐興強頓時覺得這五毛錢尤為珍貴,這是唐青青把他當做大人,而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
家裡人雖然疼他,可總覺得他是個孩子,就算給錢也是給大哥唐興旺拿着。
可唐興旺那性子根本不會照顧弟弟,自己拿到錢就都給花了,頂多擔心兩個弟弟太鬧騰,給他們買最便宜的水果糖。
唐青青就不一樣了,大方還是其一,最關鍵是信任他們!
唐興盛拿到錢也很是激動,他特别費筆和本子,有了錢就能去買了。
否則平常跟家裡人拿錢買本子和鉛筆的時候,不僅會被說嘴,還不會給錢。
唐興盛雖然很稀罕錢,可還是把其中的三毛錢退給了唐青青。
“姐,我有兩毛錢就夠了。”
唐興強瞪大眼,捏着錢糾結要不要也退回去一點。
最終,還是咬咬牙也抽出了三毛錢。
“姐,我們用不着那麼多,你給自己留着吧。”
唐青青笑着把他們的錢推了回去:“又不是讓你們一口氣用完,自己收着,平常需要什麼就去買。不過自己收好了,要是弄丢了,我可是不會補的。”
唐興強迅速把錢給收好,生怕慢一步錢就沒了。
“姐,你放心!我把我給丢了也不會把錢給丢了!”
唐興盛看唐青青态度堅決,這才把錢小心翼翼地收起來,非常地寶貝。
唐青青被兩個弟弟逮住,也就順勢回去跟家中長輩打個招呼。
趙大花看到她,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她背上的背包裡。
吳老太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可第一句話就是:
“青青回來啦?你回來之前去了公安局嗎?聽說你又辦了件大案。”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是在明示她要東西呢。
唐青青也懶得跟她們周旋,直接道:“過兩天我還要去公社一趟,一直到快過年的時候再回來。”
過年前是公安局最忙的時候,偷盜事件尤為地多,估摸小偷也想着能過個好年。
唐青青原本猶豫,一直在公社待到過年再回來,可心裡惦記着老劉頭,所以就想着先回家看看。
吳老太和趙大花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趙大花:“你平常忙着學習,是該趁着放假的時候,多去幫幫忙。”
吳老太:“為人民服務,應該的應該的!”
趙大花眼珠子一轉:“你弟興旺年紀也不小了,你要不帶上他一塊呗?”
雖然跟着唐青青是沒有錢領的,但是年底有福利也能領一份,而且每天還能在公安局食堂吃飯。
她可聽陶大壯說了,公安局食堂搞得特别好,經常有肉吃!而且飯菜不僅味道好而且想吃多少吃多少。
現在快過年了,也沒什麼活可以幹,讓唐興旺過去混口飯吃,那絕對劃得來。
吳老太猛拍大腿:“對對對,把你爸也一塊帶過去呗,帶别家人,還不如帶自家人呢!”
翟弘毅是知青,城裡來的懂得多,這沒法比。
王黑子有大隊長關系,那也頂替不了,可陶大壯都能跟着唐青青一塊混,這就讓吳老太幾人不大高興了。
憑啥帶着陶大壯,就不能帶一下自家人?
平常還罷了,現在是農閑時期,不找自家人,像話嗎?!
唐青青挑眉:“你們以為過去是去玩呢?每天二十四個小時,至少十五個小時在外頭吹寒風,你們覺得唐興旺和唐建軍同志能堅持?”
這兩個人現在估計在哪家炕上窩着打牌呢,讓他們大冬天在外頭吹風,幹得了才怪呢。
而且他們把公安局當成啥了,動不動就帶個人去蹭飯。
陶大壯雖然也是借了唐青青的光,可他能去蹭飯可不僅是因為保護唐青青。
他每次去蹭飯,都會幫後廚劈柴,幹一些力氣活。
有時候公安局缺人手,還把他抓去當壯丁,圍堵犯罪分子。
要不然也不好意思每次都帶着他,畢竟他吃得是真的多,而且顯得唐青青架子也忒大了,辦點事還自帶保镖。
趙大花有些猶豫,她可太清楚自己男人和大兒子是什麼德性了。
唐興旺年紀越大,反倒是越來越懶了,一個大小夥子賺的工分還沒有别人姑娘家多,沒少被人在背後說閑話。
吳老太卻不以為然,覺得自己兒子和孫子不是不能幹,而是不想幹,隻要認真起來,肯定比誰都厲害。
現在有這麼大的好處在前面吊着,肯定樂意出力。
“咋不行啊,你一個小姑娘都能幹,他們怎麼就不行了?”
“那行啊,明天就讓他們蹲在外頭站十五個小時,要是能熬得住就去,熬不住就别去丢人現眼。那是公安局,不是扮家家酒的地方。
要是遇上什麼惡性案件,有人死了身上爛了長蛆了,也得幫着擡屍體,處理那些蛆蟲的。”
唐青青後面這些話純屬胡扯,這大冬天的就算真的有人死了,也很難生蛆。
可這足以讓吳老太吓了一大跳,“咋,咋還要幹這些啊?”
“要不然呢?您以為公安局誰都能去啊?我們國家能白花錢養人啊?又想拿好處,又不想幹活,這種事哪找去啊。”
趙大花沒有那麼容易被忽悠,道:“我咋沒有聽陶大壯說過這些?”
“他平常除了喜歡說吃的,還喜歡說别的嗎?”
趙大花被噎住,陶大壯不是個多嘴的人,平常也不喜歡跟女人打交道,能讓他張口的确實隻有吃的。
“再說了,他每次去公社,又不是去找我的。公社又不是時時都有案子,要是休息的時候,就得自己找吃的,找地方住,你們想讓唐興旺他們住哪?大冬天地住橋洞,還是花錢住招待所?”
吳老太皺眉:“公安局咋這麼小氣呢。”
“他們要是有我的本事,那待遇肯定不一樣。可是,他們有嗎?”
吳老太:“他們就是不認真學,要是認真學,還能比你這丫頭片子差?”
“反正現在他們就是沒本事,就是沒法通過足迹尋蹤,您說破天了也沒用。”
趙大花看唐青青小嘴叭叭的,得理不饒人,頓時有些不高興。
“你怎麼跟長輩說話呢!唐青青,我告訴你,管你是有什麼本事,也不能越過我們。孩子聽父母的安排,天經地義,你大道理一套套的也沒用!”
唐青青白了她一眼,懶得跟她們廢話,背着包直接回隔壁去了。
唐興盛連忙追了上去,唐興強朝着她們搖搖頭,道:
“奶,媽,你們這貪财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得搖頭。姐這麼久才回來,你們啥都不關心,也不問問她考得怎麼樣,盡是想要撈好處,哎喲喂,養雞殺之前也得先養肥呢,你們盡是想要空手套白狼,誰搭理你們啊。”
趁着趙大花去拿掃帚的工夫,唐興強迅速溜走了。
唐青青回到大伯家這邊,一進門就迎來大伯母和唐巧巧燦爛的笑容。
“青青,快來,嘗嘗我剛炒好的瓜子和花生,都是我今年自個種的,長得特别的好。”
“姐,你累不累,要不要泡泡腳?爐子上燒着水呢。”
大伯沒有那麼熱情,不過也問了一句:“你吃了嗎?”
唐青青能真實感受到,這家人看到她時候的喜悅,剛進院子,她們就急匆匆過來迎接,并且将她身上的包裹被褥等拿下來,幫着背進屋子裡去。
一進屋子,手裡就被塞了瓜子和花生,唐巧巧又是端茶又是給她拿烤紅薯,像小陀螺一樣忙個不停。
唐巧巧這學期考得也很好,數學99,語文98。
唐青青給她的獎勵和唐興盛和唐興強兩兄弟一樣,都是一包糖果和五毛錢。
沒等大伯母開口,唐青青就解釋道:“學會花錢也是一種本事,讓巧巧也學會怎麼規劃着用錢,以後才知道怎麼當家。”
大伯母依然猶豫:“你現在又沒法子編藤筐了,哪裡來的錢啊。而且你用錢的地方也多,哪能每次都給巧巧帶這麼多東西,她沒比你小幾歲。”
“大伯母,我不是那種逞能的人,您放心吧。”
“可你一個學生……”
“大伯,大伯母,我這次回來也是來跟你們商量一些事的。”
大伯的目光投了過來,大伯母問道:“啥事啊?”
唐青青望向跟着她一塊過來的唐興盛和唐興強,唐興強連忙舉手發誓:
“我們隻帶耳朵不帶嘴!”
唐興盛也連忙保證:“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唐青青得到保證,這才開口。
“大伯,大伯母,外頭的世道變了,個人也能擺攤做生意了。”
大伯和大伯母眼睛都瞪大了,唐興強黑白分明的眼睛,快跟燈泡一樣閃亮了。
“這,這不算投機倒把了?”
“也不能說完全不算了,畢竟政策才剛開始實施沒多久,還搞不大明白,但是會一年比一年松的。”
大伯母一聽連忙擺手:“那這事不能做。”
唐青青也知道這麼說會把人給吓到,可她也不能因此什麼風險都不提。
現在确實還處于混亂之中,畢竟之前的政策已經實施了那麼久,現在态度還有些暧昧。
尤其他們這種小地方,更容易出現反複。
不過依照大伯和大伯母的情況,做點小買賣更适合他們。
種地對于他們來說太辛苦了,全都得靠大伯母一個人,大伯能做的事太少了。
而且自古以來種地辛苦,且收入很低。
隻能作為基礎保障,想活得更好,就非常艱難了。
未來的形勢也是,大量務工人員離開家鄉,跑到工業發達的地方工作。
若是要等到政策明朗的時候再行動,隻怕市場早就被人給占了。
大伯這時卻開口了:“青丫頭,你繼續說。”
大伯母看向大伯,大伯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王黑子在外頭闖蕩,你們應該也聽到一些消息吧?”
王黑子雖然一直瞞着家裡,不敢說自己掙了多少錢。
可想要完全瞞住是不可能的,多少會知道一些,隻是他們家沒有分家,他爹媽也擔心被其他兄弟占便宜,所以睜隻眼閉隻眼。
搜羅到好東西,王黑子不帶回家,帶去給老劉頭,他們也沒說什麼,生怕開了頭以後自己兒子被活啃了。
大伯點點頭,自從分家之後,他就不再像以前一樣,一直窩在家裡,讓人都快忘了村子裡還有這麼一号人物存在。
他時不時也會出去跟人走動,不再像以前一樣畏懼别人異樣的目光,因此對村子裡發生的事也知道不少。
唐青青還經常讓王黑子給家裡帶報紙,大伯以前是念過兩年小學的,所以也認識一些字,再加上還有唐巧巧和字典,所以對外頭的事也都是了解的,沒有像以前一樣稀裡糊塗地過日子。
唐青青當時還把小崗村的事特地用紅筆畫出來,唐建設也更加了解,這世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覺得你們可以考慮做點小買賣,大伯您腿腳不方便,做小買賣守着攤子就沒關系了。”
大伯母還是覺得不妥當:“做買賣是要本錢的,而且再不濟也得去鎮上,我們哪能走得開啊。”
大伯也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巧巧還在大隊上學呢。”
唐青青聽到大伯這話,頓時明白大伯是個有盤算的。
現在不做不是不想,而是條件受限,但是以後就不一定了。
唐青青也清楚,這一家子目前更追求的是穩定,還沒法做有風險的事。
“大生意咱們現在肯定做不了,不過可以做點小生意,賣些針線啊、手絹、頭繩之類的小玩意,黑子那就能拿到貨。你們還可以做些豆腐,還有這些瓜子啊花生的,家裡腌的鹹菜等等,都可以趁着鎮上趕集的時候拿去賣一賣。平常村子裡有誰需要,也能從你們這裡買。”
小生意發不了财,但是能給大伯家補貼家用,也能感受一下生意是怎麼做的。
王黑子一開始跟着翟弘毅做的也是小買賣,後來才慢慢越做越大的。
大伯母這下有些心動了,她前一陣也去了一趟鎮上,發現現在确實寬松了很多。
她要是再賣點自己做的東西,應該就不會被盯上。
唐青青:“那些小東西價錢也不高,就算賣不出去,自個也能用,虧不到哪裡去。黑子跟我關系好,批少一點也能拿到進貨價。”
大伯母:“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搶了他的生意?”
唐青青笑道:“這您就放心吧,他現在沒空跑到鎮上賣貨呢。”
王黑子現在已經成了二道販子,從上頭拿貨,然後分給下面的經銷商分散售賣,這點小買賣他早就看不上了。
由于他的貨都是不需要票的,生意非常紅火。
唐青青也不知道他哪裡弄的貨源,隻知道絕不是贓物,而且是當初翟弘毅帶着王黑子搞到的渠道。
他們覺得她現在是半個公安了,一些灰色東西還是不知道為好,唐青青也很識相的沒有問。
這樣做其實也是在自欺欺人,畢竟唐青青現在有一部分收入,就是這筆買賣的分紅,最早的時候她也投了一些錢。
不僅唐青青每年都有,離開了兩年多的翟弘毅每年的分紅也都給他存了起來。
他們約定,分紅在唐青青考上大學後,自動全部取消。
唐青青心裡很清楚,是翟弘毅和王黑子在照顧她,否則當初哪裡需要她投錢,翟弘毅可不缺她那仨瓜倆棗的。
她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并将這份恩情記下,以後有能力的時候再回報。
大伯聽到這話,立刻拍闆:“這小買賣我們做了,不管是賺還是賠,都得試一試。”
唐興強在一旁聽得是熱皿沸騰,眼睛都快冒光了。
唐青青自然也感受到了,目光投向了他。
唐興強是個膽大的,直接就問道:“姐,這生意我能做不?”
“你想跟大伯搶生意啊?”
“不不不是的,我可以跑别的地方去賣!”
唐青青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想做大生意還是小生意?”
唐興強很想回答小生意,這樣顯得沒有那麼好高骛遠。
可他在唐青青面前不想說謊,最終還是說了實話。
“我想做大生意!發大财!”
“那你好好讀書,你要是能考上大學,我就讓毅哥帶你做大生意!”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如果是别人,興許就被這個大餅給忽悠了。
唐興強卻沒有那麼容易被沖昏頭腦,他先是興奮了一會,可當他掰了掰手指一算,頓時開始打蔫。
“這還有好多年呢……”
在書上,唐興強跟着父母一塊去投靠唐建國,他在學校裡的成績非常地好。
那時已經有了初中畢業就能考的小中專,當時的小中專含金量非常的高,因為能早早畢業出來去上班,不僅能早點掙錢減輕家庭負擔,而且還可以早一點算工齡,能先人一步被提拔。
最開始幾年,小中專出來一段時間後,還能直接去考大學,後來一些中專院校還被合并成為了大學。
很多地方中考前幾名才能進入小中專,在一段時間裡,小中專都是最為優秀的一撥人才能考得上。
隻是随着社會進步,大學的進一步普及,才逐漸沒落,中專成為一些人考不上高中後的無奈選擇。
依照他當時的成績,是可以考上小中專,學個三四年出來就能安排個好工作。
可他根本等不及,不管家人包括唐建國的勸阻,初中一畢業就跑去跟人做生意了。
當時他們家其實也不怎麼缺錢,隻是唐興強天生的性格,讓他根本沒有那麼長久的耐心,比較急功近利。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唐青青明白一味地打壓,反而容易讓他以後反彈越厲害。
唐青青想了想道:“我後天去公社,你也跟我一塊吧。過年前這段時間,王黑子那邊需要人手,你可以跟他混幾天。”
唐興強直接蹦了起來:“姐,真的嗎姐?我可以跟着王黑子一起嗎?!”
王黑子可不是什麼人都帶,到現在做生意都是藏着掖着的。
“他要是懶得帶你,你就跟他拿點東西拿去賣,多少也能賺一點。不過凡事你都得聽他的話,要是他不滿意把你給趕出來,我可不會跟他求情。你以後也給我老老實實的,甭想那些有的沒的。”
唐興強連連保證:“姐,您放心,我一定會聽話的!把他當親哥伺候!”
唐興盛也頗為意動,可他不像唐興強外放的性子,而且那可是公社,他長這麼大都沒有去過,天生有種畏懼感,因此半天也沒有張嘴。
唐青青看出他的糾結,揉了揉他的腦袋,道:
“不用勉強非要跟着,每個人的專長不同。”
唐興盛苦惱:“可我不知道我的專長是什麼。”
“所以需要你認真學習打基礎,隻有基礎足夠結實,以後不管什麼樣的選擇,都能夠支撐你。即便一時選錯了,想要回頭也比普通人容易。”
唐興盛認真應下,不再糾結。
他打算趁着放假的時候多看書,比弟弟多學一點,興許以後就能趕上他。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青出門打算去老劉頭家。
唐興強從角落裡跳了出來,把她吓了一跳。
“你一大早蹲在這裡幹嘛?我明天才去公社呢。”
“姐,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說,可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唐青青失笑:“什麼事讓你這麼糾結?”
唐興強越長大,長得越發白淨了,小模樣很俊俏,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很機靈讨喜,完全看不出是個膽大包天的熊孩子。
他現在一臉嚴肅的樣子,唐青青隻覺得很有趣。
唐興強被揉臉,也沒有像平常一樣要麼撒嬌耍賴,要麼反擊,眉頭皺得緊緊的。
“事還不小?”唐青青感受到了他的異樣。
唐興強拉着唐青青往小道上走,其實大冬天戶外很少有人走動,可他依然這麼地小心,讓唐青青不禁好奇是什麼事,讓他這麼謹慎對待。
确定四周無人,唐興強這才開口:
“姐,你知道城裡那個伯伯已經好久沒有給咱們家寄錢了嗎?”
唐青青點點頭,她雖然上了初中之後就很少回家,可很多事還是清楚的。
以前唐建國經常給家裡彙錢寄東西,可後來隻寄東西就不再寄錢了。
寄的東西也越來越敷衍,讓吳老太很是氣悶。
大隊裡的人也感受到了不同,畢竟郵遞員出現的次數都比以前少了。
趙大花也經常罵罵咧咧的,還曾寫信過去詢問情況。
那邊都沒有什麼回應,這讓唐家很是失落,日子也沒有以前寬裕了。
唐青青并不意外這樣的結果,唐建國都已經過繼出去了,放現在的規矩就是跟原生家庭沒有什麼關系了。
給家裡寄錢寄東西是情分,不是本分。
當初唐建國被過繼出去,吳老太還收了錢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把兒子賣出去了。
隻不過繼父厚道,沒有讓他跟家裡斷了來往罷了。
雖然唐建國現在沒有怎麼寄錢了,可也寄了不少東西回來,加之之前的付出,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怎麼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寄錢。”
“什麼意思?”
“伯伯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堂姐,以前還在咱們家住過的,你還記得吧?”
唐青青當然記得,她的命運的改變就是跟唐珍珍交換開始的。
“記得,你想說什麼?”
“要是換做平常,伯伯突然不給咱們家寄錢,依照爸媽的性子肯定會鬧的。這麼多年,肯定會去找他們說理的,你猜為啥不會鬧?”
唐青青還真不知道,她隻以為是太遠了不好跑過去。
而且唐建國也沒有這個義務,去鬧也沒理。
可想到唐建軍和趙大花的性子,仔細想想他們竟然沒點表示,隻是罵一罵,實在是有些奇怪。
畢竟這可是錢啊!
再多的困難,在錢面前都不算什麼。
“為啥啊?你趕緊說,别賣關子。”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其實爸媽這幾年一直都收到錢,隻不過不是伯伯寄來的,是那個堂姐寄來的!每次也不多,兩三塊,頂多也就五塊錢,是夾在信裡面的。”
唐興強說起這件事就覺得很納悶:“把錢夾在信裡多不安全啊,萬一丢了可怎麼辦?而且為啥堂姐要給爸媽寄錢啊?怎麼也輪不上她啊?”
唐青青怔愣,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奶奶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不知道了,所以才奇怪啊。就算伯伯不孝順奶奶了,堂姐想要代替伯伯,不是該把錢寄給奶奶嗎?給咱爸媽幹什麼?”
唐興強作為兒子也得說,奶奶管錢可要比爹媽靈光多了。
這兩口子一拿到錢,都是亂花的,沒幾毛錢是放在正經事上,他當時趁着他們有錢,申請給他買個本子和鉛筆都不給。
吳老太雖然小氣,可在正事上,還是願意漏那麼點出來的。
唐青青微微蹙眉,難道唐珍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暗地裡偷偷給父母寄錢?
雖然唐青青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并不覺得比書上差,甚至覺得更加子以後,也難以對這個頂替自己人生的人産生好感。
當時大家雖然都還小,很多事都鬧不明白,大人做的事不能怪到孩子身上。
可唐青青還是難以喜歡上這個人,甚至于心底非常排斥,心底還有一種猜想。
現在聽到唐興強這麼說,心裡的那種厭惡感更加明顯了。
“你知道信裡寫什麼嘛?”
唐興強搖搖頭:“爸媽搞得神神秘秘的,要不是有一次他們以為我睡着了,讨論起這件事,我壓根都不知道這件事。”
唐興強自從知道以後,就開始關注了。
因為很久才寄一次錢,唐興強也是等了很長時間才确定這件事的。
唐青青抿唇,難怪唐建軍和趙大花沒鬧呢,原來私底下是有補貼的。
雖然錢比以往少了很多,可是唐建國寄錢都是直接寄給吳老太的,雖然每次都是唐建軍去鎮上代領的,可回來還是得把錢交給吳老太,否則就是大不孝。
吳老太身為一個寡婦,能把孩子拉扯大,是有自己的手段的,還有娘家作為依仗。
唐建軍再大膽,也不敢吞了這筆錢。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些錢雖然不多,卻是直接進入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口袋裡,當然不會去鬧了。
雖然吳老太以後離世了,那些錢啊也是唐建軍繼承,可兩口子哪裡等得了這麼久。
唐珍珍應該也跟他們說了些什麼,所以唐建軍和趙大花每次都隻是罵罵咧咧,卻完全沒有行動。
“平常那個堂姐跟咱們家有來往嗎?”
“沒發現啊。”唐興強搖搖頭。
“不過我總覺得爸媽對這個堂姐也太關心了點,說什麼堂姐以後肯定能嫁個好人家,以後飛黃騰達啥的。不過就是個文工團跳舞的,爸媽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比起你來差遠了,也沒怎麼見他們誇你。
再說了,堂姐就算嫁到天上去,變成了仙女,也跟咱們沒關系啊。”
唐青青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唐興強不愧是未來大佬,他的嗅覺非常敏銳。
不過是些許發現,他就能嗅出異樣。
“那可不一定,到底是一家人,要是她嫁給個大人物,興許能提攜我們家呢。”
在書上,唐興強最開始做生意,沒少打着書中男主的名頭空手套白狼。
“可拉倒吧。”唐興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幾百年沒見過一次面的親戚,有什麼好指望的,還不如指望你還來得快。”
“跟着我苦啊,啥都得自己下力氣。”
“可這樣才是自己的啊。”
唐青青上下打量唐興強,“你真這麼想?”
唐興強不高興了,鼓着小臉:“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唐興強也是能吃苦的!”
“希望你能一直記住今天的話,走捷徑看似聰明,可遠不如一步一個腳印來得踏實和可靠。”
“姐,你放心,我就算跟王黑子混開了,也不會放棄學業的。你記住你昨天的話,回頭我要是學好了,就介紹我跟毅哥一塊混!”
唐興強的眼眸充滿着憧憬和向往,右手還握成拳。
唐青青失笑:“你就這麼崇拜他?”
“王黑子那麼個傻子都能被他帶得有今天的本事,我可比那大傻子聰明多了,要是他肯帶着我,我肯定能成為咱們榕山大隊第一有錢人!”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唐青青将唐興強帶到公社,吳老太和趙大花還想把唐興旺一塊打包,就連唐建軍都有點心動。
雖然不知道王黑子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可要是年前能賺到點錢,這個年也能過得好點。
再說
弋
了,一個小孩子都能賺到錢,唐建軍覺得自己要是去了,不是能賺到更多。
唐青青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王黑子能不能收唐興強都是一回事呢,要是真這麼好賺,不帶自家人帶我們家的人幹什麼?”
“那咋又能收興強啊?”
“因為我的關系呗,我喜歡興強,我樂意帶他。你們要覺得興強不配,那正好我誰也不帶,也省得讨人嫌。”
誰敢應這話啊,沒看到唐興強的眼神都快冒火了。
于是乎,沒有人再說些什麼。
唐興旺一向跟唐青青不對付,也拉不下臉去求她。
唐青青和唐興強離開以後,趙大花找唐建軍抱怨:
“這丫頭翅膀長硬了,越發不好管了!跟她爹媽一樣,無情無義!”
唐建軍心裡也很不舒服,現在雖然時不時能收到親生女兒寄來的錢,可錢少了很多。
雖然以前唐建國直接彙款給老太太,他們一分錢拿不到手,可也是用在他們身上的,老娘走後,她攢的錢也是留給他們的。
結果,竟然這麼無情無義,完全不管老太太了!
要不是親生女兒貼心,這日子更沒法過了。
“哼,我那哥哥最是心思多,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是他被過繼出去!我吃了那麼大的虧,一輩子都耽誤了,他竟然一點錢都不願意寄過來!”
趙大花:“我越想越覺得虧得很,我覺得我們還是得上門問問清楚,他還認不認你這個兄弟,認不認這個家了!”
“不行,咱們要是撕破臉,珍珍那邊可咋辦?我們不能讓她為難。”
趙大花頓時不吭聲了,畢竟不是在身邊長大的,他們又不如她現在的父母有出息,要是再鬧得難看,以後指不定就不認親爹媽了。
唐珍珍以後肯定是個有出息的,他們夫妻和三個孩子還等她嫁個好人家,以後帶着他們過上好日子呢。
“珍珍也到可以處對象的年紀了,等她找到好人家,咱們再過去也不遲。”唐建軍道。
趙大花的臉色頓時變得好看了不少:“說起這個,咱們家這個婚事可咋辦?她現在這麼不服管教,仗着有點本事根本不怕我們,你說我們能拿到彩禮錢嗎?”
唐建軍斜了她一眼:“再厲害我們也是她爹媽!要是不給夠彩禮錢,她就别想跟人登記結婚!對了,你記得把戶口本藏好。”
“放心,我都藏好了的。不過她要是自個找,按照她這個性子,以後恐怕咱們就沾不着什麼好處的了。”
提起這個唐建軍就很是不悅:“你是怎麼教孩子的,竟然教成這個德性!”
“這能怪我嗎!她小時候明明好好的,自從認識了那個老劉頭,也不知道他灌了什麼迷魂湯,整個人都變了!學了本事之後,更加自以為是了!”
這個話題兩人經常提起,每次看到唐青青不服管教,什麼好東西都往别家扒拉,就忍不住揪出來說。
他們要是早知道老劉頭毒性那麼大,怎麼也不能讓唐青青跟他接觸,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她父母,她要是不聽話,我們就去鬧!說她不孝順,說她連爹媽都不管,我看哪個學校單位要這種人。咱們養了她這麼多年,要是拿不到彩禮錢,我們不是白忙活了嗎!這放到哪裡都說不過去。”
趙大花看唐建軍态度堅決,心裡也很是高興。
平常兩個人提起這些事,唐建軍都一副,一個女娃再厲害又能翻了天?
這一次唐青青這麼不給面子,唐建軍這才知道厲害,才開始強硬起來。
“說起來,她現在長得越來越标緻了,在外頭名聲也不錯,估摸着以後彩禮錢肯定收得不少。”
趙大花想到這個,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唐建軍表情淡淡,心裡非常火熱。
另一頭,唐青青把唐興強交給王黑子。
王黑子上下打量唐興強,面露鄙夷:“就你也想跟我混?你配嗎!”
唐興強眼神堅定,完全沒有被這點貶低給吓跑。
“我配不配的,你帶着我幹兩天就知道了!不,隻需要一天!”
“喲呵,你小子還挺有志氣。”
“我不僅有志氣,我還有能力,你能幹的我也能!”
“行,我一會給你一籃子瓜子,你要是今天能賣完,我就帶着你混。”
唐青青不禁皺起眉頭:“現在都那麼晚了,時間也太緊了吧?”
現在都已經下午三四點了,大冬天人們晚上也不咋出門,路上都沒有行人,瓜子根本不好賣出去了。
電影院之類的地方倒是還有人出入,但是這種地方早就被人給占了,新來的人是很難去分一杯羹的,搞不好還會挨揍。
王黑子這個考驗明顯是在為難人。
王黑子卻沒有給唐青青面子,道:“反正我就這個規矩,誰想跟我混,就得過測試。過不了,就趕緊哪裡來的滾哪裡去。”
王黑子沒說謊,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開始瞞不住家裡人了。
前幾天就有各種親戚說要跟他混,他實在推脫不掉幹脆都同意了,但是要通過這個測試。
過就留下,過不了就滾蛋。
要不然就天賦異禀,長得跟陶大壯一樣牛高馬大,力大無窮,他也可以破例。
唐興強抿唇,“我接了!”
王黑子挑眉,“不算太孬,一會我去給你拿籃子,我也不為難你,隻給你裝半籃子,這是看在青姐的面子上給你放水。”
唐興強也沒有逞強,道了一聲謝。
唐青青和唐興強一起走出王黑子家門,唐青青不禁擔憂道:
“你人生地不熟的,打算怎麼賣啊?”
唐興強第一次來公社,哪哪都不熟呢。
唐青青對做生意也是一竅不通,平常也從來不摻和王黑子他們的生意,都是聽他們講,空有理論沒有實踐。
再者,依照規則,她可以帶路,但是不能幫着出謀劃策。
“直接去單位裡賣。”唐興強已經有了主意,“姐,你帶我到機械廠吧,我聽說機械廠效益最好,工人也特别多。”
唐青青沒說什麼,直接帶着唐興強去了機械廠。
唐興強一路也沒閑着,隻要看到人就開始吆喝,那小嘴叭叭的,說的詞是一套一套的。
要是看到面善的人,他還會主動出擊,詢問對方要不要買瓜子,半點不害臊。
宛若做了很多回一樣,完全不需要心理建設,一秒進入銷售員狀态。
唐青青對這個弟弟很是服氣,不愧是搞傳銷的,這臉皮天生就夠厚啊。
不過是最常見的瓜子,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好像吃了之後能飛升成仙似的。
雖然廣告詞極為誇張,還别說,有的人就吃這一套,覺得唐興強很有趣,也就掏錢買了。
一路上,唐興強竟是賣了不少,基本上盯上一個就能賣掉一杯瓜子。
唐青青覺得,唐興強也是占了長相的光。
他長得乖巧機靈,看着非常讨喜,讓人不會心生厭煩,也就樂意聽他胡扯淡。
不少人都被他逗樂了,出手也闊綽。
瓜子也不是什麼昂貴的吃食,一杯也就五分錢,能消磨不少時間。
不僅能解嘴饞,還挺填肚子的,很多人沒事都喜歡沒事嗑一嗑。
王黑子的貨也不錯,粒粒飽滿,炒得也特别地香。
不過也不是每個行人唐興強都撲過去,也是看人下菜的。
唐青青不禁問:“剛才那個走過去的人,你怎麼沒有跟他推銷啊?”
“那個人走得很快,臉色也不大好看,估摸是有什麼急事。這樣的人,肯定沒閑心買瓜子。”
唐青青不禁對他豎起大拇指,這敏銳感簡直了。
若是成年人,哪怕唐興強再長幾歲,有這樣的觀察力,唐青青都不至于那麼驚訝。
可唐興強都沒有滿十歲,有這樣的觀察力,就是個小人精了。
而且他以前沒有賣過東西,還是第一次來公社,很多鄉下人,不僅是孩子,成年人都會犯怵,可他卻大大方方的,根本不帶怕的。
對于陌生的地方,他根本不需要去适應,就好像在這裡長大的一樣。
還沒有走到機械廠,唐興強就已經賣掉十幾杯瓜子了。
走進機械廠大院,唐興強對唐青青道:“姐,你不用一直跟着我,過一會我們在這裡彙合就行。”
唐青青怔愣,“沒事,我反正今天也沒啥事,就當陪陪你。”
“不用,你在我還不好賣。”
“為啥啊?”
“大家看我是小孩,覺得我有趣反而更容易捧場。”
唐興強沒說的是,他一個人更好發揮,說自己死了爹沒了娘都好扯淡一點。
唐青青失笑,她竟然還成了累贅了。
“行,那我在門口那家小吃店裡等你,你賣完了就過來找我。”
唐興強眼珠子轉了一圈:“姐,我要是在飯點的時候賣完,你能在那家店請我吃碗面嗎?”
“你要是能在七點鐘之前賣完,你想吃啥都行!”
唐興強頓時信心十足:“姐,你就等着吧!”
兩人在機械廠家屬院門口分開,唐青青進到小吃店裡,現在不是飯點,沒有什麼生意。
小吃店老闆看到她,非常熱情地打招呼。
自從開放以後,不僅有更多人冒出來擺攤,開店的也不少。
有了這些小吃店,很多人都不愛去國營飯店了,嫌棄那裡的服務态度太差。
唐青青要了一碗馄饨,吃完以後也沒離開,跟老闆說自己坐在這等人。
老闆樂呵呵地說:“沒事,你随便坐,外頭冷在屋子裡等着不怕被凍着。”
到了飯點時,店裡的人越來越多,唐青青也很識趣地離開了,老闆挽留也沒有留下。
正在這時,唐興強來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唐興強一口兩個馄饨地往嘴裡塞,這裡的馄饨是大馄饨,把臉蛋撐得鼓鼓的。
“慢點,不急。”唐青青都怕他噎着。
“我得快點吃完,讓王黑子知道我是有能耐的!”
“我幫你記着時間呢,你慢慢吃,别吃那麼快,傷胃。”
唐興強把半籃子的瓜子都給賣掉了,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以内,表現可謂極為優秀。
唐興強這才放緩速度,“姐,我覺得賣東西真有意思。”
“你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去做生意。隻要是走正道,幹啥都行。”
城裡人覺得幹個體戶丢人,尤其父母是吃公家飯的,在這個時代都很瞧不上。
不過對于山溝溝裡的村裡人來說,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能在外頭賺到錢都不錯了,哪裡輪得上他們瞧不瞧得上。
唐興強也沒有這個意識。
唐興強此時整個人都很興奮,他也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
“城裡人就是有錢啊。”
要是換做鄉下,敲一百家能應的怕是都沒有兩家。
五分錢對于鄉下人來說也不便宜,就那麼一小點,哪裡值當花錢。
若是饞嘴,還不如自個種幾棵向日葵,幾粒種子下去,過幾個月就能吃個飽了。
但是在城裡就容易多了,城裡人有塊地也會拿去種菜,不會去種這些,更别提很多人沒地種菜。
不敢說一敲一個準,十個至少也有兩三個人會應了。
而且有的人家還特别大方,一買就是半斤一斤的。
現在快過年了,廠子雖然也發了瓜子花生,可一個人也就發個一斤兩斤的,要是家裡人比較多的,壓根不夠吃。
過年期間還得有瓜子花生招待客人,肯定還得再買一些。
所以看到有瓜子送上門,顆粒還很飽滿,炒得也不錯,也就多添個半斤一斤的。
機械廠還有很多孩子,手裡基本都有幾毛幾分的零花錢,他一吆喝那些孩子就圍過來了。
唐興強其實也沒賣幾家就都給賣完了,他很惋惜道:
“早知道這麼好賣,我就多帶一些了!”
唐青青對他很是服氣,竟然敢挨家挨戶敲門賣,換做她是沒有這個臉皮的,擔心被人給轟出來,而且一開始也不會想到還能這麼幹的。
“有沒有人罵你?”
“有啊。”唐興強不以為然道,“罵就罵呗,有人買就行。”
王黑子看唐興強那麼早就回來,還聽說了他是怎麼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可以啊,是這塊料。行吧,你這段時間就跟我混吧。”
唐興強興奮不已,乖巧地鞠了一躬:“黑子哥,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拖你後腿的!“
王黑子把唐興強收下,唐青青也就不管他們了,前往公安局報到。
唐青青才剛到那,屁股都沒坐穩就被拉走了,有個鄉鎮的供銷社被人給偷了!
大年三十那一天,唐青青和唐興強才從公社回家,王黑子都在前一天回去了。
唐青青原本是想讓唐興強跟王黑子一塊走的,可唐興強不樂意,還想再幹一天,于是這一天才回來。
唐興強将二十塊錢交給了唐青青,唐青青驚詫不已。
“就這麼幾天,你就賺了這麼多?!”
唐興強眼神裡盡是興奮,“我賺了三十,我留了十塊錢給家裡人買年貨。”
“厲害了,竟然能掙這麼多!”
“黑子哥說,年底是最好掙的,這個時候大家都願意花錢。我是來得晚,所以沒給多少工錢,要是一直跟着他幹,肯定不止這些。”
唐青青挑眉:“你這話是啥意思?”
“姐,你别誤會,我說了要好好念書就會繼續好好念書的。”
唐興強其實非常的心動,短短幾天就賺了三十多塊,每天還好吃好喝的,誰不心動啊?
可他唐興強是誰,他穩得住!
“不過,姐,王黑子說他下學期應該就辍學了。”
唐青青并不意外這個結果,王黑子覺得自己擁有小學畢業證,不是個文盲就夠了,上了初中之後明顯懈怠了。
再加上他已經瞞不住家裡自己在外頭做生意的事,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和人找上門,他更沒有上學的心了。
唐青青該說的已經都說了,王黑子要怎麼選擇,就得由他自己了。
她之前也跟翟弘毅聊過這件事,翟弘毅的觀點是,作為朋友會講清楚利弊,至于如何選還是得看當事人,他們無法幹涉。
王黑子年紀也已經不小了,已經有判斷的能力。
“那你是怎麼想的?”
唐興強認真思考,道:“要是沒有你,我肯定直接放棄學習跟着他混了。不過,你要不是我姐,他也不會理我。”
“為什麼?”
“我這幾天看到電視了,還去看了電影。”唐興強眼眸裡充滿了憧憬。
“姐,我覺得咱們公社還是太小了,賺再多錢也沒啥意思,我想跑更大的城市。”
唐青青失笑,“年紀不大,野心挺大。”
村裡人覺得能在公社有個營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别說公社,在鎮上都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比如他們的姑姑唐桂芝能嫁到鎮上,每次回娘家都被人高看。
哪怕後來大家知道她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可除了最開始絮叨幾句,還是很希望自己女兒有她這樣的好命。
唐興強不過才來一次公社,竟然連公社都瞧不上了,人家向往大城市。
“姐,你也覺得我是在異想天開嗎?”
唐興強不敢跟别人提,因為他知道肯定會被人笑話的。
唐青青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叫什麼異想天開,隻不過看你想要以什麼方式進城罷了。”
目前來說,農村人進城最體面的方式莫過于考出去,這也是最為穩妥的路子。
“姐,你真的覺得我能行?”
“為啥不行,你又不比别人笨,現在又恢複高考,又開放了,跟以前不一樣了,機會越來越多。你隻要有能力,你想去哪裡都行。”
唐興強笑眼彎彎:“姐,你肯定也能考上的!我到時候要考跟你一樣的學校!”
“那倒不必,我要考公安大學,你對這個又沒有興趣,沒必要勉強。”
唐興強眨了眨眼,“那我考毅哥的大學!我要是能考上,他會不會喜歡我一點?”
“會的。”
“那我一定要考上那所大學,這樣他就能更誠心帶着我了。嘿嘿嘿,到時候王黑子肯定眼饞死了!”
唐青青無語:“你也忒那啥了吧,王黑子好歹帶你賺了這麼多錢,你不感激就罷了,還這麼埋汰人家。回頭他要是聽到,看他還理你嗎。”
唐興強吐了吐舌頭,抓着她的胳膊撒嬌。
“姐,我就說說而已,他也沒少說我壞話,您可别誤會我是個壞孩子。”
唐青青沒有收唐興強的錢,唐興強最終妥協,讓她幫忙收着,否則他肯定很難存得住。
不僅自己爹媽會拿走,他大哥要是知道他有這麼多錢,肯定都給順走的。
唐青青這才答應幫他收下,也不知道怎麼的,大家都喜歡把錢存在她那。
翟弘毅、王黑子、陶大壯,現在還多了一個唐興強。
兩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家,唐青青分出一些東西,讓唐興強拿着回家,自己則直接上山找老劉頭。
大年三十,她肯定是要跟老劉頭一塊過的。
唐興強拿着一堆東西,有些不是滋味:“姐,你就不能把你師父叫下山,跟我們家一塊過年嗎?”
平常就不說了,逢年過節也不湊一塊過年,都不像一家人了。
尤其唐青青上了初中之後,更少回家,每次回來還都不見人影,不是在大伯那邊就是在老劉頭這邊。
唐興強為啥死乞白賴的纏着唐青青,他覺得自己要不主動一點,興許就沒有這個姐姐了。
唐青青揉了揉他的腦袋:“乖,回去吧。”
唐興強心底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非要看着她先走,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轉身離開。
唐興強大包小包地回家,震驚了所有人。
趙大花不可思議地驚呼:“你,你,你不會是去打劫了吧!”
瞧瞧,這又是布又是糖果又是麥乳精罐頭的,這也忒多了吧!
她第一時間就排除了這一切都是唐青青那個摳門玩意帶回家的東西,那丫頭就是個白眼狼,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逢年過節也不回家,全去孝敬那個師父去了。
“媽,你胡說啥呢,這都是我掙的。”
唐建軍也很是震驚,才幾天啊,就能買這麼多東西回來。
“你掙了多少錢啊?現在外頭就這麼好掙錢啊?”
唐興強白了他們一眼:“想得美,要不是我能說會道,我能賺夠來回路費都不錯了。”
吳老太最是高興,将唐興強一把摟過來:“不愧是我的乖孫,真是太能幹了!”
唐興旺撇撇嘴:“要不是那個誰不肯帶着我,否則我能掙更多!”
唐興盛心底偷偷翻了個白眼,自家二哥又在胡扯淡了。
自從上了學之後,他對于自家小弟的聰明有了更深的認識。
他上課根本沒有仔細聽,回家更是把書本往屋子一扔就跑去玩了,每次作業還是抄他的,可人家一到考試就能滿分。
有些題目他不會做的,隻要一問他他都會做。
唐興盛内心很挫敗,要不是大姐一直鼓勵他,他早就堅持不住想要放棄了。
實在是差距太大了,他已經很勤奮很認真學習了,可怎麼也趕不上就會玩的小弟,找不到地方說理去。
因此,他雖然羨慕唐興強短短幾天就賺了很多錢,依然不後悔自己沒有跟着去。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要是去了不虧本就不錯了。
至于自家大哥,唐興盛更是不看好。
趙大花眼珠子一轉:“老幺啊,王黑子現在樂意帶你了吧?年後你也繼續跟着他幹呗。”
“他過年期間休息,一直要等到元宵節之後才開工,沒時間了。”
“啥沒時間啊,你都能掙這麼多錢了,還上啥學啊,上學不就是為了掙錢,你現在都掙到了,幹啥還浪費那時間浪費那錢!”
吳老太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你胡說八道啥呢!”
“媽,你先别急着反對。咱們家興強多聰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跟着王黑子,摸清楚門道,以後不就能帶着咱們家一起嗎!要是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可就沒有這便宜事了!”
吳老太頓時不吭聲了,表情裡充滿了糾結。
她隻是知道讀書好,以前特殊時期她都覺得該讀書,現在有那麼好的前景,更覺得讀書好了。
可趙大花的話也讓她很心動,光看買的這些東西,都得好幾塊錢呢!
唐興強這才忙活幾天啊,要是一直跟着,那肯定會越掙越多。
唐建軍也蠢蠢欲動,原本他還看不上小孩子的小打小鬧,可知道小打小鬧也這麼賺,那就不一樣了。
他就是差人領路,否則憑借他的聰明才幹,輕輕松松就能賺到大錢。
于是,他直接拍闆:“老幺,這學甭上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唐青青正在跟老劉頭一塊準備年夜飯,今年王黑子估計被家裡纏着了,所以一直沒有過來,不過唐青青并不打算湊合過,心裡已經想好了菜單。
大盤雞、四喜丸子、糖醋魚、炸藕合、鹵雞蛋以及過年必不可少的餃子。
這麼多菜兩個人肯定吃不完,不過這種天氣不怕壞,所以可以使勁做。
雞是老劉頭養的,現在管得沒有以前嚴格了,老劉頭又住在半山腰上,遠離人群,更加沒人管。
于是老劉頭養了二十隻雞,有幾隻之前就吃掉了。
每次唐青青回來,老劉頭就把不會下蛋的公雞給宰了,現在隻剩下十來隻母雞。
魚也是老劉頭趁着趕集的時候從集市上買的,象征着年年有餘。
他們村子雖然有河,但是是小河,隻有小魚沒有大魚。
因此很多人都沒有吃過魚,吃過的也吃的是那種小魚仔。
開放之後,就有人跑到鎮上賣魚,老劉頭一看到也不管價錢,直接就買了一條。
提起這個,老劉頭就很是得意:
“還好我搶得快,一開始有些人還猶豫,覺得太貴,或是沒燒過不知道怎麼吃。結果就是這麼一猶豫,很多人後來都買不到,還有人差點給打起來。”
唐青青笑道:“可見現在日子越來越好了,大家都有錢買了。”
“可不是,趕集那天大家夥像是不要錢一樣的搶,這都是兜裡剩了錢。”
老劉頭心裡樂呵,自個日子過好了,也期盼别人日子也過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爺倆一個忙着揉面,一個忙着剁餡,這時候唐興強突然沖了進來,把他們吓了一跳。
“姐!”唐興強嚎啕大哭。
唐青青詫異,“你這是咋啦?”
唐興強雖然從小就喜歡哭,可要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其實皮實得很,他哭不過是為了撒嬌要好處罷了。
隻要能達到目的,他說停就停,完全不帶猶豫的。
可唐青青聽到現在這哭聲,明顯是傷心了,是真心實意地在哭。
“姐,我以後再也不強求你回家過年了。”
唐青青一聽這話,就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書裡,唐興強會變成後來的樣子,跟家庭教育是分不開的。
雖然他當時放棄讀書,唐建軍和趙大花夫妻也勸過兩句,那也不過是看唐建國态度激烈,也就跟着說一說罷了。
實際上态度并不強硬,而且看到唐興強賺到錢以後,啥都忘了。
唐興強敢在外頭頂着男主名頭胡來,也都是家裡縱容的。
現在唐興強短短時間裡賺到那麼多錢,恐怕那對夫妻又有騷操作了。
一問,果然如此。
“甭理他們,學你一定要上,反正你兜裡有錢,管他們怎麼說。要是他們鬧狠了,你就躺家裡擺爛,看他們能撐到啥時候。”
唐興強抽噎着,“他們才管不了我呢,我就是難過,他們咋能這樣呢。”
他剛才把上學的利弊都說了,可爸媽卻隻看到眼前的,還說唐青青那麼說不過是忽悠,就是不想帶他發财。
唐興強聽這話特别生氣,直接就跟家裡鬧翻了,然後就沖着跑出來了。
他一開始就覺得生氣,咋爸媽就能這麼蠢呢,還有二哥也是,成天跟個閑漢一樣在村子裡亂晃,還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能耐。
都說清楚道明白讀書的好處,還有做生意沒有那麼容易,别看他賺得多,可要是賠了也能把人給賠死。
唐興強這幾天賺到那麼多錢并沒有飄,反倒是看到了其中的艱辛。
有一批貨因為下雪差點來不及,他可是親眼看到王黑子嘴裡都急得冒燎泡。
要是年前來不及,年後就不好賣了,那批貨就砸手裡了。
也甭看他賺得多,他那也是往死裡幹,才能掙到的。
有那跟他一樣跑過來投靠王黑子的,臉皮不夠厚,腦子也不夠靈光,還不如在家裡種地掙得多。
隻不過錢到手的感覺是真的好,覺得辛苦沒有白費,不像種地,你再使勁一畝地也就能産那麼多,多也多不到哪裡去。
結果放到爹媽和大哥嘴裡,好像隻要去做生意就能撿到錢似的,聽着就好笑。
他是家裡最小的都知道的道理,他們竟然就是轉不過彎來。
他說得越多,反倒覺得他是賺錢了,就跟唐青青一樣不惦記這家裡了,真是把他氣得夠嗆。
唐興強嘴皮子從來沒輸過,結果被自己爹媽和親哥給整無語了。
他這一路跑過來,越想越生氣,後來不知道咋的,氣到頂了就變成難過了。
唐興強不明白自家爹媽咋就這麼不為他着想呢,明明他們也是疼自己的,可到實際了竟然這麼拖後腿的。
放眼整個大隊,要是誰能讀書讀得跟他一樣好,砸鍋賣鐵都是要供的。
不僅是爹媽,連最支持讀書的奶奶都叛變了,心裡真是哇涼哇涼的。
尤其他一看到唐青青,越發感到委屈了。
有些事啊,不落到自己身上,就感受不到疼。
唐青青去找了一條毛巾,打了一盆水。
“大過年的,别哭了,先洗把臉吧。”
唐興強的小臉都給哭花了,估摸一邊跑一邊哭也來不及看路,身上也摔得髒兮兮的。
唐興強把小臉小手洗幹淨,身上的郁氣也散了差不多,還不忘跟老劉頭禮貌地打招呼,跟他道歉自己大過年地打擾了。
“姐,我覺得跟蠢貨說話怎麼這麼費勁,難怪你平常都懶得跟爸媽他們說話,真是能把人給急死!”
唐興強情緒穩定後,一張小嘴又開始毒得不行。
唐青青還真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沒有回家的,不過她也沒有解釋。
“我們正在做年夜飯,你今晚也跟着我們一塊吧?”
唐興強看他們準備的飯菜,雖然還隻是半成品,還沒有下鍋。
可他知道唐青青的手藝,不禁咽了咽口水,卻搖了搖頭道:
“不了,我剛才就是生氣才跑過來的。我這段時間那麼辛苦,買了這麼多東西回家,不在家裡多吃一點不就虧了!”
唐興強甩了甩頭發,氣鼓鼓道:“不回去他們還以為我怕了,哼,誰想攔着我上學就是想斷我的财路,我唐興強才不會被他們控制呢!”
“要是家裡刁難你,有啥困難就來找我。别的不說,隻要你和興盛想上學,姐一定會供你們到畢業。”
唐興強搖搖頭:“姐,放心,我能應付。我剛才就是心裡比較亂,我看到你就好了。”
唐青青失笑:“我還成了定心丸了。”
“那可不是,看到你我就知道不能聽他們的,否則就要完蛋。”
唐青青自從開始叛逆,日子就越過越好了。
現在走出門,唐興強一說自己是‘神眼女俠’的弟弟,别人都能高看一眼。
而且作為鄉下姑娘,不,應該說是鄉下孩子,這麼大的,有幾個那麼有出息的?
他們大隊這幾年再也沒有小偷小摸的事,因為啥?還不就是因為唐青青嗎。
至于那些說一個女孩家沒必要這麼拼,還不如嫁個好男人之類的言語,唐興強嗤之以鼻。
他深信唐青青說的那句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要是嫁人就能一勞永逸,小姑姑就不會被小姑父揍了。
自從他們上門威脅之後,小姑父确實比之前老實很多,可小姑的日子依然不怎麼好過。
她自身硬不起來,在家裡還是毫無地位,哪怕有家裡兄弟撐着,用處也很有限。
反正換做唐興強,他是過不下去那種日子的。
“姐,你就等着瞧,他們要是不讓我讀書,我就把家裡的房頂給掀了!”
唐興強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唐青青和老劉頭對視一眼,都無奈笑了起來。
老劉頭微微蹙眉:“這小子跑過來,也給我提了個醒。”
“啥?”
“你過年就快十八了,我不信他們沒有啥想法。”
唐青青怔了怔,她讀書比較晚,雖然跳級可年紀也不小了。
不過之前大家都被耽誤了,所以她在學校年紀也不算大,時間過得快,有時候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多少歲了。
“他們現在管不了我。”
“可他們隻要還是你的父母,有些事還真能管得了,尤其是在鄉下。”
唐青青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幾年她的小日子過得确實輕松,沒人能管得了她,可這也并不意味着趙大花和唐建軍沒有法子對付她了。
隻要他們還頂着父母的名頭,就是個麻煩事。
他們沒鬧騰,不過是撕破臉的成本太大,所以就暫時退一步罷了。
“咱們不是怕了他們,隻是得警醒着。”老劉頭又道。
“你現在也長大了,你想沒想過認你親生父母?”
這個問題一直都困擾着唐青青,卻又必須得去面對。
“師父,我想等高考之後再說。”唐青青壓下心中的複雜情緒,“我要是能考上大學,不管遇上什麼事,都不用怕了。”
唐青青覺得自己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又或者還不知道怎麼面對親生父母。
一開始還有些想法,時間越長,越發沒有揭露真相的欲望。
“你自個心裡得惦記着,隻不過啊,人跟人之間的感情也是相處出來的,就算是跟自己親爹媽也一樣。尤其他們還有個疼了這麼多年的‘女兒’,這感情啊,恐怕比較複雜。”
老劉頭每每想起這些事,心裡就很矛盾,所以也一直都沒催。
他也很擔心萬一認親,反倒帶來更大的傷害,那不是沒事找事嗎。
可要是不認也是不行的,這不是讓那對夫妻一直頂着唐青青父母的名頭,想想都讓人感到生氣。
“師父,你不用擔心,我有你陪着,不管遇上啥事都不會打垮我的。”
老劉頭聽到這話,頓時笑了。
“你就會說好聽地哄我這個老頭子。”
“師父,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行啦行啦,大過年的先不提這些糟心事,還不如講一講案子有趣。”
唐青青經常跟他提起案子的事,老劉頭每次聽了之後,都會指點一二。
如今唐青青的碼蹤本事不比老劉頭差,可畢竟年紀小,經驗也少,在很多地方還是需要跟老劉頭學習的。
老劉頭現在也不像以前一樣,一提起碼蹤就想起自己早逝的兒子,也很願意跟唐青青聊這些。
若是沒有愛好,是學不好一門手藝的,他也不過是因為太難過,才會放棄而已。
今年隻有一老一小一塊守歲,老劉頭硬撐着一定要等12點才去睡覺。
唐青青勸他,他也不聽。
今年唐青青和老劉頭都買了炮竹和煙花,這個年并沒有因為人少而冷清,一老一小依然過得熱熱鬧鬧的。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青吃了湯圓,這才回家。
一回去也不急着去自個家那邊,而是先給大伯他們拜年。
唐巧巧看到唐青青連忙撲了過來,“姐!我們今年也買煙花了,我等着你一塊放呢!”
日子雖然過得緊張,大伯和大伯母都不想因此缺了唐巧巧的。
雖然隻是買了最便宜的仙女棒,也足夠讓唐巧巧開心了。
唐青青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進屋給大伯和大伯母拜年。
大伯母笑着給她一個紅包,唐青青也沒有推辭,大大方方接了過來說吉利話。
“小孩見風長,我覺得昨兒你還是個小不點,現在就長成個大姑娘了。”王四妹感歎道。
她當初剛嫁過來的時候,唐青青非常地瘦小,整個人還有些怯怯的,嬌嬌弱弱的,抱着她都得小心,生怕一個用力就給捏碎了。
沒想到現在出落得這麼漂亮,為人處世也很大方,一看就是個能撐起事的。
要是沒有唐青青,他們一家現在還指不定啥樣呢。
唐青青在這邊待了一會,就跟唐巧巧一塊到隔壁拜年。
趙大花看到唐青青臉色不大好看,可想着現在是大過年的,倒也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唐興強朝着唐青青擠眉弄眼,看他那嘚瑟樣,就知道他肯定把事情搞定了。
這個小滑頭,誰被坑了,也不能是他被坑了。
吳老太看着唐青青,上下打量道:“你現在也是個大姑娘了,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可不能像去年一樣耍小孩子脾氣了。”
唐興強:“奶,瞧您這話說的,您就說咱們大隊有誰比我姐更有本事吧!”
“有本事又不代表沒有小孩脾氣。”
“那也得看有啥能耐,我姐這能耐,不穩重誰能學得會啊?怕是蹲了一會就氣得罵人了。”
吳老太有些不高興:“我說一句話,你這一堆話等着我,這大過年的,也給我找不痛快,平常白疼你了!”
“大過年的您不挑好聽的話說,還怪我學你。”
吳老太直接揮揮手:“趕緊出去玩去,真是一群讨債的,看着我腦殼都疼。”
唐興強從炕上跳了下來,笑眯眯道:“奶,你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啥事?”
“您還沒給我和姐紅包啊,媽,您和爸也還沒給我們呢。”
“去去去,你都掙到錢了,還要啥紅包。”
唐興強撇撇嘴:“我這是讨吉利,咋就不能要紅包了。”
最終,吳老太還是不情不願地給了唐興強、唐青青和唐巧巧每人一個紅包。
趙大花卻死活不同意,不僅沒有給他們,連唐興盛也沒有給。
她覺得唐興盛去讀書,已經花了家裡很多錢,耽誤很多事了,沒資格領紅包。
幾人跑出去,唐興強将吳老太給的紅包打開,竟然隻有一分錢。
唐青青最慘,紅包竟然是空的!
“奶奶也真是的!也太小氣了吧!我昨天還給了她五毛錢呢!”唐興強很是氣憤。
唐興盛:“她給二哥了。”
唐興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啥!?你說的是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要不然為啥一大早上二哥就不見蹤影,兜裡有錢了。爸媽也給他了,給了兩毛呢。”
唐興強快要被氣死了,“這也太不公平了!”
他現在是感受到唐興盛這些年的委屈了。
“他們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我這麼能幹,竟然這麼對我!二哥那鬼樣子,他們還寵得跟啥一樣。”
唐興強簡直無法理解自己爹媽和奶奶在想啥,他才是全家最有出息的男丁,竟然也被排到唐興旺後頭,這也忒不公平了。
唐巧巧:“奶和叔嬸也很寵你啊,你這幾天沒在,他們特别擔心你在公社吃不好穿不暖。”
唐興盛毫不客氣道:“他們是為了炫耀,這才到處渾說呢。”
唐興強心情更不好了。
唐青青揉揉他的腦袋:“大過年的,胡思亂想什麼呢。他們就是覺得你掙了錢了,不想讓你手裡拿太多錢而已。”
可以說吳老太和唐建軍夫妻目光短淺,但是要說他們不疼愛唐興強那就有些偏頗了。
隻不過他們都有很多長輩都有的毛病,自覺自己是大家長,不尊重孩子的意志,總想用自己的生活經驗安排孩子的未來。
你要說他們故意攔着唐興強,不讓他去讀書是要耽誤他的前程,可能性不大。
隻不過是他們的認知受限,隻看到眼前罷了。
唐興強确實能幹,可他們依然覺得他隻是個孩子。
一面覺得覺得自己孩子最聰明最棒,另一面又覺得他還小啥都不懂,得聽我的。
“可我聽着就是膈應。”
唐興強想到剛才唐青青那個空紅包,更覺得心裡更不舒服了。
唐青青自從在公安局那挂了号,沒少往家裡帶東西,幾年下來,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少了,放在哪戶人家都得樂死,
可他們家呢,過年連給個紅包都是空的,真是不知道該說啥了。
唐興強以前沒有那麼深刻的感受,去了一趟公社就覺得家裡人做事忒不大氣了。
“行啦,小小年紀别想那麼多,小心以後不長個。大過年的,咱們使勁玩就對了!”
唐青青拉着一群孩子在外頭瘋玩,今年是暖冬,太陽曬着也不怎麼冷,很多孩子都跑出來玩耍。
沒一會,唐青青屁股後面就跟着一串孩子,嘻嘻哈哈鬧個不停。
陽市。
屋外鞭炮聲響,孩子的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唐廠長家裡的氣氛卻不怎麼好,這個年注定沒法歡快度過。
“爸,媽,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你們不能聽都不聽就否決,你們這是法西斯做派!”
唐繼學不顧父母臉色鐵青,不怕死地說道。
唐建國氣得直接操起茶幾上的蘋果,直接給砸了過去。
唐繼學一把給抓住,還笑眯眯地說:“爸,我都快二十了……”
“你八十我也還是你爸!”唐建國拍桌。
蘇蓉也快被這個兒子給氣死了,明明是家裡最聰明的,結果讀書沒好好讀書,複讀了一次别說大學,中專都沒考上!
成天都在外頭胡混,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現在還鬧着要跟人南下去做生意,說什麼現在那邊有新政策,有特别好的發展前景。
說得好像那邊遍地是黃金,彎腰就能撿似的。
最要命的是,唐繼學還把之前找好的工作給辭了!直接來個先斬後奏。
提起這件事,蘇蓉對自己丈夫就有怨氣。
當初要是直接把唐繼學安排進他們機械廠,哪裡會有後來的事。
可唐建國不想讓人覺得他們唐家把機械廠當成自己家的,把唐繼學安排到紡織廠當臨時工。
紡織廠距離機械廠遠不說,唐繼學的職位還是個搬運工。
雖然隻是暫時的,隻要表現得好,一有名額就能安排上,可這也太埋汰人了。
也難怪唐繼學偷偷摸摸把工作給辭了,還想學别人去做生意。
要不是那非要堅持那鬼原則,唐繼學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根本翻不出什麼浪花。
“唐繼學,你要是敢偷偷溜出這個家,以後就别再認我們做父母!”蘇蓉直接放出狠話。
唐繼學越被壓迫,越想要反抗。
“你們不能這樣,我不是你們的附屬品,我能決定自己的未來。”
唐大哥唐繼全皺眉:“你自己說說你這些年做了什麼靠譜的事?成天除了惹禍,跟一群街溜子混在一塊,幹過什麼正經事?你但凡靠譜點,我們也不會這麼反對。”
唐二哥唐繼東也慢悠悠開口:“老三,你别被一腔熱皿沖昏了頭腦。”
家裡人都在反對,這讓唐繼學又是生氣又是挫敗。
這時候,唐珍珍清亮的聲音響起:
“爸媽,我覺得三哥有這樣的志向挺好啊,我相信三哥有能力在南邊打下一片天地!”
唐老三激動得熱淚盈眶:“我們家就小妹最懂我!小妹,我以後要是發财了,你想買什麼我都給你買!”
唐珍珍笑容燦爛:“哥,我相信你!”
雖然有些事情跟書上記錄的有所偏差,可唐珍珍依然對唐繼學非常看好。
唐老三确實很聰明,在外頭确實掙到錢了。
唐珍珍現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唐老三花錢給她買的,價格昂貴,但是物有所值。
面料款式都很不錯,和現在很多沒有設計感的衣服截然不同。
時尚就是一個圈,這一身衣服放到幾十年後也依然是時髦漂亮的,很符合唐珍珍的審美。
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決定必須要買下來。
唐繼學現在要去南邊,她隻有支持的份!
作為一個未來商業大佬,雖然因為失誤沒有考上大學,可他的能力在那。
不管做什麼都講究天分的,唐繼學有做生意的天分,不上大學也不一定是壞事,早一點去南邊,就能早一點抓住機遇。
現在正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何況是很有商業天賦的唐繼學呢。
與其在這裡蹉跎,不如早點去拼,早點發财。
其他人的目光一下投到了唐珍珍的身上,一向對她都是和顔悅色的唐建國也不禁皺起眉頭。
“珍珍,别亂說話。”
蘇蓉:“珍珍,你别老是縱着你三哥。”
“爸,媽,三哥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們可以試着去信任他,相信他。”
有人支持,唐繼學更加來勁了。
“連珍珍都這麼說,你們還有啥可說的!”
唐珍珍從小就很聰明,對于政策的變動,嗅覺十分地敏銳。
之前就預測過會恢複高考,沒想到沒多久就恢複了。
隻可惜唐繼學之前沒有好好學習,第一次考試那天還因為中間遇到事給遲到了,結果不能進考場,第一科成績就沒有,隻能放棄。
第二次考試,因為臨考前跟人打架,整出了腦震蕩,腦子都不好用了,于是也考得一塌糊塗。
唐大哥:“珍珍,這次情況不一樣。南邊什麼情況還不确定呢,跑這麼遠,要是出了事都找不到人。”
唐珍珍認真道:“大哥,爸、媽,我覺得我們可以試着去信任三哥。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我們不能老用老眼光看待問題。”
唐繼學再接再厲:“我知道我平常不靠譜,可我真的不是瞎胡鬧,我跟大剛他們都規劃好了的。”
蘇蓉原本還有些松動,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
“你怎麼還跟大剛一起混,當初要不是因為他,你也不會跟人打架……”
“媽,你又提幾百年前的事幹什麼,這事不怪大剛,是我自己看不過眼,所以才出手的。”
“要不是他帶壞你,你怎麼會到處混?我千叮咛萬囑咐,讓你遠離那些人,他們會帶壞你,你就是不聽!”
唐建國道:“你想出去闖可以,但是得給我一份詳細計劃,而且不能再跟剛子那群人一起混。你要找兄弟,也得找靠譜的,而不是這種不靠譜的。”
唐繼學還想說些什麼,唐建國卻不允許再提這件事。
“在這之前,你給我好好看書,今年再考一次!否則我是不會給你開證明的。”
沒有證明寸步難行,唐繼學心有不甘卻也毫無辦法。
唐繼學沮喪不已,覺得這個年都沒法好好過了,他之前跟兄弟們信誓旦旦拍兇脯能搞定,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要是食言了,以後可還怎麼混啊!
“小哥,你是不是還在發愁啊啊?”
唐繼學看到自己的小妹,深深歎一口氣: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你真想去南邊啊?”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工作都給辭了,明年我可是就能轉正了的,你到現在還懷疑我的決心?”
唐珍珍想了想道:“我要是幫你拿到介紹信,你該怎麼謝我?”
唐繼學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小妹!”
“噓——小聲點。”
唐珍珍走出門,看了看外頭,确定沒有人。
唐繼學激動極了,“小妹,你是我親妹,你一定得幫哥哥啊。”
“放心吧,全家人都反對,我也會支持你的。”
唐繼學感動不已,“小妹,我們家就你最懂我。”
“你以後發了财别忘了我就行。”
“那必須不能忘啊,忘記誰也不能把你給忘了。”
唐珍珍得到這個答案很是滿意,“等過年後,我争取幫你弄到。”
“你打算怎麼辦啊?”
唐珍珍笑道:“這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我會拿到蓋了大章子的介紹信的。”
唐繼學眼珠子一轉,頓時知道唐珍珍要幹什麼了。
唐珍珍可以随意出入唐建國的辦公室,趁着唐建國不在,偷偷把公章拿出來按個戳,不是什麼難事。
“小妹,你是我的大恩人!”
唐珍珍笑容燦爛,“你要是念着我的情,等你賺到錢,你給我買京城的四合院。”
“那破房子你買來幹什麼?”
“現在是破房子,以後可就不一定了!反正你得答應我。”
“好好好,不就是個四合院嗎,故宮要是賣我發财了都給你買!”
唐珍珍從唐繼學的房間裡走出來,撞到了唐二哥,把她吓了一跳。
“二哥。”
唐二哥的眼神瞟了一眼唐繼學的房間。
“二哥,我剛是去安慰小哥。”
唐二哥點點頭,道:“珍珍,你在文工團怎麼樣?我之前聽媽說,你在那并不開心。”
唐珍珍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好看。
“你要是待得不開心,可以選擇離開,不用擔心媽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唐珍珍連忙搖頭:“二哥,我待得挺好的,并不想退伍。”
“真的?”
“真的,隻是天天要練功比較累,别的真沒什麼。”
“有什麼事就跟二哥說,别憋在心裡。”
唐珍珍笑道:“二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我的。”
唐珍珍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笑容一下垮了下來。
她變成了唐珍珍,卻沒有像唐珍珍一樣,成為文工團舞蹈隊首席。
練功實在是太辛苦了,少練一天都能看出來。
“我要是有女主光環,也不至于那麼慘!”
唐珍珍很是不忿,她的這副身體太不給力,沒有女主卓越的天賦,想要成為優秀舞者,得付出太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實現。
一開始訓練時,唐珍珍覺得自己都快要死了,每次壓腿感覺那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文工團的工作一點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美好,每天各種訓練,一練就是幾個小時,運動量極大。
根本不是美美地舞動幾下,展現自己的魅力就夠了。
每天都跳得一身臭汗,否則就不能過關。
作為一個垃圾都懶得下樓倒的宅女,她根本不想每天完成那麼多的練習,實在是太累太辛苦了。
她替代了書中女主的人生,卻沒法像她一樣可以躺平,随便跳跳就好了嘛,要求竟然這麼嚴格,明明書裡根本沒有這麼多麻煩事,這讓她意難平。
“穿越大神!你都讓我穿越了,還故意這麼折騰人!”
要不是男女主第一次相遇,是男主看到了女主的舞蹈,因此對她印象深刻并且有了好感,唐珍珍才不會繼續跳舞,去唱歌或者表演組,可比跳舞輕松多了。
很快就要到男女主相遇的時間,唐珍珍又是期待又是煩惱。
她看書的時候就非常喜歡男主,對女主很是不喜歡,沒少因為看不慣女主而打負分。
她覺得女主太作,典型的被寵壞所以不知好歹。
若是她能跟男主在一起,她肯定安安心心地在家裡做個賢妻良母,讓男主寵着自己,直接躺赢,絕對不會瞎折騰。
但是想要男主看上自己,她現在就得練功,否則沒法争取到那支舞蹈,興許劇情又會發生偏差。
要是她直接穿越成女主,而不是女配,也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唐珍珍深吸一口氣,隻要混過這一關,順利跟男主在一起,她再也不會委屈自己!
榕山大隊。
初五,很久沒有回娘家的大姑媽唐鳳芝竟然回來了,這讓唐家人很意外,也很高興。
大姑媽唐鳳芝在家裡排行老二,比唐建國還要大一些。
唐鳳芝這次回娘家,可謂是衣錦還鄉,大包小包地帶回來了不少東西。
她身上穿着新襖子,年紀雖然上去了,可依然能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唐鳳芝嫁得遠,所以很少能回來,唐青青長這麼大也沒見過幾次。
唐青青當時正在跟一群孩子在外頭玩,就聽到有人起哄,說是唐鳳芝回來了,一路給孩子撒糖。
原本正在玩鬧的孩子們,立刻叛變幾乎全都給跑了,隻有唐興盛和唐興強依然守着唐青青。
“不就是糖嗎,瞧這些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姑媽來了呢!”
唐興強對這個姑媽沒有什麼印象了,他最後一次看到姑媽還是在三歲的時候。
她每次來也都是來去匆匆,住不了兩天就走了。
唐鳳芝嫁的也是村裡的人,據說那邊還窮得很,而且特别偏僻,比榕山大隊還要山溝溝,去鎮上都得走半天的路,娶老婆都不好娶,所以那邊彩禮錢給得很高。
當初會把唐鳳芝嫁過去,也是貪圖彩禮錢比較高。
唐興強好奇:“姐,姑媽咋變得這麼闊了,我咋記得奶奶說他們家特窮呢。”
唐青青也很茫然:“不知道啊,估計是這幾年發财了吧。”
上次唐鳳芝回來,還想着要打秋風呢,被吳老太拒絕了,還早早把人給趕走了。
大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這麼多年沒有回娘家看一眼,覺得娘家人太無情。
“哇,幹啥這麼掙錢啊,走走走,我們趕緊回家看看。”
唐興強一聽這話,就特别來勁。
姐弟仨人還未走到家門口,就看到有孩子捧着一把糖,笑得見牙不見眼地走過來。
他們看到三人,興奮不已。
“你們家太闊了!竟然分了我這麼多的糖!”
雖然都是最便宜的水果糖,可一個人分那麼多,花銷也不少了。
看來他們這位大姑媽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感覺這次回來是故意顯擺的,一洗前恥。
姐弟三人剛踏進院子裡,就聽到爽朗的笑聲,時不時地又變成了哭聲,還沒進屋就知道有多熱鬧。
一進屋,姐弟仨人的目光就被姑媽給吸引了,她臉微胖,瞧着就是日子過得不錯的。
唐鳳芝看到姐弟仨人,表情變得更加燦爛。
尤其看到唐青青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一眼都不舍得錯過。
“瞧瞧,這都是誰啊?我都認不出來了。”
唐興強搶答道:“姑媽,我是唐興強,這是我大姐唐青青,這是我三哥唐興盛!”
唐鳳芝一把将唐興強抓過來,“哎喲,瞧這張小嘴啊,還跟小時候一樣,叭叭叭的特别能說。”
唐鳳芝抓了一把糖塞給唐興強,又塞了一把給唐興盛,這些糖比之前那些小孩子拿到的要好。
她從炕上站了起來,不停地打量着唐青青。
“哎喲,這竟然是青青,小時候還不覺得,長大了長得可真俊啊。我看着十裡八鄉,沒一個能比得上的,我那個大隊也沒有這麼出衆的。”
唐鳳芝啧啧不已,不停地打量着她。
唐青青不禁皺起眉頭,對于如此直接的眼神很是不适應。
“姑媽,新年好。”
“好,好。沒想到趙大花你這樣的人也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我要是不回來,都不知道咱們家出了這麼個大美人。”
正吃着橘子的趙大花,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唐青青也覺得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
“媽,算起來青青都快十八了吧?定了親沒有啊?”
吳老太:“還沒有滿十八呢,不過也快了。親還沒定,她還在上學呢。”
“上學好啊,女娃子就該上學!不要聽那些混賬話,說什麼女娃娃不用上學。”
唐青青聽到這話,頓時對這個許久沒見,已經非常陌生的姑媽升起了好感。
趙大花撇撇嘴:“好啥啊,上了學主意大得很。以後嫁人了,也是便宜别人家的。”
“弟妹,不是我說你,這麼多年過去,你眼皮子還是這麼淺!”
唐鳳芝嗤道,趙大花想頂回去,可想到唐鳳芝帶回的一大堆東西,又把那口氣給咽了下去。
“想要嫁得好,大字不認識幾個,能找到什麼好的?有錢有勢的人也不傻,不稀罕要文盲。”
第75章
第七十六章
唐青青對唐鳳芝剛升起的好感,因為這麼一句話,又給打散了。
她辛辛苦苦去上學,就為了嫁個好男人?想想都對不起自己的努力。
男人能做的,她也能做,憑啥不自己去掙,還得過一手去靠别人?
有這能力幹點啥不好,這得多缺心眼啊。
手心向上過日子,唐青青可不覺得是什麼好事。
偏偏唐鳳芝還感受不到唐青青對這樣話語的反感,還鼓勵唐青青道:
“好好念,拿個初中畢業證,回頭姑媽給你找個好人家。”
唐青青忍不住道:“姑媽,我上學不是為了嫁個好人家。”
唐鳳芝燦爛的笑容微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人家,你上學不為嫁個好人家,那還費那工夫幹嘛。”
“我自己變強啊,别人有不如我有。”
唐鳳芝噗嗤一笑:“果然是個孩子,真是啥也不懂。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女人能幹沒用,再能幹也不如男的。還不如找個能幹的男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這比啥都重要。”
趙大花難得真心附和大姑姐,“可不是嗎,這丫頭學着學着就學野了,還以為自己是男娃,就差要考個狀元回家了。”
唐興強第一個不服這話,“我姐就是狀元!她一直是全年級第一!男的也幹不過她。”
唐鳳芝一臉不認同:“那是男娃沒發力,女娃娃啊一開始學習都不錯,可是沒有後勁,很快就學到頭了。不像男娃,懂事得晚,後頭發力就能追趕上來了。你們看看,當大領導的,有幾個是男的。”
“那是别人,我姐一直都厲害,才不會沒有後勁呢!”
“沒錯,我姐最厲害!”唐興盛也聲援道。
“瞧瞧,姐弟幾個關系處得真是不錯,知道為姐姐說話。”
唐鳳芝笑了起來,明顯不當一回事。
“我們吃過的飯比你們吃過的鹽都多,就沒見過女娃娃比男娃娃強的,女娃娃就适合幹屋裡的事,屋外頭還得男人來撐着。”
唐興強撇撇嘴:“那是因為以前你們窮,所以沒飯吃。”
唐鳳芝面色沉了下來,一臉不悅地望向趙大花:
“弟妹,不是我說你,成天在家也不好好管一管孩子,瞧瞧興強都成啥樣了,大人說一句頂一句。”
趙大花本來就不痛快,現在又被這麼一說,更不樂意了。?
“這孩子都是跟他姐帶,我可管不了他。”
“哪有管不了孩子的媽,就看你用不用心。小時候不管孩子,以後不成器了坑的還是自己。”
趙大花心裡很是不痛快,剛想頂回去,又聽唐鳳芝道:
“我認識一個人,腦子特靈活,還沒開放就是萬元戶了!”
趙大花直接倒吸了一口氣,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過來,尤其是唐興強,眼睛都在發光。
萬元戶啊!城裡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三十來塊錢,工人不吃不喝得賺二十多年,更别提他們這種窮苦老農民了。
吳老太艱難地吞咽口水:“我的娘啊,這是幹啥了,咋滴這麼有錢。”
“做啥你們先别管,反正現在因為兒子不争氣,可被坑苦了。就是因為小時候沒好好教,被爺爺奶奶寵的,萬元戶有啥樣,照樣一年就都敗光了!”
吳老太隻覺得眼暈,上萬的家産竟然一年就搞沒了,這,這可真是太吓人了!
“所以說啊,别不管孩子,你今天不管他,以後自然會有别人來管他,到時候遭殃的就是一家人了。”
對于這話,唐青青很是認同,隻不過明顯今天這個對話是沖着他們姐弟來的,讓人聽着心裡不是滋味。
趙大花心裡也不舒服,誰喜歡有人對你指手畫腳的?
這些年吳老太年紀大了,都很少這麼說她了,這個幾年才回一次家的大姑姐倒是多事得不行。
不過趙大花将這點不愉快都給壓下去,道出自己的疑惑:“姐,您這些年是幹啥發财了?還認識這麼闊氣的人?”
雖然萬元戶現在已經不是萬元戶了,可以前也是闊過的,說明也是個有本事的。
要放在從前,唐鳳芝哪裡認識這些人,更不會有閑錢買糖分給村裡的孩子們。
她一開始聽到唐鳳芝回來了,心裡還想着怎麼把人給攆走,以為她又是來打秋風的。
沒想到,也就幾年沒見,唐鳳芝大變樣了,不僅穿着嶄新的大襖子,一看就不便宜,還出手特别闊氣。
還大包小包的,買了許多東西。
趙大花剛才偷偷看過了,其中一個籃子裡竟然有一大條肉,還是昂貴的五花肉!看着能有五六斤!
除了肉還有白面條、罐頭、糖果、臘腸等好東西,還有兩個袋子裡裝了啥,她不知道,估摸也不是啥便宜貨。
要不是親眼看到,趙大花難以置信。
唐鳳芝的笑意更深,她現在臉長圓了不少,還胖了好幾圈,一看就是日子過得好的。
帶上這麼一抹笑,看着特别有派頭。
“這些年運氣還不錯,跟着大家夥賺了一些錢。”
唐鳳芝嫁的那個村子也是走了狗屎運,距離他們大約十裡地的地方,竟然在地底下勘察到了煤礦。
其實很早以前就有動靜了,隻不過一開始還沒有全面開挖,而且受益的都是那個附近村莊的人。唐鳳芝所在的村子,雖然距離也不遠,可一開始并未惠及。
後來随着發展,礦井越來越多,附近也就逐漸被帶動了。
唐鳳芝膝下有兩個兒子,大約是以前窮得厲害,特别敢打敢拼。
現在都在礦上混,賺得盆滿缽滿。
趙大花羨慕極了,這是什麼運氣啊!
以前那鳥都不稀罕去的山溝溝,竟然能挖出煤礦!這可不就賺大發了嗎!
雖然下井工人很辛苦,還非常地危險,可是賺得也多啊。
瞧瞧唐鳳芝這次回來的派頭,就知道有多賺錢了!
“兩個外甥都在礦廠上當了工人?”
唐鳳芝很是不屑:“當工人能掙幾個錢啊。”
趙大花瞪眼:“那是當上了領導?”
“都不是,他們有自己的掙錢門道。”
唐鳳芝嘴很嚴,并沒有透露他們是怎麼掙錢的。
不過可以知道的是,都是依仗着煤礦展開的。
這讓趙大花那個羨慕,吳老太更是覺得臉面有光。
吳老太:“大閨女啊,你們那還缺人不?你看能不能給咱們家興旺安排上?興旺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也快到說親的時候了。”
唐鳳芝并未一口答應,“我好多年都沒有見到興旺了,不知道他現在啥樣子了?大過年的,他不在家,跑哪裡去了?”
趙大花連忙道:“他出去找人耍了,我已經讓人去叫他了。”
唐鳳芝搖搖頭,“大過年的,小小年紀就知道往外跑,真是……媽,不是我說,弟妹不懂管孩子,你怎麼不知道管管。從前你管我們多嚴,哪裡會讓孩子大過年跑得不見人影的。”
吳老太:“他都多大個小夥子了,哪能跟小姑娘小孩一樣成天窩家裡,男人得多出門結交朋友才有出息。”
“這倒也是,你兩個外孫就是這麼跟人搭上線的,活兒也就越做越大,越來越掙錢了。”
趙大花:“一個月能掙多少啊?三十塊有嗎?”
唐鳳芝嗤了一聲:“三十塊還不夠給人煙酒錢的。”
吳老太和趙大花聽這話都倒吸一口氣,她們剛才就發現唐鳳芝這些年變化很多,現在聽她說話,更覺得不一般了。
趙大花連忙趕着唐興強去把唐建軍找回來,這種時候唐建軍不在可不行。
唐興強還想繼續聽,可唐鳳芝看他不動彈,眉頭一皺,一副你不去我就不說的模樣,他這才樂意動彈。
唐青青也想走,被唐鳳芝一把抓住。
“青青就留在這裡,你一個女孩家家的,跟男娃湊什麼熱鬧。女人最受不得凍,冬天時候可不敢經常出門。”
唐鳳芝打量着唐青青,滿眼地喜歡。
“我見過這麼多孩子,跟青青最投緣。青青,這次你跟我一塊回去吧,也讓大家瞧瞧,我有個這麼出色的侄女。”
唐青青想要将手掙脫開,可唐鳳芝的手跟鐵箍似的,根本動彈不得。
“姑,過兩天我還得去公社公安局。”
唐鳳芝怔了怔:“去公安局幹啥?”
趙大花頓時來勁了,“這丫頭學了點本事,時不時就被公安局邀請過去幫忙破案。我一直說女孩家家的,搞那些做什麼,都是男人幹的活,她非不聽。偏偏啊,她就有别人沒有的本事,隻能随着她去了。”
“啥本事還能讓公安局的人來請?”
提起這個,趙大花就有話聊了。?
她平常是不喜歡看到唐青青得意,可自從唐鳳芝回家,那派頭耍得忒大了,連吳老太都被壓着。
動不動教你做人,趙大花心裡是很不服氣了。
唐鳳芝這個大姑姐,從前就是個事媽。
明明自己日子過得都不成樣子了,每次回娘家就喜歡說她這個做得不行,那個不對的。
以前她還能壓回去,現在卻不一樣了,一看到唐鳳芝帶回來那麼多東西,就已經被壓了一頭了。
剛才沒聽唐鳳芝,連老太太都能說幾句。
明顯的,有了錢就有了膽。
趙大花雖然也想跟着分一杯羹,可一直被壓着絮叨,她也是有脾氣的。
于是,趙大花就把唐青青的事跟唐鳳芝提起,吹得是天花亂墜,唐青青這個當事人聽着都覺得好似聽故事似的,跟自己沒啥關系。
唐鳳芝很是意外:“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一手啊。”
“可不是嗎,所以現在都不服管教了,覺得自個能耐了,爹媽的話都可以不聽了。”
唐鳳芝突然闆着臉,朝着唐青青訓斥道:
“你這丫頭白讀這麼多書了!連最基本的孝順都不懂。要是這樣,還不如别讀了!省得越學越壞。還是趕緊嫁個男人,收收心,生了孩子就知道當父母有多不容易,才知道孝順。
這樣吧,下學期不上了,就在家裡好好待着,學一學該怎麼做個好媳婦,嫁個好人家才是最重要的。”
趙大花直接笑了,也不去計較那點小心思了。
“沒錯,我也是這麼說的。女孩讀那麼多書幹啥,早點嫁人生孩子才是正事。想要啥,嫁個好男人不就啥都有了。學那些有啥用啊,認識幾個字,買菜知道算數就夠了。”
“是這個理兒,男人是不喜歡文盲,卻也不喜歡太聰明的。還有這個啥碼蹤的,媽,弟妹,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們了,這種男人幹的事,你讓一個丫頭片子去摻和什麼?回頭别把名聲都弄壞了!”
“行了,你們也别廢話了,我這次回去就把青青帶回去,到時候給她找個好人家,直接就把她給嫁了!”
吳老太聽到這話,連忙道:“不成,哪能這麼随便帶出去嫁人,我們家的姑娘不愁嫁。”
唐青青也道:“我不嫁!我就要讀書!”
趙大花也不同意,直接帶走算是怎麼一回事,回頭生米煮成熟飯,就很有可能借此要挾,于是啥都不給了。
唐鳳芝嘴角微微勾起,豎起食指,道:“我找的人家,聘禮不會低于五百。”
“五百?!”
唐建軍一進屋子就聽到這話,直接驚呆了。
啥人家那麼闊氣,娶個媳婦能出五百的聘禮,腦子怕是被門夾了吧?
這得家底多厚,才會出這麼多的錢。
在鄉下,這個數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五百塊,湊夠三轉一響還有得剩,城裡人也沒幾家能一口氣全配齊了。
趙大花也倒吸一口氣,“真能有五百?是給錢還是給東西?不會還得陪嫁回去吧?”
吳老太原本拒絕的态度,此刻也沒出聲拒絕了。
“是最低五百,要是人家喜歡,興許還能更多。之前我認識一戶人家,對那媳婦特别地滿意,不僅配齊三轉一響,還有額外五百塊錢聘禮。”
一屋子的人都不可思議,唐興強也瞪圓了眼。
“咋外頭的人都這麼闊啊?”
唐建軍有些不敢相信,人和人之間差距能有這麼大?他當廠長的哥哥家娶兒媳婦,手也不敢這麼松的吧。
“姐,你不會是聽人瞎說的吧?”
“哪能啊,我保的媒還能有假?那些東西還過過我的手呢,禮金也是親眼看到遞給女方父母的。”
唐鳳芝一直都喜歡給人做媒,隻不過以前她回來的時候,想要給人做媒沒人搭理她。
畢竟她夫家那村子,窮得出門都沒褲子,誰樂意把閨女嫁過去啊,這不是坑閨女嗎。
唐鳳芝當年嫁過去,也是那戶人家能出得起高額的聘禮錢,否則也沒戲。
吳老太:“鳳芝,你跟媽說時候,真有這麼好的婚事?對方是啥人家啊?”
“媽,我騙你們做什麼,你們要是不信可以跟我過去看看,我們村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能跟礦上攀上關系的,都能掙得盆滿缽滿。”
唐建軍在路上就聽唐興強說了一些事,聽這話頓時來了興緻。
“姐,你跟我說說,在礦上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啊?”
“那也得看你幹啥?”
“你就跟我說最低呗?”
“最低就是那些工人,一個月也就不到一百塊吧,五十?八十?反正不多,沒仔細打聽過。”
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氣,一個月五十八十的不算多?這真不是吹牛?
“我吹啥牛啊,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啦,尤其是近兩年,發财機會比以前多多了。”
唐鳳芝白了一眼,“你們要是不信就拉倒,反正又不是我的女兒,被耽誤了也跟我沒關系。”
趙大花連忙道:“姐,不是不信您,這不是我們眼皮子淺,覺得一個月那麼多錢已經非常多了,這放在全國都是很高的工資了啊。結果您都不當一回事,我們實在是想不明白。”
“你們啊,外頭都天翻地覆了,你們還守着這點地過日子,難怪被甩到後面!當初我多窮啊,瞧瞧你們現在。”
吳老太:“大閨女,你現在出息了,一定得拉拔拉拔你弟啊,他是咱們唐家的頂梁柱,他好了咱們唐家才能好啊。有娘家,你才更有底氣不是?”
“我當然是想娘家好了,所以這不是想幫青青找個好人家嗎,到時候不僅她日子能過得好,你們也能一塊被帶着發财。”
唐建軍蠢蠢欲動:“姐,你能說明白點嗎,到底是咋回事啊?”
唐鳳芝看了一眼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唐興強,還有其他幾個孩子。
唐建軍收斂表情,“小孩子都出去玩去,都待在這裡幹什麼!”
唐興強再怎麼不樂意,還是被趕了出來,唐青青也沒能幸免。
唐青青反對意見,完全沒有被重視,唐鳳芝甚至還笑道:
“小孩子就是不懂事,不知道好歹,現在害羞不肯答應,回頭嫁過去,隻怕攆都攆不走,現在小丫頭的心思,我太了解了。養得越來越嬌,越來越喜歡拿喬了。”
大伯母也沒能待在裡面,唐鳳芝壓根瞧不上這個大嫂,她跟大哥的關系都不怎麼好,當初唐建設病了,腿腳不利索,她是最受罪的,甚至還被罵過都是因為她導緻唐建設腿不好的。
為此沒少因為被遷怒,于是唐鳳芝對于這個大哥毫無好感,何況是大嫂。
一出屋子,唐興強和唐興盛憂心忡忡。
“姐,姑媽剛才那話是啥意思啊?”
“姐,咋辦啊,姑媽不會真的要把你給帶走吧?”
唐興強從唐興盛那得知姑媽就要把唐青青稱斤賣掉,也頓時急了起來。
“姐,你趕緊躲起來吧!誰知道姑媽給你找個什麼歪瓜裂棗!”
唐青青走出房門,整個人就冷靜不少,臉色很難看,卻并沒有懼怕。
“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大伯母:“這件事我們回去跟你大伯商量,放心,有大伯大伯母在,不會讓你這麼稀裡糊塗嫁人的。”
幾人都去了大房那邊,聽到唐鳳芝要把唐青青帶走,給她找個能出五百塊彩禮錢的人家,唐建設眉頭緊皺。
“青青,你放寬心,你要是不願意,沒人能勉強你。”
大伯母:“可要是小叔和弟妹都同意,那可咋辦?”
在鄉下地方,婚事還是由父母說的算的。
唐青青是有些本事,可公安局也不能管家裡的事啊。
唐青青:“伯母你放心,婚姻自由,他們沒法強迫我。”
大伯母卻不怎麼看好,要是唐建軍和趙大花堅持,吳老太也是支持态度,這件事就很麻煩。
“他們還做不了青青的主。”唐建設語氣肯定道。
唐興強:“姐,我們會保護你的。爸媽要是敢胡來,我們以後就不給他們養老。”
唐興盛也連連點頭:“姐,有我們在呢!”
唐青青失笑,摸了摸兩個人的腦袋,這段時間沒算白疼他們。
唐興強依舊忍不住好奇:“姑媽他們到底是幹了啥啊,這麼掙錢?”
唐青青思忖片刻,道:“有可能是黑煤窯。”
“啥玩意?”唐興強眨巴眼。
開放之後,經濟騰飛的同時,也由于沒有經驗導緻各種漏洞,各地的治安也越來越混亂。
再加上原本因為動亂,有些地方就存在各種問題,因此有很多人趁機鑽空子。
偏遠礦區往往比較混亂,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不少。
“就是非法開采煤礦,私底下偷偷交易。”
唐興強瞪眼:“這是挖社會主義牆腳啊!”
“我也隻是猜測。”
唐青青剛才記起了書中提過唐鳳芝這一條線,隻是不太清晰。
她就記得一句話,唐家除了唐建國被過繼出去,被繼父影響是個不錯的人,其他人全都是極品。
唐建軍會帶着一家子跑到城裡找唐建國,并且死乞白賴地賴在城裡,也跟這個大姑媽有關系,似乎因為他,他們一家在村子裡待不下去了。
整本書對配角的戲份都是模糊的,有很多時候都是跳躍式的,甚至沒頭沒尾的。
有時候明明看着要詳細書寫,覺得這個人怕是有什麼用,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寫着寫着又沒了,跳到了男女主互動上了。
唐青青想到書上寫的互動情節,表情有些難看,雖然一直不覺得那個人就是她,并沒有把自己代入進去,可難免還是會受到影響。
她經常懷疑那本書是瞎扯淡,她這樣的性格是怎麼忍受那樣的互動和交往的,還覺得很幸福甜蜜,真是令人費解。
隻能說明,書上寫的并不是自己,也許是因為人生被交換,然後發生的改變,又或者那本書本就不能信。
因此,她幹脆就當做是一本和自己有一點點關系,但是關系又不太多的一本神奇書籍。
根據唐鳳芝神神秘秘的樣子,而且一副老娘很有錢,瞧不起那仨瓜倆棗的态度,再加上他們村的地理位置,想要做其他生意是不大可能行得通的,因此她猜測與此有關。
“要是這樣,要是被抓了,是不是要吃牢飯?”唐興強眼珠子轉啊轉。
“姐,那咱們就不怕了,姑媽要是敢胡來,我就跑去公安局告她!讓她生意都沒得做,人财兩空!”
唐青青實在忍不住親了他一口:“我的天啊,你怎麼那麼厲害!”
唐興強臉都紅了,“姐!你,你這是幹啥啊!我,我都那麼大了!”
唐青青笑得歡快,“你竟然也知道害羞了!”
原本沉悶的氣氛,被這小插曲弄得緩和了不少。
唐建設道:“這話咱們說說就行,不到萬不得已,别去蹚這渾水。”
唐興強:“大伯,您這覺悟不行啊。”
“要真是黑煤窯,沒點背景根本開不起來。那麼大個洞呢,怎麼可能看不見。還要運出去賣,沒門路肯定不行。那些人,咱們小老百姓惹不起。”
唐建設語重心長道:“青青,我知道你這丫頭是個好的,肯定瞧不過眼。你也别怪大伯窩囊,可要是沒有路子去告狀,不僅白瞎,還會坑了自己。”
唐青青:“大伯,我也隻是瞎猜,沒有證據,不會胡來的。”
大伯看向唐興強,唐興強也連忙保證:“隻要他們别帶走我姐。”
晚飯時,一大家的人聚到了一起吃了個團圓飯。
唐青青的内心其實并不想要參加,她知道席間肯定沒有什麼好話。
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這家人,不管是不是唐建軍的孩子,唐鳳芝都是她的姑媽。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她要是跑了,回頭肯定會被說嘴。
鄉下地方,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事,很容易被人诟病。
唐鳳芝又笑眯眯的,她也不能太沒有禮貌。
不知道唐鳳芝跟唐建軍他們說了些什麼,明顯能看得出,唐建軍和趙大花一直在捧着她。
吳老太對待這個女兒也是和顔悅色的,帶着一絲讨好。
唐鳳芝在餐桌上很熱情,一直不停地安排着,嘴裡忙着手裡也忙着。
“青青,你太瘦了,多吃一點。胖一點,更招人喜歡。”
唐鳳芝将一隻雞腿塞到了唐青青的碗裡,唐興旺的眼睛都瞪圓了,平常雞腿都是他吃的。
他是長子長孫,以後是要撐起整個唐家的,因此好吃好喝的都先緊着他,唐興強和唐興盛都隻能分一個雞腿。
“姑媽,謝謝你。”唐青青道謝之後,又将雞腿夾給了吳老太,“奶奶年紀大了,多吃一點。”
唐鳳芝并未生氣,反而欣慰地點點頭:
“這就對了,就該孝順,這樣嫁過去才讨人喜歡。”
唐青青隻當聽不見,敷衍地笑了笑。
趙大花道:“姐,回頭就拜托你了,幫青青找個好的。她現在有些不懂事,嫁人了就好了。”
“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了,我回去的時候就帶着她去相看。”
唐青青沒想到一頓飯也不能消停,“姑媽,你不用愁我的親事,我現在不嫁人。”
這一句話讓原本融洽的氣氛驟變,大家臉色都不大好看。
唐建軍:“你胡說什麼呢!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
唐鳳芝态度卻還算溫和,“你放心,姑媽會安排好的,我是你親姑媽,我還能坑你?女人大了不結婚幹什麼?什麼也沒有比嫁給好男人更重要的事了,女人花期就這短短幾年,不趁這個機會挑個好的,以後有你後悔的。”
“好不好的跟我沒有關系,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讀書。”
“姑媽之前說的是氣話,沒有讓你不上學。”
“我上完初中還要上高中,然後還要考大學,最早談婚事也在六年後。”
唐鳳芝表情一僵,眉頭緊皺。
“女孩子讀這麼多書幹什麼,回頭還不是得嫁人生孩子,伺候一大家子,不是白白耽誤事嗎。你現在年紀不小了,耽誤六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時候除了死了老婆的老頭子,誰還會要你這老姑娘!到那時候,好的都别挑走了,我看你急不急!”
“那也是我樂意。”
“你這年紀誰還會要你?你真想當老姑娘,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别人給笑話死。”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願意承擔這個後果。”
唐鳳芝嗤了一聲,望向唐建軍和趙大花。
“這就是你們教出的女兒,好像我要害她一樣。我介紹的人都是打着燈籠找不到的,人家求都求不來呢,嘿,這什麼态度!真以為我多稀罕啊?要不是你是我侄女,你看我多看你一眼不!”
唐建軍直接拍桌,揚起手朝着唐青青一揮。
“啪——”的一聲,直接打到了一旁唐興強和唐興盛的手背上。
兩人看到唐建軍揚起巴掌,連忙伸手去擋。
唐建軍使了大力氣,兩個孩子的胳膊撐不住那麼大的勁,胳膊朝着唐青青的臉上推了過去。
唐青青雖然沒有被打疼,卻被推了個踉跄,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唐建設頓時怒了:“你這是幹什麼!”
“你們都給我讓開,我已經忍了很久了!真以為你現在有些能耐了,當老子的我就奈何不了你了!你是老子生的,老子就算把你給打死,那也是天經地義!”
唐建軍被這麼一攔,反而更加生氣了,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跨步就要朝着唐青青走過去。
大伯母連忙上去阻攔,唐興盛和唐興強也趕緊過去把唐建軍給擋住。
唐巧巧也跑了過去,一邊哭着喊‘小叔,别打姐姐’一邊攔着他。
唐建軍的兩條腿都被人給抱着,根本動彈不得。
“唐興盛、唐興強,你們也想挨打是不是!”
“大嫂,你給我讓開!這是我們家的事,關你屁事,用不着你在這裝好人。你管好你們自己家的事,别成天沒事找别人家的麻煩!”
大伯母個子小,對付唐建軍很是艱難:“大過年的,不能打孩子。”
“我的孩子我想啥時候打就啥時候打,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着!大哥,大嫂,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就是看唐青青有能耐帶回來東西,就想占她的便宜!也就是那臭丫頭蠢,看不出你們的伎倆!”
大伯母渾身一僵,卻依然堅持攔着。
趙大花這時候也過來了,想要拽開大伯母。
“我們管我們家孩子,你湊什麼熱鬧,還真想把我養大的閨女當自己的啊?我呸!我們養那麼大容易嗎,現在能收點回來了,你們倒好,在這裡做好人想白占便宜!”
唐巧巧看自己媽媽快要被拽開,連忙又去抱住趙大花,現場一片混亂。
唐青青此時已經離開飯桌,直接朝着門口跑。
“唐青青,你要是敢跑,老子一會就把那獨眼瞎子的家給砸了!”
唐青青頓住腳步,目光惡狠狠的,“你要是敢砸我師父家,我就把你給砸了!”
“真是反了天了,竟然這麼跟父母說話!我今天必須得教訓你這丫頭,否則以後還了得!”
唐鳳芝也從凳子上站起來,揚着手就朝着唐青青揮過去。
唐青青早就做了準備,哪裡會原地站着,連忙閃到了院子裡,操起了掃帚。
她被襲擊了那麼多次,這些年一直堅持學習翟弘毅教導的防身術。
女性的力量往往不如男性,尤其她長得比較瘦小,若是直接對打是很容易吃虧的,因此練的都是怎麼逃跑,反應速度很快。
吳老太急得直拍桌:“大過年的,你們這是幹嘛呢!能不能好好吃個飯。”
“媽,你别管,這丫頭無法無天那麼長時間,完全不把這個家當家,早就該教訓了!”趙大花吼道。
往常也就罷了,可今天要是不把唐青青馴服了,大好的機會就會錯過,以後也别想拿捏她。
就她吃裡扒外的樣子,彩禮啥的肯定也落不到他們的手裡。
他們其他都可以忍,這件事絕對不能任由唐青青胡來。
“大哥大嫂,你們要再這樣,我們這兄弟就沒法做了。你們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老師撺掇青青,所以她才跟我們這麼不親的。
你們為了自己,真的是喪盡良心。成天離間我們母女感情,都缺了腿了還那麼缺德!”
趙大花這些話讓唐建設和王四妹的臉色很難看,好不容易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唐建設更是氣得全身微微發顫。
唐建設:“你也好意思說這樣的話!唐青青的親事你們沒權過問。”
趙大花嗤了一聲:“我們當親爹親媽的沒權過問,難道你個當大伯的就能過問了?”
唐建設并沒有跟他多話,而是看向唐建軍:
“你如果真的把自己當青青的親爸,就為她好好想想。”
“大哥,我怎麼不為她着想了?你知道姐要介紹什麼人給她嗎,你就在這胡說八道。還是你想着留給你家巧巧,所以故意搞破壞!”
“胡扯淡!”
“呵呵,大哥,你那點心思,當誰不知道呢。你敢發誓你沒有沾過青青的光?”
唐建設抿唇,唐建軍嗤了一聲。
“差不多就得了,我當你是大哥,所以青青扶持你們,我也不說啥。可現在涉及青青的人生大事,你們還厚着臉皮多管閑事,這就說不過去了吧。親爹親媽還在這呢,哪裡輪得着你們一家插手。”
唐鳳芝聞言也很是憤怒:“難怪這丫頭變成這個樣子,明明之前那麼聽話。大哥,我不是說你,你能消停一點嗎?你腿腳不好,大家都讓着你,你不能因為這樣就老是占人便宜。
就算是親兄弟,也不帶這麼幹的。你腿腳不好,又不是我們弄的。今天不光是青青的親事,她現在太傲了,以為有點本事就不把人放眼裡了,這樣不行,必須得掰過來。”
唐青青這邊想要溜出去,沒想到唐興旺這個家夥竟然早先一步去把院門給鎖了,還守在那裡,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姐,你今天就等着挨揍吧。之前你害我挨揍,我現在還記得呢。”
唐青青微微眯眼,“你讓開。”
“不讓,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哼,你不把我當弟弟,你以為我稀罕你當我姐啊。你這樣的,就該好好管教管教。成天在外頭跑,正經女孩誰像你這樣。”
唐興旺如今也長開了,能有一米七八的樣子,雖然瘦可也很有力氣。
唐青青真要跟他幹起來,肯定會吃虧。
“唐興旺,你非要跟我過不去?”
唐興旺哼着小曲,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你不是特有本事嗎,這麼有本事,那就想辦法别挨揍啊。”
唐興旺欠扁的樣子,讓唐青青攥緊了手裡的掃帚。
現場一片混亂,唐青青讓自己冷靜下來,查看四周看用什麼方式跑出去。
今天這個情形不跑肯定會吃虧,不管有什麼事,必須得跑出去。
唐青青也沒有想到,唐建軍和趙大花會因為唐鳳芝的到來,一下子抖起來了。
估摸着,遇上了什麼好事,才變得這麼硬氣。
眼看唐建軍甩開唐興盛和唐興強,唐青青正想翻牆時,大伯突然吼了一句:
“夠了!你們要是不消停,我明天就去派出所告你們!唐鳳芝,你别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别以為大家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趙大花,唐建軍,你們好意思把青青給賣掉,摸摸你們自己的良心!”
唐建設還不忘點名吳老太:“媽,你這樣做,對得起過繼出去的三弟嗎!”
吳老太表情微變:“你,你胡說啥呢,扯建國幹什麼”
“你們都知道我在說什麼。”
唐建軍嗤笑:“大哥,你挑撥離間玩得可真溜。這些年我被你拖累,一句怨言都沒有,你倒好,在背後捅我刀子,你自己日子過得不好,還見不得我好了!”
趙大花也連忙道:“有你這麼當哥的嗎,我們對你仁至義盡,以前我們養着你們一家,後來你們說分家就分家,别人還以為我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
現在倒好,我們教訓孩子,不過屁大的事,你瞧瞧,被你折騰成啥樣。誰不教訓自己孩子?要是唐巧巧做錯事了,你會不說她一句?
我們也是為了孩子好,她現在不知道好歹,我們做父母的把她帶回正道,有什麼不對?
好麼,現在搞得我們要賣兒賣女一樣。你們平時都是怎麼在背後編排我們的,才讓孩子這麼誤會我們!”
唐青青聽到這些話,暫時放棄了攀爬逃走的打算。
她定定地看着個趙大花,铿锵有力道:
“我的事輪不着你們做主,我的決定也跟大伯大伯母沒有關系。”
唐鳳芝:“他們是你爸媽!你爸媽辛辛苦苦生下你,把你養這麼大,怎麼這麼不知恩!跟爸媽說話全是帶着刺,就知道頂撞父母,連一句爸媽也不叫。你以為我們生氣是因為你現在不想結婚?都是因為你的态度!”
唐青青笑了笑:“他們不是我爸媽,我為什麼要叫他們爸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原本喧鬧的院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趙大花第一個反應過來,直接撲了過來:
“你個不孝女,胡說八道什麼!看老娘今天不揍死,讓你不知天高地厚!”
唐青青早就有所準備,一看有人沖過來,就直接沿着鎖定好的路線翻上牆。
“我初七就要去公安局報到,如果無法出現,又或者身上有傷,你們可以試試後果。”
趙大花頓了頓,随即去找棍子,“老娘今天就不信管不了你!”
唐鳳芝:“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你連爹媽都不認了嗎。”
唐青青看着屋子亂糟糟一片,反倒是平靜了很多。
她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因此心底是有所準備的。
尤其看着身邊同齡人一個個定親,趙大花特别關注别人的彩禮錢拿了多少,更是心生警惕。
因此她早就做好了準備,以防萬一。
她不敢賭唐建軍和趙大花的良心,雖然有大伯和大伯母會站在她這一邊,可他們是這個家的人,很容易燈下黑。
上學期間她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到公安局那邊,不僅因為對此感興趣,也是想要多加一些籌碼。
自己有用才容易被人所重視,若她發生了意外,也有人惦記,從而拯救自己。
唐青青并不想那麼早撕破臉,但充足的準備,也讓她不畏懼這一天的到來。
唐家的動靜那麼大,附近鄰居也聞聲跑了出來,就看到唐青青站在牆頭上。
桂花嬸:“青青,你這是幹啥啊,上頭太危險,你趕緊下來,别一會摔下來,那牆頭不結實。”
聽到外面有動靜,趙大花急得連忙跑過來,想将唐青青扯下來。
唐青青直接翻牆跳了出去,她笑着看向桂花嬸,“桂花嬸,您能幫我個忙嗎?”
“啥事,你說。”
“麻煩您幫我把大隊長叫過來,您就說唐建軍和趙大花涉嫌誘拐兒童,還想把我給賣了。”
“啥玩意?”
“唐青青!你找死啊!大過年非要鬧得一家沒法好好過才甘心!”
趙大花直接沖了出來看,舉着掃帚就要朝着唐青青抽。
看熱鬧的人連忙圍了過來,将趙大花給攔住。
桂花嬸更是眼疾手快,将唐青青拉到身後,讓他們沒法動手。
“這是幹啥呢,大過年的你們家鬧啥啊。”
“有啥話不能好好說嗎,都是一家人。”
也有人被唐青青的話給吓到,不明白這一家人鬧什麼。
唐青青卻叫一個小孩過來,将一顆糖遞給他,道:
“你幫我去王黑子家,叫王黑子過來,就說我這邊有麻煩。”
那孩子拿了糖,小短腿跑得飛快。
桂花嬸雖然鬧不清楚啥事,卻也知道唐青青不是胡來的性子,讓自己兒子護着點唐青青,自己趕緊去找大隊長。
一邊跑一邊嘀咕,這都是啥事啊,誘拐兒童?哎喲,我的媽呀,咋能幹這缺德事呢。”
唐家其他人也出來了,有人連忙上前詢問是咋回事。
唐建軍雖然很生氣,恨不得直接把唐青青打死,卻不想被人看笑話,硬是忍着氣道:
“散了散了,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這丫頭本事大氣性也大,說兩句就鬧脾氣了,沒啥事。”
吳老太也連忙道:“沒啥事,誰家勺子不碰鍋沿的,天氣那麼冷,大家都别杵在這嗎,各回各家。”
唐建設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深深地看了唐青青一眼。
“既然大家夥都在,今天正好做個見證。”
“老大!你這是幹啥呢!”吳老太怒斥。
唐建設深深歎了一口氣:“媽,咱們不能一錯再錯了,咱們對不起青青,對不起建國。”
圍觀的人好奇不已,“到底啥事啊?”
“沒事沒事,大家趕緊回去吧。”
趙大花急着想要人趕走,可這個時候誰樂意離開,過年正好啥事沒有,就等着看八卦湊熱鬧呢。
唐建軍怒氣沖沖:“哥!你要是胡說八道,别怪我不認你這個哥!”
唐建設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無措的妻女,尤其看到唐巧巧頭上的那個頭花,那是唐青青買的,他的心更加堅定了。
“這事是我們一家都對不住建國,對不起青青,準确說應該是珍珍,唐珍珍。”
“啥玩意?我咋聽不明白呢?”
唐建設不顧吳老太一行人的阻攔,用洪亮清晰的聲音道:
“現在的唐青青不是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女兒,她是我過繼出去的弟弟唐建國的女兒。兩個孩子小時候被帶回來,後來送回去的那個女孩,才是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女兒。”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驚住了,這都是啥事啊。
不少人聽到動靜,也都紛紛圍了過來,詢問到底咋回事,唐家怎麼大過年鬧起來了。
結果一問,都很是不可思議。
“不能夠吧,唐建軍和趙大花能生出那麼聰明漂亮的姑娘?”
“瞧你這話說的,青青又哪裡差了?你去找找有哪個女孩子能跟她似的十幾歲就能靠看人腳印追到殺人犯的。”
“難怪我瞧着,青青越長大跟唐家人越來越不像。”
衆人議論紛紛,他們并不懷疑唐建設的話。
唐建設這兩年也經常出來溜達,不再是那個隐形人。
大家都知道,唐建設就是悶了點,卻是個實在人。
他沒必要大過年地說這些哄大家,估摸這事是真的。
可要這是真的,也忒缺德了吧!
誰不知道唐建國是個省級别的機械廠廠長,他們公社機械廠夠不錯了吧?工人有上千呢,在唐建國面前也不過是個小廠子。
唐建國跟妻子都是吃公家飯的,而且都是領導,條件不知道比唐建軍家裡好上多少倍。
要是知道自己是幫别人養孩子,自己孩子在鄉下受苦,不知道該多憤怒!
尤其這些年,唐建國可沒少幫襯家裡,唐建軍為啥日子過得那麼自在,不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哥哥。
結果這家夥倒好,竟然趁着孩子暫時送到鄉下養育的時候,偷偷把孩子給換了!
這可真是一出大戲。
唐建軍氣急,道:“你們别聽我大哥胡扯,他身體不好,腦子也有問題。”
唐巧巧一聽這話,氣得臉都紅了:“我爸好着呢!你是我叔也不能胡說八道!”
“我大伯并沒有胡說,我确實不是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孩子。”
唐青青表情認真,語氣肯定。
趙大花憤怒不已,吼道:
“唐青青,你死蹄子賤貨,早知道有今天,老娘當初生你的時候,就該把你給淹死!翅膀長硬了,爹媽都不認了,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轟!行,你不認我們,就把你的命還給我們!老娘就當沒生過你!”
得到消息的大隊長此時跑過來了,目光看向唐青青,“咋回事?”
王黑子此時也帶着人跑過來了,手裡還拿着家夥,陶大壯往那一站,更是氣勢十足。
“誰欺負唐青青,老子幹死他!”
唐建設走了過來,“大隊長,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唐建設并不急着說話,而是對着唐青青道:
“青青,大伯對不住你,當年大伯發現不對勁,也沒有吭聲,一直跟着他們瞞到現在。”
唐青青早有預感,但是知道真相時,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理智上理解他的難處,情感上卻沒法那麼平靜地接受。
大伯母和唐巧巧也跑了過來,她們現在還沒法接受這個現實,尤其知道自己丈夫/父親也知道這件事,更是備受打擊。
唐建設将當年的事娓娓道來,當初唐建國夫妻到村裡接孩子。
正好那天吳老太不在家,有事回了娘家。
唐建國夫妻一來就認錯了孩子,當時兩個孩子認不出他們是誰,就給跑了。
趙大花和唐建軍知道以後,就順水推舟将兩個孩子的身份給調換了。
唐建國夫妻來的時間又短,即便心裡有疑惑,走都走了也就沒當一回事。
吳老太回來之後,察覺到了異樣,畢竟她是把兩個孩子帶大的。
雖然她們長得很像,可自家人哪裡有認不出來的。
可她看到唐建國夫妻特别喜歡唐珍珍,對唐青青瞧都不瞧一眼,完全沒有懷疑過,唐建軍又一直埋怨吳老太,當初明明是要過繼他的,結果把唐建國過繼出去,害他現在這麼沒出息。
于是,吳老太也沒吭聲,換孩子的事就這麼順利地進行了。
唐青青也一直被瞞着,一直以為自己是唐建軍的孩子。
至于唐青青為什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唐建設就想不通了。
當初兩個丫頭都是混着養的,對外都說是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孩子。
美其名曰,不能讓人知道她爸媽不在身邊,會因此被人欺負,自己也過得不自在。
大隊長眉頭緊皺:“所以這件事,唐建國并不知道?”
唐建設搖搖頭:“不知道。”
趙大花和唐建軍沒想到唐建設竟然全都知道,當年王四妹還沒有嫁過來,唐建設比現在還悶,很少從自己屋子裡出來。
他對孩子也不親近,生怕自己的怪模怪樣吓到孩子。
“大哥,你怎麼能胡說呢。”唐建軍恨恨道,“媽,你看大哥,這是故意害我呢!”
吳老太埋怨道:“老大,你這是幹啥啊!非要把你弟弟家弄得雞犬不甯才安心嗎,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啊。”
趙大花:“你說我們換就換了?你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啊。”
唐建設沒說話,他确實沒有證據。
一開始他其實也沒察覺,因為唐珍珍手上帶着唐青青的銀镯子,那是唐建國夫妻給她買的。
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哪怕是雙胞胎,也是有差别的。
唐建設雖然不親近孩子,卻也是默默地關心着的,隻是一直遠離,也不知道她們身上是否有啥可以證明的疤痕胎記之類的。
看到唐建設這個樣子,趙大花嗤道:“你們别聽他胡扯,他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
“我有證據。”
唐青青直接打斷趙大花的話。
“你個賤蹄子,還敢出聲!你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唐青青并不理會她,而是看向大隊長:
“大隊長,我今天請您過來,就是想您給我們做個見證。”
大隊長點點頭:“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我一定給你撐腰。”
“謝謝大隊長,我希望您能帶着他們一起去公社,通過查驗皿型,就能知道我與他們是否有皿緣關系。”
“皿型?”
圍觀的人也紛紛好奇,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東西。
“我聽說古時候有啥滴皿認親,是不是這玩意?”
“那咋不現在弄呢?”
大隊長也不懂這是個啥玩意,“能靠這個什麼皿型,查出你是不是他們的孩子?”
“是的。這個檢測可以在公安局檢驗科裡做,檢測結果可以确定我是不是他們的孩子。”
唐青青在很早的時候,聽過翟弘毅講述關于宋慈的故事時,就聽說過裡面有關滴皿認親的篇章,翟弘毅當時就跟他說過,這種是不靠譜的,然後跟她講述了什麼是皿型。
唐青青對此很感興趣,後來還去詢問了公安局的法醫,皿型的具體知識。
一般情況下,幾種皿型的基數過大,是難以由此确認皿緣關系的,但是有時候是可以反推去驗證非親生,隻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不适用的情況有很多。
唐青青在那之後就一直留心,趁着趙大花和唐建軍不注意的時候,在他們受傷時将皿迹保存了下來,并且拿到法醫那裡去檢測。
唐青青很幸運,趙大花和唐建軍都是B型皿,而她卻是他們無法生出的A型皿,可以通過皿型就能直接證明她不是兩人的孩子。
趙大花和唐建軍臉色驟然一變,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還能通過皿查是不是親生的。
趙大花梗着脖子道:“你跟公安局關系好,這怎麼能作數。”
有人直接笑出聲來,桂花嬸嘲諷道:
“要是為了不當你們的孩子,都能讓公安局造假,你們這做父母的得有多失敗啊!”
“這裡有你啥事啊!管你家炕頭上的事,别在我家叽叽歪歪。”
唐青青:“公安局是要出證明蓋公章的,是要對檢測結果負責任的。”
大隊長斥道:“給我閉嘴!要真的是你們故意調換孩子,你們都給我蹲大牢吧!”
吳老太打了個哆嗦,連忙道:“大隊長,不能把他們帶去公社,這件事建國也知道。建軍跟他哥哥換孩子又怎麼了,這都是我們自家的事,去啥派出所啊。”
唐建軍:“媽——”
吳老太瞪他:“你還不趕緊說清楚,真要去勞改才甘心啊!”
唐建軍哪裡肯認,可他看唐青青底氣十足的模樣,心裡也拿不準她說的是不是靠譜。
可唐青青都敢去公安局檢測了,怕是确實知道了一些什麼,于是不敢再吭聲。
大隊長哪裡看不出問題,可這确實是唐家自己内部的事。
唐建國這麼孝順,就算知道自己小女兒被自己親弟弟給調換了,還真能把兄弟送進大牢裡啊?
吳老太要是因此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唐建國不得後悔死。
又不是搶走唯一的孩子,這種事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隊長看向唐青青:“孩子,你看這事怎麼辦?”
“大隊長,麻煩您給那邊發個電報。”
這種事還是由大隊長去說比較合适,唐青青自己去發電報,隻怕那邊還以為她胡謅呢。
大隊長聽出她話語裡的生分,深深歎了一口氣。
唐青青這孩子也不容易,親爹媽那邊啥情況也不知道。
平常經常聽唐建軍和趙大花說起唐珍珍,也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隻怕那邊對這個假女兒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現在知道真相,還真不好說對真女兒是什麼感覺。
大隊長經曆過很多事,心裡清楚不是所有父母都會無條件喜歡自己的兒女的。
唐建軍這邊,唐青青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今天是徹底撕破臉了。
還好唐青青是個有本事的,要不然一個半大姑娘能怎麼辦?
“放心,我會親自去發電報的,還有嗎?”
“還有就是,既然他們已經承認我不是他們的女兒,那麼要寫下證明,一式三份存檔。”
“我的戶口都要從唐建軍和趙大花這裡遷出來,自己成一戶,并且跟大家正式公布,我并不是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女兒,他們沒有資格将我嫁出去,若他收了誰家的彩禮,也跟我沒有關系。”
一直陷入震驚中的唐鳳芝,聽到這句話頓時不悅道:
“不管怎麼說,你爸媽都辛辛苦苦把你養到這麼大,跟你親爹媽沒有兩樣,你這樣做未免太忘恩負義了!要是當初,他們直接把你給扔了,你根本長不了這麼大。一個女孩家家的,别把事做絕了。”
唐青青笑了:“如果他們直接把我扔了,導緻我死亡,那性質就更加惡劣。姑媽,您是見慣了有人枉死,所以根本不在意誰死誰活了?”
唐鳳芝臉色一變:“你胡說八道什麼!”
唐青青嗤笑,礦區是最容易出人命的,黑煤窯更是重災區,唐青青不過這麼一炸,沒想到果然有貓膩。
“他們把我養大又怎麼樣?我求他們把我換走了嗎?他們的女兒還被我親爹媽養大,還養得更好呢。你既然覺得差不多,回頭你老了讓你兒子們養我這對爹媽,讓唐興旺養你,怎麼樣?”
“放你的狗屁!我們不管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你再這麼頂嘴,照樣能收拾你。”
王黑子直接沖過來:“你一個嫁出去的老婆子,收拾誰呢!我們榕山大隊還由不得你在這說話!你想教訓,把你戶口遷回來啊,讓你家老頭一大把年紀當上門女婿啊!”
唐鳳芝氣得不行,可被一群小夥子堵着,也不敢怎麼樣。
她最是清楚,這種半大小夥還真敢下手,吃牢飯都不怕,先痛快再說。
大隊長是個行動派,很快就拿來了紙筆,寫下了唐青青并不是唐建軍和趙大花親生女兒的證明,裡面還清晰地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然後讓所有相關人士按下手印。
唐建軍和趙大花都不想在上面按手印,可現在事情已經張揚出去,大隊長态度強硬,唐青青還要報案,隻能把這件事給認了。
“上面咋沒寫我哥同意交換孩子的事?”唐建軍掃了一眼證明書,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大隊長:“這事還沒跟唐建國驗證,而且他也沒法過來按手印,不能寫在裡面。”
唐建軍撇撇嘴,最終還是按了手印。
趙大花很是不甘心,可看着王黑子以及他帶的一群兇神惡煞的小夥子,隻能撇撇嘴按下。
唐建設也沒有落下,按手印時非常幹脆。
吳老太看着唐青青,道:“青青,你要知道感恩,在鄉下把孩子送人的很常見,尤其你還是個丫頭,我們能養你這麼大也不容易。你要是在城裡,肯定學不到現在的本事。”
“希望你看到我親爹媽的時候,也是這麼理直氣壯。”
吳老太頓時不吭聲了,手指按在了證明上。
這場熱鬧大家看得唏噓不已,都覺得唐建設和趙大花真是太損了。
不過最讓人想要吐槽的還是吳老太,這老太太連自己親生兒子都坑啊!唐建國對她那麼好,這些年寄了那麼多東西回家,結果就換來個這?
果然過繼出去,就不是自己孩子了,啥都更緊着身邊的孩子,要不然也不能幹出這樣的混賬事。
唐興強和唐興盛兄弟倆都是懵的,一直到人都散了,還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姐,這,這是真的嗎?不是騙人的嗎?你,你真不是我姐?”
唐興強都快哭出來了,怎麼會是這樣呢,他一直知道爸媽不喜歡唐青青,還以為他們是重男輕女,可怎麼也沒想到是因為他們不是一家人!
唐興盛更是惶恐,他抓着唐青青的衣服,“姐……”
唐青青摸了摸兩個人的頭:“隻要你們還願意叫我一聲姐,我就是你們親姐。”
兩孩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唐興強道:“姐,以後那個姐回來,我一定不認她!一定把她給轟出去!”
唐興盛也連連點頭。
“這些事跟你們沒關系,我也不需要你們為我這麼做。”
唐興強很是不服氣:“可是她搶走了你的一切,要不是她,你現在就是廠長千金,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像現在一樣,那麼凍的天,還要蹲在雪地裡尋找蹤迹,大夏天頂着大太陽,半蹲着走十幾裡路。她憑什麼!”
唐青青揉揉他鼓鼓的臉頰,“即便是她搶走了我的一切,也得是我來對付,我不希望你們摻和進來。再說了,她興許也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能賴到她的頭上。”
“拉倒吧,爸媽才沒這個腦子幹這麼損的事,那個女的就是個壞蛋!”
知道另一個劇情的唐青青表示認同這個觀點,不過她并不想讓唐興強和唐興盛替她報複。
“你們要是當我是你們的姐姐,就聽我的話。别把自己精力放在這些事上,讓自己變得強大才是最重要的。”
唐青青回到大伯那邊,屋子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大伯母和唐巧巧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尤其是唐巧巧。
自己親爹明明知道真相,卻一直沒說,讓唐青青受了那麼多苦。
而唐青青對自己卻那麼好,這讓她無地自容。
“姐,對不起……”
大伯母也感到羞愧不已,“青青……”
大伯再次道歉:“青青,是大伯對不住你,讓你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大伯,大伯母,巧巧,今天感謝你們為我說話。不管我是誰的女兒,我都是你們的侄女、姐姐。”
大伯母頓時眼眶紅了,唐巧巧直接摟住唐青青。
“姐,我以後一定會對你特别好特别好!”
第二天,唐青青和大隊長去鎮上,先将戶口給辦了。
所長知道唐青青的身世,也氣憤不已。
他和唐青青認識這麼久,也很清楚她在家裡的處境,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隐情。
“怎麼有這樣的混賬事!青青,别怕,以後伯伯給你撐腰,在咱們這個地界,誰都别想欺負你!”
有所長在,很快就把戶籍給重新辦好了,其中一份身世證明也放到了派出所。
從派出所走出來,大隊長道:“電報已經發過去了,很快就能有消息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繼續讀書,以後考公安大學。”
“你自個心裡有數就行,要是經濟上有啥困難,就跟伯伯說,别客氣。”
唐青青跟家裡鬧翻,那邊沒有消息之前,肯定得自己養活自己了。
要是換做别的女孩,現在就要鬧饑荒了,還好唐青青自己是個有本事的,倒也不怕在這上頭被拿捏。
唐青青直接從鎮上回公社,現在已經鬧開了,雖然唐建軍他們好似認慫,唐青青還是擔心有什麼意外。
老劉頭知道這件事以後,也讓她以後别留在村子裡。
“不管咋說,他們都是你的長輩,真要把你給打包嫁出去,還真沒法拿他們怎麼樣。到時候事都成了,你就算把人家丢牢裡,也已經晚了,而且很多人都覺得這隻是家務事。”
“村子裡的人别看現在都覺得你做得對,可事情過去就不好說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你奶奶叔叔,都是一家人,有啥話不能好好說。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太多了,你沒必要回來受這個窩囊氣!”
“你是我的徒弟,有這麼大的本事,是去幹大事的!别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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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折騰這些。”
唐青青心中雖是不舍,卻也不再留在村子裡,直接回公社。
王黑子和陶大壯也一塊跟着走,唐興強看王黑子要走了,自己又沒開學,也跟着一塊跑了。
唐青青:“你不是十五之後才打算走的嗎?”
“在家裡也沒勁,屁事太多了。”
王黑子的表情很難看,明顯這個年也過得不怎麼樣。
唐青青有幾個人陪着,心态平和了不少。
雖然她一直以為自己并不在意那邊的态度,可事實證明,她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強。
她心裡會害怕和擔心,雖然對親生父母沒有期待,卻又害怕自己被抛棄。
這種忐忑心理一直都伴随着她,所以這些年一直拖拖拉拉,不願意去主動揭露真相。
雖然昨天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唐青青現在都覺得不大真實,可依然對未來莫名不大看好。
明明他們是自己最親的人,卻也難以升起信任感。
這種等待是最為折磨人的,就好似等另一隻靴子落地一樣。
陽市。
唐建國收到電報,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愣住了。
他現在的女兒竟然不是親生的?!其實是趙大花和唐建軍的女兒!
唐建國難以置信,這種荒謬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們家!
他努力回想,卻完全不記得那個女孩是什麼樣子,就記得髒兮兮的,讓人不想多看一眼。
唐建國硬是忍了一天,下班的時候急忙到妻子辦公室樓下。
蘇蓉的年輕同事看到唐建國,還很羨慕說他們兩人可真恩愛。
蘇蓉看到唐建國,很是詫異。
“你怎麼來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哪裡不舒服嗎?”
唐建國将蘇蓉拉到一邊,道:“你還記得我弟那個女兒嗎?跟珍珍差不多大那個?”
“有點印象,大家非說她們長得像。”
蘇蓉想起往事就想笑,怎麼可能會像,差也太多了吧,為了沾關系,真是什麼瞎話都能說。
兩個孩子就算一起長大,那也是天壤之别。
唐建國看她這個表情,心裡有些不好受。
“你看看這個。”
蘇蓉接過來,看清電報上的内容,瞪大眼睛:“這怎麼可能!”
“這是榕山大隊大隊長發來的,他不能用這種事騙我吧。”
蘇蓉踉跄兩步,隻覺得兇悶頭暈。
“我們的珍珍,這,怎麼會這樣?我們的珍珍,怎麼可能是那樣的孩子!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我們得回去查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蓉也緩過勁來,“對,必須問問清楚!我們這些年對你那個弟弟仁至義盡,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坑我們!還有你媽,她為什麼要瞞着我們!”
蘇蓉說着,就要拉着唐建國往家裡跑。
唐建國将她攔住:“你先别急,要是這件事是真的,珍珍怎麼辦?”
蘇蓉停住腳步,她知道丈夫說的是現在的唐珍珍。
她心裡如同有一團火在燒,整個人都快瘋了。
作為一個母親,誰能接受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告訴你,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親生的!
“我不管!是他們對不起我們!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搶走珍珍的!”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養了這麼長時間也成了自己的女兒。
她花費了那麼多心皿培養了這個孩子,寵愛了這麼多年,對她比對三個哥哥都要好,她絕對不允許有人把她給搶走!
“那咱們不能大張旗鼓地去調查,得偷偷回去,就說家裡有白事得回去看看,先暫時瞞着珍珍,其他孩子也不能透露。要是珍珍知道真相,她該怎麼想?”
突然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孩子,唐珍珍本就是軟和性子,肯定會非常難過的。
“對,對,我們得先瞞着她。她太敏感了,不能讓她多想。她永遠是我們的女兒,不能讓她覺得我們不再看重她。”
兩人努力讓自己看着像是沒事的樣子,可快到家的時候,蘇蓉忍不住問道:
“要是那邊那個才是我們的女兒,我們要是接回來,他們能相處得好嗎?”
“珍珍是個好孩子,姐妹倆合得來。”
“可是你弟和你弟妹,不是我說他們,真的能養好孩子嗎?你媽又重男輕女,現在怕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吧。”蘇蓉想到這個就覺得頭暈,雖然她覺得女孩子不需要讀太多的書,可不代表能接受是個文盲啊。
而且從小在鄉下長大,又不是多聰明的孩子,隻怕會非常粗鄙粗俗。
“他們怎麼能這樣呢!我們當初勒緊褲腰帶把錢寄回去,就希望他們能對珍珍好點,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親兄弟都坑啊!”
唐建國眉頭緊蹙,心裡也亂成一團亂麻,卻也得安穩自己的妻子: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咱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
兩人此時都希望這個電報是個惡作劇,又或者是大隊長搞錯了。這種荒唐又荒謬的事,并沒有在他們家發生。
可現實給他們沉重一擊,電報上說的都是真的!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唐青青知道唐建國和蘇蓉趕過來的時候,她正在另一個鎮的大隊裡調查一樁縱火案。
冬日寒冷,各家各戶都會提前準備很多柴火過冬,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去把别人家囤的柴火給燒了。
這還是一起連環縱火案,就喜歡燒别人家的柴火。
由于是柴火,不是啥值錢玩意,救助及時也沒有連累其他房屋和人,因此大家也沒怎麼在意,還以為是誰不小心丢了煙頭或者小孩玩鬧放的火,隻是自認倒黴,都沒想着報案。
可接二連三地出現,就感受到了不對勁,于是跑到派出所報案。
鄉鎮派出所也派了人去調查,可惜什麼都沒有查到。
那些被燒掉柴火的人家,平常也沒有跟誰結怨,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麼聯系。
大冬天的,一場大雪就把痕迹給掩埋掉,因此找不到什麼線索。
如此缺德不說,那縱火犯竟然還挑釁公安,特意在調查期間縱火,一天裡燒了兩個地方,而且就在公安走訪調查時附近的村莊中。
派出所很是憤怒,可又毫無頭緒,于是就去邀請唐青青過去幫忙查案。
那個縱火的人非常小心,而且還喜歡留下幹擾性痕迹,把派出所的人耍得團團轉,白耽誤了很多工夫。
大約聽說過唐青青的厲害,自從唐青青來了,那個人就消停了。
由于這幾天正好下過大雪,唐青青想要找到線索并不容易,頂着風雪和寒冷在各處找線索。
“我猜放火的人年紀肯定不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缺德!又或者就是個神經病,否則不會幹出這樣的事。”
陸衛紅裹着棉大衣,在一旁不停地跺腳,想讓自己能夠熱乎點。
陸衛紅是當地派出所的女公安,她是主動申請跟着唐青青一塊出外勤調查縱火案的。
她很早就聽說過唐青青的大名,一直都非常地敬佩和向往,得知唐青青被邀請過來查案,主動申請協助配合她的工作。
陸衛紅雖然是管戶籍的,可因為所裡經常人手不足,也經常跟着大家出外勤。
而且有的人戶口有問題,又或者遇上統計等,也得下隊進行走訪。
她也才剛參加工作,屬于派出所裡一塊磚,哪裡有事哪裡搬。
她主動申請出外勤,派出所不會因為她是女同志就會拒絕她,現在工作越來越忙,男女都當牲口使。
唐青青則帶着陶大壯,王黑子正好最近有筆買賣需要親力親為,就把陶大壯派過來,保護她的安全。
陶大壯用自己的身軀擋着風口,盡量讓唐青青不要太受凍。
這兩天倒春寒,溫度急降特别地冷,風還很大。
唐青青眼睫毛上都是白花花的雪片,身上也沾滿了雪花,整個人凍得發顫,卻依然非常專注。
陸衛紅覺得自己快被凍僵了,不止一次覺得自己腦子有坑,幹嘛跑出來受凍,可以看到唐青青這認真模樣,她抱怨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要是沒線索我們先進屋暖和暖和,别被凍着了。”
陸衛紅忍不住道,這不知道是她第幾次提議了,可唐青青都拒絕了。
唐青青倒也不是硬抗,這幾年早就适應了大冬天在戶外找線索,也做了相應的保暖措施。
雖然依然很凍人,卻也不會凍傷。
“好。”
陸衛紅怔了怔,還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沒想到唐青青還真的走了,直接去了大隊長家。
她在炕上喝了一杯茶,身上冷氣散了點,才開口道:“縱火犯已經找到了,你們一會帶着民兵去抓人吧。”
陸衛紅驚詫不已,縱火犯就找到了?誰啊?
“第一家被燒了柴火的男主人幹的。”
“啊?!他沒事燒自己柴火幹嘛?還要不要過冬了。”
“他家的柴火是自家人不小心給燒了,也許是心裡不痛快,本着我倒黴别人也别想好過的想法,就去放火把别人家柴火給燒了。”
大隊長老婆猛拍大腿:“你别說,那張老三還真是這樣的!誰要是得罪了他,他能把别人的肉給啃下來。”
陸衛紅則感到不可思議:“之前他罵縱火犯罵得可狠了,恨不得把縱火犯的祖墳刨了,結果他竟然是縱火犯?”
也正是因為他表現得特别激烈,而且非常配合之前公安們的調查,加上他也是受害者,所以一直對他沒有起疑心。
沒想到,有的人狠起來連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罵,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在場的人都沒懷疑唐青青搞錯了,對她的本事很是信服。
縱火犯被抓起來後也不老實,一路上都罵罵咧咧的,尤其罵唐青青最是難聽,後來直接把他的嘴給堵上。
可他那雙眼睛,死死瞪着唐青青,一副要把她活剝下來的樣子。
陶大壯擋在兩人中間,将那惡毒的眼神給擋住。
陸衛紅平常很少接觸犯罪分子,看到那人這個模樣,吓個哆嗦。
“這個人好恐怖啊,他以後要是被放出來,估計會找你的麻煩。”
唐青青對這樣的眼神再熟悉不過,早已經不再畏懼,隻是叮囑道:
“我不是你們本地的還好,他沒有那麼容易找到我,你以後要小心。”
陸衛紅連連點頭應下,這次是真切明白為啥父母特别擔心她跑外勤了。
這種心思歹毒的人,即便被抓住被懲罰,很多人也是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會怪到抓住他的人身上。
要是遇上報複心強的,很容易被打擊報複。
尤其她又是看起來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女人,更容易被盯上。
唐青青回到鎮上,本地派出所所長看到她,道:
“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剛才公社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是你家有事,讓你趕緊回去。”
唐青青一聽這話,就知道估摸唐建國和蘇蓉回來了。
她之前一直不敢想他們出現後的場景,心中很是忐忑,可很神奇的,當他們來了之後,唐青青莫名又平靜了下來。
案子已經告破,唐青青也就跟陶大壯趕着最後一班車回公社。
剛下車,就看到王黑子和唐興強都在車站那等着他。
“姐!”唐興強沖了過來,表情複雜,“姐,你親爸媽回來了。”
王黑子:“我可以幫你聯系車,可以現在就把你送回去。”
唐青青搖了搖頭:“不急,明天再說吧。”
王黑子和唐興強都在觀察着她的表情,想通過她的表情猜測她此刻的心情。
“他們是今天到的?”
唐興強連連點頭:“我在車站遇到了。”
王黑子和唐興強在車站卸貨,就看到神色匆匆的兩人。
他們明顯來得比較着急,完全沒有印象中的光鮮亮麗,憂心忡忡的。
唐興強對唐建國和蘇蓉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王黑子還記得他們。
唐建國是他們榕山大隊最出息的,每次回來王黑子的大爺爺都會親自去迎接,拉着他說話。
那場景可以用衆星捧月來形容,說出去他們整個大隊都有面子。
回他們鎮上的人,基本都是熟臉,遇上兩個遠道而來的陌生人,都會比較關注,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兩人早就猜到他們會回來,一直都很關注,所以一瞧一個準。
唐興強也沒上去認親,别看他平常光長一張嘴,可這種事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解釋。
“先讓他們回去掰扯清楚,我再回去吧。”
唐青青才沒那麼傻,現在就回去,這不是把她也攪合進去嗎。
要不是案子破了,她都不急着回來。
唐興強瞄着她:“姐,你不急着認他們嗎?”
唐青青的态度也太過平靜了,那可是她的親爹媽啊,分離了這麼久才相認,不該很激動才對嗎?
唐興強知道一個從小被父母抛棄的女孩,年紀跟唐青青差不多,她親生父母找過來的時候,她可激動了。
不管怨也好,愛也好,都不至于如此淡定。
尤其唐青青不是因為不被喜歡而被抛棄,是被人故意調換的。
唐建國和蘇蓉還是這麼好的條件,可唐青青看着好像很是不以為然。
“反正他們已經來了,不會立刻就離開,不急于那麼一時。”
唐興強和王黑子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王黑子:“我們今天去吃個大餐吧,今天活還挺順利,要是不出意外,這一次能掙不少。”
“好啊好啊,這幾天忙的都沒好好吃飯,肚子裡都沒油水了!”
兩人拉着唐青青一起去公社新開的小餐館,餐館雖然不大,可飯菜味道很不錯。
據說餐館老闆以前就在國營飯店工作,不過就是個打雜的,他其實也是有手藝的,可論資排輩輪不上他,再者又沒有後台,所以一直就是個打雜的臨時工。
現在開放了,他幹脆自己開店,生意一直都很不錯。
這邊每個人都吃得肚兒圓,賓主盡歡,另一邊唐家,氣氛就沒有那麼好了。
唐建國和蘇蓉親耳聽到大隊長所說的一切,以及看到那張證明,蘇蓉當場就癱軟在地上,心底最後那點僥幸都消散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我們哪裡對不起他們!他們這麼!”
蘇蓉直接哭了出來,自己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然被偷偷換成别人的孩子。
他們給她吃好的喝好的,為她的前程鋪路,結果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陌生人,她還能稍微理解一些,可偏偏這麼做的是他們的親人!
大隊長:“如果孩子是他們唐建軍和趙大花偷偷換的,那麼我可以陪你們一塊去報案。”
蘇蓉咬牙切齒:“報案,必須報案!”
“不能報案!不能報案啊!”吳老太嚷道,她哭着抓着唐建國的衣服:“建國,建軍是你弟弟啊,你不能這麼狠心啊!”
唐建國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兇口要炸開。
“媽,你們,你們怎麼可以幹出這樣的事!我唐建國哪裡對不起你們?!我過繼出去了,照樣想着家裡,自己有一塊,都要分一半回家,可你們看看,你們都幹了什麼!”
唐建國一個大男人,曾經遇到多少事都沒有掉過眼淚,甚至為了搶修還曾斷過腿,他也當沒事人一樣堅持工作好幾個小時,差點連腿都保不住了,他也沒吭過一聲,可今天卻紅了眼眶。
唐建軍冷哼:“當初要不是你使手段,就是我被過繼出去,你現在的位置就是我來做!别說你的小女兒,你三個兒子都是鄉下養的!這是你欠我的!”
趙大花也不甘示弱:“你們好意思說我們,當初明明是你們自己認錯孩子,能怪我們嗎?你們覺得唐珍珍那樣的聰明孩子,才是你們的孩子,根本沒想過其他可能,我們不想讓你們難過,有錯嗎!”
蘇蓉氣笑了:“要不是你故意虐待我們的孩子,我們會認錯嗎。”
趙大花嗤笑:“哦,你孩子穿得髒點就覺得不是自己的孩子了?真是笑死個人了。再說了,你們敢說當初認錯,不是因為覺得唐珍珍才是你們想要的孩子,唐青青那樣愣頭愣腦的,不符合你們的期待,所以壓根沒想過你們能生出那樣的孩子。
隻怕你們早就知道真相,但是你們想要的是漂亮可愛還聰明的女兒,而不是又髒又笨身體還不行的孩子,故意抱錯的呢!”
蘇蓉被氣得臉色漲紅:“你,你們胡說八道!你們做錯事不僅不道歉,竟然還倒打一耙!”
一直沒有離開的唐鳳芝連忙打圓場:“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互相指責也沒用了,還是想着怎麼解決吧,難道真想為了這點事老死不相往來啊。”
大隊長看一家子要掰扯,直接找個借口離開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尤其是這種事,他更是沒法摻和。
大隊長走出院子,背着手搖了搖頭,心裡感歎還好唐青青沒有在家,否則光聽那麼些話得多傷心。
也慶幸她自己走出了一條路,靠自己的能力變得非常出衆,不用擔心被親生父母嫌棄,要不然……
大隊長将湊過來看熱鬧的人都趕走,不想一些閑言碎語進入唐青青的耳朵裡。
他也不急着回家,而是上山去找老劉頭。
如今看來,隻有老劉頭才是唐青青的親人,是真心為她着想的。
唐青青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才走到村口,就有人圍了上來。
“青青,你親爸媽都回來了,你可以離開這裡去過好日子了,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哎呀,青青,你以後可就飛上枝頭變鳳凰啦!”
“你這啥形容啊,青青本來就是鳳凰!”
唐青青朝着大嬸們禮貌地笑笑,對此并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桂花嬸也湊了過來,道:“青青,昨天你們家鬧得可兇,一直到後半夜才消停。不過今天看好像是談妥了,你親爹媽并不打算去報案。”
她将唐青青拉到一邊,小聲嘀咕道:
“聽說不報案的代價是唐珍珍繼續留在那邊,當你親爹媽的女兒。以後唐珍珍也不需要回來認親,不用給你現在爹媽養老,他們沒有資格管唐珍珍的事。”
唐青青抿了抿唇,沒吭聲。
唐興強在一旁聽到這話,很是惱怒:
“那我姐呢?他們也不認嗎?”
“認,當然是要認的,我沒說不認啊。”
“那哪能這麼辦事的,我姐怎麼跟那個女的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天天看到把自己人生都給搶了的糟心玩意被自己親爹媽疼愛,這不得氣死了啊!”
桂花嬸:“那個珍珍是你親姐……”
“我隻有一個親姐,就是唐青青!哼,當我那時候小不記得,當年她回來,根本沒把我們家放在眼裡,還可瞧不起我們,踩着小皮鞋踩哪裡都覺得髒!”
唐興強當時小,卻不意味着他不懂事。
他當時就明顯感受到唐珍珍對一切的鄙夷,對他們的不屑,很是瞧不起人。
桂花嬸歎了一口氣,“青青,我告訴你這些,是讓你有個準備,不會因為這些事鬧脾氣犯錯誤。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知道好歹。有這樣的爹媽,你以後日子才更好過。”
“我姐沒有這樣的爸媽,也可以把日子過好!她可厲害了!”
桂花嬸很是不贊同地搖頭:“話可不能這麼說,他們在市裡,又是大廠的廠長,起點就不一樣。你不是想繼續上學嗎,你現在雖然有能耐自己出錢讀書,可你看着吧,你留在這想要安安穩穩地讀高中可不容易。
可是你要跟親爹媽到大城市讀高中,那就不一樣了,老師不得比咱們這山溝溝好得多。而且我聽說外頭高中可比咱們高中好多了,咱們公社高中,都沒有幾個人能考上大學的。”
桂花嬸有孩子也在讀書,小叔子還是個知青,所以比較關注這些,她又是個好打聽的,也就比較懂這些。
這幾年高考,外頭來的知青考大學,考上的人數跟本地學生差不多。
知青才幾個人啊,結果考上的人數竟然都能差不多,可想而知他們的教學質量有多差了。
唐興強頓時不說話了,因為這事關唐青青的前途。
雖然他覺得,老師也沒啥用,他上課沒聽課不也一樣考第一嗎,不過他并沒有吭聲。
桂花嬸又繼續道:“即便不管這些,難道就白白讓人占便宜,讓個假的成了真,以後心安理得享受你親爹媽帶來的一切好處,你是真女兒卻要在山溝溝裡受苦,一步步靠自己爬?!想想不覺得憋屈嗎!”
唐興強原本心底還很不屑,覺得這個親沒啥好認的,可一聽這話,頓時改變了主意。
“沒錯,不能讓那女人白白占了便宜!”
唐青青一直沒有說話,桂花嬸也沒有生氣。
畢竟遇上這麼大的事,誰也得懵。
“總之啊,聽嬸子的,别犟,哪裡有好處就去哪裡。不管咋說,他們都是你親生父母,還虧欠了你,肯定也會寵着你的,那點小委屈不算啥。
你也别老想着唐珍珍的事,畢竟養了這麼大也有感情了,你親爹媽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不代表就不重視你。”
唐青青走進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蘇蓉直接從炕上站了起來,打量着眼前這個和記憶中的形象完全不匹配的女兒。
“青青……珍珍……”
一時之間,蘇蓉不知道該叫什麼才好。
心中不禁惱怒,唐建軍和趙大花還好意思說自己無辜,如果不是早有陰謀,怎麼會連孩子的名字都刻意混成一團。
唐建國也看着唐青青,沒有想到這個一直養在鄉下的女兒出落得這麼靈秀漂亮,竟是不比他們一直寵在手心裡的女兒差。
心裡也稍稍安慰,看來她在鄉下的日子過得也不是那麼差。
唐鳳芝看唐青青杵在那不動,直接道:“青青,這是你爸媽,怎麼不叫人啊。”
唐青青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唐建國和蘇蓉也很是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已經長這麼大的女兒。
明明是最親近的關系,卻感到非常的陌生。
雙方都很尴尬,屋子裡的氣氛也凝固了下來。
唐鳳芝:“你那天不是氣性可大了嗎,怎麼,你爸媽來了,又不吭聲了?”
唐青青依然沒說話,大伯母連忙出聲打圓場。
“這麼多年沒見,事情又這麼突然,得讓孩子适應适應。”
唐鳳芝冷哼:“不是能耐得很,自己都查清楚了,現在又在這裝模作樣了。”
蘇蓉聽這話不大高興,“要不是有人作惡,又怎麼會這樣生分!”
唐鳳芝這才閉了嘴,臉色不大好看。
吳老太:“你也别說得這麼難聽,當年的事也是個烏龍,現在大家不都好好的嘛。”
哪裡好好的!
蘇蓉心中氣惱不已,這麼大的事,在這些人嘴裡就這麼輕輕帶過,好像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要是當初沒有這件事,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會對自己如此生分。
唐建國語氣帶着小心,眼神真誠:
你“青青,我們是你的親爸媽,我們也是才知道這件事,這些年你受苦了。你放心,爸媽以後會對你好的,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
蘇蓉也壓下心中的憤恨,事情已經這樣了,隻能盡力彌補。
“青青,跟我們回家吧,好不好?你三個哥哥都在家裡等着你呢。他們知道多了一個妹妹,肯定會很高興。”
唐青青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又望向蘇蓉和唐建國。
“如果我跟你們回家,會尊重我的選擇,不會對我的學業指手畫腳,不會把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唐建國和蘇蓉都愣住了,這跟他們幻想中的認親場景完全不同。
即便不痛哭流涕,也得是互訴苦楚吧。
可唐青青表情平淡得好像在說别人的事,對親情沒有什麼期望,更多還是在意自己的權益。
蘇蓉心口發疼,要不是被隔開,自己女兒肯定不會這麼跟自己說話。
唐青青看到他們一臉複雜的表情,解釋道:“那天我們會鬧起來,就是因為我想讀書,他們不讓,我不想嫁人,他們非要逼我。”
唐建國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們都答應你,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
蘇蓉:“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又怎麼會害你呢,寵你都來不及。”
“我下學期就要中考了,不出意外我可以考上公社高中。如果我跟你們走,我可以繼續讀高中,考大學嗎?”
唐建國和蘇蓉對視一眼,昨天兩人一回來就一直在為當年的事争吵,後來雖然談妥了,卻也沒有時間說唐青青的事。
他們坐了兩天的火車,昨天晚上又睡得晚,今天也起晚了,所以也沒有打聽到太多關于唐青青的消息。
吳老太和唐建國夫妻一直說他們沒有虧待唐青青,現在小丫頭可有自己主意了。
唐建國和蘇蓉從吳老太他們嘴裡知道唐青青現在正在讀初三,現在跑公社去了,所以沒有在家。
唐建國很清楚公社的教育水平怎麼樣,因此并不抱希望。
蘇蓉更是如此,唐青青現在都快十八歲了,才剛上初三,換做别人早一點的都上大學了,晚一點的也上了高中了。
這麼大年紀還在初三,隻怕成績也不怎麼樣,沒想到她這麼有自信能考上高中和大學。
不過唐青青這麼想要讀書,才剛認親,唐建國也不會不答應。
“隻要你想繼續讀書,當然可以。”
唐青青的目光投到蘇蓉身上,蘇蓉也連忙道:“你想要上學,這是好事,我們當然會支持。”
這跟書上所說的不同,大約是情況不一樣,要求也不一樣吧。
“你們是真的想接我回去嗎?其實我現在也挺好的。”唐青青一臉認真道。
這話一落,唐建軍和蘇蓉的表情都變了。
“我們是你爸媽,當然想要把你帶回家!一家團圓,比什麼都重要!”
“你這話是在割我們的心啊!”
唐青青無奈,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着急生氣的。
他們雖然有最親近的皿緣關系,卻因為長時間沒有在一起相處,對彼此都非常地陌生。
一旦她回去,會發生很多改變,也會帶來很多麻煩,她隻是理性地詢問一句罷了。
若是不太方便,坦白也沒關系,總比勉強着相處,以後成仇人的好。
唐青青意識到自己似乎平靜到可怕,跟自己幻想中的可能性完全不同。
她以為獲得一直沒有的父愛母愛會非常感動,可事實上,她好像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在意。
明明以前她特别期待被父母親近,希望父母像對待弟弟們一樣對待她。
哪怕感受到父母的偏心,卻也還想着要靠近,不停地努力讓自己變得讨喜。
但是這個美夢破碎之後,她似乎也就不再期待,哪怕現在親生父母到來,好像也無法找到小時候的那份純真了。
大約她并不是一無所有,确實的親情她已經在老劉頭那裡找到,所以才不會感到遺憾,才能理智面對吧。
晚上,唐建國和蘇蓉在床上在談論唐青青。
蘇蓉:“你今天感受到了嗎,青青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她太冷靜了,一點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
唐建國歎氣:“我今天去外頭打聽了一下,建軍他們對她并不好,她自己在外頭認了個師父,成長經曆跟普通人不同。”
“既然是這樣,看到我們應該更激動才對啊。”
“她可能不知道怎麼表達吧,而且估計她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蘇蓉頓時不吭聲了,當年他們确實沒認出來她,一眼就覺得唐珍珍才是自己的孩子,跟她一直都不親近。
大約父母和孩子也是講究緣分的,她明明看三個兒子的時候,都有一種莫名磁場,不管多少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認出來。
“當初我剛生下她,整個人的心理狀态很不好,我自己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對她也不像對其他孩子一樣有耐心,有時候想抱着她一起去死,覺得她是個累贅。大概是這樣的負面情緒一直沒有徹底消散,所以影響了我的判斷。”
唐建國歎氣,當年他看到蘇蓉的時候,吓了一跳,都快認不出自己的妻子了。
蘇蓉是個很要強的人,在人前永遠都會注意保持自己形象。雖然不會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會把自己和孩子們收拾得很整潔利落。
可那時候的她,整個人一團糟。
頭發像雞窩一樣,臉仿佛很多天沒有洗,衣服都跟剛撈出來的酸菜一樣。
而且她瘦得頭脫形了,眼睛凹進去,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老了十幾歲,特别地憔悴。
三個孩子也不像以前幹幹淨淨的,全都是亂糟糟的,十分狼狽。
她的精神狀态也很不好,整晚整晚地失眠,頭發一把一把地掉。
養了好一陣,她才逐漸恢複元氣的。
“這不能怪你,生下青青,對你的耗損太大了。正好我又不在家,我媽那個人……哎,一切都是你扛着。”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她已經那麼大了,還能把她的心焐熱嗎。”
“慢慢來吧,等她回去,我們再一點點彌補她。她不是對她的那個師父很孝順嗎?看來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
蘇蓉也隻能這麼想了,現在先把唐青青給接回去,慢慢培養感情。
唐青青現在十七歲,年紀說大也不大,未來還有很多年呢。
“今天聽她的意思,她還要在這邊中考之後才離開。”
“我明天會跟她說,讓她直接去市裡讀吧。到時候給她找個家教補習,就不怕她跟不上了。”
機械廠子弟學校是從幼兒園一直到高中,機械廠高中是陽市有名的高中,現在恢複高考後,升學率一直非常的高。
這兩天有不少非本廠職工的孩子,都想要把孩子送到機械廠高中就讀,就是看中了他們的教學資源。
“可初中能糊弄,高中怎麼辦?要是基礎太差,高中隻怕會一塌糊塗。”
“她想上也得讓她上,她就這麼個要求,不好不答應。”
蘇蓉歎氣:“她長得挺好的,不行送文工團也行。”
“别,她想上學就讓她上,咱們缺失了這麼多年,關系很生分,這麼做會把孩子推更遠了。”
“我們也都是為她好!明明是親生女兒,怎麼跟後爸後媽似的得先順着。”
唐青青晚上是在老劉頭那邊住下的,老劉頭也跟她聊起認親生父母的事。
“丫頭,去吧。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你的親生父母,得試着去相處相處。”
“要是實在沒法相處呢?”
“那就是你們之間沒有緣分,也就不用強求,有面子情就行。可在這之前,還是得先去試試。這人啊有親爹親媽疼着,就是不一樣的。”
“師父,我有你就夠了!”
老劉頭笑了起來:“瞎說。”
“真的!”
“可我想看到有更多人喜歡你,愛着你。他們現在表現得确實不怎麼好,可每個父母都不是完美的,包括我自己。可相對的,子女也不是完美的。
父母不能因為子女不完美,就不認他們,子女也不該因為父母不是完美的,就不認他們。感情是處出來的,不試過怎麼知道投不投緣。”
唐青青點點頭:“師父,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不管怎麼說,你的親生爹媽也比你現在的養父母好多了。至少他們有身份有地位,他們為了保住就會要臉,也就不容易幹混賬事,因為代價太大了。
他們真敢怎麼着你,你隻要比他們更橫,敢拉下臉,他們就得認慫。可你現在這爹媽不一樣,小事還縱着你,可真遇到足夠的誘惑時,把你綁住賣了,他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你回來把他們罵成花了,也屁用沒有。”
“可是,師父,我舍不得你。”
老劉頭眼眶泛紅,頭扭過一邊,好一會才轉回來。
“師父好好的,不用你惦記。我回頭就跟陶大壯說,先住在他那。”
唐青青眼睛一亮:“師父!”
老劉頭擺擺手:“我隻是暫時住在那,我還要等着你給我住大房子,給我養老呢。”
唐青青開心極了,沒想到老劉頭還願意離開這裡!
“師父!我一定會盡快把你接走的,我還要帶你去京城,看長城,看升國旗!”
“好好好,我等着。你安心學習,師父啊等着跟你去享福。你在外頭要是被人欺負,别怕,有師父在,師父絕對饒不了他!别看師父年紀大,師父還是有點能耐的!”老劉頭揮着拳頭道。
唐青青使勁點頭,親昵地挽着老劉頭的胳膊。
她感覺此刻瘦小的師父,特别高大威武。
老劉頭拍拍她的手,“你要是在外頭待得不開心,也不用勉強自己,回來,師父就在這裡等你回家。孩子,别怕,勇敢去闖!有師父給你兜底!”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第二天一大早,唐青青就被老劉頭趕下山,早飯都沒留。
“别在我這蹭飯,回去跟你爸媽一塊吃。”
唐青青哭笑不得,正準備離開,又被老劉頭拉到屋子裡。
他從兜裡翻出手帕抱着的東西塞到唐青青的手裡:“收着,你記住,你不是死乞白賴的非要貼上去的,沒必要為了遷就别人委屈自己。”
唐青青将手帕打開,裡面竟是一沓大團結,這麼厚實目測有好幾百。
“師父,你這是幹啥啊!”
唐青青吓得連忙将錢給推回去。
“别給我推來推去的,難看死了。師父的棺材本還留着呢,這點不算啥,人有錢才有底氣。”
“師父,我有錢,之前王黑子和毅哥的生意,我也是投了錢的,公安局時不時又會發錢,我不差錢!”
唐青青雖然平時為了補充營養開銷很大,而且已經從生意中退出來,可手裡依然攢了五百多塊錢。
“那是你的錢,這是師父給你壯膽的錢!我讓你拿着你就拿着!”
唐青青哪裡肯要,老劉頭平常也就靠編藤筐掙錢,一年攢點錢不容易。
老劉頭從炕頭的櫃子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将布袋打開,裡面放着一本存折。
“我不差錢,你看上頭寫着啥。”
唐青青伸頭一看,書寫着存折餘額是557.35元。
“瞧瞧,我沒騙你吧,我還有錢呢。”
唐青青很是詫異,兩筆錢加起來能有一千塊了。
老劉頭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雖然這幾年他編藤筐賺得還不錯,因為他編得又快又好,可也不至于這麼多啊!
老劉頭看出她的疑惑,道:“當年你叔上班掙到錢都沒咋用,都是存下來的。後來他人沒了,有公家的撫恤金,還有犯罪分子的賠償金,這些都夠我養老了。”
“我給你的這些,是師父的一點心意。你要去個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那裡的人對你咋樣,有點錢傍身才能心安。不僅你心安,我也能心安。”
唐青青隻覺得喉嚨酸澀,“師父,我能照顧好自己。”
“你既然喊我一聲師父,就聽我的話。這算是你的出師禮,你在我身邊學了這麼久,現在的本事已經不亞于我和你叔。我也希望你能把這門技藝發揚光大,也讓我這師父揚揚名。
你過去不用跟人伸手要錢,就不會被卡脖子,自己怎麼舒心怎麼過,努力讀書考上大學,以後師父就指望沾你的光。”
唐青青哪裡不知道老劉頭根本不在意這些,否則他現在出山,公安局肯定會捧着他,恨不得敲鑼打鼓歡迎。
他不過是為了自己安心,才故意這麼說的。
唐青青最終還是收下了這筆錢,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收下,老爺子心裡肯定會擔憂,怕她會在新的地方吃虧。
唐青青回到唐家,不尴不尬地吃完了早飯,飯桌上也難以跟親生父母熱絡起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尤其餐桌上還有吳老太、唐建軍和趙大花這三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始作俑者,餐桌上的氣氛可以用詭異來形容。
這件事雖然被這麼按下去了,可唐建國和蘇蓉又不是泥捏的性子,心中哪裡不會有怨氣,往後兩家想再好好相處是不可能了。
唐建國現在對自己親生母親都非常不滿,她明明知道真相,當年卻一句話沒有說,默認了這種行為。
理由還特别好聽,他搶走了唐建軍的人生,現在就讓女兒去償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骨肉分離這麼多年,這麼一句話就輕輕帶過。
偏偏因為親緣關系,又不能計較太多,隻能這麼含糊帶過。
吃完飯,唐建國和蘇蓉領着唐青青去空的房間裡說話。
蘇蓉看着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親生女兒,雖然長得漂亮,卻能看出臉上有被凍過的痕迹,眼眶就不禁泛紅。
“青青,這些年你受苦了。媽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特别委屈,你放心,以後你不用再過苦日子,爸媽還有哥哥們都會對你好的。”
唐建國也出聲道:“我們明天就把你帶回去,讀書的事你不用擔心,爸媽會幫你搞定。我們廠的初高中都很不錯,教學質量比這裡好得多。”
唐建國是廠長,事情非常地多,因為事發突然,很多事都沒安排。因此他沒法耽擱太多時間,住幾晚就必須得離開。
唐青青沉吟片刻,道:“我明天就跟你們過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蘇蓉:“這是哪裡的話,有什麼不合适的,那是你的家!”
“你們回來的時候,跟大家提起這件事了嗎?”
唐建國和蘇蓉頓時沉默,當時都沒有求證,自然不能跟别人提起。
“我覺得你們還是先把這些事跟大家說明清楚,我再回去更合适。”
唐建國:“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唐青青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蓉和唐建國對這個沒有相處過的女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青青,你别想太多,有我和你爸在呢,不需要你操心什麼。”
唐青青擡眼看他們:“我回去要住哪裡?”
依照書上所述,他們家現在應該已經搬進了新建的幹部樓。
幹部樓是個小二層,一共有四個房間,下面一間上面三間。
依照書上可以推測,下面那一間是蘇蓉和唐建國的房間,上面三間房間則分别是唐繼東、唐繼學和唐珍珍的。
大哥唐繼全已經參加工作,住在廠子的單身宿舍裡。
蘇蓉剛想張嘴說些什麼,唐青青便道:“我不會跟唐珍珍住在一起的,你們也别跟我說什麼大道理,我跟她頂多是井水不犯河水,想要融洽地成為姐妹是不可能的。”
蘇蓉和唐建國的臉色頓時不大好看,完全沒想到唐青青還會針對唐珍珍。
蘇蓉一臉嚴肅道:“青青,珍珍也是受害者,她當時還小,你不能把大人的錯誤強加在孩子身上。”
唐建國:“珍珍和你都是好孩子,我們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多一個姐妹不好嗎?”
唐青青望向唐建國:“如果當初你因為有人故意換擋,讓你錯失上大學的機會,而是讓自己孩子去上了大學,那個受益者對自己父母的操作一無所知,你現在願意把手裡的權力分一部分給他嗎?”
唐青青又看向蘇蓉,“現在有個從小跟你丈夫指腹為婚的女人出現,跟你共享丈夫,你願意嗎?”
唐建國和蘇蓉臉都綠了。
“你這孩子,怎麼能胡說八道呢!”
“你不要偷換概念,這完全不是一碼事。”
唐青青表情平靜,“可我就是這麼想的,如果你們不能接受,那麼也沒必要非要把我給接走。我昨天就說過,我現在也挺好,不一定非要改變什麼。”
唐青青很清楚,她說這些話會引來父親的反感。
若是平常,她是不會如此激進,至少要等熟悉以後,再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讓大家有個适應的過程。
她現在就這麼咄咄逼人,渾身長滿刺,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對她有不好的觀感,這麼一來很有可能影響彼此的感情。
若唐青青沒有看過那本書,興許一開始會收住鋒芒,先做個乖巧的女兒。
即便對唐珍珍沒有好感,也不會刻意表現出來。
但是沒有如果,因此她不想委曲求全,與其未來畏畏縮縮,還不如一開始說明白。
先将印象打入谷底,成為一個‘惡女’形象,後面随便做點什麼都能讓她的形象越來越好,因為已經跌到谷底不能更差了。
若是一開始就是遷就的态度,今後就會為了維護自己在父母心中乖女兒的形象,為了讨好父母的歡心,自己的意志就要排到後面,以後做什麼反倒束手束腳,被親情所綁架。
她又不是非認親不可,何苦來哉。
唐建國和蘇蓉都是領導,在單位裡一直習慣了發号施令,對待兒女也很容易帶出這樣的情緒。
唐建國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惱怒,脾氣都有些上來了。
可看到唐青青那雙黝黑的雙眸,最終還是将脾氣壓了下去。
畢竟是不在身邊養大的孩子,而且這麼多年受了很多,唐建軍和趙大花都是不靠譜的,難免會把孩子養歪,現在有點脾氣也是在所難免,以後慢慢教就好。
唐建國和蘇蓉對視一眼,都将心中的異樣情緒壓下去。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将孩子帶走,離開這個環境。
他們現在不能大呼小叫跟孩子離心,已經分離了這麼多年,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相處。
蘇蓉軟下聲道:“好,我們會重新給你布置一個房間。你需要學習,也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
“這件事不難辦,我們回去就能立馬安排好。”
唐青青卻依然不同意立刻離開,“你們還是把那邊的事整明白再說吧,我這邊也有些事情需要處理,等中考結束以後,我再過去。”
這麼大的事,肯定會鬧得雞飛狗跳的。
尤其這麼貿然出現,就跟炸雷一樣,誰知道會掀起什麼風波。
唐青青才不想親身經曆那些混亂,還是什麼都處理好,她再出現吧。
唐青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話:“如果你們那時候還想把我接回去的話。”
唐建國和蘇蓉聽到這句話,原本心中那點不滿,一下就煙消雲散了,隻剩下酸楚。
他們瞬間理解了唐青青内心的忐忑和不安,畢竟才是十幾歲的孩子,哪裡能這麼快消化這件事。
别說她,他們夫妻倆要不是一塊回來,隻怕現在還是瘋魔的狀态。
這是來自親人的背叛,他們現在整個人都還處于混亂中,難以梳理清楚自己的情緒。
一切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唐建國和蘇蓉最終選擇了退步,同意了她的要求。
唐建國直接跟吳老太、唐建軍和趙大花說清楚,讓他們以後不準幹涉唐青青,要是回頭找不到人,或者讓唐青青磕着碰着,就不要怪他們不顧兄弟情義,直接去報警。
唐建國還去找了大隊長,重申了這件事,他依然保留追責的權利。
唐建國和蘇蓉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給唐青青留了五十塊錢和一些糧票。
蘇蓉看着唐青青,心底很是不舍,不管怎麼說,眼前的孩子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懷胎生下來的,哪裡有不疼的。
“好好照顧自己,别委屈了自己,有什麼好吃的就去買,給自己補補身體。”
唐青青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把錢給收下了。
“嗯,你們路上小心。”
蘇蓉紅了眼:“好,好。”
車子開動,蘇蓉一臉苦澀:“她都沒有叫我們爸媽。”
唐建國輕歎一口氣:“慢慢來吧,我們不也沒有習慣突然有這麼個女兒嗎。”
唐青青送走兩人,就去找王黑子。
王黑子看到唐青青,百感交集。
“你們都要走了,隻有我留在原地。”
唐青青現在雖然沒有立刻離開,卻也是早晚的事。
雖然王黑子早就料到,但想着她的家在這裡,考出去也還是會回來的。
可沒想到唐青青的根都不在這裡,若是離開,今生就再也難以相聚了。
他們鐵三角也徹底分離,天各一方,想到這裡,王黑子的心就感到空蕩蕩的。
“你要是想,以後咱們還可以再聚。”
王黑子苦笑,他不是幾年前那愣小子了,沒有那麼容易被忽悠。
“你過去以後要好好的,别給咱們鐵三角丢臉,該強硬就得強硬。咱們誰也不求,不高興大不了回來。”
“放心吧,我才不會吃虧呢。”
“也是,你是誰啊!你可是咱們的神眼女俠!不過你去了那邊,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哎,咋辦啊,沒人保護你,你不會挨揍吧。”
提起這個,王黑子又開始犯愁了。
以後可就沒有人保護唐青青了,他可是答應過翟弘毅的,一定要保護唐青青的安全。
唐青青笑道:“我哪有那麼容易招人恨的。”
“開放後,犯罪分子更加猖狂了。不行,你這樣太危險了!”
“我去那邊是去讀書的,就算我想去破案,誰搭理我啊。也就咱們鄉下地方不講究,所以才會給我機會展示。”
大城市人才濟濟,怎麼也輪不上她一個黃毛丫頭操心。
隻怕真有什麼案子,她想要靠近都沒有資格。
王黑子聽這話不樂意了:“唐青青同志,你這話就太妄自菲薄了。大城市怎麼了,我才不信全天下有幾個有你這個本事的。别說區區陽市,就算是去了京城,你這本事那也是能橫着走的。”
唐青青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我在你心中評價那麼高啊。”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出門在外都靠你吹牛呢。”
王黑子現在生意做得不錯,可他覺得自己最本事的不是自己掙錢的能力,而是認識了兩個大能人。
“真的,有你在,我都不怕我的貨被偷。我直接對外放話,誰敢偷我的東西,就算燒成灰都能把人給刨出來。”
唐青青更樂了,忍不住叮囑道:“我走了之後,你可得堅守住底線,不能亂來啊。我雖然暫時離開,我的人脈關系還在這裡,我會讓公安局的人盯着你,你要是敢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我第一個就讓他們抓你!”
“放心吧,我對外拿你吹牛,肯定不敢亂來啊。”
王黑子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他有幾次差點犯錯誤,可一想到唐青青那閃亮的名頭,硬生生給忍住了。
而且他經常跟唐青青一塊混,在公安局和各個鄉鎮派出所那都是熟臉,一出現在不那麼和諧的場合裡,就特别容易被盯上問話。
有些人原本想拉他下水,結果看他太容易招公安,後來都不敢靠近他了。
“我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你。”
“什麼事?你盡管說。”
“我想給我師父建一間磚瓦房,要結實耐用,方便老人居住。就在我師父以前住的地方建就行,地基啥的都是現成的。我要中考了肯定沒時間看着,你能不能幫我找可靠的人,還有幫我搞到磚和瓦。”
現在的建築材料都很走俏,很難買到現成的,都得提前去訂。
王黑子拍兇脯保證:“這算什麼事啊,都包在我身上了!”
“可以控制在八百塊左右嗎?可以建得小點。”
唐青青也不敢把所有錢都拿出來,還是得留點錢傍身才行。
現在的磚瓦比較昂貴,唐青青也不知道八百塊能不能拿下,若是現在常見的土坯瓦房肯定是足夠的。
“錢的事你不用愁,有我在呢。”
“不用你掏錢……”
王黑子直接做了個停住的手勢:“别跟我掰扯這些,老爺子對我也很不錯,還有毅哥,他知道了肯定也會有表示,怎麼也不會在錢上緊張的。再說了,你給八百塊也不少了。”
唐青青也就糾結,将手裡的八百塊交給王黑子,讓他去安排。
“對了,你記得給毅哥寫封信。這種事我不好越過你跟他提,但是這麼大的事,我覺得你還是得跟他說一聲。”
唐青青應下,當天晚上就給翟弘毅寫了一封厚厚的信,将前因後果都說明白了。
不僅如此,還将自己的一些猜測和真實想法寫了進去。
信中寫道:“很多人估計會覺得荒謬,可我依然覺得這件事跟唐珍珍有着莫大的關系,并堅定地認為,她并不是普通孩子。”
“我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和親生父母相處融洽,那三位哥哥對我又是什麼樣的态度,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并不太看好,因為我對唐珍珍沒有一絲好感,這種感情随着年紀的增長越來越強烈,興許還會遷怒對她有好感的人。”
“他們才是相處了十幾年的一家人,我是個外來者,皿緣關系并不能淡化掉這一點。”
“我是不是變得越來越狹隘?可我沒法改變自己的想法,也不想要改變,希望這樣的我沒有讓你感到失望。”
翟弘毅很快回了信,看到信上的話語,讓唐青青不禁舒了一口氣。
翟弘毅在信中明确寫道:“我支持你的看法,人不是神,有自己的情緒和喜好,沒必要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強迫自己去改變。你要做的是自己,而不是聖人。”
兩人雖然很長時間未見,可彼此一直都在通信,并未因此疏遠。
甚至因為彼此之間存在距離,有一些不方便對人說的話,都能跟對方提起。
另一頭,唐建國和蘇蓉回到家中,将一直忙碌很少回家的唐繼全也叫回了家,開了個家庭會議。
當兩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幾人提起,一下子炸開了鍋。
唐繼學原本還因為父母不讓他去南方而跟父母冷戰,這個時候也都顧不上了。
“這怎麼可能!”
這樣的奇葩事竟然會發生在他們家,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唐珍珍,唐珍珍臉色煞白,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這,這怎麼可能?爸,媽,你們真的沒有搞錯嗎?”
唐珍珍的眼淚像珠子一樣,一顆顆落下來,充滿了破碎感。
唐繼東很是心疼這個從小寵到大的妹妹,道:“珍珍,别難過,你永遠是我們的妹妹,不會因為任何事改變。”
其他人也連連附和。
雖然不可思議,唐建國和蘇蓉依然鄭重其事表示,這件事是真的。
唐建國:“你們叔叔和嬸嬸都已經承認了,并且簽下了字據。那個孩子我們也去看了,确實長得跟你們媽媽有幾分相似。”
唐繼學:“真不是陰謀嗎?!這簡直太荒唐了!”
唐珍珍直接沖上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誰敲門也不開。
一家人擔心她想不開會出事,輪流守着她,注意屋子裡的動靜。
正當他們擔心她會餓壞,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唐珍珍從屋子裡出來,眼睛又紅又腫,整個人十分憔悴。
唐珍珍一走出來,就表明自己要跟真正的唐珍珍交換回來,不能鸠占鵲巢。
“謝謝你們這些年的疼愛,我感到很幸運和幸福。我很舍不得你們,可這一切都不屬于我的,我得回到我該去的地方去。”
一家人連忙攔住她。
唐建國:“你胡說八道什麼!這就是你的家,你哪裡也不能去!”
蘇蓉摟着她哭道:“珍珍,你就是我們的女兒,誰來了也改變不了!”
“可要不是我,她也不會受這麼多的苦,都是我的錯。媽媽,我覺得我好壞啊,十幾年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們對我的好……”
唐繼學直接打斷她的話:“這跟你有什麼關系!你也是受害者!怎麼也賴不到你頭上,你可千萬不能這麼想!”
“可,可做出這一切的人,是生我的人。”唐珍珍又是羞赧又是内疚。
唐繼全:“那也跟你沒關系!珍珍,你别把别人的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
唐繼東直接攔在門口道:“珍珍,這就是你的家,我們是絕對不會讓你離開的!”
唐珍珍哭得更厲害了,後來直接暈了過去。
幾天未進食,又太過悲傷,所以才導緻了暈厥。
唐珍珍醒來之後,一再保證自己不會離開,唐家人這才沒有死死盯着。
不過每天都會派出一個人去接她上下班,不希望她被這些事所影響,也表明一家人的态度。
對于這一切,唐青青并不知曉,她正在備戰中考。
每周末還會盡量抽出時間去公安局幫忙,把一些心得體會記錄下來,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秦飒知道她的身世,很是感慨,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你過去跟親爸媽好好相處,他們肯定比你現在的爸媽靠譜,肯定會寵着你的。我這裡也永遠歡迎,有什麼事記得寫信或者發電報。”
公安局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自己的祝福,局長祝福的同時很是惋惜。
“我還以為你再怎麼着也得兩年以後再離開,沒想到這麼快。我有個老同學就在陽市公安局,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去找他,一會我把他的地址什麼的給你寫下來。”
“局長,謝謝你。”
徐局長擺擺手:“是我該謝謝你,你才多大年紀就開始在我們公安局做貢獻,不知道為我們省了多少事。我們縣的犯罪率都因為你的名頭下降了不少!
徐局長提起這個,語重心長道:“你一定不要放棄這條道路啊,否則太浪費你的天賦了,我們隊伍非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這是徐局長最為擔心的,這一行非常辛苦,風裡來雨裡去的。
之前縱火案,跟着唐青青一塊出外勤的那個小姑娘,抓到犯人之後就病倒了。
沒法子,實在是太凍了,大老爺們都頂不住,何況是小姑娘。
以前唐青青條件不好,所以一定意義上來說,她是沒得選才來幹這一行。
沒想到她竟然是市裡大廠的廠長千金,家庭條件優渥,根本沒必要這麼辛苦。
可唐青青太有天賦了,這幾年唐青青也沒少給他們局裡的年輕人開小竈授課,可大家都難以達到她這個程度,可以說是差遠了。
徐局長愛惜人才,很舍不得這樣的人才就這麼轉行了。
唐青青笑道:“局長,您放心,我是不會更改自己的志願的。我就喜歡幹這一行,喜歡抓住罪犯時候的成就感。我也不覺得苦和累,隻覺得有趣。”
徐局長聽到這話,才稍稍安心下來:“我們公安局永遠是你的娘家!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唐建國和蘇蓉離開之後,唐青青陸續收到他們寄來的東西和錢,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包裹裡還有三個哥哥給她的禮物,唐珍珍也給她寫了一封非常誠摯的道歉信。
信上為自己親生父母所作的事感到抱歉,請她能夠原諒自己自己搶走她的人生,并且承諾她回來以後,一定會熱情地歡迎她,彌補這些年她所失去的,雲雲。
唐青青看到唐珍珍的信,内心很是平靜,沒有太多波瀾。
大約是這些在破案過程中,看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擁有同齡人所沒有的經曆,内心被鍛煉得很強大了,看到什麼都可以消化。
唐青青也給他們統一回了信,感謝他們的禮物,信很短更多是客套話。
時光飛逝,在老劉頭的房子竣工時,唐青青也迎來了中考。
唐青青覺得跟平常考試也沒有太大不同,題目難度會比平常略高一些,可還在她的掌握之中,考上公社高中不成問題。
唐青青一考完就趕緊回村,準備喬遷之喜。
她在離開這裡之前,必須要把師父給安頓好,否則她沒法安心。
老劉頭自從知道她把錢拿去修房子,直接把張羅的王黑子給罵了一頓。
不過真等唐青青回去了,老爺子也就點點她的腦袋,說她是個蠢貨,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唐青青為了備考一直都沒有回村,因此還是第一次看到房子建成的模樣。
格局跟村子裡其他人家差不多,隻是磚瓦房看着更氣派。
最讓唐青青想不到的是,除了主屋還建了東廂房,這是專門留給唐青青的。
王黑子道:“這是老爺子要求的,她說女孩子得有自己宅子,以後才不會受委屈。老爺子還跑到我大爺爺那過了明路。”
王黑子沒說的是,如果老爺子有什麼意外,這些都是要留給唐青青的。
他現在不敢提,擔心唐青青聽了更加難過,離開這裡心裡都不踏實。
老劉頭還把自己的存折交給王黑子,生怕建房的錢不夠。
王黑子當時也沒拒絕,他知道老爺子是什麼脾氣。
不過在建好之後又還回去,說是建房花不了那麼多錢。
唐青青聽到這話,咬着下嘴唇,硬忍着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在給老劉頭搬家時,她也把自己的物品從大伯家搬了出來,直接住進了新房裡。
唐青青看着嶄新的房間,不禁笑了起來,她此刻擁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喬遷那天,并沒有大擺宴席。
老劉頭還是不喜歡跟人來往,因此隻是邀請了相熟的人家。
大伯一家也都來了,這次搬家大伯一家幫了不少忙,平常建房子,也沒少過來監工。
王黑子是找了靠譜的人負責,可平常他不在這裡,老劉頭住得遠也沒法經常下山,有個什麼事,都是靠大伯去做決定。
唐青青還沒回來,大伯母就過來幫忙收拾屋子了,宴席也是唐青青跟大伯母和唐巧巧一塊準備的。
宴席上,大伯鄭重道:“老爺子,以後有啥事就跟我們說,你是青青的師父,也是我們的長輩。”
唐青青知道,大伯說這話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心中很是感激。
老劉頭這次沒有客氣,道:“好,好,以後就麻煩你們了。”
入住新家的第三天,蘇蓉帶着唐繼學出現在榕山大隊。
他們這次回來,是準備将唐青青帶回家。
第80章
第八十章
唐繼學和蘇蓉來的時候,唐青青正巧被人叫走去追蹤,隔壁大隊有個小孩不見了,請她過去幫忙找人。
吳老太很久沒有見到唐繼學,非常地稀罕這個大孫子,一直抓着他說話,還把藏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分給他。
唐繼學雖然對吳老太藏的零食不感興趣,卻也都收下了,這讓吳老太特别的開心。
“都長這麼高了,我記得上次看到你,也就跟興強差不多一樣大吧?那時候的你啊,特别淘氣,走的時候還特别舍不得呢。”
吳老太抓着唐繼學的手,不停地回憶從前,說着唐繼學小時候的事。
唐繼學雖然還記得,可他對那些記憶并不像吳老太那樣深刻和在意,一開始還挺感動,可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沒一會就有點待不住了。
吳老太雖然想拉着他說話,可又怕他嫌棄這裡沒意思,就讓唐興強陪着他四處逛逛。
唐繼學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疑惑道:“你姐住在哪裡啊?”
“她現在搬去跟她師父一塊住了,之前是住在隔壁大伯家的。”
唐繼學聽到這話有些不高興,“她在這邊沒房間啊?”
鄉下屋子很寬敞,雖然房間不多,但是想要住是完全有地方的,若是不方便,隔開也容易。
大伯雖然也是家裡人,但是既然分家了,那肯定就不一樣了,住過去怎麼也不合适。
現在更好,直接不把這裡當家,自個跑外頭去了,怎麼聽都讓人很不舒服。
雖然他覺得這個家裡沒啥好人,可不願意住是一回事,被排擠是另外一回事。
唐興強老實道:“沒有,所以她才很少回家的。”
剛才聊天的時候,吳老太和趙大花話裡話外都透露着唐青青喜歡到處亂跑,有點不安分的意思。
唐興強聽着心裡很是不痛快,見縫插針地解釋,不想自己姐姐被誤會。
唐繼學微微蹙眉,他對于這個妹妹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
他之前過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年紀小到處瘋跑,又是爬山下河就沒有在家裡老實待過,隻記得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對于年紀小的孩子都沒怎麼關注。
隻是在聽到有人說有個妹妹跟唐珍珍很像,他也就看了那麼一眼,覺得别人胡扯淡也就不再管了。
得知自己的親妹妹竟然是這個女孩時,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啥樣子,好像有點呆和傻?長得也亂糟糟的?
唐繼學實在是想不起來。
不過目前聽到的信息來看,這個妹妹脾氣似乎不大好,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你姐姐……”
唐興強不高興了:“我姐是你妹妹!你們要是不稀罕,就不要帶她走!”
“哦哦哦,我大妹妹……”
“什麼你大妹妹,誰是你大妹妹!我姐是你唯一的小妹!”
唐繼學被吼得倒退兩步:“你這小鬼,怎麼這麼兇呢。”
“因為你是個二百五!”
“嘿!我這暴脾氣!”
唐繼學就要伸手抓人,唐興強直接一個躲閃,從他手下溜了。
“我警告你們,要是你們敢對我姐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唐繼學笑了起來:“她是我親妹,我們怎麼可能對她不好?你個小鬼,年紀不大,倒是學會威脅人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想怎麼收拾我們。”
“哼,我又不是不會長大!等我長大了指定比你強。”
唐繼學上下打量唐興強:“就你?”
唐興強梗着脖子,仰着頭,人矮氣勢卻不低。
“莫欺少年窮!”
唐青青正是這時候走進來的,聽到這話頓時笑了起來。
“誰敢欺負你啊?”
“姐!”
唐繼學就看着一個鬥戰勝佛一下子成了黏人的小猴子,一聲姐還帶着波浪的,聽得他直起雞皮疙瘩。
他一擡頭看到唐青青,心裡微怔。
唐青青的皮膚算不得十分白皙,但是非常細膩有光澤,看起來特别充滿朝氣。
梳着簡單的高馬尾,穿着也非常的普通,整個人卻十分地亮眼。
她帶着鄉間女孩的質樸和純真,眉眼之間又透出堅毅和倔強。
最重要的是,唐青青帶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唐繼學想要上前打招呼,可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表示,在原地直撓頭。
唐青青對唐繼學并不陌生,他就如同夢中的一樣,隻不過個子更高一些,眉眼也更成熟一些。
她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你好。”
“你,你好。我,我是你三哥。”
唐青青朝着他笑了笑:“三哥。”
唐繼學不是第一次被人叫三哥,不僅唐珍珍會叫他,在外頭别人也喜歡叫他三哥。
可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笑容燦爛又大方的女孩叫他三哥,還是很不一樣的。
都是妹妹,可她和唐珍珍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唐珍珍就是個被寵大的嬌嬌女,唐青青則是經曆過風雨酷暑,可與人齊肩并行的女孩。
唐青青跟他之前想的也不一樣,原以為會是那種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又略帶土氣的女孩,沒想到她非常地陽光又充滿朝氣,帶着一種力量感。
雖然是女孩,但是唐繼學覺得她是可以跟自己玩到一塊的。
“三哥,你先進屋坐,我去洗把臉。”
唐繼學這才察覺到唐青青風塵仆仆,雖然戴着草帽,可臉依然被曬紅了。
身上也很狼狽,沾了很多雜草,手上還有野草割傷的痕迹。
“這麼熱的天你幹嘛這麼費勁啊?不是有公安嗎,幹嘛叫你一個女孩子到處奔波。”
唐興盛此時已經将水打了過來,唐青青道了謝,一邊洗臉一邊道:
“他們找得沒有我快。”
唐興強很是得意道:“我姐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
唐繼學卻很是憐惜,“可是這也太辛苦了,瞧瞧,都曬成什麼樣了。不過沒關系,等你回去就不用遭這些罪了,可以跟其他女孩子一樣,每天想着怎麼打扮自己,沒事逛逛街看看電影。市中心剛開了一家百貨商場,特别的熱鬧,回到讓珍……回頭我帶你去逛逛。”
唐青青并沒有理會他,而是用水給自己的皮膚做鎮定。
她剛才一直被暴曬,皮膚都在發燙,現在得用水做鎮定。
做完這一切,她才擡頭道:“我并不覺得這是受罪,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每個女孩不一樣,每個人也不一樣。”
唐繼學很是詫異,“你不喜歡逛街看電影?”
“也不是不喜歡,但它們隻能是我生活中的調劑品而不是日常,不能占用我太多的時間。如果你把我當做妹妹,我希望你不要幹涉我的選擇。同樣的,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幹涉你的生活。”
“那如果我想要南下做生意呢?你會不會覺得很丢人。”
“這有什麼丢人的,隻要你能承擔這個選擇的後果,我尊重你的選擇。隻不過依照我的觀點,會更建議你先完成學業比較好,珍惜上大學的機會。”
唐繼學愣了愣:“我沒有考上大學啊,你哪裡聽到我上大學了。”
唐青青不可思議,按照書上所說,唐繼學考上了京城大學,在那結識人脈為他後面的事業打基礎。
怎麼他現在竟然連大學都考不上?不應該啊!
就算有偏差,也不至于差那麼多吧。
“你為什麼不去考?”唐青青好奇問道。
大學并不僅僅是學習的地方,現在大學非常地難以進入,能進去的都是人才,大多數人都會是未來棟梁,更何況是名校。
不管是從什麼方面來說,能考上大學是有諸多好處的。
不僅學習到更多的知識,擴展眼界,豐富人生閱曆,擡高自己未來的底線,還能結實人脈,為未來發展做鋪墊。
唐繼學的性格有些跳脫,雖然聰明卻也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需要壓一壓更合适。
唐繼學跟唐興強在某種程度上是同一類型的,都極為聰明和活躍,卻也有很明顯的缺點。
兩邊就如同對照組,正好一一對應。
唐繼學心思很容易到處飛,可隻要把他釘在椅子上,他其實很容易學進去。
他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學,隻不過他很容易分心,稍稍誘惑就跟着跑了。
唐繼學看唐青青這麼信任他,打心眼裡覺得他很厲害,沒上大學不是考不上而是沒去考,心中得意的同時又很羞愧。
“我不是不去考,是沒有考上。”
“不應該啊,你肯定是沒有好好複習,否則你想要考上并不難。”
唐繼學撓頭:“你怎麼跟珍珍一樣,都那麼笃定我能考上。”
唐青青微微蹙眉。
唐繼學看她不大高興,趕緊轉移話題。
“那孩子找到了嗎?”
“已經找到了。”
“那你的怎麼表情還這麼難看?孩子沒事吧?”
“孩子是找到了,人販子卻給跑了,沒有追到。”
人販子已經把孩子拐到手,但是孩子父母反應很快,察覺孩子不見了,連忙召集人去尋找。
那人販子估計怕暴露,就把孩子随手扔到一個山溝溝裡。
那山溝溝四周都是草叢樹木,很難被發現。
要不是唐青青根據足迹找過去,很容易就會錯過,孩子又爬不上來,指不定就壞事了。
人販子沒有抓到,意味着其他孩子就會有危險。
“不管怎麼說,孩子找到了就好。”
唐青青點點頭,這是唯一的安慰了。
但是在她離開之前,竟然有這麼個事沒有解決,這讓她心裡非常不痛快。
蘇蓉和唐繼學隻在榕山大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帶着唐青青離開。
唐興強、唐興盛和唐巧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直到唐青青出門,他們都是挂在唐青青身上的。
要不是大人們把他們給拉住,還想着一路跟着跑。
老劉頭并沒有去送唐青青,早飯的時候他說他不喜歡送别,唐青青出門的時候,他都沒從闆凳上起來。
但是唐青青知道,這老爺子是絕對不可能不送她的。
果然,走出村口沒多遠,唐青青就在一個山頭上發現了老劉頭的身影。
唐青青朝着老劉頭揮手,喊道:“師父,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回聲在山間蕩漾,老劉頭朝着他擺擺手,朝着她喊道:
“趕緊走,别誤了車,照顧好自己。”
唐青青朝着他猛地揮手,依依不舍地離開,時不時回頭望着,直到見不到人為止。
唐青青忍着眼淚埋頭走着,過了一會兒,唐繼學突然用手肘推了推唐青青。
“那邊山頭上的好像有個人,是不是你師父?”
唐青青轉過頭望去,發現老劉頭又換了個地方,伸長着脖子張望着。
唐青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唐青青一路上都沒說話,一路埋頭走。
蘇蓉和唐繼學都很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安慰了幾句,就沒有再打擾她。
三人剛走到鎮上,唐青青就在馬路邊上看到王黑子。
王黑子靠在吉普車上,看到唐青青一行人,連忙迎了上來,跟蘇蓉和唐繼學打了個招呼後,道:
“我借了一輛車,一會直接把你們送到市裡坐火車,就不用倒騰來倒騰去的了。來來來,快點上車吧。”
王黑子一邊幫唐青青拿行李,一邊帶着他們往吉普車那走。
公社是沒有火車站的,需要跑到市裡坐火車。
市裡的方向和公社是不一樣的,鎮上又沒有到市裡的車,因此就得繞個彎子去市裡,中間還要倒車,這麼一來非常浪費時間,路上也會非常辛苦。
若是能直達火車站,就能方便很多。
不僅蘇蓉和唐繼學詫異,唐青青也很意外。
“之前怎麼沒有聽你提過?”
“當時車子正好出去了,不确定是不是能回來,再說了,這不是給你個驚喜嘛。”
王黑子朝着她笑道,又一邊張羅蘇蓉和唐繼學趕緊上車。
蘇蓉有些猶豫,這年頭的車子基本都是公家的,公家的車子是不能亂借的,他們機械廠也有車子,唐建國作為廠長非常講究原則,從來不會公器私用。
他很反感這樣的行為,一直明文禁止,要是誰把公家的車子當私人車子,他知道後都會嚴懲。
唐青青看她沒動,道:“上車吧,黑子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蘇蓉:“這車子是哪個單位的車?咱們這麼用不大好吧?”
王黑子知道她的顧慮,笑道:“阿姨,這車子不是公家的,是私人的車子,而且是過了明路的,沒占公家的便宜。”
蘇蓉和唐繼學都驚訝極了,“私人的車子?!”
現在雖然沒有規定私人不可以擁有車輛,但是私人想買車還是很難的。如今汽車産能還沒上來,車子都是先緊着國家單位。
再者,現在的車子極為昂貴,買車?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大家都特别稀罕小汽車,偏遠地方的人,覺得能坐上都很了不得了。
鎮上更少能看到小汽車,王黑子把車子停在這裡,雖然屬于比較偏僻的地方,依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是的,車子的主人跟我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也不怕欠人情,你們安心坐上去就行。司機也是現成的,他經常跑市裡,開得特别穩,而且我也會跟着大車在後面。”
唐青青看向他:“你也要去市裡?”
“市裡第二紡織廠有一批布在印染的時候出了問題,花色糊了但是布的質量是沒問題的,現在正在低價處理,我去把這批布吃下來,這一筆賺個幾千來塊應該沒問題。”
唐青青雖然沒參與王黑子的生意,卻也大概知道他每天忙什麼。
這些年他的關系網早就已經拉到了市裡,很多貨都是從那裡來的,甚至還有南邊過來的貨。
翟弘毅雖然離開了,可有時候還能給王黑子牽線搭橋。
王黑子自己也争氣,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他現在個子已經竄上來了,平常也故意穿得比較成熟,再加上已經做生意這麼多年,氣質上也比較唬人。
若是不知道的,光是看樣貌還以為跟唐繼學差不多年紀,唐青青都該叫他哥。
蘇蓉聽了王黑子的話很是震驚,完全沒有想到王黑子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跑一趟就能賺幾千塊說得輕飄飄的,好像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一直覺得紅星公社很貧窮,榕山大隊就更不用說了,農戶人家一年到頭能有個二三十塊錢的存款那都很不得了了。
現在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而且這種事還不大可能是假的,畢竟車子就擺在這呢。
這一輛車子少說也得好幾萬,雖然車子不是王黑子的,但是能借到就說明他是個有本事的。
一筆生意能賺幾千,确實不算什麼。
放在他們廠子裡,那都是不搭理的小單子,可要是私人賺的,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蘇蓉來回打量王黑子和唐青青,兩人明顯關系很親近,心中不免有些猜想。
唐青青敏銳地察覺出來異樣,道:“我們都趕緊上車吧,黑子是我弟,不用跟他客氣。”
唐繼學:“你弟?”
“嗯,我們是拜把子兄弟,他比我還小一歲呢。”
王黑子也道:“對,青姐跟我親姐沒兩樣。”
唐繼學震驚了:“你,你才多大了就自己做生意了?!”
還搞得那麼大!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王黑子擺擺手:“我這點小生意算什麼啊,你是沒瞧見我大哥,我能那麼早接觸這些都是我大哥帶出來的。他現在回京城了,考上了人民大學經濟學專業,認識的都是牛人,他的生意才做得大呢。”
唐繼學被震懵了,他以前也都是聽别人說掙錢,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牛人呢。
主要是王黑子那麼小,還是個小地方出來的人,這讓他尤為意外。
他立馬攬住王黑子的胳膊:“哥們,都跟我說說啊,還有你們說的那個大哥!”
蘇蓉看到唐繼學這個樣子,不禁皺起眉頭,可這時候又不好說些什麼。
唐青青心裡清楚,王黑子這是給自己撐腰呢,要讓她親生父母知道,她的身後那都不是一般人。
讓他們更加重視自己,别以為自己就是個鄉下來的一窮二白土丫頭,咱們能耐着呢。
其實這一趟王黑子賺不到他所說的那麼多錢,主要是擺平各種關系需要花錢,還要承擔有可能賣不出去的損失,做生意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若是賺了,利潤還是很可觀的。
蘇蓉被安排到副駕駛位置上,唐繼學則拉着王黑子坐在後面說話,很想知道這小兄弟這麼把生意攤子給支起來的。
中間遇到等待的大車,唐繼學都舍不得讓他離開,就想跟他多說話。
王黑子也就沒走,跟唐繼學聊了起來,三個人坐後座也能坐。
蘇蓉一開始是不大高興的,她一直不同意唐繼學去做生意,覺得就該考大學然後出來分配到單位裡工作。
這樣才體面安穩,做好了能升上去,社會地位也跟外頭個體戶是不一樣的。
現在是開放了,可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别看賺那麼多錢,要是被打成搞資本主義,那可就麻煩大了。
可唐繼學連續三次高考都沒考上,又特别犟地非要把之前工作辭了,前一陣還想偷偷溜走。
還好有人發現了他,及時跟他們說,這才把人給逮回來。
當時唐繼學都已經跑到火車站了,差一點就上了火車偷溜了。
唐建國那天直接拿着棍子往唐繼學身上抽,唐繼學從小因為淘氣沒少挨過揍,可長大後就很少了。
這一次唐建國是氣狠了,要不是被攔着,就要往死裡打了。
為此,唐繼學躺在床上好幾天,父子倆的關系也降到了冰點,現在都沒怎麼說話。
現在唐繼學依然犯犟,今年高考也沒戲,成天遊手好閑,分明想讓他們妥協。
他們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依然沒法制止他,照樣成天不着家,到處胡混,把他關起來他都能順着窗戶爬出去。
因為唐繼學,他們家都成了廠裡的笑話了。
所以蘇蓉這次回來接唐青青,就把他給拉過來,給他找點事做。
蘇蓉一開始是礙于坐着别人的車,不好給人下面子,所以沒好出聲打斷,可聽着聽着就覺得,要是唐繼學能聽進去的話也很不錯。
王黑子對于唐繼學想要做生意的态度是很支持的,不過對于他要南下的态度,卻沒那麼支持了。
“你們陽市那麼大個城市,也有很多的機會,你為啥非要千裡迢迢南下?陽市是你的地盤,你要是隻為了做生意掙錢,在自己地盤不是更有優勢?你想南下,你是有技術呢,還是有學曆呢,還是認識港商,那邊有人呢?”
“那邊現在确實有很多機遇,可你門口的機遇都沒抓到,你怎麼就肯定你跑到陌生的地方就能抓住?”
“你的那些兄弟怎麼隻說空話?啥靠譜的想法都沒有,你們毫無準備就過去,這跟等着天上掉錢有啥區别?”
王黑子特别扼腕唐繼學身在陽市,竟然不好好利用自己的資源和優勢。
“你們大城市各種政策都要開明得多,比我在小地方做生意方便多了。我這邊可是動不動就要查的,有的錢賺到手了還得讓出去,而且市場也比大城市小得多,我們小地方的人窮啊,購買力是很有限的。”
“你爸是機械廠廠長,也不需要他利用職權做什麼,隻要他能告訴你一些政策動向就足夠你吃好一陣子。你做生意可比我們這種人安全多了,機會也多多了!”
唐繼學聽到這話,忍不住道:“我不想靠我爸,我就想憑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
“那就自己拼呗,你要是有衣服不想穿,脫掉就行了。怕的是沒衣服又想穿,那才真是真難辦。”
“你要是想南下也不是不行,可我覺得還是先抓住本地的機會,覺得差不多了或者覺得自己要什麼了再過去闖一闖也不遲。你啥都不懂,也沒啥目的就盲目跑過去,就跟無頭蒼蠅一樣。做生意是得有沖勁,可也得心裡有譜。”
“你那些朋友聽着也特别像是酒肉朋友,真朋友就該像我跟毅哥和青姐一樣,互相扶持和幫助,做錯事了彼此提醒,平常也是用做的而不是說的。關系好可不是吃吃喝喝吹牛打屁,那樣的朋友不靠譜,我差點就被這些人給坑過。”
“不是我說,你這樣瞎跑的,遇上騙子的概率可要比遇上發财機會的概率大多了。”
蘇蓉雖然也不贊成唐繼學要在陽市做生意,這要是傳出去,蘇蓉想想都眼前一片黑。
可好歹王黑子的話讓唐繼學沒有那麼沖動想要南下了,孩子在身邊,總能管一管的。
要是跑出去了,就完全夠不着了,出什麼事他們都沒法搭把手。
因此蘇蓉一路上都沒有發表意見,希望王黑子能讓唐繼學别再做南下淘金夢。
從鎮上到市裡得開十幾個小時的車,路上去哪裡吃飯,王黑子也都打點好。
他們是繞了小路去一戶人家那吃的飯,而不是路中間的休息站,味道更好價格也不貴。
賬也是王黑子付的,為此王黑子和唐繼學兩個人還撕扯了好一會,還是唐青青讓唐繼學不用管,這才平息了搶單的紛争。
他們到達市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唐繼學依然很精神,覺得跟王黑子這個小老弟有說不完的話。
他們還一起開了個房間,唐青青則跟蘇蓉一個房間。
蘇蓉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跟唐青青說,可今天坐了一天的車,這幾天又一直都在奔波,身心疲倦,因此說不了兩句話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王黑子又帶着他們去附近的飯店吃早餐。
“這家飯店的廚師祖上出過禦廚,他繼承了手藝,而且尤其擅長早點。”
王黑子帶着他們直接進了包廂,雖然是早上,可食客絡繹不絕,生意非常的好。
這家飯店的裝修也明顯區别于别家,采用了中式風格的裝修,每個細節都非常考究,各種擺件都是有門道的。
雖然不是富麗堂皇的風格,卻透着一種古樸和講究,又不會過于高高在上,讓人不敢踏足。
蘇蓉心中很不安:“不過是個早飯,用不着這麼麻煩。”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鄉下孩子面前露怯,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這種地方她也不是沒去過,有時候是因為公幹,有時候是自己掏腰包。
隻是太過意外,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阿姨,就讓我表達一下心意,我能有今天也都是因為青姐。你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示,就希望你們走之前能吃好喝好。”
王黑子一臉真誠,蘇蓉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早餐非常豐盛,蘇蓉原本并沒有什麼胃口,最後也吃了不少東西。
雖然沒有什麼燕窩鮑魚之類的昂貴食材,可食材都很新鮮,吃着特别清新爽口。
唐繼學這個時候已經跟王黑子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而且面對王黑子的時候,完全沒把他當做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完全是當個差不多年紀的成年人。
也不知道王黑子怎麼忽悠的,唐繼學現在對翟弘毅特别感興趣,在飯桌上提了好幾回,特别想要結交。
唐青青:“你要是能考上人民大學,不就能認識他了。”
王黑子:“我也是運氣好,認識他認識得比較早。否則依照他未來的發展,我跟他根本搭不到一起。我要不是實在學不進去,上學就跟上刑一樣,我肯定也是要考大學去找毅哥的。”
“毅哥在大學裡認識了不少人才,聽說還有搞啥電腦的還是啥外國的玩意,反正特别厲害。以後他想要做生意,就不是咱們這種小打小鬧,那都是利國利民的大生意!”
蘇蓉聽這話,對王黑子的印象又更好一些了。
唐繼學腦子靈活,而且底子不差。
他就沒有這個心去學習,否則也不至于連個中專都考不了。
尤其是今年的高考,因為跟家裡人怄氣,最擅長的數學和物理就考了十幾分!擺明了就沒想着好好學,總想着要出去闖蕩。
唐繼學這次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往常一說要讓他好好學習,他就恨不得當場撕書以表決心,這一次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吃完早飯,王黑子就把他們送到火車站。
依照原來的行程,他們先到縣裡住一晚,然後第二天坐上市裡的車,又在市裡停一晚。
現在直達市裡,也就省了一天的時間。
王黑子也幫他們把火車票改簽好,還升了級,把座票換成了卧鋪。
依照唐建國的能力,也不是不能給家屬買到卧鋪。
隻是他這個人很講原則,不會占公家的便宜,也不會用自己的關系去給自家行方便。
再者卧鋪票要貴得多,蘇蓉也不舍得。
他們家确實比普通人家要寬裕不少,可他們都是本本分分拿工資,沒有因為自己的職位白占公家便宜。
因此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花錢的時候還是會仔細算一算的。
蘇蓉不是那養尊處優的廠長夫人,得以身作則,得搞艱苦樸素作風,所以出行也就坐的都是硬座。
王黑子還是那個話術:“唐青青是我姐,我沒有長歪都多虧了她。你們是她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我也沒啥别的本事,就希望你們在旅途中能過得輕松點。”
唐繼學看着王黑子小小年紀,可辦事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非常有主見和想法,又讓人覺得特别穩重可靠。
他白長人家幾歲,成天還被當成小孩一樣,擔心他出去闖禍,這就是差距啊!
唐青青也出面,讓蘇蓉和唐繼學不用太在意,這才接受了王黑子的好意。
誰不想舒服點,蘇蓉其實也很眼熱卧鋪。
每次來回坐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全身腰酸背痛,而且腳都腫了,原本的鞋子都會變得特别頂腳。
老實說她經常也很煩丈夫太過講原則,弄得他們這些家人也跟着不好過。
跟唐建國同級别的,很多人家日子過得寬裕輕松多了。
廠子裡的小車,就跟自己家的一樣,到處開着跑,而且油錢也都是公家出的,一天天地不知道多潇灑。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有空來我們家玩啊。”蘇蓉真心實意道。
王黑子笑道:“阿姨,您甭跟我客氣,我姐平常對我的好那才叫深厚。等我再發展幾年,我肯定會去陽市的。”
一句話裡,非常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我,有錢有能力。
唐青青是我姐,你自己掂量掂量。
唐繼學歎氣:“老弟,我跟你可真投緣啊,都不想離開了。”
“離别是為了更好地相見,興許咱們以後能在生意場上見呢。”
唐繼學聽到這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王黑子的肩膀。
“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小子身上這股沖勁!”
三人在火車站裡聊得熱火朝天,壓根沒注意唐青青逐漸離開了他們,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唐青青走到火車站,這裡的人非常多,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
每次在繁華熱鬧的地方,唐青青都習慣地環顧一周觀察附近的人。
沒想到,這麼一看,還真看出問題來了。
她當即被一個人吸引住,看着那個人就要離開,她連忙跟了上去。
由于太過專注,也沒記得跟人說一聲,一個人悄咪咪就脫離了大部隊。
王黑子是最早反應過來的,臉色一下就有些不大好。
蘇蓉反倒沒有那麼緊張,畢竟唐青青已經不是孩子了,不會到處亂跑。
她剛才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火車站雖然亂了一點,卻也不至于當街就把人給擄走。
“青青估計是上廁所了吧?”
王黑子一臉嚴肅:“她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隻要離開肯定會提前打招呼。她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肯定是看到誰不對勁,直接跟上去了。”
唐青青有個很不好的毛病,一旦投入工作,就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周遭的一切。
大冬天要是沒人提醒,王黑子有時候都擔心她會凍死在雪地裡。
越複雜的案子,她這毛病就越重。
她一認真起來就會廢寝忘食,為了避免低皿糖,現在已經養成嘴裡常常含着糖的習慣。
“阿姨,你先在這裡等我們,我跟三哥一起去找青姐。”
王黑子表情凝重,蘇蓉心底也咯噔了一下,連忙讓他們快去找人。
唐繼學不明白王黑子為什麼那麼笃定,唐青青是跟着可疑的人跑了,卻相信他絕對不是胡說。
昨天晚上他們聊了一晚上,除了說生意上的事,也講了他們鐵三角的友誼。
他們一起經曆過生死,感情很不一般。
他們互相信任和理解,對方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兩人到處尋找唐青青,就看到不遠處的公交車站,有人在争執着什麼。
王黑子連忙招呼唐繼學,急匆匆地往那邊趕。
公交車站圍了不少人,大老遠就聽到有人叫嚷着:
“你不能走,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不能走!”
“你個瘋女人胡說八道什麼呢,快點給我松開手!來人啊,有瘋子想要搶我孫子啊!”
“你想證明自己不是人販子,就跟我去派出所。師傅你不能讓這個人上車,她是個人販子!”
王黑子和唐繼學聽出這是唐青青的聲音,連忙撥開人群沖了過去。
“你這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能胡說八道呢!這是我的孫子,你咋能說我是人販子!你也太不要臉了吧!大家都來評評理,這女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瘋婆子,抓着我就說我是人販子,誰知道安的是什麼心!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氣了!”
王黑子和唐繼學就是在這個時候沖進去的,眼看着那個抱着孩子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瞧着是個挺和善的人,可唐青青一口咬定她就是人販子。
這把對方給惹急了,掙紮中就要朝着唐青青踹一腳。
兩人同時出手将唐青青拉過一邊,躲過這一腳。
可也因為這樣,唐青青抓着那婦女的手松開了,那女人趁機抱着孩子趕緊跑了。
“攔住他!他是人販子!絕對不能讓他給跑掉!”唐青青連忙嚷道。
圍觀的群衆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信唐青青的話。
王黑子直接嚷道:“誰抓住這個人,我給他十塊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家都願出十塊錢了,估摸着這事還指不定是真的。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猶豫,那婦女被一直圍觀看熱鬧的大媽給擒住了,那大媽長得膀大腰圓的,對方被擒住就動彈不得。
抱着孩子的婦女想要反抗,可架不住人多,一下子就把人給拿捏住。
最早擒住那婦女的大媽,眼疾手快地把她懷裡的孩子給搶過來。
孩子一抱到懷裡,大媽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孩子怎麼這麼大動靜都沒醒啊?不會是被喂了藥吧?!”
原本還擔心搞錯會惹事的人,這下徹底繃不住了,紛紛嚷着要把這号稱自己是奶奶的婦女抓起來送去附近的派出所。
唐青青幾人不放心,也一直跟着過去。
派出所的人一聽到這情況,立馬重視起來,搖晃那孩子,發現那孩子果然睡得安穩過了頭,顯然情況不對勁。
“趕緊送醫院!”
這時候唐青青、唐繼學和王黑子三人,反倒沒有上前湊熱鬧。
唐青青道:“這個人販子就是之前拐隔壁村孩子的那個,沒想到竟然跑到這裡來了!我覺得她手裡不止這麼一個孩子,很可能還有其他孩子,而且應該是有幫兇的。”
“行,後面的事交給我了,你們趕緊進站吧,别耽誤坐車。”
“有空給我寫信,你自己一個人可别給我瞎搞!”
唐青青叮囑了兩句話,就拉着唐繼學趕緊跑了。
唐繼學整個過程都是懵的,都沒反應怎麼一回事就結束了。
“你之前見過這個人販子?”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這個人販子是之前那個人販子?”
如果說唐青青比較敏感,能通過孩子的不對勁确定那人是個人販子,唐繼學雖然會感歎一聲觀察也太仔細了,卻不至于太過震驚。
可唐青青竟然沒有見過那個人販子,還能認出來,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她之前留下了很多足迹,我是通過足迹判斷出來的。”
“你光看到腳印,就能認出那個人就是她?這……是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我太蠢?”
唐繼學隻覺頭暈目眩,他是聽王黑子說過唐青青的厲害,可聽到和親眼見到那是兩碼事啊!
再者,當時聊天的時候,他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生意上,對于唐青青就記得她是個很有本事的,公安局經常請她過去幫忙,知道厲害卻也不知道竟然能這麼厲害。
畢竟他跟王黑子聊天的時間還是太短暫了,很多事都沒來得及提到呢。
“我沒有找到人販,那人販的足迹已經刻入我的腦子,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所以剛才我看到那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就覺得很是熟悉,仔細觀察後就對應上了。”
唐青青提起這個不禁歎息,她一旦進入自己的意識世界裡,就很容易把其他事都給忘了。
再加上她這些年也被寵壞了,一去探案身邊基本上都會有保镖,所以她也就不需要在意外部的事,隻需要專心研究足迹,早些找到罪犯即可。
可是以後沒有人在她身邊保護,要是再遇到類似的事件,在繁華地段還好。
要是她跟着犯罪分子走到犄角旮旯,隻怕沒把罪犯給抓住不說,自己先嗝屁了。
剛才她也是突然清醒過來,沒有直接跟着那大媽上車,而是把人給攔住。
要不然,後面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唐繼學依然百思不得其解,“這也太神奇了吧,咋就能看得出來呢?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人的足迹能透露非常多的信息,高矮胖瘦,性别年齡,走路的姿勢,身體狀況等等。看多了,光看腳印就能大緻勾勒出足迹主人的樣貌。”
“我剛才無意識跟那人販子走,就是腦子在一一對應,确定對方是不是我以為的人,所以才會忘了周遭。”
唐繼學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你有沒有去檢查過你的眼睛,是不是跟我們普通人的構造不一樣啊?”
唐青青失笑:“這隻是一門刑偵學科罷了,熟能生巧,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公安系統裡人才濟濟,我看内部刊物,能人多的是。”
“比如有個畫像師,三歲畫老,摸骨畫像,特别的厲害!”
唐繼學覺得這兩天自己的世界觀一直在被沖擊着,他以前覺得自己挺能耐的,雖然一直考不上大學,可他一直覺得不是自己考不上,而是覺得沒勁,所以一直都沒有好好學。
他覺得按部就班地過日子,實在是太無趣了。
不管高考有沒有恢複,他的人生早就被定下來了。
沒有恢複高考,他就會被推薦去工農兵大學,就跟兩個哥哥一樣。
畢業了被安排進廠子,然後跟他爸一樣辛勤工作,慢慢往上爬。
他的人生明明剛才剛開始,他就覺得已經看到頭了,光是想想都覺得恐怖。
因此他想要改變,想要和自己父母哥哥們不同的人生。
會有這些想法,其實也就是對自己是極為自信的。
可是現在,他對自己都有些自我懷疑了,世界上的牛人怎麼這麼多啊!感覺自己都被秒成渣渣了!
翟弘毅先不說,人家家裡的條件好,能培養出這麼個聰明人也不算太稀奇。
可王黑子和唐青青都是小山村裡長大的,結果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年紀輕輕做到這個地步,這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
“老妹啊,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白癡。”
“厲害的人從來都很多,隻不過你沒有站到那個高度,看不到上面風景才會覺得自己已經是頂峰。”
唐繼學沉默,認真思考着。
唐青青也沒有打擾他,找到蘇蓉,大緻說明了一下情況,就一塊進了火車站。
王黑子給他們買的票,位置非常的好。
兩個面對面的下鋪,還有一張中鋪。
唐青青不喜歡睡下面,就去睡了中鋪,蘇蓉和唐繼學則在下鋪,下鋪都是自己人,也就方便了很多。
要是不睡覺的時候,也有地方能坐一坐或者躺一躺。
王黑子還給他們準備了少見又昂貴的方便面等車上吃的東西,蘇蓉從來沒覺得長途旅行會這麼輕松過。
平常都是她去準備一切,包括唐建國出差,也都是她各種張羅,唐建國隻需要提着行李走人就行。
現在一路都有人去準備,她隻需要跟着走就行,不用惦記各種坐車的時間等,也就不需要神經緊繃着,不知道有多舒坦。
蘇蓉感受到唐繼學的沉默,似乎心裡有心事,心中很是好奇,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火車在路上搖晃了四十多個小時,因為是卧鋪,快下車的時候,去衛生間稍微整理一下,下車的時候也就沒有太狼狽。
不像之前蘇蓉和唐建國回來,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手腳浮腫,臉色特别憔悴,頭發更是油膩膩的,那還是冬天,夏天隻會更狼狽。
唐青青依然俏生生的,她一路上睡得好吃得好,長途旅行并沒有讓她太過狼狽。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正值一年最炎熱的季節,此時文工團也是最為忙碌的時候,他們要為兩個月後的國慶排演節目。
這對于舞蹈演員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舞蹈室裡隻有吊扇,在這炎熱的季節并不能起什麼作用,沒練一會,每個人就大汗淋漓。
結束的時候,每個人都跟脫了一層皮似的疲憊不堪,渾身年黏膩不成樣子,一空下來就恨不得去沖一次澡。
唐珍珍粗喘着氣,在衆人都離開後,還在舞蹈室裡練習她完成得不夠好的動作。
身為主舞,她的動作要比其他舞蹈演員更難更複雜,有不少技巧性動作。雖然尤為能展現她的魅力,卻也極為容易出現岔子,必須保證萬無一失才能上台。
雖然目前定下她是主舞,可在這個期間随時有可能會被B角替換下來,因此一刻也不能松懈。
“珍珍,你怎麼還在啊?你最近也太勤快了吧?”
楊思卉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看到唐珍珍還在舞蹈室裡練習,很是詫異。
唐珍珍心底忍不住翻個白眼,當她願意啊!
之前看書的時候,壓根沒有描述女主是多麼辛苦地練舞一開始直接從兩人是如何第一次相遇開始切入的。
看書的時候,隻記得女主當時美美美,根本不知道原來背後要流這麼多的汗水。
唐珍珍小時候也學過舞蹈,可很早就放棄了。
沒想到來到這裡還得重新拾起來,小時候的強度對于現在來說那跟玩家家酒似的。
雖然這是書中的世界,可日子卻跟現實一樣,得一天天慢慢地過,學東西也得一點點地來。
她的那點先知小聰明,放在舞蹈上屁用沒有,光說不練都不用跳,擺個姿勢就露餡兒了。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以前多懶似的。”
楊思卉抿嘴笑道:“這話你跟團長說去,她最生氣就是你明明特别有天賦,就是太喜歡偷懶。隻有你這樣幸運的人,才能這麼任性。”
唐珍珍以前都是最後一個來,最早一個走,能賴着絕對不會花時間精力去練。
偏偏她長得漂亮也很有天賦,因此從不曾落隊,反而一直表現得很不錯。
這一點讓楊思卉很是羨慕,舞蹈雖然非常看重個人的努力,但是天賦決定了天花闆的高度。
她比唐珍珍不知道勤奮多少倍,卻怎麼也到她那個程度,隻能成為一個普通的舞蹈演員,什麼主舞首席,隻能心裡想想。
“我要是真是幸運的人,就不用那麼辛苦,随便跳跳就能穩拿主舞。”
唐珍珍不以為然,并不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人。
若老天真的偏愛她,就不該還得擔心國慶文藝彙演那天,自己會被B角頂替。
某人也不該還能回來,應該在鄉下待一輩子!
楊思卉聽這話心裡不是滋味,立刻換了個話題:
“珍珍,聽說你那個鄉下的姐姐明天就要來了?”
唐珍珍聽到這話,心情更加糟糕了。
她現在會這麼努力,擔心自己被B角頂替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因為原女主要回來了!
唐珍珍熬了這麼多年,在落後的時代裡生活唯一的動力,就是遇見她最喜歡的男主角。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男女主第一次相遇的時間就快要到來的時候,女主角在此時回城了。
難道劇情大神不能違抗,偏離的路線又将回到原軌嗎!
如果是這樣,這些年的吃苦和等待,就如同笑話一般。
一想到這些,唐珍珍心中的那股氣,更加激勵着她。
唐珍珍面上一臉期待,道:“是啊,我很快就多個姐姐寵我了。”
文工團和機械廠不是一個系統的,彼此之間也有些距離。
可是文工團裡也有機械廠出來的,而且跟她不太對付,因此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文工團這邊的人也都知道了。
剛被衆人所知道的那些天,唐珍珍明顯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帶着不友善。
平常時不時就會有人在她耳邊說一些酸話,話裡話外都說她在鸠占鵲巢。
唐珍珍不在意那些言論,但是一些人說什麼真千金回來了,假千金就要靠邊站了,這一點非常戳她的心。
唐珍珍偏偏不讓她們如意,依舊如從前一般,宛若一個小公主。
平常回家或者回文工團,也都有哥哥們輪流接送她,比從前更加重視她。
這也讓那些嚼舌根的人,逐漸沒有了談論的興緻。
不過現在原女主要回來了,唐珍珍明顯感受到身邊的議論多了起來。
楊思卉就是那個被打發出來探消息的,唐珍珍可以肯定,隻要她的表情裡表現出一絲不情願,第二天就會傳得到處都是。
唐珍珍态度十分坦然,好似兩個人的命運被交換,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一樣。
唐家人雖然對外隻說當初把孩子弄錯了,沒有透露是有人故意這麼做,可大家夥隐約也能猜到什麼。
但是唐珍珍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假千金,就對自己産生懷疑,依然如從前一樣。
她的坦然對于喜歡她的人來說,會覺得這一切不是她的錯,不能怪到她的頭上。
對于不喜歡她的人來說,覺得身為一個既得利益者,一點表示也沒有,可謂非地冷皿皿。
“今天你要回家嗎?”
“是啊,我已經跟團長請過假了,明天我們全家都會去火車站迎接。希望姐姐回來以後,能盡早适應城裡的生活。”
“你……沒有一點……擔心?”
唐珍珍眨着無辜的大眼:“擔心什麼?”
“她要是回來了,你就不怕她回來以後,奪走你父母和哥哥們的寵愛?”
“沒關系啊,這一切本來就是她的,她回來了就算搶走所有一切,都是應該的啊。不管她對我是什麼樣的态度,我都不會生氣的,我隻會更加心疼她。小卉,你這樣的想法不好,太狹隘太自私了。”
楊思卉撇撇嘴。
唐珍珍也沒有再理會她,又練了一會也停了下來。
換好衣服走出文工團,就看到唐繼東已經騎着自行車在樓下等着她了。
此時舞蹈隊的姑娘們正端着盆路過,準備一塊去食堂。
她們看到唐繼東,目光都不禁投了過來,有幾個女孩用手肘推了推彼此。
唐繼東的五官棱角分明,身材高大,整個人的氣質是充滿攻擊性的。
不過他戴上了眼鏡後,會掩蓋掉長相氣質上的銳利,多了一絲書卷氣,看起來也更加的沉穩,又不會壓住他的帥氣。
唐珍珍覺得他的樣子,特别有那種斯文敗類的意味,他的帥氣中是帶着點邪氣的。
這個二哥跟她印象中是有些出入的,她覺得比書上紙片人更加令人着迷。
三個哥哥中,唐繼東的外形是最容易忽悠人的。
大哥是現在流行的端正帥哥,可由于太過端正,反而失去了一些個性。
在其他地方,唐大哥是個香饽饽,但是文工團經常在軍區進行文藝彙演,接觸的兵哥哥很多都是這一款的,因此吸引力反而小了。
唐三哥又不夠穩重,帥是很帥,可瞧着太不穩重。
而且年紀不小,還跟個孩子一樣,竟然還玩用蟲子吓人,用蒼耳扔女孩頭發的惡作劇。
别說其他女孩,唐珍珍有時候都快被這個哥哥給氣死,想要将他痛打一頓。
因此,每次唐繼東過來接唐珍珍,都會引來不少人羨慕的目光。
唐珍珍很享受這樣的目光,對那些可以上來跟她打招呼的女孩,更是不屑一顧。
若是有人想要借着她的關系,想要獲得唐二哥的關注,唐珍珍也毫不客氣地讓那人的算盤打空。
每次看到對方想要發脾氣,又不敢在唐繼東面前破壞自己形象的樣子,唐珍珍就特别想笑。
這一次,唐珍珍再一次在諸多人的羨慕目光中,坐在唐繼東的後座上離開了。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女孩們心思各異。
“聽說明天那個真千金就要回來了,你說她哥哥的後座還是她的專屬位置嗎?”
一提起這個,不管對唐珍珍是什麼态度和看法的女孩們,都有了八卦的興緻。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戲劇化了,當時爆出來的時候,‘真假千金’的故事,那可是傳了很長時間呢。
唐珍珍一直是團裡最令人羨慕的,不僅長得漂亮,有舞蹈天賦,家世也特别好。
不僅有一對能幹又寬和的父母,三個哥哥更是一個比一個優秀還帥氣。
唐珍珍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尤為被寵愛。
真的可謂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在别人還為填飽肚子發愁的時候,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有的還是從國外運回來的!
文工團發的津貼不僅都歸自己使用,家裡時不時還給她零花錢。
有的女孩想要利用自己年輕漂亮,嫁給一個條件比較好的男人時,她總是一副不屑态度,很是高高在上地說了一句庸俗,認為她們在做買賣。
誰能想到,唐珍珍的廠長千金竟然是假的,真的千金被換到了鄉下!
唐珍珍搶走了别人的人生,才能擁有現在的一切!
雖然這是大人做出來的事,怪不到孩子身上,可一些人依然看不順眼,代入那個被替換的女孩,想想就覺得心梗。
唯一幸運的是,那個女孩現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現在就要被接回來了。
隻是,唐珍珍在家中的地位恐怕也将被威脅到。
她以前一直炫耀自己哥哥的後座,隻有自己有資格坐,那是屬于她的專屬位置,哪怕未來的嫂子都得經過她的同意。
如今,真千金回來了,她還有底氣說這樣的話嗎。
“也不知道真的那個是什麼樣的?”
“能怎麼樣,你又不是沒有鄉下的親戚。在那樣的環境裡生活,再漂亮的女孩也被磋磨得沒人樣。我姐去插隊,不過才去了兩年,原本可漂亮一個人,回來後生生老了十歲!”
“我隔壁一個姐姐也是,原本她的皮膚比我還白,插隊回來以後現在又黑又粗糙,那一雙手啊,更是不忍直視,摸細一點的衣服都能勾出絲來。”
“啊,如果是這樣,那她在這個家豈不是很尴尬?”
唐家人是出了名的顔值高,哪怕是年紀不小的唐繼國和蘇蓉,也依然很有魅力。
四個孩子更是不用說,一個賽一個地好看。
“更尴尬的還是不知道怎麼跟家人相處吧,換我要跟把我的人生給頂替的人同處一屋檐下,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那個誰好像都沒回去看過吧?”
“沒有,她之前不是說了,她隻有現在的爸媽嗎。
麗嘉
”
“啧啧,你們說,如果她親生父母不是鄉下窮農民,而是高官,她會不會還這麼說。”
一群女孩頓時笑了起來。
“這還用說嗎,她肯定會說,我有兩對父母,一邊都舍不得放棄!”
唐珍珍坐在唐繼東的後座上,也說起唐青青要回來的話題。
“二哥,明天姐姐就回來了,你說她會不會很讨厭我?要不,我以後還是跟大家一樣住在文工團裡吧。”
“瞎說什麼呢,我們珍珍這麼善良可愛,誰會不喜歡呢?我們是一家人,當然要在一起。”
“可是……”
“沒有可是。”
唐珍珍輕輕笑了起來:“二哥,要是我和她吵架,你會幫着誰啊?”
“你們不會吵架的,你的脾氣那麼好那麼善良,不可能會吵起來。”
“萬一呢。”
“不會有那個萬一。”
“哎呀,人家就是假設啦。”
“當然是幫着你啦。”
“真的?”
“二哥跟你說過謊嗎?”
唐珍珍聽到這話,開心地笑了。
回到機械廠,又是迎來一陣關注。
蘇蓉請假根本瞞不住人,再者之前也提起過,因此大家都知道明天那位真正的廠長千金就要回來了,而這個假冒的,依然還會是唐家的女兒。
大家都覺得有熱鬧可看了,每次看到唐珍珍,那眼神表情都會默契地發生變化。
不用說什麼,就知道彼此心裡想些什麼。
看着俏生生的唐珍珍,大家不禁都在猜想那個真千金長什麼樣子。
“鄉下丫頭,再好看也土裡土氣的,哪能比得過在城裡嬌養着的這位。”
“可不是嗎,估計那個連什麼是雪花膏都不知道。這個,聽說用的都是外國貨!”
機械廠有時候也會派人出去學習或者交流工作等,每次有人出國,都會幫唐珍珍帶東西。
唐珍珍從小就是廠裡最漂亮的小女孩,她不僅長得好,還很會打扮。
别人家還在為那緊張的布票發愁時,她的衣服多得衣櫃都快裝不下了。
她自己又特别會捯饬自己,那發型就能弄得跟别人不同。她還特别喜歡讓裁縫改動衣服,因此她的衣服又特别又好看,不少女孩後來都去模仿她。
她每次被模仿後,就會再去設計新的衣服,因此總是和人不一樣,也就顯得尤為地突出。
唐廠長一向是提倡艱苦樸素的作風,但是在小女兒這裡,卻是破了功。
不過大家看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而且一直到快四歲的時候才把孩子接到身邊,嬌寵一些也能理解。
哪能想到,這個竟然是個冒牌貨。
“真是有好戲瞧了,若那真的是個脾氣不好的,艾瑪,想想都是一堆的官司。”
“那個女孩在鄉下養大,不會連字都不認識吧?”
“哪能啊,聽說回頭就要來上高中呢。”
“那還不錯,要不然唐廠長跟蘇主席眼前得一片黑。”
“那也還好,畢竟是女孩子,找個好人家也不愁。”
“可在鄉下長大,聽說還是山溝溝裡,誰知道養成什麼樣子,聽說被曬得跟黑炭似的,穿得也邋裡邋遢的。”
“哎喲,女孩一黑還能看嗎!”
唐繼東和唐珍珍一靠近,閑聊的一群人立馬閉嘴,熱情地跟着他們打招呼。
“珍珍、繼東回來啦,明天你們媽媽就帶着人回來了吧?真好啊,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兩人朝着他們笑笑,隻當沒聽到剛才一群人的話。
也有那藏不住話的,道:“也不知道那女孩跟你們像不像,有沒有珍珍這麼好看。”
唐珍珍笑道:“一家人哪裡會看樣貌啊。”
“也,我是老花眼了嗎?你們看看,那是不是蘇主席和唐廠長家的老三?”
唐珍珍和唐繼東一怔,連忙望過去。
“還真是他們!身邊那女孩就是那個真的廠長家的女兒嗎?哎喲喂,怎麼長得這麼俊呢!”
“艾瑪,她是最好看的一個孩子了吧,這一家人都是怎麼生的啊!回頭我得多讓我兒媳婦過來瞧瞧,興許我大孫子也能長得好點。”
唐珍珍也看到了唐青青,臉上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那個邋遢又土氣,還畏畏縮縮的女孩,現在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長途旅行并沒有影響她的顔值,整個人依然神采奕奕。
明明頭發比‘張梳平’還要平,露出大腦門,可謂是一點設計感都沒有,可她的頭骨太過優越,不僅沒有削弱她的顔值,反倒更突出了她優越的五官。
一雙眼睛顯得更加明亮有神,整個人十分的朝氣。
皮膚也沒有小說裡說的膚若白雪,可略深的膚色依然不能壓住她的美,反倒讓她燦若驕陽。
她跟原著裡形容的嬌弱美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依如原著裡寫的一樣,極為地驚豔。
在鄉下十幾年,也沒有讓她土裡土氣,而是多了鄉下人的質樸率真氣質。
這完全出乎唐珍珍的意料,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原女主的變化也太大了!她總不能也是穿越來的吧!
這種猜想讓唐珍珍内心無比恐慌,她能穿越過來,就意味着她變成了這本書的主角,走的是配角逆襲劇本。
可若還有一個人穿越,那她就很有可能是個配角了。
“媽,老三,你們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唐繼東連忙迎了上去,這一聲也将唐珍珍拉回了現實。
唐珍珍連忙收斂住異樣的情緒,揚起燦爛的笑容,也奔了過去。
“青青,你還記得我嗎?”
唐珍珍上前拉住唐青青的手,一副親昵的模樣。
因為名字已經伴随彼此這麼多年,因此他們也沒打算換過來,徒增麻煩。
唐青青不動聲色地将手抽開,隻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唐珍珍抿着唇,一臉失落,很快又揚起笑容。
“我們先回家,外面太曬了,一路上辛苦了。”
唐珍珍想要幫唐青青拿行李,依然被拒絕了。
唐珍珍咬着下嘴唇,無助地望着蘇蓉和唐繼東。
唐繼東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唐珍珍很快又揚起了笑容,隻是眼眶微微發紅,看着讓人心疼。
但是大家也不好說唐青青什麼,隻能無聲地安慰。
不少人得知消息,全都跑出來看熱鬧,想知道真千金長什麼樣子。
看到唐青青長得很是漂亮,而且沒有鄉下人第一次到城裡的窘迫和瑟縮。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坦然地笑着回應,大大方方的,看着就很舒服。
“不愧是唐廠長和蘇主席的親閨女,不管在哪裡長大,都一樣地大氣沉穩,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這話明顯是想要拍馬屁,可聽在唐珍珍耳朵裡就很刺耳了。
她努力保持微笑,想要更親近唐青青,化解掉彼此生疏。
兩人若是關系好,假千金的名頭才能一點點的削弱。
偏偏唐青青完全不領情,連面子工程都不做,完全不怕剛進入這個家,會因此遭人厭煩。
明明在原著裡,原女主的性格是比較軟的,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讓人難堪。
這也讓她對原女主很是不喜,覺得太過包子沒用,被人打臉了也很少撕回去,都隻是不再搭理罷了,讓人看着特别不爽。
雖然那些找茬的人,後面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可女主自己也忒沒用了。
可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女主竟然變得這麼硬氣,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唐繼學沒有像原著一樣考上頂級大學,其實也讓唐珍珍惶恐過,擔心自己的小翅膀将故事情節全打亂了,每個人未來走向也不同。
可當時她還是不太在意,覺得有本事的人走什麼樣的路子都能成功。早一點出來做生意,興許還更早成為大富翁。
上不上大學,也沒有那麼重要,後來大學生畢業後還去給小學畢業的打工。
可當唐珍珍發現唐青青的性格也發生了變化,就讓她感到很是不妙了。
這種無法預知未來的失控感,讓她很是不踏實,覺得自己身上的那點不同也在一點點消散。
唐青青并不管唐珍珍内心現在上演了多少戲碼,她的時間非常寶貴,沒有必要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除非對方先招惹着自己,唐青青是不會主動做什麼。
唐繼東對于這個妹妹很是好奇,尤其聽了唐繼學解釋他們為什麼能提前一天回來的原因,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他甚至忘了唐珍珍的小别扭,隻顧探聽情況了。
回到家中,蘇蓉跟唐青青介紹家裡的情況,并且帶她到她的專屬房間裡。
“以後你就住在這裡,這裡有書桌有書架,方便你學習。你看看還差些什麼,就跟我們說。”
這個房間以前是唐繼東的屋子,朝南方向,隻比唐珍珍的房間小一些。
樓上的三間房屋,最大的朝向最好的房間,就是唐珍珍的房間,她的房間還帶着個小陽台,寬敞又舒适。
按道理唐繼東和唐繼學一塊住,兩個大男孩子應該睡大一點房間,可唐繼學那個屋子不僅小,朝向也不怎麼好,陰沉沉的。
唐繼東擔心在外頭長大的親妹妹回來,一看被安排在這樣的房間裡會不高興,因此主動放棄了大房間,而是跟唐繼學睡上下鋪。
唐青青自從進入這套房子就一直在打量,這裡跟她在夢裡看到的有很大不同,很多家具擺設都是夢裡所沒有的,跟現在流行的風格也不太一樣。
“現在就很好,謝謝。”
蘇蓉感受到她的客氣,心中暗暗歎一口氣。
唐青青對唐珍珍的冷漠她也都看在眼裡,原本以為這個孩子不過說說而已,沒想到她說到做到。
明明小時候唐青青一直追在唐珍珍屁股後面跑,特别地依賴唐珍珍,現在關系卻鬧得這麼僵。
唐建國得知蘇蓉幾人竟然提前一天回來了,心裡很是詫異,急匆匆地将手邊的事處理完,就趕忙回家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去找大兒子,讓他今天晚上記得回家。
唐青青第一天回家,不管有多忙都得把手邊的事停下,以表重視。
唐大哥現在是技術骨幹,每天都非常忙碌,在車間裡連軸轉。
有時候吃飯都是别人幫着從飯堂打飯,他們蹲在車間門口一邊吃一邊說事。
三兩口吃完,又繼續進去忙碌。
每天加班是常事,每次下班就已經很晚了,他就直接回單身宿舍躺去了。
因此雖然就是廠子裡的工人,也常常沒時間回家。
唐繼全得知消息,面露遲疑。
給他遞消息的工人道:“這有啥好考慮的啊,趕緊回去啊!現在沒前一陣緊張,你空那麼一會也不會運轉不了的。”
“我考慮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啥事啊?”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唐繼全一邊扯手套,一邊往外走。
那工人不樂意了,“都是你哥們,你跟我玩這一套,你明知道這樣會讓我茶飯不思。”
“你說我這個時候把秀娟帶回去,怎麼樣?”
工人名叫李威,是唐繼全的同事兼哥們,因此知道唐繼全很多事。
他聽到這話,不禁瞪眼:“你腦子被電焊給焊住啦!”
王秀娟是廠裡少有的電焊工,雖然年輕還是個女性,可技術非常牛,很多焊工老師傅都說她再練兩年,完全就能達到八級焊工的水平。
王秀娟的家庭條件很差,當初也隻是個臨時工,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拼上來,破格提為正式工的。
唐繼全很欣賞王秀娟,兩人互相有好感,隻是一直沒有過明路。
這件事李威也是知道的,兩人能認識,還都是因為他。
他當初知道有個女焊工特厲害,年紀輕輕就讓老師傅們個個叫好,專門跑過去瞧了。
後來發現這女人挺有意思,就把唐繼全給拉過去。
一來二去的,這兩人就互相有了好感。
可王秀娟家庭實在太差了,她初中都沒有讀完,家裡還有一堆的拖油瓶。
唐繼全作為廠長大公子,門不當戶不對隻怕家裡瞧不上。
李家跟唐家是鄰居,李威從小就跑唐家玩,因此對他們家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
别說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講究封建老一套,還是有很多人看重家世的。
不說高攀,一般也得找差不多的。
“這樣不行嗎?這種時候帶秀娟回去,我爸媽不好生氣,也就不會刁難了,就認下這個兒媳婦了。”
李威無奈搖頭:“平常看你腦子很靈光,怎麼在這種事上就這麼糊塗呢。這樣隻會讓你爸媽更加反感,誰希望自己被逼着承認啊。”
“你們家這個情況本來就夠複雜難搞的了,你那個親妹妹依照你爸媽的說法,就不是一個容易搞定的主,你還多這麼一件事,你是嫌棄你爸媽活太長啊?”
唐繼全沉默。
李威拍拍他的肩膀:“這還得從長計議,不能太着急。”
“可這樣太委屈秀娟了,她是個好女孩,值得好好對待。”
“那你也不能這個節骨眼上搞事情啊,還不如回頭讓珍珍好好跟你爸媽說情,實在不行,現在又多了一個妹妹。他們在你兩個妹妹的攻勢下,肯定就會投降的。”
“珍珍不喜歡秀娟。”
李威詫異:“不能吧?珍珍對誰都很友善,怎麼可能會不喜歡王秀娟。”
唐繼全沒說話,他也沒看出來唐珍珍不喜歡王秀娟,每次她都很禮貌地打招呼。
可王秀娟很敏銳地察覺到了,而且在兩個人沒确定關系的時候,唐珍珍明顯就感受到什麼,一直插在他們中間,不想讓他們彼此有交集。
唐繼全雖然并不覺得唐珍珍是這樣的人,可也知道王秀娟不是那種喜歡胡思亂想的女孩。
“那你更不能這個節骨眼上把王秀娟同志帶回去了,真千金回來了,假千金肯定會覺得很尴尬,你這是多讓一個人看到唐珍珍的窘迫,她不會恨你隻會恨王秀娟同志。”
唐繼全最終放棄了這個主意,直接回了家。
當他看到唐青青的時候,也跟其他人一樣很是意外,這個妹妹跟他們想的都不一樣。
和外人不同,他們更清楚唐建軍一家人是怎麼對待唐青青的。
唐繼全年紀比較大,還記得小時候的事,知道吳老太是個重男輕女的,對孫女并不熱絡。
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孩子,不該是這麼充滿自信、大大方方的樣子。
不過這種感覺也不過是一瞬,作為家人,肯定更希望這個妹妹沒有因為環境而被養歪了。
雖然過于平靜,跟家裡人也不怎麼親近,卻也比心中隻剩下不忿和怨怼,又或者總是怯怯的樣子要好得多。
其他人對待唐青青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隻有唐繼學很是親近,對她是大誇特誇。
火車站抓人販子事件,絕對能讓他終生難忘。
“青青真的太厲害了,你說都是腦子,怎麼差别就那麼大呢。”
唐建國聽了不禁皺眉:“這樣也太危險了,要是遇到人販子團夥就麻煩了。”
人販子可不僅會偷小孩,還會拐走女孩。
唐青青還長得這麼漂亮,更容易被盯上。
女孩若是被拐賣,未來的命運可要比孩子更加坎坷。
“爸,當時那麼多人呢。”
“你們太不了解外頭的世界了,亂的地方直接把人當街拐走的都有。現在就有一種拐賣方式,就是有人謊稱被拐賣者是自己的妻子,抛夫棄子跑出來,所以要綁回去。”
唐繼學不可思議:“周圍的人就這麼任由别人把人綁走啊?”
“大多數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人販子也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女孩子在外頭一定要小心。”
蘇蓉其實也覺得不妥當,不過依然出聲打圓場。
“孩子才剛回來,你别一上來就訓人。”
唐青青卻沒有覺得被冒犯,她向來對事不對人,這件事确實有思慮不周的地方。
“這件事确實是我冒失了,我下次一定會注意。”
唐建國的表情也緩和下來,“爸也不是批評你做得不對,你的行為拯救了一個或者更多個家庭,是值得贊賞的。隻是作為你的父親,我會更加在意你的安危。”
唐青青抿着唇沒說話。
唐建國跟蘇蓉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低落。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都聊起了這件事。
蘇蓉歎道:“這孩子還是沒有叫我們爸媽的意思,一路上對我也不親近。”
雖然也沒有厭惡或者排斥,可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是他們的孩子,哪怕已經有一個女兒,也不意味着可以被替代。
“慢慢來吧,畢竟這麼大了,也不能強求。害她的罪魁禍首咱們就這麼輕飄飄放過了,她心裡肯定很不是滋味。”
蘇蓉提起了老劉頭和王黑子,“那老爺子對青青是真的好,這次回去也沒有備什麼禮。”
“過幾天你看看能不能給他寄點補品回去,咱們不知道怎麼對孩子好,對她重視的人好,也能緩和一下關系。”
“行。”蘇蓉點頭應下,“還有那個王黑子,你說他們真沒啥嗎?”
雖然兩人一直強調彼此是姐弟關系,可關系太好了,難免讓她有些想法。
“有沒有啥的,咱們也不好管。又不是身邊養大的,很容易好意成了結仇。那孩子聽着也不差,他們真要在一塊,咱們也别插手。”
“可他這麼做生意,确實能賺錢,可還是太不安穩了。”
“你想這麼多幹嘛,兩人現在分開,而且青青還要讀書考大學,要結婚都得是多少年後的事了,完全沒有必要操心。”
蘇蓉歎道:“孩子長大了,最愁的就是他們的婚事了,生怕他們胡來!他們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光靠沖動是不夠的。”
“那個知青我覺得不錯,現在在人民大學呢,要是咱們青青能跟他在一塊,我就沒有那麼愁了。”
唐建國失笑:“你人都沒見過,就說别人好。”
“這能差到哪去,那可是人民大學的高材生!”
唐建國對兒女的親事并不太在意,更糾結的是另一件事。
“青青今天一直沒有搭理珍珍,我看珍珍很難過,可青青在咱們又不好說什麼,明天你多安慰安慰。之前她不是想做一條裙子嗎,你嫌棄布料太貴一直沒給她去做,這次就答應她吧。”
提起這個,蘇蓉也感到很是頭疼。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們會不會太慣着珍珍了?這個夏天她都做多少條裙子了,青青的行李才那麼一點,我們寄給她的錢估計都沒怎麼用。”
“不是你說女孩子隻要漂漂亮亮、開開心心的就行嗎,她那些衣服穿着确實漂亮。”
“話是這麼說,可也太花錢了。”
“這次項目要是能完成,獎金不少,滿足她這點小要求還是沒問題的。”
“我說的是錢的事嗎,我是擔心她這樣的嫁給什麼樣的人才合适?會不會被人嫌棄太大手大腳,隻會打扮别的什麼都不會。”
唐建國已經開始打哈欠了,“找個年紀大點的沉穩一點的呗,把她當女兒寵。最好不跟公婆一塊住,這樣也就不用擔心被指手畫腳。”
蘇蓉連續奔波也很疲倦,心中記下這件事,沒再繼續說什麼,關燈躺下了。
唐青青在新的環境新的房間裡,整個人并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麼平靜。
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總覺得一切非常地不真實。
雖然身體很疲倦,卻很精神。
于是幹脆給翟弘毅、王黑子和師父寫信。
她給翟弘毅寫的信是最長的,表達了自己對新環境的不安。
“我覺得唐珍珍一直在試探我,詢問我的問題非常奇怪。跟我提什麼‘扣扣’‘支X寶’‘拼夕夕’和雙十一,一些莫名其妙的詞。我表達了自己的不解,她卻覺得我是僞裝。”
“我覺得她身上有很多秘密,我越來越覺得,當年的交換她也是知情的,并且參與其中。”
“我雖然有時候會慶幸自己被交換,因為我認識了你、王黑子和我師父等等人,可并不意味着我原諒了他們。”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我都想讓他們獲得應有的懲罰,我應該怎麼做呢?”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早上五點半,唐青青就在生物鐘的作用下醒了過來。
昨天雖然睡得比平時晚上,但是睡得很安穩,整個人此時非常地精神。
她如同平常一樣,打算穿好衣服出去鍛煉。
這是她開始追蹤後養成的習慣,隻有健康的身體才能更好地學習和工作,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有能力逃跑。
她還跟翟弘毅學了一套拳,這讓她的身體更加敏捷,知道該怎麼躲閃和反抗,給自己争取更多的逃跑時間。
若是遇到絕境時,也能技巧讓傷害值降到最低,甚至打倒歹徒。
唐青青這些年在紅星公社名聲大噪,破了不少案子,很多人感激她,也有很多人恨她。
她走出房門,發現另外兩個房間的門都關着,走到樓下也一片安靜,一家人都還沒有起來。
唐青青放輕腳步,走出了門外。
她先在院子做熱身運動,然後開始慢跑。
現在天亮得早,這個時間點天已經漸漸亮起來了,清潔工都已經快将地給掃完了。
機械廠的家屬院非常寬敞,還有好幾個籃球場,旁邊還有羽毛球場和乒乓球場。
職工們的業餘生活非常豐富,這些配套設施也非常齊全。
唐青青昨天路過的時候,大老遠就瞧見了這裡。
很多老人此時都已經起來在那開始鍛煉,也有一些年輕人,不過相對數量比較少。
“剛才那個跑步的女孩是誰啊?看臉很生。”
老人們一邊鍛煉一邊聊天。
“這個就是唐廠長的親閨女,昨天才剛回來的。”
“哎喲喂,昨天剛回來,現在就來跑步了?”
大家都感到很好奇,鄉下人平常都要勞作,小孩子也是很小就得參與勞動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特意抽出時間去鍛煉。
别說農村人,他們廠子那些體力勞動者,也很少特意來鍛煉身體的。
早上或者晚上來跑步的,那都是坐在辦公室裡的人。
打球什麼的,對于很多人來說是娛樂。
唐青青這一跑,将大家之前對她的猜想全給打碎了,這跟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緊接着還看到唐青青竟然開始練拳,那一招一式都很有模有樣,一看就是練了好些年了。
唐青青完全沒有來到陌生地方的窘迫,被人注視着也很淡定地把一套拳打完。
這跟大家夥想象中的鄉下長大的農村女孩形象完全不同,光這麼看着,誰能瞧得出是鄉下長大,看着大大方方的,比很多城裡姑娘都自信從容。
有那老太太上前跟唐青青搭話,發現唐青青說普通話也沒啥口音,字正腔圓的。
“丫頭,你是不是唐廠長家的那個剛找回來的親閨女?”
唐青青笑着介紹自己:“奶奶好,我就是唐青青。”
“好好,長得可真精神啊,你也有晨練的習慣?”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雖然瘦了點,可瞧着就是個利落能幹的,讓人對她印象不錯。
他們這一輩人吃過苦,就喜歡看到能幹又踏實的孩子,最讨厭的就是那種到處混的街溜子和嬌滴滴撐不起事的女孩子。
尤其這個點會出來鍛煉的,大多也不是啥普通人,退休前一般都是幹部,條件比較好也就比較注重養生。
唐青青笑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上初中之後就住校,不像以前一樣要幹活,沒事練一練精神頭比較好。”
老太太和老大爺們對唐青青充滿好奇,看她挺好說話,都紛紛詢問她以前的情況。
唐青青也沒有隐瞞,她也沒有刻意去說唐建軍和趙大花的壞話,隻不過每次提起就會刻意跳過去。
偶爾提一句,一開始家裡不讓她讀書,她是從十三歲才開始讀的一年級,若是沒有她師父,她現在就是個文盲。
唐青青張口閉口都是自己的師父如何如何好,老劉頭跟這些老爺子老太太差不多年紀,這些人也都很喜歡聽她說這些。
唐青青離開之後,那些老頭老太太都不禁感歎唐青青運氣說不好也挺好。
她雖然不提唐建軍兩口子是啥樣的人,可從話語裡也能猜出是什麼樣子。
“小唐和小蘇是怎麼回事,閨女受了這麼多委屈,就這麼輕輕放下這件事了。”
這些老頭老太太,以前也算是唐建國的領導,因此私底下很少叫他唐廠長。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了呗。”
一個老太太狠狠啐了一口,“可拉倒吧,要是别的事就算了!這可是把自己孩子換了!換了還不說,還這麼對這孩子!要不是這孩子遇到了她的師父,現在哪能俏生生立在這裡,隻怕早就賣給哪個老光棍換彩禮錢了!”
“這倒也是,要是真當兄弟,哪能這麼坑人的。還有那老太太,偏心也太過了!就算過繼出去,也不能這麼着啊。而且這些小唐他們寄了不少錢和東西回去吧,真的是……啥人都有啊!”
“小唐和小蘇辦這事太不周全,完全沒考慮這個孩子,這麼好的孩子,真是,哎。”
“這孩子在那樣的環境,都能靠自己闖出來,要是有好條件,肯定是個有出息的。”
“假的就是假的,就是比不過真的。”
“這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瞧着那孩子還不錯,不是還是文工團的台柱子嘛。”
“啥台柱子啊,平常練舞都不見人影,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不舒服的,天天就琢磨着怎麼打扮。”
“聽說她都沒回去看過親生父母?”
“這孩子真是……雖然說她親生父母不厚道,可做這些也都是為了她。要不然她在鄉下,哪裡有現在的好日子。”
原本大家覺得唐珍珍還不錯,可現在鬧出這樣的事,又有現在的對比,就感受到差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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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議論的唐珍珍,現在正在擺盤。
包子、豆漿、油條、豆腐腦還有煮雞蛋,非常地豐盛。
“爸媽二哥,早餐都好了,你們快過來吃飯。豆腐腦是我專門去外面打的,你們都來嘗嘗味道。”
除了煮雞蛋,其他都是從食堂或者外面買回來的。
蘇蓉笑着坐下:“我們珍珍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唐繼東:“不是說了讓你早上多睡一會兒,不用你忙嗎,怎麼又給我們張羅早飯。”
“這算什麼啊,都是我買的,就一個煮雞蛋是我親手做的。”
蘇蓉很是心疼,以前唐珍珍并不是這樣,自從知道自己身世以後就極力表現自己。
現在唐青青來了,隻怕更是不安,所以才會一大早就起來。
唐建國沒有那麼多想法,拿起報紙一邊看報一邊吃着早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唐繼學從樓上下來,一邊打着哈欠。
他看到唐珍珍很是詫異:“喲呵,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平常這時候你還在睡覺吧?”
唐珍珍沒好氣嗔了他一眼:“三哥,人家一直都很勤快好嘛,我每天都要晨練的。”
“可拉倒吧,你一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唐繼學伸手抓了一個包子往嘴裡塞,被蘇蓉用筷子抽。
“牙都沒刷臉也沒洗就吃!”
“吃完洗也一樣,出門還沒味道。”唐繼學不以為然的拉了凳子桌下,“這次國慶文藝彙演看來很不一般啊,讓你這麼認真對待。”
唐珍珍沒想到唐繼學這麼敏銳。
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朝着樓梯望了望:
“這麼晚了姐姐還沒有起來嗎?要不要叫她起來吃早飯,吃完再繼續睡?”
正這時,唐青青推門而入。
大家看到她從屋外走進來,都很是詫異。
“青青,你去哪裡了?”蘇蓉問道。
“早上好,我剛鍛煉回來,就在操場那邊。”
唐青青走近,大家看到她身上流了不少汗。
唐繼學:“你還有晨練的習慣啊?”
“早上練一練,精神會比較好。”
唐青青直接上樓,去屋子裡拿幹淨的衣服,準備去沖個澡。
小洋樓設施很完善,帶有獨立衛生間,夏天時可以直接在家裡洗澡。
衛生間是唐珍珍設計的,格局改成了三分離式的。
現在的家居設計是非常簡陋的,沒有系統概念和審美,經過唐珍珍的設計,明顯好用不少,為此沒少被人誇贊。
很多住幹部樓的人家看到了,都紛紛跑過來取經,然後把自家的衛生間也給改了。
蘇蓉看到她拿着衣服下樓,連忙站起身:“你先吃飯,我去給你去燒水。”
唐青青搖頭:“不用,這種天不冷,我洗冷水澡就行。”
“那哪行啊。”
“沒事,不用麻煩。”
唐青青昨天打了熱水洗澡,那是為了散去疲憊,現在不過是洗個戰鬥澡,也就不需要那麼講究了。
唐珍珍道:“姐姐,你還是聽媽的話,媽也是為了你好。女孩子不能洗冷水澡,天氣熱也U币能洗,對身體不好。”
唐青青皺起眉頭:“别叫我姐姐。”
唐珍珍微怔,眼眶頓時紅了起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變得非常尴尬。
蘇蓉連忙出聲打圓場:“青青,珍珍比你年紀小……”
“小時候她讓我叫她姐姐,為此獲得了好處。現在叫我姐姐,又想換什麼好處呢?”
唐青青盯着唐珍珍:“别說你忘了這些,你當時記憶力極好,堪稱神童。”
“青青,你怎麼怨我我都不會生氣的。不管事實如何,都是我害了你。”唐珍珍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
“可惜,我隻講事實。”
唐青青不再理會她,直接去了浴室。
唐珍珍眼淚含在眼眶裡,看起來楚楚可憐。
蘇蓉:“珍珍,青青隻是有些遷怒,你不要怪她,畢竟她以前吃了這麼多的苦。”
唐珍珍抹掉眼淚,揚起燦爛笑容,拉着蘇蓉的手撒嬌。
“媽,你想什麼呢,我怎麼會怪姐姐呢,她有脾氣都是應該的,畢竟我搶走了她的人生。”
“說什麼瞎話呢,什麼搶走不搶走的,以後别胡思亂想。做錯的并不是你,你不要把什麼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蘇蓉給唐建國遞了個眼神,唐建國看着報紙壓根沒在意。
她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腳,唐建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附和道:“對,對,都聽你們媽的。”
唐青青從浴室裡出來,她不僅洗了澡,還把衣服給搓了,因此耽誤的時間比較長。
餐桌上隻剩下唐繼學了,蘇蓉在廚房裡收拾。
其他人不是去上班就是去上學,早餐也額外分出了一份。
唐繼學看到她,朝着她招手:
“快點過來吃早餐,都快涼了。”
蘇蓉聽到動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青青,我重新給你熱一下吧?或者我給你重新下一碗面?”
“不用,我吃這些就好了。”
唐青青坐到椅子上,也沒客氣就抓起一個大肉包子吃了起來。
蘇蓉:“青青,你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跟我們提,不要跟爸媽客氣。今天讓你三哥帶你到處逛一逛,趁你放暑假的時候,多了解了解附近的情況。”
唐青青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他們幫忙,“市裡有我繪畫班嗎?我想學習畫畫。”
唐繼學好奇:“你學畫畫幹什麼?”
“我通過腳印可以大緻勾勒出罪犯的模樣,但是我沒有繪畫基礎,所以隻能簡單勾勒。我自己能看得懂,可是别人看不明白。所以我想着學習畫畫,這樣就方便畫像了。”
翟弘毅之前也教過唐青青素描基礎,可他自己也不是專業的,不過是以前小時候看自己媽媽畫過,所以知道點皮毛而已。
因為他小時候很調皮,屁股跟有火似的,對畫畫這種需要黏在一個地方不動的事,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因此知道得也很少。
唐青青不僅想要勾勒形象,還想把對方走路的姿勢畫出來,多畫幾張,就能讓其他人能清楚地看到罪犯的走路姿勢,也就更好去認人或者是抓人。
這是王黑子在本子角落畫畫,快速翻書讓圖片動起來的事,帶給唐青青的靈感。
唐青青一直想要學畫畫,但是在公社找不到教授畫畫的老師。
有那會畫畫的,學的也不是素描。
唐青青難得開口,哪裡有不同意的。
“你隻要想學,我和你爸一定給你找到好老師!”
蘇蓉腦子已經在迅速翻找,作為工會主席,她認識的人不少,有現成的人脈。
既然要學就得學好,跟着好老師才不會被耽誤了。
若是唐青青對畫畫感興趣,轉行去畫畫也挺好。
女孩子畫畫很文靜優雅,雖然現在畫畫不掙錢,可女孩又不是男孩,需要頂門戶。
這可比在外頭風吹日曬搞什麼碼蹤要好得多,還沒有危險性。
“我隻是學習基礎的素描知識,讓我知道怎麼畫人的身影和動作就行,不需要太過深入。”
唐青青看到蘇蓉的表情,很快代入了夢中的她,一下子就琢磨出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她對畫畫隻是有點兒興趣,但是并不多,具有很強的目的性。
若是讓她進入這一行進行深入學習,那可就拉倒吧。
蘇蓉笑着應下,可唐青青知道她壓根不當一回事,心裡已經在梳理各種人際關系了。
蘇蓉進去廚房收拾,這幾天她不在,家裡變得亂七八糟的。
其實也收拾過,但是完全不符合她的标準,覺得非常髒亂。
由于提前一天回來,她還剩下一天的假,她也不急着上班,就用這一天假期收拾屋子。
唐繼學看蘇蓉走進廚房,而且是背對着他們。
唐繼學朝着唐青青方向靠,低聲道:
“下次這種事你先跟我商量,跟爸媽說麻煩得要命。回頭你覺得夠用了,不想學了都難。”
唐青青笑着應下,唐繼學看她不以為然,不禁皺起眉頭。
“你剛來不知道爸媽的威力,可别不放在心上,這是非常嚴肅的話題。”
唐青青确實不怎麼擔心,她沒有情感上的束縛,物質上她又有保障,誰能奈何她?
蘇蓉辦事非常有效率,很快找到了相應的繪畫輔導班。
現在這種班還是比較少的,普通人家還不太重視特長的培養,會去上課的一般都是家境好的又或者比較有天賦的。
有名氣的老師,也會挑選學生,若是實在沒什麼天賦的,會直接拒收。
蘇蓉這次利用了自己的關系,讓唐青青順利進入繪畫班裡學習,一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