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聰剛将她放到床上,貼心地給她脫了鞋子,襪子,本來想幫她将外衣脫下來的,但又覺得不妥,他不想落下趁人之危的名聲。
所以,他隻是将被子拉過來,給宮萱芷掖好,又去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她的床頭,以免她半夜醒來口渴喝。
可是,當他做完這一切正要離開的時候,宮萱芷卻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我好難受啊!”
她掀開了被子,一隻手捂住兇口,眉頭蹙得緊緊的,眼睛卻像是黏住了一般,怎麼都睜不開。
許聰的腳步就被她絆住了。
他快步回到床邊,伸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溫聲問道:“怎麼呢?哪裡不舒服?”
她不安分地扭來扭去,隻是一直摁着兇口,像是心髒的位置,又像是胃的位置。
“我送你去醫院吧。”
許聰說着,扶住宮萱芷的肩膀,想要将她從床上拉起來,但是她卻推開了他。
“我不去醫院。”
頃刻間,她蜷縮成一團,但仍然喊着難受。
“要不要喝點牛奶?”
許聰有些着急了,他不太會照顧人。
宮萱芷沒有作聲,他便起身,從酒店的小冰箱裡找出牛奶,又用熱水溫好,再倒入杯子裡。
“牛奶溫好了。”
他一手攬住宮萱芷的肩膀,将她扶起來,然後将牛奶喂進她的嘴裡。
宮萱芷仍閉着眼,她小口地喝着牛奶,喝了幾口,就抗拒地推開了。
見她嘴角全是牛奶漬,許聰又抓起紙巾替她擦拭,可就在那時,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宮萱芷的眼睛裡立刻溢出了淚水。
“怎麼呢?你怎麼哭了?”許聰一下子慌了。
可宮萱芷像個孩子一樣,哭得根本就止不住。
“為什麼就不能是我?我那麼愛你,為了你,我放棄了那麼多,可你為什麼就是看不到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傷心?”
她把許聰當做了周楚承,說着隐藏在心底最痛的話。
許聰愣住了。
“為什麼?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說啊,你說啊。”
宮萱芷抓住許聰的衣襟,無力的拳頭一直落在他的肩頭,他沒有躲藏,隻是任憑宮萱芷将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如此脆弱的宮萱芷,他才發現,這個看似強大的女人,一直把自己的情緒藏得那麼深。
因為愛,所以才會有心疼。
她嗡嗡地哭着,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你很好,在我眼裡,你比任何人都好。”
明知道她把自己當做了别人,許聰卻還是選擇了真情告白。
他捧起宮萱芷的臉,熱烈的吻便落下來,一點點吻幹了她臉頰上的淚水。
他愛她,但是她不愛他。
他不勉強,卻願意一直守護在身旁。
原本,許聰隻是打算吻幹她的淚,然後哄着她好好睡一覺。
可後來,當他松開宮萱芷時,她卻以更加熱烈的吻回應了過來。
“我是許聰啊!”
情欲襲來時,他一遍一遍地提醒,但宮萱芷卻像是瘋了一般,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一遍又一遍地索取。
這一夜,是幹柴遇烈火,是久旱逢甘露。
情欲來得快,退得也快。
宮萱芷終于沉沉地睡着了。
但許聰卻怎麼都睡不着。
他靠在床邊,盯着窗口若隐若現的亮光發呆。
他愛宮萱芷,這毋庸置疑。
她不愛他,他也接受。
但,他從未想過,做任何人的替身。昨夜,他是周楚承的替身,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本來可以拒絕的,隻是,他不忍心再看到宮萱芷那麼痛苦。
夜,能掩蓋太多的東西,這對彼此都是好事。
趁着夜色,許聰起了身,他拾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套在身上。
又将宮萱芷的衣服拾撿起來,整理好,搭在椅背上。做好這些,他又給她倒好了熱水,然後從房間裡離開了。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宮萱芷醒了。
宿醉帶來頭痛,她強撐着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挂。
她沒有裸睡的習慣。
脫下來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搭在椅背上,床頭櫃上,還有一杯涼了的白開水。
杯子下面是一張便簽紙,遒勁有力的大字映入她的眼睑。
“以後少喝點酒,我愛你。”
宮萱芷微微一愣,但她心裡猜到那個人是誰。
就在那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她慌了,立刻捂住兇口,敲門聲卻不止。
“誰啊?”
宮萱芷扯過一件浴袍迅速裹上,外面的聲音從門縫裡出來。
“宮小姐,你點的餐到了。”
她狐疑地打開房門,服務員推着餐車就站在外面。
“宮小姐,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休息。有位先生為您點了餐,吩咐我們這個時間給您送來。”
宮萱芷點了點頭,“進來吧。”
服務員推着餐車進入。
餐品很豐盛,許聰也很貼心,還讓人送了一束紅玫瑰。
看到那束紅玫瑰,宮萱芷的思緒就又飛回了舊金山。
她說過,她不喜歡玫瑰花。
但其實,她曾經無比地渴望有一個男人送自己玫瑰花。
畢竟,在她短暫的青春裡,隻愛過周楚承一個人。
又想到周楚承,宮萱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服務員出了房門,宮萱芷坐下來。
她确實餓了,昨天喝了太多酒,後來又吐了,胃裡正空空如也。
許聰很貼心,他點了粥,菜品都是清淡口。宮萱芷喝了半碗粥,這才覺得胃裡好受一些了。
她翻開手機看了一眼,許聰并未發消息。
他做了很多,但他卻什麼都沒有說。
這一點,讓宮萱芷很意外。
三天後,她離開了榕城,回到了舊金山,但她與許聰之間好似再無交集。
隻是,每個周一,她的桌上雷打不動會出現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沒有卡片,沒有任何信息,她心裡卻知道送花的人是誰。
“丢了它吧。”
就像第一次一樣,宮萱芷仍這樣對助理說。
當然,她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和許聰的關系。
他們不熟,但已經上過兩次床,成年人的世界裡,上床算不得什麼。
她不喜歡他,但也不算多讨厭他。
兩人同屬一個行業,他作為後起之秀做得很不錯。
若是換做别人,或許會考慮一下,但宮萱芷卻不想。
她還沒從周楚承的陰影裡走出來,還沒做好準備重新開始。
為了寂寞卻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她做不出這樣的事。
所以,她仍繼續着自己先前的軌迹,上班,下班,下班,上班,活得像是一個隻知道工作的機器。
可她這台機器,卻在一個月後出現了“故障。”
這天,小助理替宮萱芷買了她常吃的咖喱雞飯,餐盒剛打開,也不知怎麼的,一股子惡心就從胃裡往上湧。
她慌忙捂着嘴去洗手間,抱着馬桶吐了好一陣。
“宮總,您是不是病了?”
小助理一臉好奇地問道。
宮萱芷搖了搖頭,“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我沒事。”
她強力撐着。
那碗咖喱雞飯,她一口都沒有吃。
小助理給她買了白粥,她喝了大半碗。
然而,晚上部門聚餐,衆人對着滿桌子好吃的大快朵頤的時候,宮萱芷又開始犯惡心了。
“嘔~”
她捂着嘴往廁所沖,有小嫂子八卦着開了玩笑,“宮總是不是有了?”
“怎麼會?宮總還是單身呢,連男朋友都沒有,你可别瞎說。”
“我怎麼就瞎說呢?她現在的症狀,跟我當年懷孩子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可是過來人,她有沒有懷孕,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噓——”
宮萱芷從洗手間裡出來時,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但她還是聽到了一嘴。
“我就是這幾天胃痛。”
她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衆人緘默,誰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晚上回到住處,宮萱芷打開手機日曆,她算了算大姨媽的時間,發現自己确實一個多月沒有來了。
她又上網查了懷孕的症狀,不查不要緊,一查發現自己每一條都符合。
那一刻,她慌了。
她連戀愛的準備都沒有做好,更别說做母親了。
但,意外來了就是來了。
第二天一早,她請假去了醫院。
一番檢查下來,醫生滿臉微笑地跟她宣布了這個喜訊,“宮小姐,恭喜啊,你要當媽媽了。”
宮萱芷呆愣在那裡。
她沒有感到一絲歡喜,而是覺得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孩子是許聰的,她知道。
“醫生,我可以不要這個孩子嗎?”
宮萱芷猶豫了一下,做出了這個決定。
醫生一臉不解,勸說道:“宮小姐,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是你跟他的緣分,作為媽媽,你怎麼能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呢?”
可宮萱芷的态度卻很堅決,“對不起,我暫時不想要。”
醫生很遺憾,說道:“我先替你預約三天後的手術,宮小姐,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出了醫院,呼嘯着感覺天都暗了。她好不容易開始了新的工作,也在一點點找回自己,可她卻要當母親了。
她不想結婚,不想跟許聰結婚,這是真的。
她更不會為了孩子,就強行把自己的一生與另外一個人的一生綁定起來。
醫生讓她考慮,但她卻不想做任何考慮。
回去的路上,她沒有乘車,而是沿着馬路漫無目的地走着。
突然,一輛失控的轎車朝她沖了過來。
宮萱芷毫無察覺,她沉浸在内心的沖擊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的到來。
就在車頭快要撞到她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連帶着滾落到地上。
宮萱芷一點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個人護着她朝路邊滾去,她吓得閉上了眼睛。
但,幸運的是,車子及時刹住了車。
而她被人護住,并未受到傷害。
“謝謝你。”
話音剛落,她便認出救她的人是許聰。
“怎麼是你?”
宮萱芷的眼裡又顯出疑惑來。
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許聰了,現在,他出現在她面前,似乎一個月不見,他又比先前成熟了幾分。
許聰的額上有擦傷,他卻并未在意,滿眼都是對宮萱芷的緊張。
“你有沒有哪裡受傷?要不要緊啊?”
他抓住她的胳膊查看,生怕她哪裡不舒服。
宮萱芷一把甩開了他,她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立刻與許聰保持一段距離。
“我沒事。”
無意間,她的手貼在腹部。
幸虧許聰到來及時,又将她保護得好,才沒有悲劇發生。
“你沒事就好,走路要小心一點啊。”
許聰叮囑道。
他站起來,半條腿已經瘸了。
宮萱芷的目光落在那條腿上,他的褲子在地上刮破了,從大腿處劃過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來的皮膚已經滲着皿絲。
“你受傷了。”
她壓低了聲音說道。
許聰臉上露出憨憨的笑,“不礙事。”
他竭力表現出一副沒事兒樣子,可剛走了一步,那條腿就痛得不行。
宮萱芷原本想一走了之的,但許聰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傷,她要是就這麼走了,實在是不禮貌。
“我送你去醫院吧。”
她說着,快步走向路口,攔下一輛的士,上前自然地攙扶住許聰的胳膊。
“謝謝你啊。”
許聰的臉上又洋溢出一抹幸福來。
這段時間,他其實就在舊金山,之所以沒有去找宮萱芷,是他不想自己逼得太緊。
真的愛一個人,得到不是目的,隻是希望她過得好。所以,他送花,躲在暗處保護她。
剛才,看到危險降臨,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隻想沖過來親自保護她。
到了醫院,醫生給許聰處理傷口,宮萱芷就遠遠地站着。
雖然隻是皮外傷,但他傷得不算輕。
隻是在看到那些斑斑皿迹時,宮萱芷沒忍住,惡心又翻湧了上來,她捂着嘴就快步離開,一切都落入到許聰的視線裡。
“你怎麼呢?”
等宮萱芷回來後,他關切地問道。
她卻隻是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沒什麼,最近腸胃不太舒服。”
宮萱芷撒了謊。
許聰關心則亂,非要拉着宮萱芷去做檢查,卻不想,又立刻引起她的暴怒。
“我說了沒什麼,你為什麼總是要多管閑事?你知不知道這樣很煩呀。”
她發了怒,起身快步就走。
許聰沒有去追。
不喜歡一個人,才會不喜歡他做的一切吧。
他有自知之明,他隻是仍忍不住擔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