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停下腳步,擡頭望去,就見周楚承一身西裝,手持黑柄傘立在了她的身側。
他高大颀長的身影與她相得益彰。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周楚承溫和的聲音鑽入小鹿的耳朵裡。
那明明曾是她覺得厭惡的聲音,但是這一刻,似乎變得更厭惡了。
因為,那道聲音将她心裡所有的堅強一下子摧毀了。
她猛地一把推開周楚承,将他手裡的傘奪過來,然後狠狠地朝地上扔去,接着,上前就是幾腳,硬是将那把傘徹底毀掉。
“周楚承,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不喜歡你,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她攥着拳頭,對他說着最狠的話。
她的眼圈紅紅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順着她的臉頰不住地往下滑落。
秋天的雨,帶着冰冰涼,一下子就打濕了兩人的衣衫。
小鹿像一隻發怒的豹子似的,将滿腔怒火發洩完畢之後,她立刻跑着沖進雨霧裡。
她錯了嗎?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在心裡不斷地問自己,從小到大,她那麼努力,隻是讓自己變得更優秀。
可這種證明,到底意義何在?
就在她瘋狂地跑着的時候,突然一隻大手将她鉗住。
接着,她就被公主抱起了。
“周楚承,你做什麼?”
小鹿拼命地掙紮着,可不知怎麼的,她那些招數,在周楚承這裡都失效了。
她砸出去的拳頭,打出去的巴掌,明明落在他身上都發出了聲響,可他就是紋絲不動。
他抱着小鹿,大步朝坐騎走去。
接着,他拉開車門,将小鹿塞了進去。
車子呼嘯着又沖進雨霧裡。
小鹿就靠在後排,她變得很安靜。
周楚承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都像是積攢着一身的怨氣似的。
車子駛向哪裡?小鹿沒有問。
她将視線投向窗外,抱着雙臂,就那麼冷冷地看着外面。
是啊,她曾經也期待過,有那麼一個人出現,義無反顧地帶着她離開。
最後,周楚承将她帶回了家。
車子駛入院門,他拉開車門,一把拽住小鹿的手腕,就拖着她進了屋。
接着,他将小鹿丢進了浴室。
“去洗澡。”
他說着,悶聲就将浴室的房門關上了。
幾分鐘之後,他敲了敲門,說道:“我這裡隻有男士睡衣,你先将就一下。”
說完,他轉身就去了書房。
等小鹿洗完澡出來時,周楚承仍一身濕漉漉的在書房。
她的情緒終于平靜了下來,蜷縮在沙發上,抱着一個貓咪一樣的抱枕,悶聲不說話。
周楚承從書房裡出來,看了一眼小鹿,而後,他也去了浴室。
十分鐘之後,他換上睡衣出來,手裡拎着一個醫藥箱。
“把臉湊過來。”
他闆着臉,命令道,全然不似平日的斯文和儒雅。
這種巨大的反差感,着實讓人詫異。
“我沒事,不用塗藥。”
小鹿拒絕了。
被蓉姐打過的臉,此刻已經紅腫了起來。
周楚承沒有縱容她,小鹿不肯過來,他便起身,朝她靠近。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
小鹿再次拒絕。
周楚承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你說了不算。”
他很強勢,一手托住她的臉,另一隻手将藥膏塗抹在她的臉上,動作粗暴裡帶着一絲溫柔。
小鹿閉上了眼眸。
兩人離得太近,他身上男性荷爾蒙氣息在她的鼻翼前萦繞。
擦完藥,周楚承立刻與小鹿拉開了距離。
她朝他望過去,那時候她強力的掙紮,胡亂的巴掌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有好幾個地方破了皮。
她有點内疚,很想問一問,要不要幫他塗藥。
但,小鹿沒有開口。
兩人就那麼傻坐着,坐了一會兒,周楚承起了身。
“這場雨不會停了,晚上我睡書房,你睡卧室。晚安。”
說完,他快步朝書房走去,然後将房門反鎖上了。
小鹿去了周楚承的卧室。
房間裡很幹淨,處處都是周楚承的氣息。
他的卧室裡放了不少手辦,她便一個接一個的看。
想不到周楚承這麼大了,心裡竟然住着一個孩子。
許多手辦,都是她曾熟悉的遊戲角色。
很快,她在枕頭底下發現了周楚承的一本日記。
就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小鹿立刻爬上床鑽進被窩裡。
周楚承有寫日記的習慣,這個習慣對于小鹿來說,着實稀奇。
他的日記很簡單,大部分都是記錄日常,隻是,那些裡面,她是一隻未變的角色。
2022年6月23日天氣晴
今天是我和小鹿認識七年的日子,她可能忘了,但我卻記得。她已經很久沒有上線了,我也沒辦法告訴她,我一直在等她,甚至很多時候在想她。
她出現過的錦華酒店,我現在經常去。我當然知道她不會再出現,可是,隻要在那裡坐一坐,感受一下曾經跟她一起呼吸過的空氣,我就會覺得心裡特别的溫暖。
小鹿,我想你了。
那是一篇最尋常不過的日記,小鹿讀到的時候,震驚極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天她應該是在新加坡。
她忘了他,而他卻一直記得。
這份記得,讓人感動。
但小鹿還沒來得及收獲更多的感動,門口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她慌忙将日記合上,再次塞回枕頭底下。
“幹嘛?”
她警覺地問道。
門外,周楚承的聲音傳了進來,“開一下門,我拿點東西。”
“你等一下。”
小鹿應聲,立刻從被窩裡鑽出來,順便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而後,她起身将房門拉開,周楚承快步走進來,一把掀起枕頭,抓起那本日記就出去了。
房門再次關閉,小鹿卻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周楚承這個人還挺可愛的。
這一晚,她在滿是周楚承氣息的卧室裡睡了一個好覺。
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雨過天晴,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空氣裡彌漫着油煙的香氣。
小鹿昨晚并沒有吃東西,這會兒餓得饑腸辘辘的。
她将卧室拉開一條縫隙,探出頭,就發現廚房裡晃動着周楚承的身影。
他穿着睡衣,隻留給她一個精幹的背影。
她趕忙一頭鑽入洗漱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
等她出來時,周楚承已經做好了早餐。
“吃飯吧。”
小鹿湊近,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緻的早餐。
煎蛋,意面,烤腸,還有溫熱好的牛奶。
“你做的?”
小鹿詫異地問道。
周楚承優雅地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吃着意面。
“嗯。”
他應了聲,又說道:“冰箱裡食材不多了,今天隻能将就一下,我保證你下次來的時候,可以比這兒豐盛一些。”
他嘴角噙着笑,看着人畜無害。
小鹿頓時面紅耳赤了。
她也說不清為啥,與周楚承視線交彙的那一瞬,她就突然臉紅了。
她趕緊埋下頭,快速地吃着早餐。
“對了,你的衣服已經烘洗好了,不過在陽台。”
周楚承提醒道。
“謝謝你。”
小鹿趕緊道謝,她身上曾經彌漫的逆氣,這會兒也不知怎麼都消散了。
這頓早餐,周楚承吃得很滿意。
倒是小鹿,吃得很是潦草,好幾次還把自己給嗆到了。
吃罷飯,周楚承去廚房收拾,小鹿趕緊去陽台拿了衣服換上。
“昨天晚上謝謝你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小鹿隻想落荒而逃。
周楚承卻叫住了她,“等一會兒,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
小鹿果斷拒絕,然後馬不停蹄地就出門了。
然而,等她出了門,才發現自己真是草率了。
周楚承居住的這個公寓樓,一共有八個門,但隻有一個門是出口。
她在樓裡繞來繞去,繞得暈頭轉向,卻始終都沒有找到出口。
最關鍵的是,這個高檔公寓樓,大白天竟然一個活人都沒有撞見。
就在小鹿心急火燎的時候,周楚承出現了。
他駕駛的坐騎停靠在了小鹿的面前,“上車吧,我送你。”
他搖下車窗,語氣溫和地跟小鹿說道。
這一次,她不再拒絕,而是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昨天晚上你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又出現在醫院?”
路上,小鹿好奇地問道。
周楚承如實回答,“我本來決定走的,剛好有事耽擱了。後來,蓉姐給我發了消息,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聞此,小鹿的心裡突然酸澀難忍。
蓉姐打了她,她心裡多少是有點怪責的。可,她雖然打了小鹿,卻還惦記着她的安危。
“蓉姐很在意你,她一直很害怕失去你,現在你那個爹出現了,她知道他的目的後,非常的沒有安全感。小鹿,如果你願意,我想帶你暫時離開這裡。”
周楚承說得很認真,可小鹿卻選擇了拒絕。
“不,我是不會離開榕城的。”
她的倔強,周楚承領教過。
“他這次回來,不是為了跟你相認,是為了救他的兒子。小鹿,我希望你知道這些後,跟我離開,也讓蓉姐放心。”
小鹿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知道了真相。
但知道真相後,她并沒有憤怒,反而更加的平靜。
“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離開的。”
她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