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醫院那邊傳來了消息,小鹿配型成功了。
這對朱晨陽來說是個好消息。
可小鹿卻犯了難。
現在,她算是“賦閑”在家,打着陪伴蓉姐的幌子好吃懶做。可接下來,她要在醫院呆好幾天。
這件事,她需要瞞住蓉姐。
這一晚,小鹿思前想後,主動給周楚承打了電話。
“喂,小鹿,怎麼呢?”
接到小鹿的電話時,周楚承正要進入浴室洗澡,上身的衣服脫了,他就那麼光着膀子站在浴室門口。
“配型成功了。”
小鹿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周楚承。
電話裡,沉默一片。
周楚承一時間不知道該替小鹿高興,還是該替她擔心。
“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麼嗎?”他問道。
“我不知道怎麼跟我媽解釋我這幾天不在,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一起撒個謊。”
小鹿說話做事不喜歡繞彎子,所以,她開門見山跟周楚承說明了意圖。
“好。明天我去跟蓉姐說。”
周楚承沒有猶豫,他立刻選擇了答應。
電話再次陷入沉默,小鹿還想要說點什麼,但是話到了嗓子眼裡,又似乎說不出來。
周楚承沉重的呼吸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帶着男性獨有的荷爾蒙氣息,又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小鹿,我知道你是不會更改這個決定的,所以,如果你決定好了,就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吧,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随時都可以告訴我。今天,我很開心,你能請打電話給我。”
氣氛到這裡,就變得有些暧昧了。
小鹿心跳加速,顯得更加紊亂。
“謝謝你。很晚了,早點休息。”
說完,她忙不疊地挂斷了那個電話。
她的卧室對着二樓的露台,心裡裝着事,她睡不着,就一個人起床到了露台。
卻意外撞見,喬恩也在。
“少奶奶,你也在啊。”
小鹿有些尴尬。
喬恩靠在躺椅上,笑着看向小鹿,“你也睡不着?”
小鹿尴尬地撓了撓頭發。
“坐。”
喬恩指了指一旁的躺椅,沖小鹿說道。
她應聲坐下,卻顯得很緊張似的。
“有心事?”
喬恩又問道。
小鹿忙擺手,“沒……沒有。”
她羞得滿臉通紅,腦袋也不由得耷拉了下來。
“楚承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可以試着敞開心扉,或許,你會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可能不夠準确。”
喬恩沒來由地提到了周楚承,小鹿更覺得尴尬了,兩隻手交叉在身前不停地搓着。
見她局促不安的樣子,喬恩不由得笑了。
“慢慢來,我不是催你們啊,小鹿,我看好你們。我先回房睡了。”
她起身,從露台離開。
萬籁俱寂,小鹿被濃郁的夜色包圍着。
她努力想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可是,那顆心卻不受控似的。
她擡頭看向天空,沒有月亮,隻有滿空的繁星。
星星點點,像是會眨的眼睛。
她望着那些星星,卻突然覺得那些星星就像是周楚承一般。
他不同意周津安的說一不二,身上溫潤如玉,與他相處,小鹿感覺舒服。
可是,要讓一個人放下最初的成見,這不是容易的事。
第二天一早,小鹿下樓,便見周楚承已經在餐廳跟蓉姐聊天了。
見小鹿下來,他熱情地沖她招手。
“小鹿,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我們吃過早飯就出發。”
小鹿一愣,有點摸不着頭腦。
她不知道周楚承這是唱的哪一出,所以,她沒有接話。
“你呀,大晚上不睡,白天又睡不醒。别讓三少一直等着你,快去把東西收好了下來。也就是三少脾氣好,出去采景還要把你帶上,你可别給三少添亂。”
蓉姐笑眯眯地訓斥着小鹿。
這一回,小鹿徹底明白了。
她感激地朝周楚承點了點頭,“我收拾好了,拎下來就是。”
她返身,迅速上樓,找出背包,随意裝了兩件換衣衣服進去。
等她下樓的時候,周楚承還站在廚房門口陪着蓉姐聊天。
“我幫你把包先放車上去吧。”
周楚承說着,從小鹿手裡接過包,快步就朝門口走去。
他一走,蓉姐拉着小鹿的胳膊,就開始臨行前的叮囑了。
“小鹿啊,三少人不錯,既然你願意跟他一起出去,媽要交代你的,除了保護自己之外,也要試着跟他接觸接觸。媽挺喜歡他的,你自己呢?”
“媽,鍋糊了,你快去忙吧。”
小鹿打斷了蓉姐的話。
她的個人問題,她自己都還沒有搞明白,她不想任何人摻和。
很快,周楚承就回來了。
蓉姐一邊端早餐,一邊又開始叮囑周楚承。
“三少,小鹿被我慣壞了,性格冷,脾氣剛,這一路啊,麻煩你多包容包容她,她要是跟你針鋒相對,你就給我打電話,我來罵她。她要是惹你生氣了,你回來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蓉姐說這些的時候,周楚承一直笑吟吟地聽着。
“蓉姐,其實這趟帶着小鹿出去呀,是我賺了的,小鹿身手那麼了得,誰也不敢欺負我們。您放心好了,我呢,也會照顧好小鹿,絕對不會讓她受到欺負。”
蓉姐笑了,“我倒是不怕她被人欺負,我是怕你被她欺負啊。”
她一語說中。
小鹿翻了個白眼。
周楚承仍是笑眯眯地聽着,他還替小鹿辯白,“哪有啊,小鹿可從來沒有欺負過我。”
小鹿聽不下去了。
她臉皮薄,周楚承離她近,她臉上的皮膚又開始泛紅。
“我吃飽了,車裡等你。”
她起身,快步就朝外走。
蓉姐長歎了一口氣,“她啊,就是說不得。這個脾氣,以後嫁人了可怎麼辦?誰能夠容忍她呀。”
周楚承仍是笑,他也起身往外走,“蓉姐,我們先走了,過幾天忙完了,我們就回來。”
蓉姐一直将周楚承和小鹿送出院門口。
出了那扇大門,小鹿将車窗搖到最低,風呼呼地往裡灌,掀起她的短發肆意地拂動着。
周楚承扭頭朝小鹿望了一眼,她刻意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别過頭,将視線抛在車窗外。
“别害怕,醫院那邊我都打好招呼了,這幾天,我會一直陪着你。”
“謝了。”
小鹿的語氣卻是淡淡的。
她不知如何回應,隻覺得她與周楚承之間的關系格外的尴尬。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靠下來,周楚承拎着她的包就下了車,兩人并排朝裡走。
“我想先去看看陽陽。”
周楚承給她辦了入院手續,小鹿卻想去看看朱晨陽。
“好,我陪你一起去。”
周楚承說道。
兩人進了電梯,在二十一層停靠下來。
小鹿先鑽了出去,卻在朱晨陽的病房外停靠了下來。
房内,朱景玄跟餘玲玲正守在朱晨陽的病床邊。
“陽陽,你的手術安排在明天上午,醫生說了,手術成功的幾率會非常高,到時候你就能恢複正常了。”
餘玲玲開心地附身在朱晨陽的額上親了好幾口。
朱景玄臉上的隐瞞也一掃而光,“陽陽,爸爸之前答應過你,等你康複了,咱們一家就去環遊世界。爸爸說話算話,你呢,先想想,咱們第一站先去哪兒?”
一扇門外,小鹿就站在那裡。
周楚承扭頭朝小鹿望去,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為什麼不肯告訴他們,脊髓是你捐獻的?”
這是他最詫異的事。
小鹿露出一抹苦笑,“是誰捐的重要嗎?他能活下來才重要。”
說完,她邁開步,大步就往電梯口走去。
很快,時間就到了第二天。
周楚承做了安排,小鹿提前進去抽脊髓。
明明很疼,但是她一直忍着。
另一邊,朱晨陽也被推入手術室。
按照小鹿的吩咐,周楚承沒有待在手術室外面,而是保持了一段距離。
手術室外,朱景玄和餘玲玲焦灼難安地守候在那裡。
三個小時之後,朱晨陽被推了出來。
醫生摘下口罩不知道跟朱景玄他們說了句什麼,周楚承隻看到兩人喜極而泣。
很快,躺在病床上還沒有從麻醉中醒來的朱景玄就被推了出來。
朱景玄和餘玲玲,一左一右地護在病床上跟着去了病房。
等他們走了,周楚承這才靠近手術室。
又隔了幾分鐘,小鹿躺在推床上被推了出來,她臉色蒼白,看上去虛弱極了。
“小鹿,你還好嗎?”
周楚承心疼極了,大手顫抖着撫摸着小鹿的頭發。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我沒事。”
幾個微弱的字眼從她幹澀的喉嚨裡吐了出來。
等她被送回了病房,周楚承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麻藥散了,抽脊髓的位置疼得難受,小鹿拼命地蜷縮着,卻一直不叫出聲。
“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麼?”
周楚承問道。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替小鹿分擔這一切。
“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回去吧,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她說道。
周楚承沒有堅持,他微微地舒了一口氣,“好,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先睡一覺,醒了我就回來了。”
小鹿應了聲,沉重的眼睑很快就閉上了。
他走過去,替小鹿掖了掖被子,這才輕輕地離開。
小鹿的病房與朱晨陽的病房隻差一層。
意外地是,周楚承在電梯裡碰見了朱景玄。
朱景玄正在撥打電話,笑呵呵地跟别人講述朱晨陽配型成功的事。
“對呀,這事兒确實有點巧,不過呢,還是我們運氣好。陽陽是我唯一的兒子,哪怕他不能像個健全人一樣,但是呢,我還是會把我所有的愛都給他……”
他說着,笑着。
聲音刺耳地傳入周楚承的耳朵裡。
他回頭,冷冷地掃了朱景玄一眼。
他的聲音迅速小了一些,“嗯,謝謝啊,改天犬子出院的時候我們再聚。”
電話挂斷,朱景玄開始跟周楚承套近乎了。
“三少,您也來醫院呀,是家裡有人住院嗎?”
周楚承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滾。”
對朱景玄這種人,他實在是一個客氣的字眼都不想給他。
朱景玄一愣,頗為尴尬,他往後退了一步。
但很快,他又湊了過來。
“三少,麻煩您幫忙告訴小鹿一聲啊,陽陽已經找到配型的脊髓了,今天剛做了手術,很成功。讓她不要害怕了,我們不會麻煩她了。之前是我魯莽了。”
不知道為什麼,朱景玄說這些話的時候,周楚承聽着隻覺得心裡一團怒火拼命地往上湧。
“你知道你兒子的脊髓是哪裡來的嗎?”
小鹿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朱景玄作為父親,隻字未提,結果卻在這裡炫耀他的兒子。
“我問過醫生了,若是一個好心的捐贈者。人家樂意做活雷鋒嘛,這種事,自然是不會留名的啦。不過呢,也是我們陽陽運氣好,老天有眼,可憐我朱家。”
周楚承抖着手指頭指向朱景玄。
好多話淤積在他的喉嚨裡,他恨不得代替小鹿把這些話都說出來。
“愚不可及。”
他丢下四個字,在電梯門打開的一刹那,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朱景玄竟然又會貼上來。
“三少。”
周楚承剛坐上車,朱景玄就伸手敲了敲車窗,他腆着臉,想要說點什麼。
周楚承不悅地将車窗搖下一點空間,朱景玄立刻開了口。
“三少,我知道您跟小鹿關系很不錯,我有個不情之情想麻煩您。”
周楚承白了他一眼。
朱景玄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厚臉皮,他周楚承要将車窗搖上,他伸手擋住。
“三少,我知道您是周總的親弟弟,我呢,公司那邊有個業務想要跟周總合作,您也知道,我那個公司規模不大,但是我們的業務能力卻是非常強的,想請您幫忙牽個線,您看如何?”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周楚承的眉頭緊蹙,臉上有了怒氣。
隻是,朱景玄卻視若無睹。
“呵呵,您就看在小鹿的面子上,我是她親爹嘛,您幫我,也就是幫她啦,我生意賺了錢,一定會補償她們母子的。”
周楚承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狠狠地摁着車窗關閉的鍵,朱景玄吃痛,隻好收回了手。
等他收回了手,周楚承又将車窗搖了下來。
“朱景玄,我警告你,以後離小鹿遠一點。還有,别想打小鹿的主意。否則,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的話說得很重。
随後,周楚承一踩油門,車子呼嘯着離開停車場。
小鹿抽了很多脊髓,需要補充營養,周楚承去了中心商場的國際超市,買了許多滋補品送過來。
他又特意去五星級酒店訂了滋補湯。
等他做好這一切回來時,卻意外發現,蓉姐竟然出現在小鹿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