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輕輕應了聲,心下有多期待見到父兄他們,就有多忐忑見到那冰冷無情的怪人。
主仆三人下了馬車,檸襄,檸霜大包小包的跟在後面。
牢獄門口守着笑的彌勒佛一樣的淩霄,見到林清婉走來,連忙殷勤的打開門,笑道。
“在下淩霄,三小姐喚我名字即可。”
“……”林清婉被這憨直又自來熟的開場白給怔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回以溫和一笑,“淩霄大人好。”
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黑甲衛的小首領,她這麼叫應該沒錯。
淩霄樂的見牙不見眼,連連點頭:“好好好,都好。”
他見過林清婉不止一次,可如此近距離見卻是第一次。
淩霄上下打量了好幾眼,臉上笑開了花,知書達禮又漂亮,極具江南女子的柔婉,不知比盛京的那些傲慢小姐好了多少。
他雖是官身,可在盛京,那些官家小姐可從未有人喚過他一句大人,當然,除卻那些想攀附他家主子的。
他瞅着林清婉笑的一臉褶子,渾不覺四周陡然下降的冷氣壓。
林清婉被他的熱情弄的一頭霧水,見他樂的忘我,一直有些怔愣。
不多時,便見一抹暗黑色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傻大個身後,欺霜賽雪的容顔陰沉如水,一雙黑眸仿若利劍般冷冽。
“她好看嗎?”冰冷冷的聲音如幽靈一般緩緩響起,吓的淩霄一個激靈,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主…主子…”他轉過頭,一臉尴尬,半晌又讪讪一笑,“好…好看。”
林清婉:“……”
她默默垂下頭往後退了半步,直覺現在的周世子又犯了病,有些危險。
周暮眼睛危險的眯起,清俊的容顔布滿寒霜,“本世子看你是閑的沒事幹,那就滾去打掃牢房去。”
“啊?”淩霄一呆,那不是獄卒的活嗎?他可是四品命官,讓他打掃牢房?
可看到自家主子陰沉沉的目光,他便知曉這話不是作假,黝黑的臉皺成一團耷拉起來。
“不是爺親口說的嗎,屬下看看怎麼了嘛。”
“該不是看林小姐比顔阊郡主漂亮知禮,又聰慧端方,就後悔了吧…”
周暮:“……”
他答應什麼了?後悔什麼了?
又見淩霄一臉哀怨,凄凄慘慘的模樣突然想起不久前諷刺他的話…
問他是否看上了林三小姐…
他心頭無名火起,臉上盡是厲色,擡腳踹了過去,“滾!”
淩霄一個趔趄,苦哈哈的應了一聲,隻得不情不願的走了,臨走前還沖呆愣的林清婉嘿嘿笑了笑。
周暮臉色黑如鍋底,整個人都散發着冷嗖嗖的戾氣,并未發現手下眼中隐藏不住的得逞笑意。
淩霄走後,牢獄門口就隻剩下她與冷着臉的周暮,以及兩個隐形人丫鬟。
“呆在那做什麼,還不進來?”周暮冷冷開口,透着不耐。
心中憤懑,外表,林清婉依舊端着笑,乖順的點頭。
周暮瞧着少女臉上僵硬的笑,眉頭嫌棄的皺起,不由對比起方才和淩霄說話時,笑的一朵花的模樣,剛才她可不是這般勉強,心下更煩躁了幾分。
“笑不出來就收回去,瞧着虛僞。”
他冷冷的說完,扭頭兀自往牢獄中走去。
林清婉的笑意僵在了唇角,拳頭松了握,握了松好多回,才強忍下怒意。
不氣不氣,她有求于人,不能生氣,生氣就見不到父兄了。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半晌後,揚起一抹淺笑跟了上去。
陰濕潮暗的牢房裡,處處透着黴味與皿腥氣,越往裡走,幾乎看不到陽光,全靠微弱燭火能勉強看清道路。
林清婉心下酸澀,二哥那般朗朗君子,卻被關在這種地方,不知該被消磨成了何種模樣。
暗無天日這四個字,不僅能形容絕望的生活,用來形容這裡的環境亦沒有絲毫誇張。
“吱吱吱吱……”
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叫聲接連響起,讓林清婉渾身緊繃,連臉上的官方笑意都已維持不住。
檸襄,檸霜二人也是吓的渾身直打擺子,她們真覺得下地獄的路也僅此而已了。
“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一隻黑黢黢的手不知從哪伸了出來,突然抓住了林清婉的褲腳哭道。
林清婉從頭到腳都僵硬無比,慣性使然讓她突然往前跌去,她忍着驚懼閉上眼睛,捂住臉,等着疼痛襲來。
她一定是跟這裡犯沖,她在心中如此想着,做好了丢人的準備。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透着譏諷,“還不忘捂住臉,怎麼?怕毀了容沈墨悔婚?”
男子的聲音與腰間炙熱觸感同時傳來,令她渾身都顫栗起來。
心中腹诽的心思頓住,她擡眼便對上了男子冷沉的黑眸,深邃幽暗,仿佛藏納了萬千星河,輕易便可讓人沉溺其中。
清冽的淡淡龍涎香入鼻,配上男子周身的冰冷氣息,陽剛之氣磅礴,她想,如此人物,定是盛京無數貴族女子的夢中春情吧。
周暮看着呆愣住的少女,眼底浮上絲絲溫和,仿佛是被少女眼中的驚歎所取悅,心情好了幾分。
事情發生不過在一瞬,腰間的大手攬了她大半的腰身,林清婉小臉霎時皿紅,慌忙想退開,可褲腳依舊被死死拽住,讓她動彈不得。
周暮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垂頭看向那隻皿肉模糊的手,大大小小的傷口潰爛成膿,散發着縷縷惡臭,看的林清婉頭皮發麻,指尖都在發抖。
他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擡起腳映着那隻手腕踩了下去。
林清婉隻聽到“咔嚓。”一聲響,随之是一道凄厲的哀嚎聲響起,貫穿了整個牢房。
她想回頭去看,卻被一隻大手按住後背往前推去。
“不想做噩夢就别回頭。”
冰冰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她立即不敢再動。
随後是檸襄,檸霜的嚎叫,仿佛白日見鬼一般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