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沖她安撫一笑,帶着淩霄離開。
淮陽王府不比普通大戶裡的龌禹少,隻周暮常年在外,對府中人不遠不近,省去不少事端。
主仆二人走出林府,周暮臉色陰沉下去,“他不是去寺裡上香久住嗎,回來做什麼?”
淩霄啞然,“想是…記着過幾日是您的生辰,回來給您慶生的吧。”
當初老王爺去上香,就是因為父子不和,見面就紅臉,這才尋個借口遠遠躲出去,可也不能一直不回府不是。
“呵!”周暮冷笑一聲,眸中染上諷刺。
記着他的生辰嗎?
一個連發妻祭日都記不得的人,會記得他的生辰,簡直可笑!
淮陽王府中。
周暮還未踏進正廳,就聽見陣陣歡笑聲,正是側妃與幾個姬妾正圍着老王爺噓寒問暖的關切。
周瑜瞧見他進門,連忙起身行禮,“大哥。”
其他幾個女人聞言也立即斂了笑,紛紛起身,規矩的行禮,不敢再言語。
老王爺年過半百,卻依舊豐神俊朗,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帶着精明與淩厲。
端坐在正位上,一直沉默着,直到周暮的出現,才掀起他一絲波瀾。
“你們都出去。”老王爺不容置疑的命令。
府上無正妻,一直是側妃當家,如今被老王爺當成妾室一般驅逐,蒼白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周瑜率先起身扶住生母,側妃連忙起身,“王爺剛回來,想是有事情要與世子交代,咱們先回吧,等晚上一起吃個家宴,給王爺接風洗塵。”
幾個妾室也很是守禮,立即福身退下,不過半刻,屋中就隻剩老王爺與周暮父子二人。
“你就站在那,看到為父也不問候一聲,連禮都不行?”老王爺皺眉看着周暮。
“父王是去吃齋念佛,又不是去打仗,不少胳膊不少腿的,有何問候的?”
周暮聲音清冷,兀自尋個位置坐下。
“難不成,要問候父王你齋飯吃的習不習慣,寺裡有沒有美人作陪?”
“你……”老王爺怒拍桌案,“你個混賬,你非要這般與我說話嗎?”
“我是你父親。!”
周暮眼神一冷,“正是因為你是我父親,你才能安然的活着。”
父親這個詞,于他來說,隻是一句稱呼。
老王爺眼神一黯,劃過濃濃痛楚,随即惱怒,“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連我也想殺了?”
“你别以為你征戰四方,權勢滔天,我就會怕你,你記住,你先是淮陽王府的世子,才有的今日這般成就。”
周暮擡眸,眼神說不出冷冽,“父親急慌慌的回來,就是與我糾纏這沒用的廢話的嗎?”
他站起身,就要離去。
“你給我站住。”老王爺一聲怒吼,氣的青筋直冒。
“給我過來。”老王爺率先走出前廳,周暮瞥他一眼,随之跟上。
父子二人走進書房,老王爺又吩咐身邊人守在門外,這才看向周暮。
“你最近究竟在做些什麼?”
周暮眉頭一挑,“父王此話何意,我聽不明白。”
他悠閑的坐下,滿臉的漫不經心。
老王爺一怒,“你少給我裝模作樣,如今朝中不穩,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你别以為我不知道。”
“父王遠在百裡之外修身養性,怎的朝中事知曉的這般清楚?”周暮唇角帶着絲諷刺。
老王爺面上讪然,随即道,“你别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在問你話,你為何要攪合奪嫡之争?”
“當初我是怎麼交代你的,咱們身為親王,要遠離紛争,不可讓宮裡的生疑,對咱們有猜忌之心。”
“你如今這個位置,已經夠令人忌憚了,你怎的還如此不知收斂,儲君之位,不是咱們該置喙的。”
周暮淡淡擡眼,“我做什麼了?”
“他們争奪,是早晚之事。我不過是推波助瀾,讓事情發生的更早些而已,怎就攪合奪嫡之争了?”
老王爺瞪着眼,“你别以為我不知道,姜家一事是你一手為之,連姜家與趙家的導火索,都是你點的。”
“若非你煽風點火,大皇子與三皇子也不會這麼快就兵戎相向,鬥得水深火熱。”
“暮兒,如今皇上寵你,可一旦皇上退位,其他皇子登基,你手中的權,便會成為他們的肉中刺。”
“權勢正盛時,你要學會明哲保身,不要遠近任何一方才是。”
老王爺說到最後,已是滿臉擔心,老眼中全是憂愁。
周暮沉默一瞬,才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非做不可的原因。”
“姜家與趙家在京中胡作非為,欺辱百姓,搜刮民脂,絕不能留。”
“先前城外難民一事,想必父王也早有耳聞,大皇子與三皇子,手狠心辣,全無勤民愛子之心,若東漢落入他們二人之手,隻怕江山危矣。”
老王爺聞言皺起眉,“我知道他們二人并非明君,可皇上皿脈中,除卻他們,就隻剩一位二皇子,且那兩位在朝中權勢平分秋色,二皇子根本就沒有成算。”
“若皇上心中也有意讓那二位其中一人承位,你所做的一切,就會被兩邊所不喜,屆時騎虎難下,哪裡還有你容身之地。”
老王爺輕歎口氣,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會隻是想拉姜家下台,這分明是想除去大皇子一派。
“難不成……”老王爺瞪大眼,緊盯着周暮,“你…你不會是與二皇子沆瀣一氣,要幫他謀奪皇位吧?”
“自然不是。!”周暮答的幹脆,二皇子,才華謀算都有,卻心兇狹隘,目光短淺,難成大事。
老王爺這才松口氣,“我不管你做什麼,總之,咱們淮陽王府,絕不能參與奪嫡之争。”
“若是你在敢胡作非為,當心我家法伺候。”
周暮淡淡擡眼,“父王既已不理朝事,就安生的當你的閑雲野鶴,遊玩山水去,朝中事,我自有分寸。”
“你就非要與我叫闆不成,讓你成親你不答應,如今讓你明哲保身,你還要與我反着來,我是你父親,難道會害你不成?”老王爺氣的臉色發青。
周暮瞥眼險些跳腳的老王爺,目光涼涼的沒有絲毫溫度與起伏。
老王爺有些洩氣,在這個兒子眼前,他的一切威嚴都作不得數,這讓他很是挫敗,自己就像一個又蹦又跳的傻子一般。
“這些日子,我會一直住在府上,盯着你的一舉一動。”
老王爺沉下臉色,坐在書案後,“還有顔阊那丫頭,人家好心好意的給你準備生辰,竟被你如此不留情面的給趕了出去,她那般驕傲的小姑娘,你讓人臉面往哪擱?”
“我看那丫頭就不錯,對你一心一意這麼多年,雖然任性些,可品行不壞,不若等過完年,就定下你們的事吧。”
“折騰來折騰去,與你同歲的孩子都幾個了,就你,年年都是一個人,整日不是打就是殺的。”
對這個兒子,老王爺簡直愁白了發。
周暮皺皺眉,聲音一冷,“我的婚事,輪不到旁人做主。若是父王喜歡,你娶回來就是,反正你後院女人衆多,也不多那一個。”
周暮言罷,起身離去。
老王爺臉色青黑,暴跳如雷,“你個混賬東西,你說的那是人話嗎……”
雖不同母,可顔阊也算是他外甥女了啊。
“什麼旁人,我是你老子。”末了,他才反應過來,又沖外吼了一句,氣的渾身發抖。
每次隻要與這逆子談話,總要氣的他幾日郁結難舒。
“元安,你走的利落,留下這逆子折騰我,你要是還活着,他怎麼敢這般混賬。”老王爺拍着桌案,眼中帶着痛苦。
……
周暮沉着臉回到書房,“去查查,是誰給父王送的信。”
淩霄應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查。
回來時,見周暮坐在書案後,正拿着一本書發呆。
淩霄細細一看,臉頓時漲紅起來,“主…主子,那是…那是屬下的書吧?”
這不是他藏在屋中的話本子嗎,怎麼會在主子這裡。
周暮擡眸看他一眼,将書放在一旁,“兵部突然來人尋林軒瑾,所為何事?”
淩霄立即正了臉色,“是為姜家的事,皇上已經下令,将案子交由了兵部。”
周暮點點頭,“大皇子失去嶽家支持,肯定要傷筋動骨,這段時間,是搬倒他的最好時機,想必,三皇子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手指敲着桌案,眸色幽深。
“我讓你查的東西如何?”
淩霄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放置到桌案上,“這是南邊剛來的信,信中有确鑿證據,證明三皇子結黨營私,與趙家暗中斂财,對百姓投毒。”
周暮接過打開,唇角噙上淡笑,“等着吧,等三皇子對大皇子出手,大皇子落入絕境時,再将這東西送入他手中不遲。”
淩霄點頭,“主子,咱們這般辛苦的謀劃,豈不是到最後便宜了二皇子?”
周暮輕嗤一聲,“那也要看他自己的本事,有沒有那能耐站穩腳跟。”
“大皇子與三皇子心術不正,他們登基,隻會是百姓的災難。”
大皇子與三皇子一倒台,二皇子肯定要有所動作,比如拉攏群臣,結黨營私……
周暮笑笑,将書信遞還給淩霄。
二十三,祭竈節!
很快,一切都可塵埃落定。
……
林府。
林清婉的院子在西側,裡面很是幽靜,雖沒有名花名草的擺設,倒勝在裝扮清雅,院中央還擱置着一個秋千架,廊下挂着幾盞大紅燈籠。
林大爺取名為,清華院。
院中打掃的一塵不染,檸樂、月禾正在屋中歸置東西,檸襄在一旁指揮着,收攏着首飾妝匣。
“那件衣裙是小姐喜歡的,小心疊整齊了。”
檸樂應着,将那件衣裙放入箱籠中收着。
林清婉歪在軟榻上,瞥眼那件衣裙,正是當初她初到盛京時,周暮送她的那件。
她有很喜歡嗎?
正在出神,耳邊響起檸襄的驚呼聲,“這…這根簪子怎麼斷了?”
她扭頭看去,檸襄正拿着一個錦盒皺眉。
檸樂與月禾也連忙走過去看,檸樂道,“這些東西,都是夫人吩咐從江南帶來的,許是路上颠簸,給弄壞的。”
“拿過來我看看。”林清婉坐直身子。
檸襄一臉可惜的走過去,“上面雕刻的蘭花枝節那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