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實誠!”周暮哼笑一聲,眼中卻并無不虞。
“這盛京城中,我每日收到的請帖不計其數,哪個不是存的這等心思。”
隻是對那些人,他從不會浪費時間。
林清婉抿住嘴,沒有言語。
無論初心如何,林家就是得利者,借人家的勢,這無可辯解。
她垂頭盯着腳尖,下一瞬身子卻陡然被陰暗攏住,手腕上傳來冰涼觸感,将她往那人身前帶去。
周暮黑眸深邃,直直望着她的眼底,“那你是究竟是想我來多些,還是…私心多些?”
男人清冽的氣息迎面而來,帶着淡淡的龍涎香萦繞鼻尖,林清婉兇口一悶,随之心跳加快,令她有幾分不适。
“怎麼了?”見她皺眉,周暮立即松開手問道。
林清婉撫上兇口,輕搖搖頭,依舊未言。
他的話,她沒法回答,承認哪一個都不對。
周暮也不追問,哪怕是後者,他也願意讓她利用,并且給足林軒逸顔面。
“主子。”淩霄憑空出現,臉上帶着幾分難色。
周暮淡淡瞥向他,不虞之色溢于言表。
淩霄垂着頭,聲音很輕,“沈家少主在尋林小姐,已經往這邊來了。”
人家正經的未婚夫來了,若給旁人瞧見,他家主子這算不算是挖人牆角,還偷摸與人未婚妻私會。
周暮眉間一凝,冷氣瞬間彌漫周身。
淩霄嘴角一撇,有些無奈。
人家畢竟是名正言順的,您不服也不行啊,至少現在,為林小姐的聲譽着想,您隻能避開。
淩霄腦中突然想到了偷情後,怕被正主抓到,偷偷摸摸逃走的奸夫……
林清婉自是不知淩霄心中的彎彎繞,她蹙着眉,滿心煩悶。
周暮亦站着不動。
直到不遠處傳來窸窣響聲,林清婉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催促。
“沈墨過來内院,定是有丫鬟引路,可否…委屈周世子先避讓一會兒。”
淩霄忙扭頭看向自家主子,心中不住點頭,人家正主來了,咱們理虧啊。
周暮眸中染上冷意,不答林清婉的話,偏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位置。
林清婉見他不動,頓時急了,她是想退婚,可絕不是擔上私相授受,紅杏出牆的名聲。
“尊貴的世子爺,就算為我名譽着想,您先避開一會兒,否則若被那些丫鬟瞧見,我會被人唾棄死的。”
她伸手推搡着周暮,很是着急,今日是二哥喜宴,她萬不能出什麼糗事,否則二哥的臉可是要被她丢盡了。
周暮垂眼看着她,聲音清涼,“隻是怕被丫鬟瞧見?”
林清婉忙不疊點頭。
周暮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縱身一躍,消失了蹤影。
林清婉昂着頭,看了一圈都未尋到人影,這才放下心來,走了出去。
剛走不遠,便見兩名小丫鬟邊走邊左右張望,沈墨一身紫金錦袍,跟在二人身後,眉頭微擰。
“應該是這裡沒錯,怎麼沒有人呢。”一個丫鬟低喃,有幾分納罕。
“你們在找什麼?”林清婉一出聲,吓的那兩丫鬟一抖,忙福身行禮。
“表小姐。”
心中不禁納悶,這方才還沒人呢,怎的這會兒竟突然冒出來了。
林清婉點點頭,看向二人身後的沈墨,沈墨也同樣看着她。
林清婉:“你們退下吧,守在外面即可。”
丫鬟立即應聲,扭頭退出去。
沈墨擡步走到她身前,沖她走出的小道方向,若有似無的望了一眼。
“前面宴會還沒結束,你怎的到這來了?”
“見一位朋友。”
沈墨神色微滞,眸中染上黑色。
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淩霄咧着嘴看向一旁的自家主子,眨了眨眼。
周暮斜靠在樹杈上,嘴角也帶了三分笑意,他本還以為她會敷衍,會騙沈墨幾句的。
……
“什麼樣的朋友,能讓你來這麼僻靜的地方相見?”沈墨嘴角含着溫和笑意。
林清婉,“自是…不能被别人瞧見的朋友。”
她淡淡一笑,笑中帶了三分疏離。
沈墨眉心皺起,帶着無奈,“清婉,我們一定要這樣嗎?待我們成婚,你也要一直這般與我相處嗎?”
她不是一直想做并肩攜手,白首百年的恩愛夫妻嗎,為何一定要傷彼此情分。
林清婉擡眼看着他,并未回答,反問道,“江南我家中發生的事,可是與你有關?”
沈墨墨眸一深,面上無瀾,“沒有。”
“不曾做過,不曾插手,還是…不曾推波助瀾?”
林清婉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她不在意他是否袖手旁觀,因為那是林家的事,有難也是林家劫數,她沒資格要求他出手幫忙,但隻要别落井下石。
沈墨袖中手攥緊,半晌才道,“二表弟入朝再即,隻要我們盡快完婚,就能解林家困局。”
林清婉眼底劃過濃濃失望,一言不發的擡腳朝出口方向走去,卻被沈墨拉住了胳膊。
“清婉……”
林清婉猛然退後,掙開沈墨的手,“表哥,你該知道,我早就不想嫁你了,我想退婚。”
沈墨面色一沉,“不可能。”
“你從出生,就已經定為我的妻子,林沈兩家姻親,隻要我們成婚,林家今日困局,都能一一解除。”
“我的親事,不是交易。”林清婉氣的臉色發紅。
“在你心中,從未當我是能與你攜手一生的發妻,而隻是你拿捏在掌心的玩物,任意撿起或舍棄,随後又以我在意的東西與人相逼…”
“你何曾在意過我的感受,我并非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林家的事他未曾正面回答,便是默認,即便不曾做過,可至少有推波助瀾,否則任江南那些人如何大膽,也不敢對林家步步緊逼。
“你為何一定要這些手段逼迫于我,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林家走投無路,我就一定會向你服軟?”
沈墨面色青白,往日的溫和玉公子,此時周身滿是冷氣,還帶着幾分寂落。
“往日在江南,你從不曾提過退婚二字。”
哪怕那段時間,他們關系生硬,她對他生分冷淡,也不曾将退婚二字說出口。
林清婉抿着嘴,不接話。
她曾經的确不曾說過,因為知曉不可能,因為沒的選,因為無能為力,因為清楚明白的知道,林家不會允許。
可今時不同往日,林家已一無所有,她才不畏不懼,僅剩的那處老宅,最差,不過是林家人露宿街頭。
她擡步離去,不帶絲毫猶豫。
沈墨立在原地,半晌,他緩緩擡頭,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棵高壯桂花樹,墨眸幽沉,眉間冷凝,片刻後,方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