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滄溟卻在心底難以原諒自己。

　　忽地，一個燭火映入燕冰清的眼簾。

　　隻見巽風捧着一盞蓮花燈走進府邸。

　　燕冰清一眼就認出了蓮花燈是開過光的法器。

　　她推開墨滄溟，好奇地問：“巽風，這麼晚了，你師父呢？”

　　“王妃，僵屍已經長成毛僵了，恐怕還會找你複仇，林道長今晚就要把僵屍拉走火化，我在這兒護法。師父去送林道長了。”

　　燕冰清看着蓮花燈心中有了數，“多謝你們！可有我出手的地方？”

　　“看燈上香而已，人多了也沒用。”巽風一隻手護着燈燭，邊走邊說道。

　　她颔首，沒有再勸。

　　巽風說得對，上香、看燈就算派十個人過去也隻用得上一個人。

　　她拉過棠梨，在棠梨耳邊說：“你去把三件法器……”

　　“遵命。”棠梨立即去辦。

　　燭離走上前，他也想有任務。

　　燕冰清看出他的小心思，她道：“你的任務也很重要，你在子時前幫我借到百家布，越多越好。”

　　“百家布？”燭離很是失落。

　　這麼簡單的任務……毫無挑戰。

　　墨滄溟瞪了他一眼，燭離跟川劇變臉似的瞬間換了個表情，洪亮地說：“屬下定幸不辱命！”

　　燕冰清承諾般地說道：“燭離，你等着看吧，你的任務極其重要！”

　　……

　　是夜。

　　窗外沒有一絲風，萬物寂寥，隻有打更人時不時的敲鑼聲。

　　巽風坐在屋子的東南角，香爐跟蓮花燈就放在面前的桌上。

　　他的手邊就是火折子。

　　到了子夜，巽風實在熬不住了，眼皮酸澀，他便撐着腦袋小寐。

　　每次隻要打更人的鑼聲一傳來，他就立馬續上三根香。

　　另一邊，寝殿。

　　燕冰清躺在榻上，她雙眼睜得渾圓，看着床帳頂部。

　　身旁之人捏了捏她的掌心，“清清，為何還不睡？”

　　“我心裡有點亂，睡不着。”她道。

　　墨滄溟頃刻意識清明起來，他道：“可有蔔算？”

　　“算過了，是兇卦。”燕冰清早就已經接受這個結果，她的反應平淡得出奇。

　　他忽地坐起身，行雲流水地披上外袍，“你安心睡吧，我去東苑看看，幫巽風守燈。”

　　“嗯。”燕冰清眼底跳着期待的光。

　　……

　　二更天。

　　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今日格外黑暗，天幕無星無月。

　　巽風的腦袋低沉，脖頸垂得活像一根楊柳，臉都快栽進小香爐。

　　他呼呼大睡，嘴裡時不時發出呼噜聲。

　　咚——

　　“天幹夜燥，小心火燭！”

　　外面的打更聲傳來。

　　可巽風嘴裡的呼噜聲沒有停下。

　　香爐裡的三根線香已經燒到尾聲，将将要燃燒殆盡。

　　過了須臾，巽風一激靈，忙不疊拿起火折子點了三根香。

　　他吐出一口氣，正欲阖眼再睡時，門吱溜一聲打開。

　　巽風眼皮子十分沉重，他吧唧吧唧嘴，不耐煩地扭頭看去。

　　隻見一個龐大的人形陰影落在地闆上。

　　“誰？”巽風一瞬間徹底清醒了，臉色肉眼可見變得蒼白。

　　“本王。”墨滄溟跨門而入。

　　巽風拍拍兇口，“原來是您啊。”

　　墨滄溟斜睨着他睡眼惺忪，臉色當即陰沉下去，他冷冰冰地說：“你怎的睡着了？”

　　“攝政王放心，林道長讓小道每隔一個時辰上三炷香，小道都做到了！更夫隻要一敲鑼，小道就會醒來。”巽風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

　　墨滄溟的臉一沉再沉，他大步朝着巽風走去，想要看看他所言是否屬實。

　　才走了幾步，墨滄溟的神情就赫然露出驚惶。

　　巽風面前的香爐中三根線香袅袅飄起白煙。

　　可是蓮花燈在風中搖搖晃晃，隻剩一顆不到花生大小的火苗，燈盞中幾乎沒有油了。

　　“燈油不夠了！”墨滄溟焦急地說。

　　巽風一愣，他這才發現蓮花燈的燈油真的快沒了。

　　明明他之前檢查過的，蓮花燈燈盞中的燈油很滿，燒一晚上綽綽有餘啊。

　　再加上他眼角的餘光知道蓮花燈亮着，他便沒有在意，誰知蓮花燈燃燒得這麼快。

　　“我這就添！”

　　巽風徹底被墨滄溟吓醒了，他争分奪秒，三兩步從手旁的從燈架上拿下一個燈盞，将燈盞裡的油倒進蓮花燈裡。

　　墨滄溟心中的擔憂正要放下，下一刻，噗——

　　蓮花燈中的火苗徹底滅了。

　　他雙眼一暗，倒吸了口氣，努力壓制着兇口中的怒氣，“這是怎麼回事？”

　　巽風的眼圈都紅了，他半張着嘴又怕又驚，“我真的很小心了，燈油怎麼會把燭火給熄滅……怎麼會……”

　　他難以置信地喃喃，整個人跟被勾了魂兒似的。

　　“閉嘴！”墨滄溟甩袖離開。

　　墨滄溟心中的恐懼跟怒意如同奔騰的浪潮翻湧、激蕩，他鬓角的青筋都鼓了起來，雙手攥拳步履生風朝着寝殿走去。

　　他該怎麼跟清清說？

　　若是他早去一刻，結果會不會不同？

　　墨滄溟心如刀絞，他推門進入寝殿時，燕冰清已經穿戴齊整，她正站在道祠的三清祖師像前上香。

　　“清清……”他沉重地走到道祠門口，語氣沉重。

　　燕冰清恭敬地将三根香插進香爐，“我已經知道了，方才三清鈴響了。鈴響，邪祟生。”

　　“方才我去晚了。”墨滄溟愧疚垂下眼。

　　她露出恬靜的笑，“與你無關，你所長并非道術。”

　　“……”墨滄溟的心中像是插了一根刺。

　　燕冰清吩咐棠梨去準備祭桌，然後命令所有下人都在各自的房中待好，天不亮不準出門。

　　她在祭桌前拿着桃木劍作法，祭桌上的符箓燃燒起來。

　　“滄溟，你也回房吧。僵屍已經被控制了，它如今隻會沖着我來。”她道。

　　“我不走，我是純陽命格，它絕不會第一個攻擊我。”墨滄溟說得頭頭是道。

　　燕冰清微怔，忍俊不禁地看着他。

　　沒想到這些日子墨滄溟居然也學到了點皮毛，居然還知道這個。

　　他背着她，究竟偷偷學了多少？

　　“接着。”她臨時用朱砂筆給他畫了一個驅邪符。

　　墨滄溟寶貝的接過符箓，“其他人呢？”

　　她解釋：“放心吧，我在這裡開壇做法就是在布置結界。其他人在結界内，僵屍闖不進去。”

　　墨滄溟颔首。

　　就在這時，巽風護着蓮花燈走來。

　　他的雙眼怆然，失魂落魄，見到燕冰清，他忙不疊走上前。

　　巽風的臉上還殘留着淚痕，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