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和嫔帶人去了鳳儀宮的事,江詩熒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此時,她和陸昭霖剛剛走進景陽宮的小書房裡。
姚興德已經将折子都搬了進來,卻隻放到了書桌的一側。
陸昭霖往書桌前走去,就見桌面正中,用檀木鎮紙壓着一張雪白的玉葉紙。
他将鎮紙挪開,拿起那紙張。細細看去,上面是抄到了一半的《往生咒》。
“你有心了。”他歎了口氣。
永甯和她關系并不好,還有些交惡。卻不料,她私下裡還會為了永甯抄經,并且不曾在他面前以此邀功。
江詩熒走到他身邊,輕聲道:“阿熒如今不便費神,也隻是每日裡抄上一遍罷了。”
陸昭霖輕手輕腳的,将這頁紙放在書桌的左上角,又把檀木鎮紙壓上去,然後才攬住她的肩膀道:“已經很好了。”
她有此心,他便已經覺得十分欣慰。
江詩熒把頭靠上他的肩膀,輕語道:“等過了七七四十九日,還得請陛下替阿熒尋個得道高僧,在佛前把這經文焚了。”
如此,想來花楹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陸昭霖不知她在想些什麼,隻道:“這是自然。”
這一晚,按常例來說,是該和嫔侍寝的。
但是這後宮裡,唯一不變的準則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帝的喜好。
陸昭霖願意翻和嫔的牌子,給她這個體面,那這所謂的常例才有意義。
但是陸昭霖在景陽宮裡呢,一直到了往常翻牌子的時辰,也不見他有什麼吩咐。
顯然,那就是今晚,他是打算歇在景陽宮了。
敬事房哪兒敢這時候湊上去,問他一句,陛下,您可要翻牌子?
這宮裡頭,誰是傻子啊?這時候湊上去,豈能不得罪純妃娘娘?
第二日早上,江詩熒送陸昭霖出門前,還笑着說了一句:“今日鳳儀宮前殿裡,隻怕阿熒又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陸昭霖笑她:“你呀,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為了阿熒不被針對,朕今晚翻和嫔的牌子?”
“不要嘛。”江詩熒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陛下今晚還來景陽宮,好不好?”
陸昭霖笑而不語。
一直到登上禦辇前,都不見他松口。
起駕時,才聽他說了一句:“昨晚那道魚辣羹很是可口。”
江詩熒這才露出笑模樣,道:“阿熒讓他們備上,陛下今晚可要來用啊。”
一直等到了太極殿時,陸昭霖臉上的笑意都不曾完全斂去。
前朝的這些人,已經一連看了他十多天的冷臉,如今可算是雨過天晴了。一個個的,都在心裡念了句佛号。
後宮這邊兒,鳳儀宮裡。
江詩熒剛進殿,就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等落了座,她擡頭在殿内掃視,衆人又紛紛收回自己的視線。
江詩熒唇邊勾了抹笑,她們今日倒是乖覺得很。
一直等到貴妃進殿,衆人起身行禮。
“免了。”貴妃落了座,看向江詩熒道:“聽說昨日,和嫔去你那兒了?”
江詩熒點點頭:“和嫔熱情的很,可惜臣妾并不好客。”
貴妃嗤笑一聲:“和嫔可不是熱情嗎?從你那兒出來,就又到了鳳儀宮拜訪。”
“哦?”江詩熒挑眉:“這事兒臣妾倒是不知。”
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皇後帶了人進殿時,和嫔竟是跟在她身後進來的。
等皇後叫了起,衆人落座,就聽貴妃問道:“和嫔怎麼是跟着皇後娘娘進來的?”
皇後溫聲道:“和嫔今日一早就來了鳳儀宮,說要服侍本宮梳洗,真是乖巧懂事極了。”
貴妃譏諷道:“原以為這番邦的小公主該是個桀骜不馴的,不成想,這伏低做小的功夫,倒是也不容小觑呢。”
話音落下,衆人都用帕子捂了捂嘴,掩下唇邊的笑意。
和嫔倒是不見有什麼局促,站起身,對着貴妃福了福道:“伺候主母,原本就是妾室該做的,哪兒分什麼番邦大晉的。這事兒,貴妃娘娘不應該比臣妾更明白嗎?”
貴妃不怒反笑:“純妃,和嫔倒是頗有你當日的風範呢。”
一樣的牙尖嘴利,一樣的不肯低頭。
江詩熒斜斜地倚在椅背上,聞言道:“貴妃娘娘可别這麼說。您再多說兩句,若是和嫔粘到臣妾身上,甩不掉了,臣妾可得找您做主。”
方才貴妃開口時,和嫔尚且穩得住。如今江詩熒這麼一嘲諷,和嫔瞬間就想起來昨日陸昭霖那一句“既然知道自己惹人不耐煩了,那便自覺些,少來打擾”。
這話,無疑是把她的臉扔到地上踩。
如今在鳳儀宮裡,又被純妃當着衆人的面兒棄如敝履,和嫔一張臉氣得又青又紅。
她再開口時,話裡就帶了刀子:“臣妾如何敢和純妃娘娘相提并論。聽說純妃娘娘入宮當晚,就于甘泉宮侍寝了。臣妾昨日入宮,陛下卻宿在了景陽宮裡。”
這話,是說江詩熒勾住了陛下,奪了她的寵呢。
江詩熒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本宮聽和嫔這話,莫非是對陛下心存不滿了?”
和嫔哪敢應下,隻道:“臣妾并無此意。”
江詩熒眉眼一彎,道:“那就好。和嫔到底出身蠻夷之族,這中原的規矩,隻學了個皮毛。本宮今兒心情好,就教教你。”
她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說出口的話,卻一句比一句刺耳。
和嫔忍了又忍,話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的:“請純妃娘娘賜教。”
就聽江詩熒道:“陛下翻了誰的牌子,宿在哪個宮裡,那都是随陛下高興的事兒,沒有後宮妃嫔們置喙的道理。便是皇後娘娘,也管不着。”
說到這兒,她揚了揚眉,看向上首。
皇後今日很是穩得住,聽她這樣說,唇邊的笑容竟不曾落下來。
江詩熒又繼續道:“陛下沒召你,那就是你不招陛下的喜歡,多反思反思自己,少怨天尤人,别好似别人欠了你似得。”
和嫔福了福身,牙關緊咬:“多謝純妃娘娘教誨。”
江詩熒道:“還有最後一句,和嫔且得記在心裡。這宮裡,最要緊的,從來不是什麼伺候主母,而是認清自己的位置。本宮說的,和嫔可明白了?”
“臣妾明白了。”
等請安散去後,畫屏扶着皇後的手,回到了後頭。
畫屏道:“純妃今日這是,一點兒也不給和嫔留面子?”
皇後輕笑了一聲:“她一向不就是這個性子?”
畫屏問道:“咱們可要幫一幫和嫔?”
“幫她做什麼?”皇後揚了揚眉:“純妃越是得意,越是趾高氣昂的,和嫔就越恨她。本宮都用不着做什麼,她倆就得互相咬起來。”
畫屏眉頭微微皺着:“若是陛下一直不寵幸和嫔,她便是再恨純妃,又能做什麼呢?”
皇後渾不在意:“不會的。便是看在羌部的面子上,陛下也不會一直冷落她。”
若是讓江詩熒知道皇後在想什麼,怕是要笑掉大牙。
羌部之所以歸順,是懼怕骁勇善戰的信武侯,懼怕大晉軍隊的鐵蹄。
隻要大晉的武力強盛一日,羌部就會聽話一日。
至于宮裡的和嫔受不受寵,過得好還是不好,甚至于,她是死是活,其實都無關緊要。
羌部送她過來,隻是把她當t做表達誠意的禮物。
陸昭霖把這禮物收進了後宮,那這禮物的象征意義就已經完成了。
至于看在羌部的面上對和嫔多加寵幸?可别做夢了。
大晉才是君主國,區區羌部,隻能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