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控室内，于亞被五花大綁扔在角落裡，兩個值班人員同樣被可憐兮兮地綁着。

　　顯然綁他們的人很有防患意識，将她們三個分别放置在不同角落，防止他們互相幫忙解繩索。

　　“你們竟然敢綁我！馮老心軟放你們一命你們還真是不識好歹，等馮老知道肯定不會放過你們！

　　不過就是馮老的手下敗将，你們還能做什麼？！”

　　于亞扯着嗓子喊，但多年的素養在這，罵來罵去也就這幾句，沒什麼新鮮的。

　　兩個人背對着她坐在監控前，秃頭的中年男人摳了摳耳朵，沒搭理。

　　穆征皺着眉，他一向喜歡清淨，“小杜，讓她閉上嘴。”

　　杜子聰這才起身，随後在于亞驚恐排斥的目光中，将桌子上疊成整齊小方塊的抹布扯過來塞到她嘴裡。

　　“嗚嗚——”

　　杜子聰撇了撇嘴，“這回安靜了，你要是再鬧騰我就要把襪子塞你嘴裡。

　　奧對了提醒你，我已經好幾天沒換過了。”

　　話音剛落，于亞瞬間安靜，将自己縮緊，看着杜子聰的目光像是看什麼怪物。

　　杜子聰翻了個白眼。

　　于亞是馮印之精心培養的接班人，一向都是最好的待遇，身邊的人更是溫文有禮恭敬有加。

　　哪見過襪子塞嘴這種粗魯的行為，現在在她眼裡杜子聰簡直和那些滿身流膿的怪物差不多一個級别。

　　杜子聰坐回去，看了眼屏幕上正放映的院長室外的畫面，這還是讓于亞給開通的權限，不過也隻能到這。

　　因為院長室和其它幾個房間都是馮印之私人領域，一個監控都沒安。

　　現在廳内擠滿了人，站着的人有一半，剩下的則都躺着，沒死，但一個個都挂了彩。

　　嘴歪眼斜翻白眼吐白沫的都有，看樣子被揍得不輕。

　　杜子聰唏噓一聲，而後問道：“老師，您說01号突然回來，真的是為了報仇嗎？”

　　穆征擰着的眉毛一直沒松開過，現在皺得更緊了。

　　他思考一會兒，剛才他們已經從于亞和兩個值班員的口中知道了今天的事兒。

　　馮印之埋伏姜升月不成再次失敗，被人打上門了。

　　穆征：“我也在想這個問題，01号當年是馮印之親自看着銷毀蓋章，現在突然出現會不會是個陰謀。

　　不過看她和馮印之的确是有深仇大恨，可我在想，一個融合了喪屍基因的實驗體……

　　真的會對小姜和阿雲有感情嗎？會為了他們報複？”

　　杜子聰拍了拍臃腫的肚子，咂咂嘴，“老師懷疑的正是我想的。

　　01号現在根本就沒有當初那虛弱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孩子這麼多年發生了什麼，真是個奇迹。

　　不過她當年一定是被調包了，連您都不知道的事，那應該是姜哥他們夫妻倆做的。

　　他們是真心疼這個孩子。”

　　穆征搖了搖頭，“他們那會兒被看得緊，自己都出不去更何況帶個孩子。

　　我記得很清楚，那會兒他們就跟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跟馮印之大吵大鬧，甚至和菜場中的……”

　　潑婦似的。

　　穆征沒好意思說出口，畢竟都是自己喜愛的學生，如今這麼形容總感覺不對，但他也找不出第二個合适的形容詞。

　　杜子聰讪笑一下。

　　穆征接着道：“咳，所以一定有人幫他們，他們反常的行為是為了暗中給某個人打掩護，替換掉01号。

　　當時我感覺他們倆就有點奇怪，就是沒想到這一點。

　　話說回來，這個人應該知道所有事，包括連我也不知道的事。”

　　杜子聰眼睛一轉，拍肚子的動作頓住，恍然道：“明峰！一定是明峰！

　　除了他以外咱們研究院不會有人願意冒這麼大風險幫他們做這件事。

　　那會兒馮狗簡直是喪心病狂，得罪他的下場都很慘！

　　我能想到的隻有他，但是他一向膽小如鼠明哲保身，真的有這個本事？”

　　穆征對于杜子聰管馮印之叫馮狗的稱呼裝作沒聽到。

　　按照年輕的時候他肯定要訓斥，不要用侮辱性的語言去稱呼他人，哪怕是自己的敵人和對手。

　　但鑒于自己這麼多年的經曆還有馮印之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他心裡隐隐還有些快意。

　　“我們可不能有門縫看人的壞習慣，小峰隻是不愛争搶，說來難不成阿雲投靠馮印之也是他們的計劃？

　　那小姜呢？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死！”

　　想到這穆征竟然有隐隐的激動。

　　他年齡大了，愛護的小輩大多數這麼多年都被馮印之吸納，跟他做一些違背道德良心的事，他心灰意冷。

　　就剩下這麼幾個，當年姜澄的失蹤所有人都說他死了，他半夜做夢都會哭醒，還有溫如雲轉頭就加入了馮印之的隊伍，更讓他傷心欲絕。

　　他剛才翻看了監控，發現溫如雲就跟在姜升月的隊伍裡。

　　穆征抿起幹澀的唇角，“但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01号是敵是友不能妄下決斷。

　　她能毫發無損找到這裡，和馮印之交手這麼多次沒有一次敗績足可以說明她的能力和心智。

　　我們不能小看她，聽說她收攏勢力擴張極快，也許阿雲也是受了她的蒙蔽。

　　她是什麼目的我們還要确認清楚才好走下一步。

　　快二十年了，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馮印之不能留，他的理念和方式都太過激，他就是個禍害！

　　要是01号也同他一個想法，兩人達成合作的話，那這個世界也就完了……”

　　杜子聰歪過頭看了看馮印之，一向堅毅嚴肅的老師如今頭發花白身材消瘦，衣服都在身上晃蕩，再也沒有從前的意氣風發。

　　他老了。

　　杜子聰壓下心中的酸澀，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師，明峰呢？

　　一直沒見到他，按照咱們的猜測現在他應該出來找雲姐才對，他人呢？”

　　穆征一愣。

　　對啊，明峰呢？

　　他們翻遍了整個研究院整整五百多的監控，眼睛都要看瞎了，才在水牢的屏幕中看到幾乎要成為野人的明峰。

　　明峰感覺自己的意識在半空中飄蕩，他好像死了又好像沒有。

　　水牢中的日子讓他時常産生幻覺，眼前總是出現姜澄、溫如雲還有末日前在青徳研究院的畫面。

　　那時候穆老師和馮印之并沒到這個地步，雖然互相總是攻擊對方的新研究項目，可到底還有一份多年同學同事情誼在。

　　在嚴格的老師面前有姜澄和溫如雲當着，他也不用做到最好，生活過得潇灑惬意。

　　雖然總有人拿他和兩人做比較但他們之間都互相明白，從沒有任何不快。

　　那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水牢的日子很無聊，很多次他都想要不然就這麼沉到水底算了，什麼狗屁的未來他都不想管了。

　　太累了。

　　但每當他身體下滑的時候，懦弱的那個自己就會被莫名的力量壓下去，讓生的希望再次占據理智。

　　他知道他還有事情沒做完，他讓橙子和阿雲唯一的孩子到這裡來冒險，他真是昏了頭。

　　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明峰現在期待又後悔，怕自己讓姜升月送命，又忍不住期盼萬一呢？

　　姜升月可是個奇迹，萬一她成功了呢？

　　他真的，好想好想橙子和阿雲。

　　這麼多年隻有他一個人，雖然孤獨又背負着衆人的嘲諷，但他從來沒在乎過。

　　他每次隻要想到橙子和阿雲還在冰裡他就難受的心髒抽痛，他們得多冷啊。

　　他真懦弱啊，如果現在是橙子或者阿雲的話，一定不會像他這樣沒用吧……

　　“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