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剛與燕珩成婚那會兒,夫妻兩個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宮裡誰都看得出來,陛下是離不開皇後娘娘的,甚至與皇後娘娘越發不分你我。
司禮監與内閣送來的奏折大部分堆在禦書房,重要的都是送到栖鳳宮。
陛下處理不完公務,從不在禦書房加點兒熬夜的幹活兒。
他每日都會按時回栖鳳宮陪皇後與兩個小殿下用膳,還能抽出些時間陪他們去禦花園逛一逛,若公務實在太多,夜裡便直接在栖鳳宮處理。
那麼多朝中機要,堆在栖鳳宮内的禦案上。
皇後娘娘想看就看,想翻就翻,偶爾還能坐在陛下大腿上,對那奏折點評上隻言片語。
言松才來陛下跟前兒伺候時,看到這景象,吓得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兒來。
這……自古以來,哪有後宮幹政幹得如此光明正大的。
不過,後來,他漸漸也便看習慣了。
新來的宮人私底下都說皇後娘娘太大膽,随時随地在陛下頭上動土,陛下現下縱着她,日後還能縱容她一輩子不成?
更何況,這宮裡一時半會兒沒有妃嫔,若哪一日,陛下有了新的寵妃,皇後娘娘這嚣張善妒的脾性遲早會失寵的。
言松見怪不怪的将拂塵擱在手臂上,輕蔑的看着這些不懂事的新人,提醒道,“你們懂什麼,在這宮裡,千萬不能說納妃的話。”
有小宮女驚詫道,“言公公,那皇後娘娘當真悍妒至此?連納妃二字都不能提?”
言松輕咳一聲,“不是不能在皇後面前提,是不能在陛下面前提。”
衆人好奇,“啊,為何啊?”
言松道,“你們還不懂啊,真是榆木腦袋。”
衆人搖頭,哪有帝王不喜三宮六院的呀。
言松挑眉,他們這位陛下自是與衆不同,一心一意隻想同皇後在一起,若誰敢提納妃兩個字,他第一個不答應,哪還輪得到皇後娘娘說什麼。
這宮裡,皇後最大,其次是兩位小殿下,然後才是陛下。
言松敲打完新人,便去殷切的去栖鳳宮請了安,再去禦前伺候。
“陛下,娘娘讓奴婢過來問問小殿下書讀完了沒有,她準備了一些吃食,想叫小殿下回去吃呢。”
小燕辭聽到言松的聲音,倏的擡起濃密長睫,奶呼呼的小臉蛋兒雖一本正經,氣質沉穩,與身旁那正襟危坐的陛下如出一轍,可他再早熟,到底也隻是個奶孩子,聽到娘親來問,心底也按捺不住雀躍之情,“母後是不是想我啦,阿辭這就去看母後和妹妹!”
說着,便要從龍椅上跳下來。
燕珩面無表情的将小家夥後脖子揪住。
小男孩兒小身闆兒在男人的大手下晃晃悠悠的,言松看得心頭打顫,尋常帝王家,哪有皇子敢明目張膽坐龍椅的,避諱還來不及呢,也就燕家這對父子,都嫌龍椅難坐。
他一面擔心小家夥掉下來,一面又笑得喜慶,“哎喲,小殿下,您小心着些,陛下,您别跟個孩子計較,回頭皇後娘娘知道了,她又要生氣。”
小燕辭不悅的擰着小眉頭,一臉不忿,“就是!父皇你壞!你放開窩!”
然他那小胳膊小腿兒的,哪裡敵得過燕珩。
燕珩長臂一伸,便将臭小子抱進懷裡,“昭昭還有沒有說什麼?”
言松笑道,“娘娘還說等陛下晚上一起喝蓮子羹,她還讓禦膳房的人給陛下炖了湯。”
燕珩挑眉,感興趣,“哦?什麼湯?”
言松掩唇道,“奴婢打聽了,是羊腰杜仲湯。”
燕珩清冷的神情這才好看了些,雖一言不發,但眸光一深。
他揪了一把懷裡兒子的肉臉蛋兒,勾起嘴角,起身大步往栖鳳宮走。
他今日得了南方進獻來的新鮮荔枝,讓人送去讓栖鳳宮嘗嘗。
再過一個月便是昭昭的生辰了,他準備為昭昭辦個生辰宴。
到了栖鳳宮中,天色漸暗,長案上擺着沒吃完的瓜果,謝家賬冊等物放在羅漢床的矮幾上,這幾年,謝家商行發展得越來越繁榮,才發現的幾座金礦燕珩也讓她自己打理,他家這位小“傅”婆,越發的不t堪重“傅”,每日裡比他這個皇帝還要日理萬機。
六宮空置,沒什麼需要她操持的,她隻需要管好謝家便可,因而,吳青柏與聞春時常會進宮來向她禀謝家之事。
都說虧妻者百财不入,愚孝者百事不順,他自從放任昭昭發大财後,大炎的國庫也越發充實,百姓民生前所未有的好,這幾年昭昭也在民間做了許多善事,老百姓們都感念新皇後的仁德。
至于衛國公府,這兩年分崩離析,大房二房分了家,李璟帶着王氏另外開府。
李祐也很有自知之明,從衛國公府分了出來,買了座宅子自居。
他自做了主,讓李祐娶了蘇二姑娘後,又命人将江氏和孩子送到李祐府上。
他私心作祟,并未讓李祐離京,而是将他放在京中做了個能入朝又沒有實權的小官兒,放任同屬官員欺負,又令他能日日聽見他與昭昭的恩愛之事。
李祐這些還算年安分守己,除了日日酗酒外,從不主動到昭昭面前生事,隻是聽聞蘇二姑娘與江氏不合,蘇二姑娘屢次想辦法謀害江氏那個孩子,那孩子也是命苦,遭了蘇氏的道兒,如今身子越發羸弱起來。
可這些,已不是燕珩願意關心的。
他深知殺人誅心的道理,李祐害苦了昭昭,這點兒懲罰還不算什麼。
他要讓他長長久久的後悔下去,要他永生永世痛苦。
最令他頭疼的,還是聞春那小子,至今還敢以昭昭外室自居,時不時挑釁,讓人心中不快。
好在他常年不在東京,經常不是與吳青柏在大炎各處管理謝家那些鋪子,便是往西域商路去與西域各國展開了經商交流,開了大炎與其他諸國通商貿易的先例。
燕珩就算再不喜歡聞春,也不得不承認他在開辟西域商路一事上立下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功勞。
而他是立志要做明君的人,絕不會濫殺無辜。
他給聞春授了官職,讓朝中大儒教他如何外交。
這些年,聞春越發沉着穩重,身居高位而氣勢不凡,隻在娶妻之事上,一直不肯松口,怕是心底還觊觎着他的昭昭。
燕珩長身玉立在門口,眸光深深的看着栖鳳宮内明亮的燈火,透過那燈火打眼便看見那雕花隔扇前映出的溫婉人影,一時不覺失了神。
宮女太監們見他回來,恭恭敬敬行禮。
小燕辭掙紮了幾下,從父皇懷裡下了地,歡快的往内殿奔過去。
“母後!阿辭好想你!父皇的書是讀不完的,若不然從明日開始阿辭在栖鳳宮裡讀書罷!”
連珠帳内傳出一道溫和女聲,“還是聽你父皇的,就在禦宸殿讀書,這樣更能聚精會神。”
“啊,為什麼呀,娘親。唔,娘親,阿辭還小呢,阿辭就不能同妹妹一樣在你身邊睡覺嗎?”
傅嘉魚含笑将兒子抱了個滿懷,一轉頭,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經到了羅漢床邊,将那攤手攤腳睡得迷糊的小女孩兒抱在懷裡親了一下,溫聲問,“年年怎麼還在睡?”
傅嘉魚登時緊張道,“你看看,她還有氣沒?”
她第一次當娘,不知道小孩兒的覺原來這樣多,小年年還是個嬰孩時便特别貪睡。
那時,她每次看見小家夥一動不動的閉眼躺在那兒,都以為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