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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心亂 瀟騰 2889 2024-08-29 11:03

  昏黃的燭光下。

  傅嘉魚周身無力的靠在床榻邊,掃過閨房中的熟悉擺設,又低眸掃過自己完好無損的肌膚。

  還是忍不住顫抖。

  分明身上沒有熱油滾過的傷口,可仍是覺得骨頭裡發燙、發疼、發癢。

  她小手死死攥着身側銷金撒花軟帳,抵住酸澀無比的兇口。

  一張欺霜賽雪的精緻鵝蛋臉低垂着,默默落下淚來。

  “哎呀,姑娘,你怎麼還哭上了?”

  疏星被吓到了,主子自小父母雙亡,寄居衛國公府,被國公夫人宋氏當做親生女兒一般養得極好,哪像今夜這般哭得這麼委屈啊。

  她忙掏出帕子替主子擦淚,卻越擦越多。

  疏星越發手足無措,笑着勸道,“姑娘放心吧,世子定會放了月落的,世子是姑娘未來的夫君,姑娘這般求他,世子哪還能狠下心腸呢?”

  夢中被熱油澆遍全身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

  他對她從來沒有過愛,怎會狠不下心來?

  傅嘉魚通體生寒,憶起這t幾日,為了月落,她三天兩頭去求他讨好他,他卻連面都不肯見,放任她跪在皎玉堂的院子裡。

  如今她病得神志不清,他都不肯來看她一眼。

  而話本裡,江畔月不過隻是頭疼,他卻能連夜趕去春風巷見她,直到哄她睡下才會回府。

  猶可見,愛與不愛之間,何其天差地别。

  好半晌,傅嘉魚滿是淚痕的小臉,緩緩堆起一個無比自嘲的笑,輕聲道,“他不會放人的。”

  疏星奇怪,“為何?”

  還能為什麼?

  之前她不懂,月落不過是濯纓閣一個小小的丫鬟,哪能勞得動他堂堂世子爺親自發賣?如今卻明白了。

  書裡寫,月落不小心撞破了他與江畔月的“奸情”,急着回府告訴她。

  衛國公府擔心她這個未婚妻知道李祐在外豢養外室的真相,會去宋氏跟前大鬧,鬧得兩家婚事分崩離析。

  衛國公府承擔不起這個後果,于是選擇隐瞞下來。

  他們随意找了個罪名,将月落發賣了出去。

  雖隻是個小丫鬟,可書裡也寫了她被賣進窯子裡被無數男人糟踐的悲慘結局。

  而疏星,後來為了幫她穩住少夫人的地位,同樣也被李祐随意安了個罪名,扔出了國公府,生死不知。

  一想到這兒,傅嘉魚一把将疏星攬進懷裡緊緊抱着,越發心痛,雙眸又紅了一圈。

  現下,她總算從噩夢裡緩和過來了。

  也确認了自己是書中一個無足輕重的炮灰,是為男女主人公推波助瀾的工具人。

  可她不甘心啊……

  她母親謝迎乃是大炎第一女首富,随着大炎王朝的初立。

  母親一介女流卻親自帶着商隊走南闖北,将生意做到了海外仙島,積累了一筆極大的财富。

  後來她帶着謝家所有财富嫁進東京承恩侯府傅家,一夜之間,讓承恩侯府成為整個大炎最有錢的豪族。

  當年的傅家,是被稱為“傅甲天下”的富。

  在東京,甚至整個大炎王朝都是數一數二的,連皇家都要眼紅一二。

  她與李祐的婚約,也是那時候母親與宋氏戲言定下的。

  隻可惜,天不假年,母親卻在一次山洪中意外身亡,之後,她便成了一個無依無靠卻身懷巨富遺産的孤女。

  那時無數人眼紅母親留下來的遺産,不知多少人家願意撫養她。

  所以啊,這樁婚事,原也不是她上趕着的。

  為何在李祐面前,她總這般自卑怯懦呢……

  母親喪事結束後,宋氏連夜将五歲的她帶進衛國公府撫養,美其名曰當作女兒一般疼愛,等她及笄了,便與自己的兒子成婚。

  其實,宋氏哪兒看得上她這個商賈之女?

  成婚後,便暗中給她下藥,讓她早就失去了做娘親的資格。

  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她身上那把能打開謝家财産的鑰匙罷了。

  傅嘉魚回想起書中内容,眼眶酸澀,有些想笑,又想哭。

  她在宋氏膝下孝順多年,一舉一動皆受她教導。

  早就被她故意養得性子軟弱,無能膽小,平日裡隻讀些《女則》《女戒》,一門心思放在未婚夫李祐身上。

  在國公府裡十一年,她最大的期盼便是能嫁給李祐為妻,替他生兒育女,做個賢妻良母。

  哪知,最後等待她的,卻是那樣一個可憐可悲的結局。

  “姑娘……”疏星一動不動,不知為何,她能感受到姑娘身上那濃濃的悲傷,刺得她心口都疼了,“有什麼話,姑娘可以告訴奴婢,奴婢赴湯蹈火也為姑娘去求來。”

  傅嘉魚吸了吸鼻子,微微将疏星放開,冰涼的小手拂過她額上散亂的青絲,淡淡一笑,“疏星,日後,我們不求世子了。”

  疏星心疼道,“姑娘是被世子鬧得傷心了麼?”

  傅嘉魚心尖刺痛了一下,笑了笑,那笑裡,卻再也沒了對李祐的癡迷,“嗯,傷透了心。所以,從今日開始,我便不喜歡他了。”

  那雲淡風輕的語氣,平淡得就好似在說今日的雪天好冷一般。

  疏星震驚的瞪大了眸子。

  姑娘從小愛慕世子,怎的一夜醒來,就不愛了?

  傅嘉魚避開那丫頭打量的眸光,從床上下來,赤着一雙白嫩的玉足,踏在雕花的青石地磚上。

  一陣刺骨的涼意侵襲,寒風從窗屜外滲進來,讓她混沌的思緒更清明了幾分。

  發絲掃過那張瑩潤發白的臉頰,晶瑩烏泱的杏眸,掠起一抹淚光。

  夜色漸明,她走到窗邊,擡手将窗戶推開。

  清雪撲面而來,讓人視線有幾分模糊。

  她自小便是李祐指定的妻,濯纓閣就坐落在皎玉堂的對面。

  走過去也不過一盞茶的距離。

  而今,她才知道,兩年了,他背着她在外早已有了心愛的女子。

  這兩年時光,真是難為他還得分出精力來應付自己。

  她為他做香囊,做衣服,做鞋子,為他洗手作羹湯,每日不厭其煩端着自己新作的美食去找他,就隻是為了多陪陪他,哄他開心,為他解悶兒。

  想必,這十一年來,他心底厭惡極了自己的自作多情罷?

  也難怪,她送去的東西,他總不愛吃,她做的香囊,他也不愛戴。

  南窗底下,紫檀木雕花矮幾上,是她為他做的及冠禮。

  還差一兩針便能做好的一枚并蒂蓮荷包。

  她緩緩低下眸子,将那荷包拾起來,不等疏星阻攔,便用剪刀絞了個稀碎。

  “姑娘!這可是你熬壞了眼睛才做出來的!是要送給世子做及冠禮的!怎麼就給絞了啊!”疏星撲上來,卻不及解救那枚荷包,滿臉震驚之色。

  傅嘉魚微微一笑,仰起頭,眨了眨微紅的眼睛,将那裡頭溫熱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他是國公府世子,哪裡就缺了我這份禮呢?”

  從現在起,她不會再給他添任何麻煩了。

  她與他的婚事,她會想辦法退了,早早的成全他與江畔月。

  至于月落,她會自己想辦法将她救出來。

  她再也不會卑微的去求他。

  話本是死的,她卻是活的。

  她要靠自己活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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