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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春心亂 瀟騰 2403 2024-08-29 11:03

  最近他每晚都會做夢,夢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害怕的窩進他懷裡,可憐巴巴的叫他祐哥哥,她哭着說她害怕,問他能不能抱抱她。

  那是她還小的時候,剛死了雙親,一個人膽小怕黑不敢睡覺。

  母親讓他照顧她,讓他們一起睡在惠和堂正屋的碧紗櫥裡。

  他嫌棄小奶娃身上的味道,幹巴巴的将她推開。

  畫面一轉,又是她,一個人一臉淚痕的穿着大紅的嫁衣,端坐在喜氣洋洋的喜房裡。

  畫面裡那個娶了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可他并未與她洞房,而是冷漠的轉身離去。

  他正疑惑,便又看見她渾身瑟瑟發抖的倒在皎玉堂内,小臉绯紅,小手青筋暴起,死死抵住房門。

  門外,幾個家丁如狼似虎的踢着房門,似乎要沖進去。

  她害怕得哭了起來,可她沒有叫喊,沒有向任何人求助,絕望又可憐的抵住那道房門,直到十根手指,紛紛沁出了皿痕。

  他心疼難忍,很想跑過去救她,可等他走到她身邊時,她又被人綁在了木樁上。

  他親眼看見有個模糊的身影,将幾桶熱油……澆在了她身上和喉嚨裡……

  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熱油的裹挾之下,很快便不見人形。

  她喉嚨裡被熱油堵住,甚至連叫都叫不出來,無聲的瞪着那雙皿色的杏眸,無辜又驚恐的望着他。

  想到這些可怕畫面,李祐猛地瞪大眼睛,眼眶飛快猩紅一片,整個人戾氣沖天,仿佛一隻從地獄裡厮殺出來渾身殺氣的惡魔。

  傅嘉魚不明所以的退了一步,隻覺得眼前的李祐跟從前不太一樣。

  他手指顫抖着,指關節用力得發白,死死扣住那隻錦盒,将它塞進她手裡。

  她不要,他便目光陰鸷的盯着她,“昭昭,你必須要!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他又苦笑一聲,眼眶通紅,看起來好似在哭。

  傅嘉魚隻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事情變得很奇怪,李祐變得很詭異。

  “世子不用還給我,這些都是我不要的東西,世子既然不想要,那就扔了便是。

  李祐痛苦的斂着眉心,修長指骨用力抵住太陽穴,才緩和了那一波又一波的痛苦。

  不知為何,他腦子裡最近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破碎記憶。

  都是昭昭從小到大愛他的一幕幕。

  有她高高興興為他做飯添衣的場景,有她撒嬌般的靠在他身邊,小心翼翼想讓他為她講書的身形,還有她總是孤單坐在書房裡,從早等到晚的畫面……

  還有大婚之夜,她一身大紅喜服,端坐在喜榻上,含羞帶怯的等他揭開蓋頭……而他随手将那繡着鴛鴦的紅蓋頭揭開,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時,心口忍不住一顫的心悸。

  她總是一遍一遍從濯纓閣跑到皎玉堂來見他,恨不得将她的心掏出來給他看。

  可每次,他隻會讓她高高興興的來,垂頭喪氣的回去。

  春闱結束後,他大病了一場,夜裡翻來覆去睡不着,便披了件外衣出了皎玉堂。

  衛國公府是謝家拿錢修建的,占地面積不菲。

  傅昭昭在國公府生活十一年,走最多的路卻隻是濯纓閣去皎玉堂的那條。

  那十一年的昭昭,每次走過這條路,到底是什麼心境呢?

  他一個人提着燈籠,從皎玉堂出發,穿過垂花門,走過那條鵝卵石小道,綠蔭叢中種了很大一片桃花林,再走過三四棵桂花樹,便到了濯纓閣。

  站在那空蕩蕩的院子門口,他微微仰起頭,将手裡的燈籠提高了一些。

  再也沒有那個乖乖站在門口歡歡喜喜叫他祐哥哥的少女了,她的身影在寒風中倏然化作一片齑粉,永遠的消失在國公府。

  眼前一片黑暗,從前燈火通明的地方,如今荒蕪得……好像一片孤島。

  他突然很難受,兇口像被人撕裂淩虐一般,痛得讓他直不起腰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舍不得謝家的潑天富貴,可直到那天夜裡,他孤身坐在濯纓閣内,心如刀絞,才終于明白,他舍不得的……隻是昭昭。

  他早就愛慘了她,可她就像一塊美好得讓人不忍沾染的璞玉。

  她雖是商女,可又有一個那樣厲害的母親。

  他看着謝迎故事長大,若說心中不佩服是不可能的。

  所以當他回過頭,卻見謝迎的女兒在他面前那樣卑微可憐,他内心會有一種隐秘的驕傲,可他心境又很複雜,無法接受她除了美貌之外的平庸。

  她是他未婚妻,她應該像江氏一樣博學多才……足以匹配他才是。

  是以這些年……他從未認真去看自己的内心,自以為他的昭昭會一輩子跟在他身後,将她當做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李祐苦笑一聲,若非月落看到他與江畔月,他與昭昭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他是衛國公府的世子,隻是養一個外室而已……

  這次,他會好好處理江氏,給昭昭一個交代。

  “昭昭,我走了長久以來你為了來見我走的那段路……才明白,我想要的,隻有一個你而已,我對江氏隻是源于一分恩情,她對我,也隻是報恩,我們之間并不是你想的那樣,等今天過後,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交待。

  傅嘉魚秀眉微蹙,“你在說什麼東西?

  李祐一臉自責,“昭昭,從頭到尾,是我對不起你……”

  傅嘉魚毫不在意道,“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說到底,我們也隻是沒有皿緣關系的兄妹。

  李祐卻怒道,“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妹妹!

  傅嘉魚譏诮的看着他,“那世子拿我當什麼?
一個可以被蒙在鼓裡多年,被玩弄在手心裡的未婚妻?

  那沉靜的眼神,比任何斥責咒罵都來得讓人不安。

  李祐一噎,久違的酸澀,幾乎逼紅了他的眼睛。

  兇口仿佛壓着一座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心口很慌,咚咚的跳動着,夢裡那個殺死昭昭的身影,讓他内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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