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睫毛輕顫,費力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有些為難:“坐……坐不住,我暈……暈……要靠着……”
因為喝了很多酒,她的臉頰有些泛紅,往日明亮的鹿眼像裝了一團亂糟糟的毛線,根本理不清線頭在哪裡。模樣卻乖得出奇,無知無覺,甜甜軟軟的,就要往他身上倒。
溫峋心跳蓦地加快了幾分,整顆心髒都跟着叫嚣起來,喉結難耐地滾動着,眸光幽黑,欲壑難平。呼吸有些紊亂,他低低罵了一句“艹”。
再說話時,嗓音稍帶啞意:“你他媽……就是來折磨老子的。”
許星不說話,隻傻傻笑,黏糊糊地膩着他。
溫峋做了一個深呼吸,站起身,讓她靠在自己腰腹處,大掌按住她的小腦袋,微微彎腰,伸長了手臂去拿幹淨杯子給她倒果汁。
白露和俞芽兩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沒看明白事情的走向。隻是覺得面前這男人雖然很兇,但帥得出奇,尤其是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巨他媽有安全感。
重點是,這兇了吧唧的男人對許星未免也太寵了吧?!還有,好像有點眼熟,但到底哪兒眼熟,愣是沒想起來。
溫峋把杯子抵住許星的唇,小聲哄她:“慢慢喝,别嗆着。”
他低着頭,溫柔注視着懷裡的女孩。燈光自他頭頂落下,他的小半張臉陷進陰影裡,側臉輪廓顯得更加清晰明朗。
就是這硬朗的側臉,讓俞芽猛地驚醒,眼睛都被吓得睜大了,哆哆嗦嗦地指着溫峋:“你你你……”
溫峋瞭起眼皮淡淡掃了她一眼,那模樣懶散又撩人,俞芽腦子瞬間宕機,隻覺得面前這男人好欲。
“他是誰啊?”白露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但又覺得眼熟,于是俞芽,“我們之前見過他?我怎麼覺得那麼眼熟?”
俞芽拍着自己撲通撲通的小心髒,說:“能不眼熟嗎?星崽畫他畫了四年!”
“嘶——”
白露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跟見了鬼一樣盯着溫峋。
剛才許星說她找到男朋友了,她們還沒當一會兒事兒,沒想到,這他媽是真的!
就是頭發遮住了他有些兇狠的眉眼,乍見之下,她們都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白露猛地一彎腰,嗓音嘹亮:“姐夫好!”
俞芽:“……”
她在心裡罵了一句狗腿子,也立馬跟着叫:“姐夫好!”
溫峋:“……”
男人眉眼一擰,扶着許星,嗓音沉沉,似乎有些不悅:“别他媽亂叫。”
白露看了眼醉得人事不醒的許星,眼珠子一轉,當即清了清嗓子:“姐夫,你這話說得不對,這怎麼能是亂叫呢?整個地大,你随便去問,誰不知道我們星崽有一個失蹤了四年多的男朋友?”
“别說我們系了,就隔壁燕美,那群畫油畫的,誰不知道她四年如一日的就畫你一人?上上個月還用你的畫開了畫展,可火爆了,好幾個畫廊都搶着簽版畫版權呢。要不是我們星崽不賣原作,她現在身價都快上千萬了。”
溫峋給女孩喂水的動作稍稍頓住,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握住水杯的手指發着顫。她無知無覺,還在伸着腦袋喝水。
溫峋心想,她可真是,專往他心窩上戳。
“她和你們……”喉結稍稍滾動,說出了後半句話,“都是這麼說的?”
白露有些懵,說什麼了?
俞芽率先反應過來,瘋狂點頭:“對對對,開學第一天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了她有男朋友!”
當時是22級新生開學第一堂課,專業課老師問他們為什麼要學地質。
有的因為熱愛,有的因為家裡就是幹這個的,有的是成績隻能填這個專業,有的是被調劑的,隻有許星不一樣。
俞芽回t憶了一下,清清嗓子,模仿許星當時的語氣:“我是為了找我男朋友。他不小心走丢了,可能藏在某塊石頭下,也可能埋在某塊泥土裡,我怕他忘記回家的路,所以得去接他。”
因為自我介紹的這一句話,許星徹底紅遍整個地大。喜歡愛慕她的學長學弟,同級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瘋狂地追求她。
“我們都以為她這是拒絕别人追求的借口,”俞芽看了一眼溫峋,喃喃道,“誰知道,我真有一個姐夫……”
“還有還有!”白露記憶上線,立馬說,“當初我們在西南那一帶做勘探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幾具屍體,那一片的泥土都是泥石流後沉積下來的,裡面埋的屍體大概率是當年沒逃過的災民。”
“我們都敬而遠之,隻有星崽,瘋了一樣湊上去看,一具一具找過去,你不知道她當時的臉色,白得吓人。跟着警方前前後後跑了大半個月,每天都神經緊繃,睡眠不足。最後一具屍體确認完身份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又哭又笑地說不是。後來生了一個星期的病,天天都躲在被窩裡哭。”
白露說着已經有些難過起來,她們的小仙女這四年過得真的太苦了,連笑容都是悲傷的。
溫峋扣住她後腦的手微微收緊,喉結滾動間,壓抑又克制的嗓音響起:“還有呢?”
他不在的這四年,他的寶貝還一個人承受着什麼,他想知道,全部都想知道。
一說起這個白露就有說不完的話,叽裡呱啦地說了一大堆。
追她的人很多,她都拒絕了,用的理由是同一個,但因為他從來沒出現過,大家都以為她是神經病。甚至有嫉妒她的人在公開場合說,她是得了妄想症。
每年九月十八一定會請假一天,有一輛超帥的哈雷,搭的帳篷超穩,十級大風都吹不掉……俞芽适時地補充兩句。
他真的筆直,腰背寬闊,垂眸認真地看着已經靠在他身上睡着的女孩,扣在她後腦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着她軟軟的發絲,唇邊一抹淺淡溫柔的笑,心尖尖卻透着疼。
俞芽将自己的手機遞給溫峋:“姐夫,你肯定沒看過星星的畫展吧,這是當時我們拍的照片。”
溫峋遲疑了一下,顫着指尖接過俞芽的手機。
第一張是海報,畫展名稱叫[熱愛]。
作者STAR。
簡介是:
星星蜂擁進花園
你不再伫立黑暗
是我唯一熱愛
溫峋眼眶突然開始發燙,星星落進了他的花園,他在冰冷幽暗的宇宙裡看見了光,于是他終于不再伫立黑暗。
拇指在屏幕上輕輕劃動,張揚的他,驕傲的他,不羁的他,落魄的他,驚懼交加的他,悲傷孤獨,陷入黑暗的他一張一張從眼前掠過。
他的心髒被這一張張畫揉碎了,掰爛了,軟得一塌糊塗。
白露和俞芽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話,溫峋卻已經聽不家了,他滿心滿眼就隻剩下靠在他身上的女孩。包廂裡暖黃的燈落在她臉上,将她襯得溫軟可愛。她本就生得極好,這會兒更像一塊溫和的暖玉,叫人心生憐愛。
他将手機還給俞芽,說了句“謝謝。”
嗓音很低,帶着些微顫意。
俞芽接過,長長歎了一口氣,說:“姐夫,你可一定要對我們星崽好一點啊,她過得太難了。”
溫峋輕輕“嗯”了一聲,随後握住許星的肩膀,在她面前蹲下,仰頭看着她迷蒙的臉蛋,小聲叫她:“星星。”
許星垂着頭,反應慢半拍,好一會兒睫毛才顫動一下,慢悠悠掀起一隻眼睛的眼皮,黏糊糊地“嗯”了一聲。
溫峋伸手,捧住她的臉蛋,眼眶有些紅,眸光卻是熱烈又溫柔的:“乖,我們回家了。”
他的嗓音本就有些低,哄人的時候又無限寵溺,蘇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