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星星出去拿快遞了,說是買的顔料到了。”
溫峋心裡一跳,強烈的不安猛地纏繞他:“什麼時候去的?去多久了?”
他的聲音發緊,發澀,像拉滿的弓。
“去了有一會兒了吧,應該快回來了,等她回來了,我讓她打給你。”
溫峋的不安和恐懼到了頂點,他甚至忘了禮貌,忘了回楊萍萍一聲“好”,就匆匆挂斷電話,打給所長。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溫峋沒有客套,單刀直入:“許星人呢?”
所長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懵了:“啊?”
“我他媽問你人呢!”
溫峋驟然大吼,身上暴戾氣息四散。
和他坐一輛車經曆過大大小小案件的市局刑警們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她她她……她不是在家嗎?小……小馬剛才還給我報告了。”
所長被溫峋震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回話。
電話裡一時寂靜,隻有車輛疾行的聲音和十二月夜裡風刮着窗戶的嗚嗚聲。
兩秒後,溫峋突然很冷地笑了一聲,聲音平靜猶如死海:“活該你他媽一輩子隻能當個所長。”
他說完,撂了電話,大吼:“停車!”
“叱——”
駕駛員突然急刹車,橡膠與水泥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溫峋打開車門,繞到駕駛座,冷着聲音:“下車。”
駕駛員礙于強大暴戾的氣場,不敢不尊,連忙下車,繞道後座。
他剛上車,前門便傳來“嘭——”一聲巨響,整個車身都跟着狠狠震顫。
下一秒,車子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像一發出膛的子彈,在十二月的夜色裡失控疾馳。
剛退下來的前駕駛員用力把住車頂扶手,心想,退役了的特種兵怎麼還這麼恐怖?!這他媽是不要命了嗎?!
另一邊。
所長被怒氣沖天的溫峋撂了電話之後,立馬意識到不對勁,趕緊給自己的兩個馬仔打電話。
小馬和小魏正在一家小店裡嗦粉,手機突然響起,下意識就接了。
所長氣急敗壞:“小馬,許星呢?!”
小馬愣了一下:“剛不是在家呢嗎?我和小魏見她一直沒出來,都盯一整天了,餓得慌,就來吃個粉。咋……”
所長:“我日你個仙人闆闆!嗦粉,你他媽還有心思嗦粉!讓你們看個人都看不住,你就等着溫峋回來把你倆當粉嗦了得了!”
小馬剛夾了一筷子粉,嘴也張着,準備來一口大的。
結果被酒囊飯袋的所長一吼,咽了一大口空氣。
“不……不能吧……老大,你,你别吓我啊。我和小魏剛坐下等了十分鐘,粉都才剛上,剛嗦一口!”
“一頓不吃能把你餓死咋的?!還不趕緊去看看許星在哪兒丢的!”
所長聲音大,小魏也聽到了從小馬手機裡漏出來的怒罵,整個人都傻傻的。
不斷用眼神詢問小馬: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小馬這會兒啥也顧不上了,筷子一丢,揪住小魏的後領子就往外跑。
先跑去楊萍萍水果攤,佯裝買水果,問一下許星的下落。
得到答案之後,瘋了似的往快遞點跑,跑到一半看見被人孤零零丢在地上的快遞。
小馬心裡一跳,和小魏對視一眼後,瘋狂咽口水,等看清快遞單面後,兩人在十二月的天裡,出了一身白毛汗。
腦子裡就兩個字兒:完了。
兩人抱着快遞紙箱匆匆跑回所裡,和頭發都快豎起來的所長來了個對對碰。
所長看到他倆就氣不打一出來,一人狠狠踢了一腳。
小馬捂着腿,問:“老大,現在怎麼辦啊?峋哥有說那夥兒人在什麼地方嗎?”
小鎮一年到頭也什麼案子,最大的案子大概就是酒後鬥毆雙雙進醫院,什麼命案,販D,販賣人口,走私等通通沒有。
誰能想到,一出事兒就是這麼大個事兒。
最讓人難受的是,溫峋雖然和他說願意合作,但真正有用的情報根本沒透露給他。
就怕他按捺不住,搶功勞,打草驚蛇。
交給他最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看住許星,結果,人也沒看住。
所長急得在原地轉圈圈,四五十歲的人了,差點急得哭出來:“我他媽怎麼知道?他又沒告訴我!”
就在這時,所長的電話響起,他正想罵娘,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馬接起。
“喂,溫峋啊,那個……”
“我還有二十分鐘到,叫你的人準備好,能配槍的配槍,能用的車都用上。别開警笛警燈,到鎮北小廣場等我。”
他聲音很沉,透着無機質的冰冷。
所長精神抖擻,立馬應:“好好!我現在立馬……”
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撂了電話。
溫峋簡直是把SUV當越野車在開,碰到破,碰到坎,油門踩到底,直接飛過去。
他現在唯一能肯定的是許星是安全的,因為人販子想要賣高價,就不能傷害貨物。所以她極有可能在廢棄工廠内。
不過對方能突然擄走她,也就說明了,不會在這裡久留,他必須趕在許星被轉移之前找到她。
或許是那幾年刻t在骨皿裡的習慣,情況越危機,情緒就得越穩定,他現在就像一台有生命的精密儀器,精準地按刻度行走。
汽車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尤其明顯,在距離廢棄煤場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所有人下車步行。
刑警隊和溫峋遙遙領先,派出所的在後面累得跟死狗一樣大喘氣。
借着夜色的掩護,一行人輕手輕腳地靠近煤場,剛好看見短發女和刀疤男用槍指着好幾個人上一輛小型廂式卡車。
他握緊拳頭,示意所有人暫停,他蹲在野草叢中,仔細看了一圈,裡面沒有許星。
男人眼睛黑得發亮,像是夜色掩映下伺機而動的狼,他咬緊牙關,唇線繃得筆直。
擡起手,伸出兩個手指往右邊指了一下,又往左邊指了一下。
兩支小隊迅速領命,往左右兩邊散開,包抄過去,剩下兩人跟着他繞到後方。
不多時,耳麥裡傳出聲音:“一小隊就位,二小隊就位。”
“好,”溫峋聲音冷靜,透着股瘆人的冷意,“劉所,你們呢?”
耳麥裡傳來呼哧呼哧的聲音:“外圍……就……就位……”
冰冷的夜裡,寒風跟刀子一樣割在臉上,溫峋心髒怦怦跳,手裡握着的槍好像擁有千千萬萬斤重量。
那重量墜在他手上,墜得他雙臂快要脫臼,差點就要握不住它。
稠黑的夜色中,男人額間的冷汗順着臉頰滾落,輪廓深刻的喉結不斷滾動。
然後用平靜克制的聲音說:“行動。”